孟羽童为什么不干了

崔鹏

孟羽童，这个传说中能继承格力电器最高管理者位置的女孩，离职了。

虽然，很少有人相信她真的在若干年后能接替董明珠掌控一家年营收2000亿元的巨型公司，但看到她离职还是有点失望。

董明珠和孟羽童的初次交集应该是2021年，在一档以职场技能为展示领域的综艺节目上。

孟羽童以出色的简历、出挑的颜值、出众的才艺表现，力压全场。之后不久，她就成了董明珠的秘书，董明珠也曾公开表示要把孟羽童培养成“董明珠二代”。这种表态被不少媒体解读为孟羽童是董明珠钦点的接班人。

但，就是这么个坐在企业掌控者储位上的人，没干两年，竟然辞职了。

对于孟羽童的离职，格力的官宣力图平淡，董明珠也没有一句礼仪性的慰藉或者对年轻人的勉励。孟羽童呢，在自己的微博发了从格力“毕业”的视频。里面也没有对两年来作为储备CEO的感受，以及对“董总”知遇之恩的感激涕零。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双方虽然还没抓破脸，那种“受够了”对方的情绪已经很明显了。

孟羽童这两年在格力的工作到底怎么样，她遭遇了什么？关于这些问题孟羽童可以考虑专门写本书，销路应该还不错。

也有分析者对她的离开表示叹惜，因为这很可能意味着，格力又一次和品牌的“年轻化”机会擦肩而过了。

关于格力谋求品牌形象变化的话题可能还得说回2013年。当时董明珠和小米的雷军共同被央视评为年度经济人物。而在那次颁奖晚会上，两位“新”“旧”经济代表立下了一个赌局—小米的营收5年后会追上格力，赌注是10个亿。

其后，格力电器和小米集团共同经历了中国经济的起伏跌宕，到2018年，小米的营收达到1749亿元人民币，而格力电器是1981亿元人民币。董明珠赢了。

董明珠非常大度地没有向小米索要赌注——一方面可能是畏惧各地黄赌毒办公室的插手，另一个，她大概也有点惊讶于小米营收如此高的增长（年化增速54%，大约是格力的5.5倍）。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人们能感受到，格力努力尝试让自己的品牌更加pop，更加顺应潮流。

成为公司最高决策者，最需要具备的其实不是能力或者天赋，而是“资格”。

这里面包括董明珠更多地通过媒体亮相，有更多流行元素在格力电器出现，更多知名人物开始就职于格力。孟羽童入职格力推动这种现象达到了高潮。而孟羽童的离开，大概也标志着格力的努力告一段落。

不过，从受众的角度看，格力品牌是否更青春靓丽，对大家以更高的性价比享受空调的影响并不大。孟羽童的离开，其实隐含着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格力电器的权力要怎样有序地传承下去？

掌舵人董明珠已经69岁了，从任何角度看，她都应该对公司掌控者如何程序化地产生，以及谁会是自己的继任者有一个清晰的界定了。更何况，格力电器这家公司根本不是董明珠的，她所持有的股份甚至进不了大股东排行榜的前五名。

更明白地说，董明珠只是个对公司有特别贡献的职业经理人，可即使有特殊贡献，她也不应该因此就具有独自制定产生公司后续最高决策者程序的权力。所以从这个角度看，她指定孟羽童为自己所谓的接班人已经很过分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从董明珠执掌格力电器的2012年到目前为止，公司的利润增长了约3.5倍，营收扩大了1.5倍。在这个过程中，除了董明珠，还有很多所谓功臣、宿将、干吏、能员。他们对家电市场很了解，对格力有感情，对事业很热爱，对权力有欲望。难道其中就没有一个堪当大任，有素质在董明珠的扶持下，在几年之后接替掌舵者的人吗？从概率角度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研究和公司实际情况都能证明，一家公司规模越是巨大，最高决策者的决策水平对公司起到的作用就越小。

巴菲特和芒格的伯克希尔-哈撒韦曾经收购过一家公司，该公司CEO发现自己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但他并不想退休，因此决定对董事会隐瞒这个事实。如他所愿，巴菲特在很长时间以后才发现了这个事。因此巴菲特和芒格得出一个结论，阿尔兹海默症患者都能当CEO的公司才是真正的好公司。

A股公司的市值之王贵州茅台也有类似情况，它曾在几年之内频繁更换公司最高决策者，这些人中有的被发现有严重的违法行为，有的在担任公司CEO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酒类酿造和零售业务。但这些年，贵州茅台的业务几乎没有受到影 响。

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巨型公司的运行已经机制化，它们几乎不需要大脑，光靠肌肉记忆就能活得很好。决策者最重要的工作，是在智囊部门给出的选择题上，填一个最简单的答案，以及参加公关和礼仪性活动。成为公司最高决策者最需要具备的其实不是能力或者天赋，而是“资格”—被所有“亚高层”认可的资格。

董明珠无视上面说的这些常识，偏偏要在比自己小40岁的年轻人群里寻找“天才”型的接班人，目的大概就一个，尽量延长自己执掌权力的时间。因为把一个对家电业务一无所知、可能更擅长跳舞的素人，培養成像她自己一样的老江湖，特别是使其具备“亚高层”都认可的“资格”，需要很长时间。

但这么做可能对公司造成很大的副作用—格力原先的管理层和团结在新接班人周围的势力之间大概率会产生很大矛盾。双方的矛盾点在于，如果你们做得很好，那就证明我们是错的，或者是没必要存在的。这样的矛盾真的很难调和。

回过头来，设想一下孟羽童的工作环境，一方面是强力的董明珠的笼罩，另一方面是老一拨格力人的挤兑，然后能力又被架高到难以试错，再加上名为接班人的大胡萝卜挂在眼前的欲罢不能……这是人过的日子吗？这个姑娘能坚持两年还真让人佩服呢。

孟羽童虽然离职了，但也不亏，她现在已经是相当大咖位的网红了。而格力的继承人仍然没谱，2025年这家公司的董事会又要换届，71岁的董明珠还会继续她的工作么？董事会恐怕仍将被迫作出这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