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龙 王原生 张敏敏
近年来,印度不断拓展升级“东进”政策,从经济到军事、从双边到多边、从东盟到东亚乃至整个亚太,“东进”政策已经成为印度“印太”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中国维护拓展在东南亚地区的安全与发展利益构成了一定威胁挑战。中国需客观看待、保持警惕,加强预置、稳妥应对。
聚焦经贸合作,初期成果乏善可陈。印度“东进”政策起源于20世纪90年代的“东向”政策。当时苏联解体,俄罗斯和东欧国家经济陷入危机,长期奉行亲苏政策的印度也随之陷入经济困境。而与此同时,东南亚国家经济蓬勃发展,东盟逐步成长为亚太地区具有代表性的区域一体化组织。东南亚毗邻南亚,东盟及其成员国自然成为印度发展对外经贸关系的重点对象。1991年9月,印度拉奥政府在“外交政策决议”中指出,“发展同东南亚和远东国家投资贸易关系”。此阶段,印度“东向”政策主要聚焦经贸合作,旨在利用东盟的资金、市场和技术拉动印度经济。但由于配套措施不力,以及当时东盟各国重点关注东亚,印度“东向”政策在相当一段时期内并未取得明显成果。
逐步扩大升级,军事合作不断加强。进入21世纪以来,印度“东向”政策的内涵和覆盖范围不断扩大,由单纯经济合作升级为涵盖经济、政治、军事等方面的战略合作,地缘辐射范围也由东南亚扩展到了包括日本、韩国等东北亚国家在内的整个亚太地区。2014年莫迪政府上台后,为实现“有声有色”的“大国梦”,进一步加大了亚太在印度外交中的权重,同年11月,莫迪政府正式将“东向”政策升级为“东进”政策,并在此框架下采取了一系列外交举措,成果显著。此阶段,印度“东进”政策的突出特点是围绕海上安全、反恐等方面不断加强对外军事合作。例如,与印尼在安达曼海域开展联合巡逻,与韩国、越南在南海举行反海盗联合军演等,通过军售、军援等途径不断寻求加强与东南亚国家的军事合作关系。
大型海军演习“米兰-2018”参演国军事人员合影
深化互动协调,渐进融入“印太”外交。随着“印太”概念的兴起,印度的战略地位进一步提升,尤其是美国将印度作为其“印太战略”的一个重要支柱,并宣称支持印度崛起为“全球性领导国家以及更为强大的战略与防务合作伙伴”。总体来看,“印太”概念较为贴合莫迪政府“国家利益最大化”的实用主义原则,不仅能强化国际社会对印度地区领导型大国的认知,借力美国及其盟友对冲中国在印度洋南亚地区不断拓展的影响力,还可借助“印太”概念密切与美日澳等国关系,为印度带来资本、市场、技术等方面的回报。鉴此,莫迪在2019年连任后,不断加强印美双边战略合作,迎合美国的“印太战略”,并积极参与美日印澳“四边机制”。对印度而言,“东进”政策已无法完全承载其大国雄心,未来将“东进”政策融入其“印太”外交将成为印度的战略选择。
加强海上安全合作。印度深知,要想“东进”,控制马六甲海峡并实现在马六甲海峡和南海的“航行自由”至关重要。为此,印度提出“东方海洋战略”,将安达曼——尼科巴群岛作为监视控制马六甲海峡的前哨,加快军事设施建设,并以保护商船、打击海盗为名,派遣海军舰艇执行海峡护航任务,以保持在马六甲海峡的军事存在;提升与东盟在联合军演、军事贸易与援助、人员培训等方面的合作水平,广邀东盟国家参与两年一度的“米兰”海上联合演习,与东盟达成《2021-2025年共同行动计划》,以此彰显印度海军在西太平洋的强大实力以及地区影响力。
打造“东进”战略支点。印度将印度洋和太平洋视作其大周边外交的组成部分,并就此提出“印太愿景”,其中越南成为其重点关注的一个国家。越南地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弧中心地带,拥有众多优良港口,其中金兰湾是世界上最好的天然深水港之一,毗邻南海和马六甲海峡,可停泊航母和百艘舰艇,战略价值极高。在印度看来,与越南等南海主权声索国之间的协调互动可对中国在南亚拓展形成牵制。近年来,印度不断深化与越南的关系,双方合作尤其是防务合作水平快速提升,2022年签署了《2030年前印越防务伙伴关系联合愿景声明》《越印国防部后勤合作备忘录》,进一步增强印度向亚太地区投送军事力量的能力。
美日澳印四国领导人参加四方安全对话合影
“马拉巴尔-2021”联合军事演习
倚美谋求更大势能。印度将中国在印度洋地区的活动增多、影响力增大视为一种威胁。印度军方曾表示,“中国在印度洋地区的活动越来越活跃,印度要继续维持在印度洋地区的主导地位,同时加速推进‘东进’政策,以扩大在太平洋地区的影响力”。印度认为,美国推出“印太战略”,为印度实施“东进”政策提供了有利的外部条件,印度可在美方助力下加快“东进”步伐。为此,印度对美国“印太战略”采取了迎合姿态,并积极参与美日印澳“四机边制”和“马拉巴尔”联合演习,以期为其“东进”政策谋得更多地缘政治筹码。毫无疑问,美国欲拉拢印度成为遏华棋子,而印度亦想借势,通过与美国及其盟友在“印太”开展合作,提升自身大国地位,拓展战略空间,平衡中国的影响力。
东盟的“大国平衡”战略。东盟国家一直有“大国平衡”战略的传统,不愿在大国之间选边站队。俄乌冲突爆发后,尽管东盟各国立场不同,但东盟先后两次集体发声均未公开谴责俄罗斯,体现了东盟的中立立场。2022年,柬埔寨、泰国和印尼分别担任东盟、APEC、G20轮值主席国,美国不断施压,要求上述三国拒绝俄罗斯参加有关重大年度会议,但三国外长于5月4日发表联合声明,表示将邀请包括俄罗斯在内的所有成员国参加会议,这清晰地传递出东盟国家坚持独立自主外交的信号。东盟在对外政策方面的“大国平衡”倾向,令印度很难通过“东进”政策在东南亚地区对中国形成有效战略对冲。事实上,《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签署和印度的“临阵退出”已经证明,尽管印度希望通过“东进”政策扩大与亚太地区国家的经贸合作,但其很难撼动中国的域内经济地位。
中国——东盟关系的稳步发展。中国与东盟国家在地理上相互毗邻,历史文化交融,经济贸易互补性强,特别是在经贸领域,尽管面临疫情与国际贸易大幅衰退的叠加影响,中国与东盟的经贸往来仍然逆势上扬,2022年,中国与东盟进出口规模达6.52万亿美元,同比增长15%,东盟连续第三年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实力和影响力的提升,东南亚国家对中国经济依存度也不断增强,尤其是“一带一路”倡议与《东盟互联互通总体规划2025》的加速对接,有效提升了东盟各国的基础设施建设水平,在解决就业、改善民生、促进贸易等方面为东盟各国带来了实际利益。此外,疫情暴发以来,中国所提供的抗疫支持与援助也赢得了东盟有关国家的高度赞誉。未来,中国与东盟的关系将会继续保持稳步发展的态势,而这将对印度的“东进”政策形成自然战略对冲。
越南对中国的经济依赖。尽管中国与越南在南海问题上存有争端,但两国关系特别是经贸关系近年来一直保持着稳定的发展势头。据越南海关总署统计数据显示,2022年,中越双边贸易额达2349亿美元,远高于印度与越南150亿美元的双边贸易额。2022年7月12日,越南常务副总理范平明出席中越双边合作指导委员会第十四次会议时表示,“中越是社会主义兄弟友邻,两国关系保持良好发展势头,对华关系是越南对外政策的头等优先事项,对华友好是越南做出的战略选择”。可以预见的是,未来越南对中国经济依赖将会进一步增强,而这也加大了中国对越开展工作的筹码。尽管印越在安全和领土主权问题上有相互借重的动机,但越南在发展对印关系时很难不统筹考虑其自身经济发展的实际利益需求。
进一步深化政治安全互信。由于印度对中国和东盟国家的政策差异,以及东盟国家的“大国平衡”战略传统,目前大部分东盟国家对印度的“东进”政策持较为积极的态度和立场。为此,中国需充分借助与东盟日益密切的经贸关系,进一步与其展开全方位、多领域合作,积极打造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并在推动有关南海问题的对话谈判取得新进展、支持东盟区域合作中心地位的基础上,采取有效举措,加强与东盟及有关国家的政治、安全互动,增强互信,最大限度降低印度“东进”政策对中国布局经略东南亚所造成的负面影响。
印度国防部长于2022年6月8日访问越南
进一步强化对印战略牵制。在印度加速“东进”的背景下,中国需加快“西进”步伐,以上海合作组织、亚投行为主要平台,深化与南亚、中亚等国合作,以对印度“东进”形成有效牵制。特别是中国有必要借助“一带一路”建设,进一步完善面向印度洋周边国家的全方位开放格局,利用自身的市场规模优势和经济实力,对有关国家形成更强吸引力,有意识在产业链、供应链等领域培育印度的替代国,弱化其“东进”势能。
进一步增强地区事务影响。掌控马六甲海峡是印度“东进”政策中的重要一环,而马六甲海峡也是中国大宗商品货物进出口所必经的一条战略要道。目前,马六甲海峡由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和新加坡三国共管。为此,中国需采取切实举措,对三国在马六甲事务上发挥主导作用给予必要支持,对印度染指马六甲保持高度警惕,并通过参与相关海上军事演习、海上救援、科学考察等活动,持续增强中国对马六甲事务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进一步加强对印关系运筹。印度是南亚大国和重要的新兴经济体,其国际政治影响力与经济发展潜力不容忽视。尽管印度的“东进”政策将会对中国构成一定的地缘政治挑战,但其一时难以对中国形成紧迫而严重的威胁,且还有一些可资利用的积极因素。例如,印度与中国均坚持东盟在区域合作中的中心地位,中国可从印度的“东进”政策、“印太”外交,以及东盟的“印太展望”当中寻找其运筹周边战略、策略的“契合点”,进一步发挥东盟的互动平台作用,增进中国与印度之间的交流合作。从全局利益来考量,加强对印关系,对中国集中精力解决台湾问题、分化瓦解美日印澳“四边机制”、拓展对美博弈战略空间等,均具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