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信息学和公司金融学交叉学科研究的优秀论著

吴世农

债务管理的理论颇多，其中MM理论最为著称，影响最为深远。科斯（Ronald Coase）开创了新制度经济学和法律经济学，深刻影响了经济学、社会学、法学以及政治学等众多学科的理论研究和实践，不仅启发了大批后续理论的诞生，而且奠定了经济学中新制度经济学、法学中经济分析法学两大学派的创立和发展基础。随着新制度经济理论的诞生，人们发现，不论是正式制度的因素还是非正式制度的因素，都在深刻地影响一个国家、企业和个人的经济行为，而国家、企业和个人的行为与决策依赖于信息，因此任何影响这些行为与决策的相关信息及对称性和透明度也就成为行为及决策成败的关键。

中国对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管理近年取得重要成效，但社会各界和投资者仍然面临不对称或不透明的信息环境问题，深感缺乏鼓励良好治理、高质量财务报告和透明信息环境的制度安排。同时，中国的投资者法律保护尚不健全，执法效率较低，执行成本较高，诉讼赔偿相对较少，使得重大诉讼无论对被告还是原告公司的负面影响都更大。缓解这些负面影响的重要方法是改善信息环境，提高信息透明度。

另外，公司各种决策的基础是资本成本，从确定投资项目的门槛率到影响资本结构的构成，资本成本影响着公司的运营及随后的盈利能力。因此，降低融资成本、支持实体经济发展，是政府监管部门的工作重心。

肖作平和郭泓伶所著《重大诉讼、信息环境与债务资本成本》（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22年9月版）依据信息和代理理论，在调查大量相关文献基础上，理论和实证研究重大诉讼、信息环境与债务资本成本之间的关系，是基于中国情境探索法律制度因素、信息环境与债务资本成本关系所呈现的研究成果，是一部法学、信息学和公司金融学交叉学科研究的优秀论著，在研究视角、研究内容、研究方法上都具有创新性。该书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腐败、社会网络与权益资本成本”（72072049）、“法律诉讼、社会网络和债务契约”（71772154）、“终极所有权结构、社会资本与银行贷款契约”（71472157）和“终极所有权结构、制度环境与权益资本成本”（710020662）。

一、学术贡献

1.研究思想上的贡献。现有关于法律诉讼与债务资本成本方面的研究忽略了信息环境的作用。该书从重大诉讼视角展开债务资本成本研究，并纳入降低债务资本成本的因素（信息环境），搭建一个描述重大诉讼、信息环境与债务资本成本之间关系的理论框架，探讨法学、信息学和公司金融学的交叉学科研究，拓展和充实债务资本成本影响因素研究，对“法与金融”文献提供了有益的补充，研究思想前沿、新颖。

2.研究视角上的贡献。现有文献关于外部环境对债务资本成本的影响主要集中于制度环境，如法律制度、债权人保护程度和市场化水平等，鲜有关于信息环境，特别是高铁开通这种硬件环境变化引起的信息环境改善对公司融资影响的研究。该书基于信息不对称理论、委托代理理论和公司融资理论等，考察信息环境对债务资本成本的影响，引入高铁开通这一外生变量代表信息环境的改善，并采用渠道检验方法深入剖析其中的影响路径和机制，为中国基础设施建设对信息环境和债务融资影响的研究提供理论支持和经验证据，拓展和丰富了“高铁经济学”的研究。同时，现有文献大多以各经济主体之间的空间距离来衡量信息不对称，该书利用高铁开通后公司和外部利益相关者之间时间距离的瞬间缩短来替代空间距离的衡量方法，为公司地理位置的金融研究提供了新视角。

3.研究设计上的贡献。现有文献大多局限于某一类型的诉讼，如证券诉讼、证券集体诉讼、债务诉讼风险等。该书考察的重大诉讼涵盖了买卖合同纠纷、证券欺诈和虚假信息责任纠纷、知识产权纠纷、债权债务纠纷、股东及股权纠纷等主要诉讼类型，通过是否有重大诉讼、重大诉讼发生频率及涉诉的金额，系统考察重大诉讼对债务资本成本的影响，并探索不同类型重大诉讼对债务资本成本影响的差异，以及公司异质性对重大诉讼与债务资本成本之间关系的影响。此外，该书把重大诉讼和信息环境的交互效应纳入研究框架，实证检验重大诉讼与债务资本成本之间关系如何随着信息环境的介入而发生变化，并进行了一系列稳健性检验。

二、主要观点

1.法律诉讼作为解决双方纠纷的最后途径，通常会导致被诉公司价值和声誉受损，同时还会引发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问题，导致融资环境恶化。债权人鉴于重大诉讼对公司产生的负面影响，会通过收取更高的利率来弥补上升的违约风险，即公司发生重大诉讼会增加债务资本成本，并且，重大诉讼越严重，这种影响越大。相比于其他类型的重大诉讼，知识产权纠纷、债权债务纠纷以及证券欺诈、虚假信息责任纠纷对债务资本成本的负面影响更加严重。此外，重大诉讼对债务资本成本的负面影响在偿债能力较差、政治背景较弱以及信息披露质量较低的公司中更加显著，说明公司在遭遇重大诉讼后会面临更严重的逆向选择和融资约束问题，更有可能使债权人提高对公司的风险评估并要求更高的风险补偿，从而使重大诉讼对债务资本成本的负面影响更加显著。

2.良好的信息环境能缓解债务双方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使债务投资者做出更精确和客观的风险评估，进而减缓逆向选择问题，降低债务资本成本。高铁开通有利于降低公司债务资本成本，并且，高铁开通的线路条数越多、里程数越长，债务资本成本越低。高铁开通一方面通過改善公司信息环境和信息披露质量缓解了债务双方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及代理冲突，进而降低债务资本成本；另一方面通过拓展公司可获得的资金来源，提高公司的财务宽松度，增强公司的偿债能力，从而有利于公司以更低的成本获取债务融资。

3.鉴于由重大诉讼带来的高成本、潜在的不确定性风险及公司治理问题等，发生重大诉讼的公司面临更严重的信息不对称和代理问题。良好的信息环境有利于外部利益相关者了解关于重大诉讼的真实情况，并且，作为信息环境改善代理变量的高铁开通有利于吸引更多外部利益相关者实地到访，在增强公司与外界信息交流的同时加强了外界对公司的监督，从而有利于缓解重大诉讼公司与债务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和代理冲突，最终削弱重大诉讼对公司债务资本成本的负面影响。

4.重大诉讼可以被看作是对公司管理者的一种法律警示，即重大诉讼的高成本和风险不仅会损害公司市场价值，还会对公司债务资本成本产生负面影响，从而有助于约束公司管理者行为，规范公司市场行为。此外，由于重大诉讼对纠纷双方公司的债务资本成本都会产生负面的影响，这意味着公司应增强法律意识，加强自身在经济活动中的行为规范，在尽量避免重大诉讼发生的同时为可能出现的法律纠纷建立完善的诉讼应对机制。

三、实践意义

1.了解信息环境和重大诉讼对债务资本成本的影响有助于公司融资决策。例如，研究结果的一个重要含义——财务经理可以通过更多努力改善信息环境来降低债务资本成本。

2.探寻有利于降低债务资本成本的正式和非正式制度因素，为有效执行合同、规范债务契约条款、完善社会规范体系和促进资本市场健康发展等提供政策建议，保证金融交易的有效运行和信用关系良性发展，提高资源配置效率。

3.有助于从法律、信息环境视角拓展和深化债务资本成本研究，丰富法学、信息学和公司金融学的交叉学科研究，探讨重大诉讼、信息环境和债务资本成本等相关问题研究的新方法、新视角和新思路，丰富现代公司金融理论体系。

总之，《重大诉讼、信息环境与债务资本成本》是一部基于中国制度背景系统研究重大诉讼、信息环境与债务资本成本之间关系的高质量、具有创新性和实践性的著作，不仅具有学理价值，而且具有应用价值，值得相关研究人员和政策制定者研读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