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传梅子肉

杜莹

小时候奶奶常做的豆皮包黄鱼算是家乡极有名的特色菜。每次蒸锅一端上桌，奶奶就会戴上老花镜用尖头筷子小心翼翼地把鱼刺剔掉，留出一小碗雪白的鱼肉，用薄如蟬翼的油豆腐皮卷起来，切成小块，进油锅一翻炸，捞出时油皮上还有油末星子在呲啦作响。每次我都忍不住一边烫得卷了舌头，一边呼呼地边吹边往嘴里送。一口下去，外头的豆皮炸得嘎嘣脆，里头的鱼肉鲜美清香。多余的豆皮奶奶也会卷起来切成小段一并炸了，脆嘣嘣的，沾着白糖吃也美味得不得了。

后来奶奶得了眼疾，开了刀，她怕剔不干净鱼刺，便不再做豆皮包黄鱼。奶奶改做梅子肉了，也用油豆腐皮，不过里面包的是瘦精肉，葱、姜、蒜剁碎和肉末一起搅打着上劲。奶奶的秘诀是肉馅里要加小块带皮的厚肥肉，也一同切成末子码匀了卷进豆腐皮，把长卷切成小段入油锅里炸，捞出来黄澄澄、油亮亮的，外头香脆，里头嚼起来劲道Q弹。因为加了肥油，肉质松嫩，免了柴。吃的时候蘸点陈醋，就格外香了。

奶奶总会夹着送到我嘴边，笑得眯着眼睛一遍遍问：“囡囡，好吃吗？这个没有刺，可以放心吃。”我还是塞得满嘴地点头，“好吃好吃，奶奶做得都好吃。”又摇着她胳膊央求她：“奶奶你得教会我，我以后也要给我孙女做的。” 只记得奶奶笑开了花，搂着我乐得直哈哈。

前天周日，午后围着小饭桌坐下，灶台边上有剩下的肉馅，妈妈翻了冰箱说，“有油豆腐皮，炸些梅子肉吧，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小满在小桌子上折纸玩，一听就凑到外婆跟前去了，一老一小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捣鼓出一大盘，端上桌的时候，看着金灿灿的一盘竟恍如隔世。小满拿手抓了一块，边叫着好吃边烫得龇牙咧嘴。妈妈在一旁笑着跟我说：“同你小时候一个模样啊。”边说边夹了块呼呼吹凉去喂小满。我提了筷子去蘸陈醋，放进嘴里的时候，便觉得几十年前的味道又回来了。

时光煮雨，静静流逝。但还是有很多东西可以这样一代代地传承下去，比如食物的味道，比如亲人间的爱，还比如对生活发自内心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