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张专辑于中国发行之际,我想与大家分享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以缅怀恩师林石城,感念他对我的培养之恩。我的父母给了我生命,林先生则给了我艺术生命,没有林先生就不会有我的今天。
我与林先生相识于1982年北方民族音乐大奖赛期间。当时只有十八岁的我正在河北省艺术学校(以下简称“河北艺校”)音乐科上学,师从琵琶教育家樊华丽老师,我与樊老师一起赶到济南观摩学习。活动中,樊老师带着我拜访了多位琵琶演奏家,我有幸能够有机会向林先生求教,当时激动的心情自是难以言喻。林先生把《出水莲》的乐谱递给了我,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这部作品,看着陌生的谱子,我开始识谱演奏。也许因为这首曲子是客家音乐,恰巧我又是河南人,弹起来竟非常顺手。
不久,另一位琵琶教授走进了林先生的房间,她碰巧在一旁听见了我们上课,便赞扬道:“到底是林先生的学生,弹得真好,名师出高徒!”林先生随即问我是否愿意参加他第二天的琵琶讲座,并示范演奏《出水莲》,当时我吓得差点哭出来。想到来自全国各地的艺术团体和知名院校的演奏家、教授、学生都要参加这个讲座,而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竟能在如此重要的讲座中进行示范演奏,又惊喜又忐忑,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我毫不犹疑地答应了。就这样,我因这首《出水莲》与林先生结缘,该曲也成为我日后最喜欢的音乐作品,因为它连接了我与恩师的情谊。
1985年,我以优异的成绩留校任教。学校对新留校的教师非常重视,从1985年秋季开始,河北艺校推荐我到北京跟琵琶名家刘德海学习。半年后,刘先生告诉我他要前往美国演出,那段时间不能上课,建议我去中央音乐学院再觅一位琵琶教授。林先生自然成了我的首选。
1986年4月,林先生问我要不要报考中央音乐学院,这是我当时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我小声地回答:“我很想。”但当时根本没有真正考虑要去实现它。5月初,我收到了林先生寄来的一封信。林先生在信上说:“我已经给你报名参加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的初试,你准备一下考试的作品吧!”当时我惊愕不已又满怀期盼。一周后,我心惊胆战地参加了初试,成功晋级到复试。就这样,我考入了中央音乐学院,成为林先生的弟子。
林先生住在学校食堂旁边的家属楼中。在中央音乐学院的四年学习时光里,我几乎每天都要到老师家里坐一会儿,听师母聊天,也定期汇报作业。在林先生的深切关怀下,四年一晃而过,我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大学时光。作为毕业当年的全优生,我成了民乐系准备推荐的四位保送研究生之一。当时,林先生一直在为我保研的事情费心,他亲自到赵沨院长家中讲述我的情况。赵沨院长听后也非常感动,还特意为我写了推荐信。遗憾的是,我最终选择了前往北京歌舞团工作,担任琵琶首席和独奏演员。
由于我钟爱教学和学术研究,到北京歌舞团不久后我便去日本留学,对中日琵琶进行比较研究。林先生非常支持,马上为我写了推荐信。我参加了东京学艺大学的考试,一个星期后,我就接到了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那年一共有三百多人报名,但是只有两个录取名额。我非常感谢林先生、赵沨院长以及著名指挥家秦鹏章大师为我撰写了推荐信。
到东京留学一年后,我受邀前往美国纽约、克利夫兰、丹佛、匹斯堡等十个城市进行琵琶独奏音乐会巡演,自此开启了我在美国的艺术生涯。
为报答林先生在我琵琶艺术道路上的栽培和支持,以及弥补林先生从未在美国演出的遗憾,我决心邀请林先生共同赴美进行巡演。经林先生的精心策划,1996年3月31日,我们成功在北京音乐厅举办了林石城、高虹師生音乐会,以此揭开了美国巡演的序幕。那天晚上,北京音乐厅高朋满座,音乐界的众多知名人士前来观看,包括吕骥、吴祖强、冯光钰、邝宇忠、李光华、王惠然、王次炤、张强等。
音乐会结束后的第三天,我与恩师坐上直飞夏威夷的飞机,在夏威夷大学成功举办了美国巡演的首场音乐会。随后,我们又前往西雅图、圣保罗、明尼阿波利斯等城市演出。
为了增加一些可供演奏的琵琶二重奏作品,林先生一到明尼苏达州就开始创作,直至凌晨。最终林先生在厨房饭桌上谱写了二重奏作品《行街四合》,该曲的首演是我与恩师在美国一同完成的。另一首作品《春江花月夜》是林先生为琵琶、古筝编配的二重奏,当时家里没有古筝,我就用中阮代替古筝与林先生录制了琵琶与中阮二重奏的版本。
在美国巡演期间,我们每天一起练琴,我还跟林先生学习了失传多年的《婆媳相争》,这首失传多年的经典名曲由林先生亲自口传心授。最有趣的是,我喜欢睡懒觉,住在房子的二层,林先生住在一层。他每天六点左右就起床了,怕吵醒我,便自己抱着琵琶到地下室练琴。美国的楼房多是木头盖的,隔音效果非常差,所以我每天都在林先生悠扬的琴声中醒来。中国琵琶泰斗在练琴,学生还能睡得着吗?只要听到林先生的琴声,我就会立刻起床与他一起练琴。就这样,我度过了艺术生涯中最珍贵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