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霞
在中学语文教材中,叙事类散文和小说占了很大比重。叙事散文和叙事小说都是对一件事或几件事的叙述。但写人和叙事往往是分不开的,二者交织在一起为了抒发感情,阐明事理。正因为如此,叙事散文和叙事小说逐渐被混淆,人们只看到了它们的相似性,却忽视了两者的差异。因此,找到叙事类散文和小说的多维差异,正确区分文学体裁,才能选择合适的教学内容。
《散步》是一篇经典的叙事散文,主要叙述了全家三辈四口人一起散步的真实事件。文章感情真挚,抒发了一种交织在三代人之间的浓浓亲情。《驿路梨花》作为一篇叙事小说,主要以小茅屋为中心,讲述了人们建造和照料小茅屋的感人事迹,讴歌了以梨花为代表的青年一代的優秀品质。两篇文章都侧重叙事,在叙事中抒发感情,具有很强的相似性,但也有本质的区别。下面就以《散步》和《驿路梨花》两篇课文为例,从语言、环境、人物、故事和情感表达五个方面谈谈叙事散文和叙事小说的差异。
一、在语言叙述方面的差异
散文的语言更凝练、讲究,富有美感,精妙的叙述之下有着丰富的意蕴,给人一种清新自然、亮丽生动的感觉。句子短小,节奏感强,读起来更是朗朗上口,其中的情真意切跃然纸上。而小说一般因为有故事和情节,其语言更口语化,句式稍长,叙述性的语言像讲故事一样富有吸引力,显得较为通俗易懂。虽然一些小说出现了散文化的趋向,语言也充满诗情画意,但小说也在美的语言表达中推动故事、升华情感。
散文《散步》的语言看似朴实平凡,实则富有情趣,其并列对称的结构更是有着韵律美和诗意美。“她老了,身体不好,走远一点就觉得很累。”生活化的语言,像平日说话一样自然朴实,却表现着作者对母亲的关爱;走大路和小路的抉择,用母亲和儿子的口吻,自然真实,富有生活气息,表现出了祖孙三代人的家庭情趣;“我和母亲”“我的妻子和儿子”“我的母亲要走大路,大路平顺;我的儿子要走小路,小路有意思……”这样的并列对称结构不仅具有强调的作用,突出作者的感情,还能使文章富有韵律美,描绘的意境富有诗意美,令人赏心悦目。
小说《驿路梨花》的句式则长短不一,既有稍长的叙事语言,也有较短的对话语句。相比于《散步》的短句形式更丰富多样,清新淳朴的叙述语言、简洁利索的对话,读起来也非常顺口,就好像作者在向我们讲述“小茅屋主人是谁”的真实故事一般,听起来十分有吸引力,使文章虚实映衬。许多人因为它美的语言,将这篇文章视为散文。但语言中蕴含着的各种含义和感情,为起伏的情节作了有力的铺垫,如:“我不是主人,也是过路人呢。”不仅消除了第一个误会,也在无形中设置了第二个悬念,故事与情感随着叙述语言步步深入,层层递进。
二、在环境描写方面的差异
叙事散文中也有环境描写,并为塑造形象、表达主旨服务,散文的环境描写更加具体特别,蕴含了作者的独特感受,即使是一个普通常见的场景也能通过作者的内心表现出独一无二的美。而小说的环境描写包括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可以升华主题;自然环境则可以交代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烘托气氛。但和散文相比较,小说的环境描写只能表现其一般特点,有很强的普遍性和共同性,难以和当时身临其境的作者的独特感受相结合。
如《散步》中的环境描写:“这南方初春的田野,大块小块的新绿随意地铺着,有的浓,有的淡;树上的绿芽也密了;田野里的冬水也咕咕地起着水泡。”不仅交代了散步的时间是南方的初春,地点是南方初春的田野。把我们带入风和日暖、翠绿欲滴的宜人场景中,烘托出天人合一、其乐融融的和谐氛围。而且一个“铺”字就将南方田野一望无际又连绵不绝的绿色形象地展现了出来;一个“密”字也能将嫩芽争先恐后往外冒的场景活灵活现地表现出来。还用“大块小块的新绿”“田野里的冬水”“起着水泡”等表现出南方初春的独特景象,赋予大地和冬水鲜活的生命。“随意”一词也展示出作者在这种环境下的悠闲和惬意。
《驿路梨花》中的环境描写:“山,好大的山啊!起伏的青色群山一座挨一座,延伸到远方,消失在迷茫的暮色中。”这里的环境描写,“好大”“起伏”“青色”都是简单的形容词,崇山峻岭、层峦叠嶂、青山滴翠是所有群山共同具备的特征,无法展示此山的独特性。同样,“白色梨花开满枝头,多么美丽的一片梨树林啊!”也是具有普遍性的梨花,“桃花开,梨花白,一抹相思何处来。”“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白色”和“美丽”只是梨花的一般特点而已。
三、在人物塑造方面的差异
写人叙事的散文,里面的人物都是真实的,对人物的塑造重在突出其精神亮色。作者通过自己的态度和独特情感,以文字的形式展现生活中的真实人物向上向善的精神亮色,为其美好形象奠定精神基础。而小说中的人物是虚构的,无论是一个社会群体的缩影,还是隐含着作者的叙述者,都是虚构的。并且,小说还注重塑造典型人物,这是小说的基本特征之一。
在《散步》中,“我”“母亲”“妻子”和“儿子”都是作者莫怀戚真实生活中的亲人,当然通过散步所表现出来的浓浓亲情也是真实感人的。母亲即使身体不好,也要将就孙子走小路,由此看出她慈祥亲切、疼爱孙子。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的精神亮色就展现得淋漓尽致,家庭里有这样的母亲,当然会充满美好和温暖。有了“走大路”还是“走小路”的分歧后,同时作为父亲和儿子的莫怀戚开始权衡,在无法兼顾的情况下,最终决定照顾年迈的母亲。体现出他细心、孝顺又富有家庭责任感,这也是一位当家人应该具备的精神亮色。
在《驿路梨花》中,不管是哈尼族姑娘、解放军同志,还是瑶族老人和所有路过的客人,他们都不是作者生活中遇到的真实人物。但他们是一个善良群体的缩影,哈尼族小姑娘接替梨花照管小茅屋、解放军盖小草房、瑶族老人给小茅屋送粮食,都是为了方便路过的人能有个栖身之所。他们都是助人为乐、传递温暖的典型人物,这种精神品质贯穿整篇小说,使“雷锋精神”“助人为乐”的主题清晰明确。
四、在故事情节方面的差异
叙事散文所记之事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事实,即使作家在创作时对原有事实做了裁剪,也要保证历史、故事情节和人物的真实性。作者主观表现的那一部分,也是在现实基础上的联想,是一种再现性的记忆。而小说的故事情节都是虚构的,但这种虚构是真实基础上的虚构,是一种未发生却又合理的艺术,一种有一定生活逻辑的想象。
如散文《散步》一文的写作,是丧夫的母亲身体情况变得非常不好,作者了解到这个时期对母亲陪伴的重要性,因此在一次全家三辈四口人散步之时有了创作的想法。“散步”是真实发生的事件,散步时出现的走大路还是走小路的分歧也是客观存在的。曾经发生的真实生活画面,情节自然地发展过渡,虽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还原,但真实的人、真实的事,就会让我们感悟到情之真切,爱之自然。
小说《驿路梨花》这个故事情节是虚构的,但作者彭荆风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昆明部队作家,随部队进入西南边疆并一直在此生活。文中的故事都是基于作者在云南边地与朴实、纯洁的少数民族人民真诚相处时光的合理虚构,基于时代中“雷锋精神”“助人为乐”美好品质的虚构。围绕小茅屋发生的一系列故事,一次次误会的产生与消除,层层悬念,让整个故事情节起伏有致、一波三折,这是真实事件中难以出现的巧合,是虚构带来的引人入胜的效果。作者用丰富的想象力将哈尼族姑娘、解放军同志、瑶族老人和所有路过的客人等结合在一起,传递着中华民族无私奉献的优秀传统美德。
五、在情感表达方面的差异
叙事散文中的叙述者等同于作者,通过叙事直接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直抒胸臆彰显主题。王荣生教授认为:“散文的精妙处在于细腻的语言中表达出丰富的情感,个性化的章法语句中凸显出复杂的人生经验。”所以,散文作者通过美妙的文字,将自身情感和心灵完全裸露在读者面前。而小说的叙述者并不等于作者,小说是通过将主题隐藏在错乱的人物关系背后或者繁杂的人物性格命运里,大多会表现出相应历史背景下的生存状况和精神世界,这时的作者是相对隐蔽的,不可能直接表达作者个人的真实观点。所以,对小说的解读,对其中情感的拿捏,通常会出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情况。
《散步》一文,虽然作者记的是一家三代人散步的事,那“走大路”还是“走小路”的分歧,“我背着母亲”“妻子背着儿子”的场面,无不让人感受到温馨和爱意。母亲为了满足孙子要走小路,而莫怀戚为了照顾母亲选择走大路,这些简单的叙述文字,足以表现出他们互相谦让爱护的真实情感。一家人散步的小事,内容浅显,却在字里行间都充满着关爱和责任,作者所表达的浓浓亲情就与这些简洁的文字交织在一起,格外动人。
《驿路梨花》中,作者通过写大家对小茅屋的照料,突出好善乐施的精神,实则也在歌颂饱含着浓郁边疆韵味的风土人情。梨花姑娘和哈尼族小姑娘对小屋的照料,一次次设置悬念,误会的产生与消除,在找寻“谁是梨花”的真相过程中,使得人物关系变得越来越复杂。但文章所要表达的“为人民服务”的雷锋精神和传统美德就隐藏其中。文章很多细节之处都有丰富的意蕴,如“梨花”不仅是姑娘的名字,还将姑娘比喻为像梨花一样洁白、纯净,“梨花开满枝头”也象征着雷锋精神的普遍和繁盛。
由此观之,叙事散文《散步》通过描写一家人散步的真实事件,用朴实平凡又富有美感的语言描绘了一个带有作者獨特感受的初春江南场景,刻画了一位带有慈祥亲切、善解人意的精神亮色的母亲形象,表达出作者内心对亲情的赞美,对生命的感慨。而叙事小说《驿路梨花》将虚构的梨花林中的小屋、所遇瑶族老人、哈尼族小姑娘以及他们之间的故事,用清新淳朴的叙述语言,像娓娓道来的故事一般,塑造出了一类助人为乐、善良美好的“雷锋”典型人物,并歌颂他们的美好品德,表达对时代精神的赞扬。
综上所述,叙事类散文和小说都重在叙事,但叙事散文语言更富有美感,能够表现出日常环境的独特性,突出真实人物的精神亮色,所记之事真实合理,作者直接表达内心真实感受。而叙事小说语言形式多样,环境描写具有很强的普遍性,注重典型人物的塑造,通过虚构的故事,将情感隐藏在复杂的人物关系和跌宕的情节中。因此,把握叙事散文和叙事小说在语言、环境、人物、故事和情感表达五个方面的差异,是合理选择教学内容的基础。
作者单位: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