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碑：陈毅、粟裕决战孟良崮

韩继云

第五章 敌阵有漏洞紧急变招

一、张灵甫与副手蔡仁杰夜话，副手担心沂蒙山地复杂，他为副手壮胆、压惊

几支巨大的蜡烛亭亭玉立，火苗摇弋，轻烟淡淡，暗香浮动，照亮了张灵甫设在费县旧县衙内的临时卧室。

张灵甫一身戎装，立在桌前，双腿叉开，微闭双目，屏息凝气，一副老僧人定模样。突然，他睁开双目，操起特制的狼毫毛笔，饱蘸浓墨，笔走龙蛇，在洁白的宣纸上任意挥洒起来，颇具书法家的风采。

很快，一幅条幅写就。张灵甫放下手中之笔，退后一步，双手叉腰，左观右看，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1947年3月下旬，张灵甫率领整编七十四师，从临沂出发，顺着临（沂）兖（州）公路，浩荡西行，开始执行打通临兖公路的作战计划。一路上，除与共产党地方武装发生几次短暂交火外，3月27日七十四师几乎兵不刃血地占领了距临沂百里之地的鲁南重要交通枢纽——费县县城，打通了与王敬久二兵团部队的联系。进城后，张灵甫一面给汤恩伯发电报捷，一面将师部临时扎在旧县衙内。他在此静候汤恩伯新的作战命令。与此同时，黄伯韬指挥整编二十五师部队，侵占了费县县城西南25里处的梁邱镇，与七十四师互为犄角，遥相呼应。

进入费县县城后，张灵甫十分高兴，他下令官兵放假一天，剃头、洗澡、改善伙食，并命令随军的“孩子剧团”在县城中心搭台唱戏，慰劳七十四师官兵。一时间，费县县城热闹异常，七十四师官兵以胜利者自居，摇晃着肩膀，在县城的大街上招摇过市，不亦乐乎

张灵甫接连写了好几幅条幅，他觉得自己的书法大有长进。他在仔细端详自己的书法作品中，似乎重新看到了自己所走过的路和辉煌——

22年前的一个春天，20出头的张灵甫离开家乡，投入到大革命的洪流中。他辗转数千里，来到了广州，考上了黄埔军校第四期。他的四期同学里有胡琏、李弥、刘玉章，还有共产党的林彪、刘志丹、李运昌等人。黄埔军校毕业后，张灵甫加入国民革命军第一师。在同旧军阀的部队战斗中，他不怕死，冲锋在前，颇得上司赏识，从班长升到排长。在围剿红军作战中，张灵甫效忠蒋介石，与红军进行厮杀。到1934年时，张灵甫已升任国民党军第一师五团三营营长，跟随一师师长胡宗南从湖北黄陂尾追红四方面军。在这场跟踪追击中，张灵甫又荣升独立旅一团团长。谁知就在张灵甫春风得意时，恶运开始。他在随后率部追击红一方面军至甘肃岷县时，从马上摔下，跌伤了腿，只好将部队交给副团长指挥，自己回西安养伤。最后腿伤虽然痊愈，但却一条腿落下跛足。人们背后叫他“张瘸子”。

在西安养伤期间，有人开玩笑地告之张灵甫他的妻子、年轻漂亮的四川广元姑娘吴海兰跟别的男人有来往，张灵甫怒不可遏，不经调查，即回家拔枪打死其妻，酿成惊天大案，传遍西安和陕西。女方娘家悲愤交加，向法院状告张灵甫草菅人命。但官官相护的法院顶着不办。后来，在各界群众的强烈呼吁下，由西安妇女协会出面干预，女方娘家再次写出状子，经张学良夫人于凤至转给南京宋美龄，从而惊动了蒋介石，即电令胡宗南，将张灵甫解上南京监禁法办。胡宗南视张灵甫为心腹爱将，但无奈蒋介石发话，只得抓人。但他对张灵甫网开一面，既没有绑，也没有派人押送，而是由张灵甫独自一人到南京去。张灵甫一路经过洛阳、郑州等地，因带的盘缠用尽，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就囊空如洗。无奈，急中生智，所幸张灵甫写得一手好字，每到一处，他便摆摊卖字，换取饭钱和路费。到了南京后，张灵甫求见蒋介石，遭拒绝，便进南京国民党“模范监狱”。当然这个立过战功的团长，成了“特殊犯人”，还有一定待遇。被关一年多时间，蒋介石一直没有让人审理。

“七七事变”后，抗战急需用兵，南京国民政府下令，所有服刑官兵，除“政治犯”外，一律出狱，戴罪立功，并保留原来军衔。王耀武便趁机写信，为张灵甫向蒋介石求情：“张灵甫，国军不可多得之干将也，抗战军兴，急需人才，莫不如让他出来带罪立功。”获准释放后，张灵甫来到第七十四军五十一师王耀武的手下任上校候差员，并将原名“张钟灵”改为“张灵甫”。“八·一三”淞沪会战开始，张灵甫即被委任为七十四军五十一师一五三旅三零五团团长，随王耀武开赴前线。战斗中，张灵甫虽左臂负重伤，仍指挥战斗，左右劝其渡江就医，他却说道：“昔霸王兵败势蹙，犹不愿意渡乌江，余宁忍辱遽渡长江乎？”以明其“当与敌决生死以践誓言”之态。抗战期间，张灵甫以其作战有功，几乎年年晋升，由团长而旅长，由旅长而副师长、师长，由师长而副军长、军长。可谓春风得意，平步青云。常德之役，还被蒋介石誉为“模范军人”。湘西雪峰山之战，获得美国金质自由勋章。

1946年4月，张灵甫出任七十四军军长兼首都警备司令之职，成为卫守京都——南京之重将，“深得中樞倚重”，一时炙手可热，名重一时。国共全面内战开始后，张灵甫由徐州绥靖公署副主任李延年指挥，率整编七十四师向华中解放区进攻。在其他国民党军付出整师整旅覆没的惨重代价后，他却拣了个便宜，连克宿迁、泗阳、淮阴、淮安、宝应、涟水等城。这样一来张灵甫更加骄狂，以为共产党军队不堪一击。他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我孤军深入匪区，扫荡数千里，血战淮阴，耀兵淮安，匪巢即破，匪胆已寒，国军苟能乘胜长驱，则立马中原，直捣延安，可计日而待也。”

副师长蔡仁杰走进张灵甫的卧室：“师座，又在练习书法？”。

“是的。仁杰，瞧瞧这字写的咋样？”张灵甫手指条幅，

蔡仁杰踱到桌前，颇为认真地细看。稍顷，竖起大拇指说：“师座的书法日益精进，在国军将领中可堪首屈一指，无人能出师座左右啊！”

“哪里，哪里。过奖了。”张灵甫大度地摆手，以示谦虚。

蔡仁杰，字常武，湖南长沙人，是黄埔军校五期毕业生。早期，他在北伐军总司令部任科员、参谋之职，做一些起草命令文书之事。蒋介石窃取了国民党领导权后，蔡仁杰又转入其麾下的司令部任职。他表现勤恳，忠于职守，深得上司同僚信任。抗战爆发，蔡仁杰被派往俞济时的七十四军任副团长，参加了“淞沪之战”。因指挥靠前，不惧生死，名声鹊起。翌年夏，被提升为该军五十八师三四四团上校团长，成为时任副师长张灵甫的部属。此后蔡仁杰率部跟随七十四军转战于南方诸省，打击日军。1944年4月“上高战役”中，蔡仁杰指挥属部浴血奋战，顽强拼搏，抵挡住了日军的疯狂进攻。同年连升两级，先后擢升为七十四军五十八师副师长、师长，领少将军衔，成为国民党军中优秀青年将领，时年仅39岁。内战爆发之时，蔡仁杰被蒋介石任命为整编七十四师副师长，与另一副师长邱维达共同协助张灵甫指挥七十四师作战。

“请坐。”张灵甫手指沙发。

张灵甫和蔡仁杰落座后，勤务兵端上两杯香浓的进口咖啡。

张灵甫端起咖啡杯，呷了一口，盯着蔡仁杰说道：“‘烈火见真金，板荡识忠臣。古往今来，忠臣、英雄最令人钦佩，受后世敬仰。灵甫从小至今，十分敬佩中国历史上的英雄人物，也发誓要做一番大事业，成就个人功名。但时至今日，虽有所成就，但与历史上的英雄豪杰相比，还相差甚远。今年我已四十有三，不知何日能为党国建立不朽功勋，挽大厦将倾，名垂青史。”

蔡仁杰被张灵甫的一番话搞得莫明其妙，不知张灵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他小心谨慎地说：“在当今国军将领中，师座威名远扬，战功卓著，就连我们的蒋校长都仰仗三分，怎能说不是英雄豪杰。特别是国共内战爆发后，师座率领我师鏖战华中、苏北，挥师山东，所向披靡，撵得共军狼狈而逃，可谓盖世无双，谁敢说师座不是当今国军队伍中的第一英雄。仁杰能与师座搭档，实乃三生有幸。”

张灵甫望着蹁蹁跃动的烛火，半晌没有吭声。

蔡仁杰也一时无语。

这夜出奇的平静。没有月亮。稀疏的星星无精打采，冷漠地打量着黑暗的凡尘。一阵夜风轻盈走过，留下一片春寒，便杳然无迹。

张灵甫从深思中，猛然抬起头说道：“此次国军重点进攻山东，虽然兵力雄厚，超过共军，但也不排除陈、粟因兽犹斗，与国军拼命，免不了一场恶战。”

“师座言之有理。”蔡仁杰附和。

“灵甫这般讲，并不是说怯战，而只是想说明你我肩头的担子更重。现在邱维达副师长因家事请假离去，七十四师只剩下你我两名主官。所以本次重点进攻，我们两人要精诚合作，同舟共济，生死与共啊！”

“师座，仁杰是你多年的部属，跟随着你转战南北，枪林弹雨，出生入死，无所畏惧，不惜马革裹尸……，请放心，仁杰将与师座同生死、共患难，不灭共军，誓不回师！”蔡仁杰拍着胸脯。

张灵甫眉头舒展，脸上开始露出笑容。对蔡仁杰的脾气，张灵甫十分了解，他知道蔡仁杰也是一位忠勇之士，在某些方面倒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作风果断，指挥灵活。不足之处，就是偶尔脾性稍软，不像他张灵甫巷口扛竹竿直来直去，硬到底。如果没有两下子，蒋介石也不会将“王牌军”七十四师即将交给蔡仁杰管理指挥。

张灵甫欠了一下身子，望着蔡仁杰说：“此次重点进攻之后，你我将分手。你留在七十四师主事，我到新五军（即机械化的整编第五军，蒋介石已经内定，此命令已经拟好，只待公布）。这是校长对我们两人的看重。灵甫无以报答校长的栽培和厚爱，唯希望在这次围剿山东共军的决战中，七十四师能够创造奇功，消灭陈、粟，为校长扫除心头大患。这样，你我就可以体面的上任和离去。不知仁杰兄感想如何？”

蔡仁杰近日有些伤风感冒，他用手帕抹了抹鼻子说：“我与师座同感，大敌当前，我们只有努力作战，勇猛前进，尽忠尽孝，才能对得起党国和校长。”

张灵甫满意地点头。

蔡仁杰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将脸凑到张灵甫面前说：“此次与山东共军作战，仁杰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是有一点放心不下？”

“什么事？”张灵甫瞪大了眼睛。

“这山东到处是山区丘陵，极不利于国军机械化部队运动。特别是沂蒙山区，更是山多地少，道路崎岖不平，恐怕到时候难以发挥国军武器装备优势。”蔡仁杰脸露担忧之色。

张灵甫从沙发上站起，踱到烛光之前，一边用细木棍挑着灯花，一边笑道：“原来仁杰兄是担忧此事。实际上，此事不足为虑。抗战时期，七十四师官兵经常在南方山地与日军作战，并打得日军狼狈不堪，可以说已积累了丰富的山地作战经验。这次进入山东作战，只是地点不同，但地形条件基本相似，我认为没有什么可担心之处。仁杰兄，别忘了张古山之战，我部官兵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与日军在山地作战，取得了“德安大捷”的辉煌战果。”

经张灵甫这般一说，蔡仁杰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张古山之战是张灵甫扬名之战，也是他进一步得到王耀武赏识的一次战斗，更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炫耀自己的经典之战。

此战发生在1938年春。当时七十四军奉令参加著名的武汉保卫战，在江西德安一带正面阻击日军。张灵甫团随师开到张古山一带，以反攻日军。张古山地勢险要，易守难攻，但面对日军淞浦师团的汹汹气势，七十四军军长俞济时却对五十一师师长王耀武下了一道死命令：“除非你五十一师打光了，否则，你就要把张古山给我拿下来。”军令如山倒，王耀武只好硬着头皮将任务接了下来。

是夜，大雨滂沱，狂风摧木，炮声伴着雷声惊心动魄响个不停。王耀武想不出好办法，急得在指挥部里团团乱转，他的部下人人面面相觑，大气不出。王耀武着急有一定的道理。张古山不仅地形险峻，且又有日军重兵把守，没有重炮，要想攻下张古山确实不易。

正当王耀武干着急的时候，一直坐在指挥部后排默声不语的张灵甫，却抬起头陈述了自己的看法：“师座，《三国演义》中，曾有个邓艾偷袭阴平而大获全胜的战例，我们为什么不能以此借鉴，绕过日军正面，从背后偷袭张古山呢？”接着，张灵甫又陈述了具体战斗方案，即挑选一批精悍官兵，组成突击队，借助夜色趁敌不备，从张古山背面爬上去，然后两面夹攻，使日军腹背受敌，从而拿下张古山。

王耀武很高兴张灵甫献计，并觉得得此计很好。但当他用征询的目光扫视部下，征求自报奋勇者时，却无人站出主动请战。张灵甫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清楚：此时此刻，他若不站出来，戏就没法唱下去了。其实，张灵甫在提出建议时，就已经把自己与这件事联系在了一起，哪怕张古山是火炕，他也得跳了。于时，张灵甫开口说道：“师座，如果方案可行，卑职愿率突击队前往。”

王耀武喜出望外，高兴异常。他一把拉过张灵甫，激动地说：“张团长，此去虽凶多吉少，但这是打小日本，责无旁贷啊。知道吗？我五十一师的声名荣誉，系于你一身啦！”张灵甫轻轻点头，表示明白。张灵甫就这样带着决死的念头返回部队。

张灵甫回到部队后，紧急行动，他挑选了500名敢死队员，带头上阵。是夜，在电闪雷鸣的瓢泼大雨中，张灵甫带着突击队，攀藤附葛，跃上了人烟绝迹、狼嚎虎啸的崎岖峡谷。偷袭极其成功。登上张古山后，突击队配合大部队的正面攻势，于敌背后发起突击，很快拿下张古山！

日军发现自己身后竟然出现中国军队，大为震怒。以后数天，他们运用飞机大炮，几乎把张古山轰翻了好几遍。但张灵甫的突击队与兄弟团顽强战斗，至死不退，顶住了日军的无数次反扑。战斗整整持续了5个昼夜……

在日军炮火的轰炸下，突击队伤惨重，张灵甫也被炸伤，但尽管如此，中国军队却死死地屹立于张古山峰顶……

这时，第四军、第三十二军、第六十六军，协助第七十四军在左右两翼突破了日军防线，收复了九江以南的全部失地，阻滞了敌人南进，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时称为“德安大捷”。由于张灵甫在此役中起了关键性作用，因此名噪一时，开始被蒋介石、王耀武视为一员不可多得的虎将……

张灵甫从茶几上精致的烟听中取出两支香烟，递给蔡仁杰一支，自己叼上一支，然后用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猛地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双眼放光地说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灵甫自投笔从戎起，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渴望建功立业。本人的人生信条是：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这次山东决战，不管情况如何，我七十四师有进无退，一定要大胆向前，打出威风和气势来，活捉陈、粟，让其他人看看，七十四师是钢铁之师，无坚不摧，货真价实！”

“对！此次山东决战，我七十四师一定要创造佳绩，不辜负头牌主力的称号！”蔡仁杰使劲地拍击大腿。

张灵甫脸上充满豪情……

二、顾祝同发现汤恩伯一兵团漏出破绽，赶紧飞赴金陵，请示蒋介石变阵

顾祝同的办公桌上不断地堆积着来自多方的文件、情报：华东共军一纵、四纵南下抵达新泰；八纵、九纵、六纵在蒙阴安营；二纵、七纵南达沂水、莒县；十纵、三纵在莱芜地区徜徉；华东共军指挥部在蒙阴坦埠镇周围出没；有大批民工随共军大部队活动……

顾祝同手拿放大镜，在军事地图上缓缓移动。忽然，他感到脊背发冷，倒抽一口冷气：心中暗叫道：“我的妈呀，汤恩伯一兵团有被华东共军打擊的危险啊！”

原来他从偶然一瞥中，发现南下的华东野战军成一字长蛇阵，集结在新泰、蒙阴、沂水、莒县一线，其矛头直逼国民党一兵团控制的临沂地区。

“参谋长，”有点担心的顾祝同对张秉钧说，“据各方情况看，陈、粟共军正大批南下，有图我一兵团迹象。你看，从胶济线的博山开始，往东南，沿莱芜、新泰、蒙阴、沂水、莒县，都排列着共军部队。形势不乐观啊。”

其实，精明的张秉钧早已看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没有讲出来。他是想让顾祝同先看出来，显示其高明。

“哎哟，果然不假。”张秉钧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下地图，拍着前额说，“共军南下锋芒直指鲁南临沂地区，幸亏总司令及时察觉。”

顾祝同喘着粗气说：“汤兵团运作太快，张灵甫七十四师和黄伯韬二十五师占领了临兖路上的重镇费县及梁邱，离一兵团司令部驻地临沂已有百里之遥，中间有了一个较大的空隙。此外，临沂周围警戒部队只有李天霞的八十三师，兵力薄弱，一旦共军倾巢出动，分割一兵团，将如何是好？”

“钧座说的有理。”张秉钧接过顾祝同的话茬，“从眼下形势看，汤兵团一线主力部队已相互分开，二线部队与一线部队亦存在较大距离，临沂周围的守备力量不足，同时整个汤兵团与二、三兵团也隔着一大段距离，如果汤兵团遭到共军攻击，恐怕难以及时收拢，二、三兵团也将援救不及。”

顾祝同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在思考对策。

“参谋长，”顾祝同盯着张秉钧说：“我们必须立刻调整作战部署，以防不测。要拟定出一个既能有效进攻共军又能保护一兵团的妥善之策。要使一兵团进可攻、退可守，不入共军的圈套。”

“是，钧座。”张秉钧挺直胸脯答道。

“调整计划要拟得周详一些，越快起好。最好今晚就能搞定。明天一早，我们就带着它飞南京，请总裁、陈总长过目审定。”顾祝同叮嘱。

张秉钧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急忙转身离去。

顾祝同拿起办公桌上红线电话听筒，开始与蒋介石侍从室联系……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在东方露脸，一架军用飞机从徐州机场腾空而起，向东南飞去。飞机上端坐着顾祝同。与他同机飞往南京还有参谋长张秉钧。在涡轮机的巨大轰鸣中，顾祝同打着瞌睡。

昨天晚上，张秉钧带领几个参谋人员，按照顾祝同的要求，忙碌到半夜，终于拿出一份新的作战计划，连夜呈送给顾祝同看。对几处安排不妥之处，顾祝同进行了指点，重新修定，大概到下半夜二、三点钟，一切才完成。其间，顾祝同为了提神，连抽了几次大烟，才抑制住困瘾。所以，清晨一上飞机，他就闭上了眼睛。

军用飞机速度很快，大约一个多小时，已飞抵南京上空。

“钧座，南京到了”。张秉钧轻声叫唤。

顾祝同睁开眼睛，透过弦窗向下看去，果然不假，南京在目。银灰色的机翼下，长江如练，悠悠东去……

由于突然间天空云层变厚，飞机在南京上空盘旋，不断地降低高度，寻找机场。终于，驾驶员逮住机会，驾机从两片云彩的夹缝中钻出，机头对准机场跑道，平稳降落。

蒋介石已坐在会客室里等候顾祝同的到来。

“墨三，请讲一下调整计划吧。”蒋介石开门见山。

顾祝同端坐在沙发上，挺直肥胖的身躯望着蒋介石说：“本次作战计划的调整，主要是针对华东共军南下的态势。在国军打通临兖公路和胶济铁路徐州、济南段，正准备执行第二步作战计划，向鲁中推进时，陈、粟共军的大部队却突然离开胶济路，由鲁中向鲁南突进，目前已出现在莱芜、新泰、蒙阴、沂水、莒县一条线上，有图我一兵团的迹象或南下苏北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防止共军孤注一掷，困兽犹斗，国军必须及早预防，以防不测。此次调整作战计划的主要思路是：一兵团主力部队向临沂收缩，二线部队进到临沂周围，加强对临沂的防守力量，然后，伺机出击；二、三兵团则向一兵团靠近，其主要前进方向为莱芜、新泰、蒙阴一线。待一切调整停当后，国军再图下一步进攻。这般做，不知可否？”

“唔，想法比较周到。”蒋介石点头示意，接着问，“具体部署如何？”

张秉钧从公文包里掏出文件，边看边说：“着即令南路汤恩伯一兵团张灵甫整编七十四师、黄伯韬整编二十五师退出费县县城和梁邱，向临沂兵团部收缩；抽调中路三兵团钟纪的第七军和张光玮的整编四十八师，东开临沂，进驻汤头、河阳，防御临沂东侧，另调黄淑整编九师进至新安镇地区，加强东海、郯城地区兵力，提防共军南下华中；命令中路欧震三兵团胡琏的整编十一师、黄国梁的整编六十四师、吴化文的整编八十四师在泗水、平邑作准备，拟向新泰、蒙阴进发；命令北路三兵团邱清泉五军、吴绍周的整编八十五师保持原进攻位置，随时准备由大汶口向莱芜、新泰方向前进，杨文泉的整编七十二师守住刚刚收复的泰安城。至于三个兵团新的进攻时间，待这次调整部署完成后，再作决定。大概在4月中旬。”

听完顾祝同和张秉钧的汇报，蒋介石闭目思考片刻，然后，睁眼说道：“陈、粟共匪用兵狡诈，不得不防啊！这般准备还是不错的，有道理。不过，新计划比较缜密，但也有欠缺之处。目前只考虑防御，但不要忽视继续给陈、粟施压问题。国军要在防御中，表现出积极姿态，压迫对方，然后，再寻找适当的进攻机会，与其决战。”

“请总裁指示。”顾祝同站起身来。

蒋介石考虑一阵说道：“目前一兵团进入防御态势，是正确的选择。但二、三兵团在向一兵團靠近的同时，也应作适当的调整，要向华东共军的侧背施压，使其不敢轻举妄动。可将三兵团胡琏的整编第十一师东移费县，弥补整编七十四师、整编二十五师撤退后留下的空隙，并随时准备向沂南的青驼寺进攻：另将三兵团邱清泉第五军东移太平邑地区，对准蒙阴县城，准备攻击。”

顾祝同大脑飞快地转动，他在心中暗自佩服总裁还是高明的。经他这么补充，国军形成了牢固的“铁桶阵”，华东共军将无法再对临沂的汤恩伯兵团下口，也无法大胆南下华中。

最后，蒋介石起身在会客室的绿色地毯上踱着步子，语调平稳但充满威严地说：“第一兵团除以一部守备临沂、郯城、新安镇地区外，主力要积极‘清剿临沂、郯城以东和新安镇、海州以北地区，阻止华东共军南下华中，并伺机配合第二、第三兵团的进攻。第二、第三兵团主力要积极向新泰、蒙阴推进，决战沂蒙山区，逼迫华东共军主力局促于滨海一隅，然后，聚而歼之，一举结束山东战事。”

顾祝同、张秉钧频频点头称道……

临沂。一兵团司令部。

汤恩伯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双目微闭，抽着雪茄烟，正在欣赏留声机里播放的梅兰芳《天女散花》的唱段。

近来，汤恩伯感觉很好，张灵甫、黄伯韬进军顺利，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费县和梁邱，打通了临兖路东段，顾祝同曾来电祝贺，称赞他指挥有方，并勉励他再接再厉，准备下一步战斗。汤恩伯估计顾祝同不日就会下令出兵，寻找华东共军主力决战……

这时，贴身副官走进房间，将一份急电交到汤恩伯手中。

汤恩伯接过急电，仔细阅读，脸色渐渐涨红，像紫猪肝一样。

“他妈的，绕来绕去，竞绕到我汤某人头上，陈、粟共匪真是看得起我呀。”汤恩伯脱口大骂，并起身“啪”地一下关掉留声机。

这是一份顾祝同从徐州拍发给汤恩伯的急电。顾祝同告诉他第一兵团运作幅度太快，露出缝隙，陈、粟瞄上了他，其主力正分路南下，直冲他而去，要他立即收缩部队，不要被共军咬一口。

军情有变，情况紧急。霸气十足的汤恩伯嘴上虽硬，但也心中发悚。他唤过副官，向其口授电文：“一兵团各师主官，军情有变，望速来兵团部议事，不得有误。切切。”

副官拿着电报，急匆匆去机要室拍发。

汤恩伯手拿顾祝同的急电，急急查看军事地图，开始仔细琢磨顾祝同的调整命令…

（未完待续）

作者系军史爱好者

责任编辑：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