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

冬日的早晨很清冷，但老王还是在天蒙蒙亮中出门了。退休十多年来，老王始终保持着规律的生活习惯。

今天老伴交代他，溜完圈后，捎带买颗大白菜。于是快8点时，老王来到早市，在一个角落搜寻到中意的菜摊。一块深色棉垫上，摆着十几颗粗壮的白菜，外边的蔫枯叶子已被剥掉，露出雪白、淡绿相间的嫩叶，在萧瑟的冬景中显得格外水灵。

“真是冬季白菜美如笋啊！”老王赞叹一句，走了过去。“多少钱一斤？”听不到回答，老王的眼光从白菜移到摊主身上。只见摊主蹲在地上，头埋在臂弯里，双肩不停地抖动。

老王好奇地问：“你怎么啦？干吗不卖菜呀？”

摊主抬起了头，那是张挂着两行泪水，沟壑纵横、皮肤黝黑的脸庞。老王惊诧不已，看老摊主应该比自己大，便掏出张纸巾递过去说：“老哥，你怎么啦？大冷天的，干吗哭啊？小心冻坏眼睛。”

老人抹了抹眼角，定神了一会，才恨声说道：“刚才有个女人买了6块钱的白菜，给了我张100元，我把零钱都找给她了，刚才想找人把这100的票子‘破开，人家才告我说是张假钱。这人真是黑了心了，我一冬天能卖几个100啊！”

看着老人痛苦的样子，老王十分同情，安慰了两句后，突然放大嗓门说：“这大冷的天，咋来这么好的白菜？我买一颗！”

附近的人被老王的叫声吸引过来，老王趁机讲起老人的遭遇，大家也都义愤填膺：“老人把菜剥得这么干净，一看就是实诚人，谁这么缺德，忍心骗他的钱！”大伙口里说着，手也不闲着，七手八脚买起菜来。老人没有收款码，一位年轻人让买菜者先扫给自己，再换成现钱给老人，因此白菜很快就卖掉了。

最后，年轻人拿着一张百元钞票说：“大爷，刚才看到地上掉了100块钱，是你的吧？快收起来吧。”

老人的菜被一扫而光，此时心情已经大好，推辞说：“我今天就没拿整钱出来，这我可记得呢，这钱不是我的！”

帮助老人卖完菜，老王拎着白菜往家走，心里美滋滋的，嘴里轻快地哼起山西梆子。走到小区门口时，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小小的身影很熟悉，老王试着叫了声：“可可？”孩子闻声回头，老王一看，果真是自己的小外孙——可可。他快步走到孩子身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妈呢？”

孩子说：“今天是星期六，我妈送我去学画画，可是老师家的门一直没开，我就想着去姥爷家。”

老王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外孙只有6岁，女儿怎能这么粗心，让孩子一个人在街上走。可可很乖巧，看出老王在生气，便拉起老王的手说：“我妈妈今天加班，所以才把我放老师家小区门口，着急走了。”

回到家后，老伴一見外孙更是心疼，她把孩子抱到沙发上，拿来一堆好吃的，然后问老王：“你没给晓萍打电话？再有天大的事也不能不管孩子吧？你瞧孩子又冷又饿的样子，多叫人疼。”

老王说：“打了，你闺女一直不接。”老伴赶紧拨通电话，还是没人接，老两口这下顾不上生气了，转而担心起女儿来。

过了中午12点，女儿晓萍才赶回来。一进门就冲着老王两口子认错：“爸妈，都怪我，老师发信息说改时间了，是我没顾上看。没想到可可自己能找到咱家，还正好碰上我爸。老爸别生气啊，我今天参加厂里的学雷锋活动，忙了整整一上午……”

一直板着脸的老王这才露出笑容：“原来你是去‘学雷锋做好事了？咱厂学雷锋活动坚持30多年了，我是学雷锋小组的老成员，没有退休那阵我一次不落，每回都参加。这个爸支持你。只是以后你再参加活动，能不能先告声我和你妈，我们来带可可。”

晓萍凑到老王跟前撒起娇来。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可可说：“妈妈不是给了你钱，让你买早餐吗？你姥姥怎么说你饿得像没吃饭？”

可可噘着小嘴说：“妈妈，在老师家小区门口，我看到有个小姐姐脖子上挂块牌子，说没钱上学，我就把钱给那个姐姐了。”

“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些人……”

老王赶紧制止了晓萍的话头，然后把她拽到另一间屋问她想对孩子说什么话。

“我是想告诉他，那些人说不定是骗子。”

老王说：“孩子那么小，哪能理解了这么多，就让这份善念在孩子心里生根发芽吧。有些道理呢，在成长过程中，慢慢让她甄别吧……”

【作者简介】王丽，山西省作协会员，介休市作协副秘书长。曾获全国职工国庆90周年征文二等奖，全国“新星杯”诗歌征文优秀奖，山西省委宣传部“读一本好书”征文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