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落朝开木槿荣

徐楠

“木槿花开畏日长，时摇轻扇倚绳床。”在广州，我看到了盛开的木槿花，粉紫色的花瓣，绽放在葳蕤的枝头，每一朵都是那么娇艳，单瓣的纤薄，重瓣的丰满，滋润的花粉散发着幽幽清香，轻风拂过，颤动的蝶翼仿佛展翅欲飞。

去南方看木槿花源于和一位大学生朋友的交流。他告诉我，广州有太多的木槿花，夏天盛开之时极为绚烂，每天清晨漂亮的花瓣静静绽开，秀出美丽的花蕊，夕阳落下的时候，花朵又会悄悄地把花瓣合拢。如此美妙的描述，让我萌生了去看花的想法。

有了兴趣，我便对木槿追根究底。木槿是我国土生土长的植物，历史悠久，因其花朵鲜艳繁茂而深得文人雅士的青睐。《诗经》里写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这里的舜华、舜英都是指木槿花，用来比喻貌美的女子。木槿盛开之时正值盛夏，《礼记》记载：“夏至，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木槿荣。”西晋傅咸盛赞木槿之美，“布夭夭之纤枝，发灼灼之殊荣。红葩紫蒂，翠叶素茎。含晖吐曜，烂若列星”。诗仙李白对木槿花情有独钟，“园花笑芳年，池草艳春色。犹不如槿花，婵娟玉阶侧。”他在《咏槿》中将槿花视为“蝉娟”般美好，亭亭而立的槿花胜过人间无数花草。

木槿花又叫朝开暮落花。它早上迎着朝霞开花，傍晚闭合，每朵花的花期短暂。诗人白居易的“薤叶有朝露，槿枝无宿花”和清代李寄的“木槿可怜千瓣艳，不过一朝香”，皆描写了木槿朝开暮谢的瞬息之美，流露对木槿花早开晚谢的爱惜之情。

木槿花朝开暮落，单看一朵木槿花，生命确实短暂，但放眼整棵木槿树，花朵一朵接一朵持续绽放，花期极其漫长，故有人称其为“无穷花”，寓意“永远绽放、永不凋落”。唐代徐凝在《夸红槿》中写道：“谁道槿花生感促，可怜相计半年红。”谁说木槿花开得太过仓促？从夏到秋，木槿花渐次开放，长盛不衰。这种一日一新、历久弥香的特性，总是给人以持久的美丽，以接续欣欣向荣之感。

木槿朴素、温和，姿态自然，对于环境也不挑剔。枝条纤细柔软，易栽易活，常被用作绿篱或行道植物。木槿不与群花争艳，开的花以紫色居多，也有米黄的、粉红的、莹白的，自然纯净，不张扬，不媚态，尽显低调的奢华。宋朝诗人杨万里在《田家乐》里写道：“稻穗堆场谷满车，家家鸡犬更桑麻。漫栽木槿成篱落，已得清阴又得花。”簇簇繁花把那些农家渲染得一片明丽，农民以木槿为篱，既得清阴又赏美景，呈现出一幅恬静优美的农村风情图。

木槿是药食同源的良材。我国最早的一部词典《尔雅》中称木槿花“华朝生夕陨，可食”。明代朱橚《救荒本草》中将木槿叶列为救荒食物，“采嫩叶煠熟，冷水淘净，油盐调食。”可见古时人们就常食木槿叶、木槿花。现在人们知道木槿花营养价值高，含有丰富的粗蛋白、膳食纤维、维生素C和多种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视它为特色美味。文坛老饕汪曾祺品尝过油炸木槿花，评价说：“木槿花整朵油炸，炸出后花形不变，一朵一朵开在瓷盘里。吃起来只是酥脆，亦无特殊味道，好玩而已。”《本草纲目》中说：“木槿皮及花，并滑如葵花，故能润燥。色如紫荆，故能活血。”所以，木槿还是一味中药，其花、根、叶和皮均可入药，其子入药称“朝天子”，具有防治病毒性疾病和降低胆固醇的作用。木槿花性凉味甘，具有清热利湿、凉血解毒、润肺止咳之功。

“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木槿，一日一新，每一次的凋谢都是为了更绚丽的开放。它深情演绎着生命的精彩，绵延不断，生生不息。这何尝不是一种美丽的坚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