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运气学说探讨广州地区流感患者的禀赋特点

梁毓娴， 朱慧敏， 王文怡， 吴思琪， 老膺荣， 李芳， 吴少华

（1.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二临床医学院，广东广州 510405；2.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神经内科，广东广州 510120；3.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急诊科，广东广州 510120；4.广州中医药大学继续教育学院，广东广州 510405）

流行性感冒（简称流感）属于中医学“疫病”的范畴，是由流感病毒引起的急性呼吸道传染病，以恶寒发热、头身疼痛、肌肉酸痛、乏力等全身症状为主[1]。流感病毒因其易感性、高传染性、高发病率及高变异率的特点，曾多次在全世界引起大范围流行，成为全球关注的重大公共卫生问题[2-3]。目前西医对于流感的治疗和预防仍然局限于使用抗病毒药物及接种疫苗，但耐药性和病毒突变的问题使得流感的控制仍然较难。李文敏等[4]认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疫情后广州地区流感阳性率下降的原因主要源于人们普遍戴口罩和减少人员聚集等防控措施，阻断了飞沫及气溶胶的传播。因此，对于易罹患流感的人群进行预警，并督促其做好个人防护，能够有效降低流感的发生率。

中医运气学说源于古人在长期的劳动实践过程中对自然气候变化及其与生命现象关系的总结，可用于推测气象、气候变化以及人体生理病理发展趋势[5]，类似一种总结和预测学说。运气学说认为，五运六气的变动可影响人的禀赋，造成个体体质差异，正如张景岳在《类经》中说：“夫人殊禀赋，令易寒暄，利害不侔，气交使然。”[6]对于流感这类“疫病”的研究，既往多从外感邪气入手，认为流感的病机多以风、热为主[7]，却忽略了个体禀赋对于流感罹患的倾向。基于此，本研究选取了2015年1月20日至2021年1月19日在广东省中医院二沙岛分院急诊科就诊的2 207例流感患者为研究对象，对其出生日期的运气特点进行统计分析，以了解流感的发病与患者的先天禀赋是否存在关联，为后期对流感的预警及防护提供新的思路，现将研究结果报道如下。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通过医院电子病历系统采集2015 年1 月20 日至2021 年1 月19 日期间在广东省中医院二沙岛分院急诊科就诊且明确诊断为流行性感冒的2 207例患者的临床资料，包括姓名、性别、出生日期、中西医诊断等。

1.2 诊断标准参照国家卫生健康委办公厅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办公室联合制定的《流行性感冒诊疗方案（2019 年版）》[1]的诊断标准，当出现头痛、发热、周身酸痛等流感样症状，以及流感病毒核酸检测阳性时，即可诊断为流感。

1.3 纳入标准①于2015 年1 月20 日至2021 年1月19日期间在广东省中医院二沙岛分院急诊科就诊；②符合上述流感诊断标准；③出生并长期居住于广州地区；④临床资料完善的患者。

1.4 排除标准①不符合流感诊断标准的患者；②并非出生且长期居住于广州地区的患者；③相关临床资料不完善的患者。

1.5 研究方法

1.5.1 出生时间转化 参照万年历，将患者的出生日期转化为干支形式。

1.5.2 五运推算 根据《素问·天元纪大论》[8]所述，十天干划分五运，甲己化土，乙庚化金，丙辛化水，戊癸化火，丁壬化木。其中奇数的天干包括甲、丙、戊、庚、壬，亦称为阳干，为岁运太过之年；偶数的天干包括乙、丁、己、辛、癸，亦称为阴干，为岁运不及之年。

1.5.3 六气推算 根据《素问·五运行大论》[8]所述，十二地支化六气，子、午年少阴君火司天，丑、未年太阴湿土司天，寅、申年少阳相火司天，卯、酉年阳明燥金司天，辰、戌年太阳寒水司天，巳、亥年厥阴风木司天。主气主气候之常，运行规律固定不变；客气根据司天、在泉之气逐步推算，主气候之变。司天主管上半年之气，在泉主管下半年之气。

1.5.4 客主加临及运气相合 客主加临是将客气加于主气之上，二者综合分析，观察其相得、顺逆；运气相合是将岁运-司天之气综合分析，观察二者生克承制关系，以判断其对于个体生长发育及禀赋的影响。

1.6 统计方法应用Excel 建立数据库，使用SPSS 26.0 统计软件进行数据的统计分析。计量资料符合正态分布，用均数±标准差（±s）表示，采用描述性分析；计数资料用率或构成比表示，采用单卡方拟合优度检验。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一般资料本研究纳入的2 207 例患者中，男性1 057 例，女性1 150 例；年龄在1～118 岁之间，平均年龄为（30.87±19.30）岁。按照年龄分层，将患者分为＜20岁、20～39岁、40～59岁、≥60岁4 组，分别为862 例（39.06%）、688 例（31.17%）、447 例（20.25%）、210 例（9.52%），可见处于青少年（＜20岁）的流感患者占比最高。

2.2 流感患者出生天干分布情况表1 结果显示：流感患者出生年份的天干分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31.890，P=0.000），且各年龄层分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48.494，P=0.007），代表在不同年龄段出生的年干分布情况不同。从总体数据上看，出生年份天干为壬（12.14%）、丙（11.91%）、甲（11.06%）的流感患者最多；天干为辛（9.02%）、己（8.56%）的流感患者最少。其中，少年组患者出生年份天干为丙的人数最多（13.46%），青年组患者出生年份天干为甲的人数最多（11.48%），中年组患者出生年份天干为壬的人数最多（15.66%），老年组患者出生年份天干为丙的人数最多（18.10%）。

表1 流感患者不同年龄段出生年份的天干分布情况Table 1 The heavenly stems and earthly branches of the year of birth in influenza patients with various age groups[例（%）]

2.3 流感患者出生地支分布情况图1结果显示：流感患者出生年份的地支分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 195.270，P= 0.000）。出生地支在戌[251 例（11.37%）]、申[208 例（9.42%）]时发病最多；在丑[165 例（7.48%）]、卯[139 例（6.30%）]时发病最少。地支化六气，《素问·五运行大论》[8]谓：“子午之上，少阴主之；丑未之上，太阴主之；寅申之上，少阳主之；卯酉之上，阳明主之；辰戌之上，太阳主之；巳亥之上，厥阴主之”，故将子午、丑未、寅申、卯酉、辰戌、巳亥分别合并成组。结果显示：出生于辰戌之年，即太阳寒水司天之时的流感患者最多（19.76%），但各年龄层分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χ2=24.346，P=0.059）。

图1 流感患者出生年份的地支分布情况Figure 1 The earthly branches of the year of birth in influenza patients

2.4 流感患者出生时主气分布情况图2 结果显示：流感患者出生时主气分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61.512，P=0.000），但各年龄层分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χ2=22.620，P=0.093）。其中，患者出生时主气在太阳寒水[446 例（20.21%）]、阳明燥金[439 例（19.89%）]发病为多，少阴君火[298 例（13.50%）]、太阴湿土[298例（13.50%）]发病最少。

图2 流感患者出生时主气分布情况Figure 2 The zhuqi（regular yearly circuit qi）at birth in patients with influenza

2.5 流感患者出生时客气分布情况图3 结果显示：流感患者出生时客气分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29.510，P=0.000），但各年龄层分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χ2=24.681，P=0.054）。其中，当客气为厥阴风木时[450 例（20.39%）]流感患者人数最多，阳明燥金时[329 例（14.91%）]流感患者人数最少。

图3 流感患者出生时客气分布情况Figure 3 The keqi（alterable yearly circuit qi）at birth in patients with influenza

2.6 流感患者出生时客主加临分布情况表2 结果显示：流感患者出生时客主加临分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 503.161，P= 0.000），其中客气厥阴风木加临主气太阳寒水时患病人数最多（6.30%），客气阳明燥金加临主气太阴湿土时患病人数最少（0.00%）。

表2 流感患者出生时客主加临分布情况Table 2 The combination of zhuqi and keqi at birth in patients with influenza[例（%）]

2.7 流感患者出生时运气相合（岁运-司天之气）分布情况表3结果显示：流感患者出生时运气相合（岁运-司天之气）分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373.977，P=0.000）。其中，运气相合结果为岁运太水+太阳寒水司天时段的流感患者人数最多（6.52%），而岁运少金+厥阴风木司天时段流感患者人数最少（1.90%）。

表3 流感患者出生时运气相合（岁运-司天之气）分布情况Table 3 The combination of circuit phases and climatic factors（suiyun-sitian）at birth in patients with influenza [例（%）]

3 讨论

虽然外感六淫为疫病发生的重要条件，但近年来对于出生时的运气特征与疾病关系的研究提示出生运气对于胚胎发育及疾病发生都有非常重要的影响。本研究发现，出生于不同运气特点的人群对于流感的易患倾向不同，流感患者出生时的年干支、司天之气、主气、客气、客主加临及运气相合的分布比较，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5）。

岁运统一年之运气，与当年气候、甚至疾病发生都有着密切的关系。流感属于外感类疾病，《灵枢·百病始生》云：“夫百病之始生也，皆生于风雨寒暑，清湿喜怒”[9]。既往研究也表明，流感的致病因素多与风、寒、热相关[10]，而岭南地区常兼有湿邪[11]。本研究发现，出生年份天干为壬（大运为太木）、丙（大运为太水）、甲（大运为太土）的流感患者最多，占比分别为壬（12.14%）、丙（11.91%）、甲（11.06%）。年干为壬时，《素问·气交变大论》云：“岁木太过，风气流行，脾土受邪”[8]。岭南地区地卑土薄，对应五脏则脾土不旺，又加之木气太过，木旺则乘脾土；而脾喜燥恶湿，脾虚水困则湿邪弥漫。年干为丙时，《素问·气交变大论》云：“岁水太过，寒气流行，邪害心火”[8]，其所不胜土来反侮，寒湿相合。外感寒湿，客于皮毛，则出现恶寒身冷、肢体困重；内伤寒湿，客于脏腑，则出现肠鸣吐泻、食欲减退。年干为甲时，《素问·气交变大论》云：“岁土太过，雨湿流行，肾水受邪”[8]，易患流感人群也增多。湿气泛溢，伤人脾肾，中焦气化失司。若此类人群恰逢外湿，则“两虚相得，乃客其形”，外湿与内湿相合，流感即发。广东省位于热带季风气候带，常年高温湿热，故湿邪在岭南地区的流感发病中举足轻重。无论是壬年的脾土受邪、丙年的寒湿相合，还是甲年的雨湿流行，“湿”这一特质均潜伏于患者体内，伺机而发。本研究结果显示，不同年龄段出生时年干分布情况不同，这可能与分组后各组样本量减少造成的偏倚有关，故还需进一步扩大样本量，以便得出更准确的结果。

从地支分布情况来看，生于辰戌之年的流感患者最多（19.76%），且各年龄层分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地支化六气，《素问·五运行大论》谓：“辰戌之上，太阳主之”[8]。与岁运结果类似，流感患者的地支分布也出现了明显的寒、湿特质。太阳寒水司天，太阴湿土在泉，则“民病寒湿，发肌肉萎，足痿不收，濡泻，血溢”（《素问·六元正纪大论》）[8]。寒、湿均为阴邪，易伤阳气，脾胃首当其冲。辰、戌年支出生的新生儿禀天地阴寒之气，易形成阳虚湿阻的体质。在感受外邪时更易湿化，形成风湿、寒湿、湿热等湿邪兼夹证。湿性重着，故此类患者可能较其他流感患者更缠绵难愈。

出生于不同主、客气人群，对于流感的易感性也不同，且各年龄层分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结果提示流感患者常于主气为太阳寒水（20.21%）、阳明燥金（19.89%）出生，此时逐渐入冬，提示出生于冬季的人群更容易罹患流感。既往研究也显示，脑卒中[12]、精神分裂症、抑郁障碍[13]、双相情感障碍[14]等患者常出生在冬季，提示冬季的寒冷气候对于多种疾病的发生可能存在一定影响。主气为气候之常，客气为气候之变，当出生时客气为厥阴风木时，罹患流感的倾向增加（20.39%）。《黄帝内经》云：“风善行而数变”；“风者，百病之首也”[8]。虚邪贼风，客于腠理分肉之间，腠理开而洒淅恶寒。主气、客气常相互作用，共同影响该时段的气候特点，进而影响人体的生理、病理情况。而“客主加临”的结果与主、客气结果一致，当出生时“客主加临”为主气太阳寒水+客气厥阴风木时，流感患者人数最多（6.30%）。冬应寒而反温，是冬行春令，为非时之气。人与天地相参，天气变动，人之气亦随天气而变动，此谓天人合一。《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曰：“冬三月，此谓闭藏”，万物蛰伏，百废待兴。在人体则应避寒就温，无扰乎阳。此时出生的患者受厥阴风木之气生发影响，阳气不实，阳根松动。阳虚则卫外、温煦功能失常，若遇外邪，极易感触六淫而发病。

“运气相合”，即岁运与司天之气共同作用，影响当年气候变化。“万物象变，气化使然”，通过自然万物不同的气化过程进而影响胎儿的生长发育。当“运气相合”结果为岁运太水+太阳寒水司天时，流感患者人数最多，此为天符年。《黄帝内经》曰：“天符为执法……中执法者，其病速而危”[8]。既往的研究结论也多有证实疾病在天符年，特别是太乙天符年发病率高，如1918年（戊午年）的西班牙大流感，2005年（乙酉年）的禽流感流行[15]，以及2009年（已丑年）的甲型流感大爆发[16]等等。除了天符、同天符、太乙天符等年份一气偏胜独治而易造成疾病的爆发外，还会对该年出生的婴儿的体质禀赋造成影响。水运而遇太阳司天，此为丙辰、丙戌之岁，寒水有余，在天则表现为“雨冰雪霜不时降，湿气变物”[8]，在人体则表现为阳气大伤，不能温煦以养长，土不制水反被侮，从而出现“腹大，胫肿，喘咳，寝汗出，憎风”[8]等寒湿内盛之象。与干、支结果一致，出生于该运气特点的婴儿易形成阳气不足、寒湿内蕴的体质，待外邪引触而发病。

由以上的运气学特点来看，广州地区流感患者的体质特点为阳气不足，寒湿内盛。阳气不足，尤其是脾阳亏虚，则不能运化水液，导致痰饮、水湿内停。加之广州地区素有喝凉茶、煲靓汤的习惯，贪饮凉茶则易中伤脾阳，多饮老火汤则肥甘厚味易生痰化热，这是广州地区流感常兼湿邪的内在因素。脾分旺于四时，“常以四时长四脏，各十八日寄治”[8]，其与湿土相应，故湿邪四季均可发病。岭南地区常年气候炎热，雨量充沛，故刘仕昌教授认为湿温之邪全年皆可发生[17]，而既往对于岭南地区的流感研究中也可得到类似的结论[18]，这是广州地区流感常兼湿邪的外在因素。内外相合，则病多兼湿，出生时运气特点具有“寒”“湿”特质的患者尤为明显。《素问·至真要大论》曰：“湿淫所胜，平以苦热，佐以酸辛，以苦燥之，以淡泄之”[8]。因此，对于流感的治疗，除了辛温、辛凉解表外，对于广州地区的流感患者要重视湿邪为患。病湿热者，法以清热利湿，可予三仁汤加减，重用薏苡仁、滑石、三黄等；病寒湿者，法以温中散寒、健脾祛湿，可予藿香正气散加减，可加佩兰、豆蔻、陈皮等。在预防方面，对于出生时运气特点与“寒”“湿”相关的人群，应在流感好发的冬、春季时段做好个人防护，调和阴阳，预防流感发生，体现了中医学“未病先防”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