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宋代理学禁欲思想的对象、原因及影响

【摘要】 宋代理学禁欲思想是儒家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探究理学禁欲思想的对象、产生的原因及其影响，对于理解宋明理学思想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通过了解、分析理学禁欲思想，厘清其中的优秀文化，从而更好地为社会文化发展服务。

【关键词】 理学；禁欲思想；影响

【中图分类号】B2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17-0070-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17.022

中國的禁欲思想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在两宋时期理学的影响下达到了高潮。理学的禁欲思想可以简单用六个字来概括，那就是“存天理，去人欲”。禁欲思想的产生，有着十分复杂的历史环境和社会因素，以往学术界对其持的基本是否定的态度，认为其对社会的发展进步毫无作用，只有负面影响，应给予强烈的批判。笔者通过梳理理学禁欲思想的对象、历史背景和原因，力求从多角度、多维度地全面展现理学禁欲思想对社会的影响。

一、理学禁欲思想的对象

通过相关文献的考察，理学禁欲思想的对象主要以封建统治者为主，之所以提出禁欲思想，主要是当权统治者时常做出违背人伦纲常之事，理学家们对他们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批判，丝毫没有顾忌他们的身份地位。宋代理学开创者之一的程颐说：“太宗佐父平天下，论其功不过做得一功臣，岂可夺元良之位？太子之与功臣，自不相干，唐之纪纲，自太宗乱之。终唐之世无三纲者，自太宗始也。” [1]236大力的批判了唐太宗篡夺了其兄建成太子之位，毫无君臣之分，乱了唐朝的三纲五常，这一切都是唐太宗的罪过。另一位大儒朱熹也是极力赞成程颐的说法，认为这是导致后来国家内乱的主要因素，“唐太宗分明是杀兄劫父代位。” [2]3259理学家们将理欲的关系引申到国家社会的层次，是儒家内圣外王思想的重要体现。朱熹强调统治阶级必须要注重修德。“修德之实在乎去人欲，存天理。” [3]1633只有修德广施仁政，才能使政权可以长久，同时社会也能够得到安定，不会产生社会危机。

天理和人欲二者之间的联系，是针对社会发展提出的重要理论观点，是宋明理学研究的核心。程颐深刻地理解统治者的欲望所带来的危害是十分大的，必须通过天理来加以限制。他说：“天下之害，皆以远本而末胜也。峻宇雕墙，本于宫室；酒池肉林，本于饮食；淫酷残忍，本于刑罚；穷兵黩武，本于征伐。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后王流于末者，人欲也。损人欲以复天理，圣人之教也。” [1]1170-1171这里我们可以清楚看到，理学家要求禁欲的对象是封建统治者，而不是一般的普通民众。因为统治者的一言一行是能影响到社会发展的，而一般的民众则不然。

当然，理学家们要求禁欲，并不是要求人们禁除一切欲望，像佛门的苦行僧一般，他们并不反对正常的欲望。所谓“食色性也”便是如此。他们是充分肯定男女之间的欲望的，如果灭绝这类欲望，人类岂不是要灭亡了。他们反对的仅仅是脱离了理学指导下的人欲范畴，这一点是十分明确的。

宋明以来的儒家大能，皆推崇禁欲思想。一是因为二程、朱熹等提出的禁欲观是为了重新整治唐代以来败坏人伦纲常的现象，对统治阶级提出了道德的要求，同时也对一般的民众做出了相应的要求。这方面更多的是为了更好地开展社会治理，稳定社会秩序。二是理学家们提出的禁欲思想不等同于完全去除人欲，相反他们是极度反对禁欲主义的。当时，由于后期程朱理学成了官方学说后，当权统治者为了更好约束百姓，进一步稳定他们的统治，过度强化了理欲之间的对立，却放松了对自身的约束，禁欲思想的内涵被简单化地理解为去除人欲，混淆了人们的思想，从而对社会的进步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二、理学禁欲思想产生的原因

理学禁欲思想的产生有着深厚的历史原因，也有现实经济和制度上的原因，这些因素的重合，是造成禁欲思想的本质。马克思主义哲学强调过，社会意识决定社会存在。禁欲思想在当时能够达到顶峰，离不开当权者的需要。所以总的来说，理学禁欲思想的产生可以分成两个大的方向原因，一是社会发展的客观需求，二是批判佛老的现实需要。

（一）社会发展的客观需求

理学禁欲思想主体是封建统治者，这是儒学发展的必然，儒家传统之中就是劝导君主要实行仁政，要具有爱民思想。二程认为儒家学说在唐代没能发挥效能，对君主的约束不够到位，皇帝不守人伦纲常，肆意妄为，最终导致了国家灭亡。因此，总结了前人的经验，当世的理学家们必须要以“天理”来限制君主，规范执政者的言行举止。如果对当权者不加以规范，那么社会又会常态化发生动乱。“天下之治乱系乎人君仁不仁耳。”[1]390二程针对如何规范皇帝的行为提出了一系列的意见建议，十分看中帝师的作用。他当年给宋哲宗皇帝当帝师时，就经常给皇帝开导，劝谏皇帝要符合“天理”，不可以乱作为，并且他给皇帝上课时，坚持坐着讲授，以示师道尊严。

宋代理学是宋朝时期儒学的核心思想，可以说是先秦时期百家争鸣后中国文化思想史上的又一次高峰。理学思想能够成为社会主流思想，既有其本身的价值，也有社会发展的需要，更重要的是它提出的理论要符合当权者的需要。我们看待理学，尤其是看待理学禁欲思想时，切忌以今人的眼光去审视古人，要充分考虑到它所处的时代背景。

北宋王朝的建立后，进一步加强中央集权，大力发展经济，复兴文化，革除前朝遗留下的社会问题。当时理学家们深刻认识到唐代灭亡后，中国进入五代十国几十年战乱纷争，给社会造成了动乱。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唐及五代十国的当权者私心杂欲重，不顾及人伦纲常，违背了“天理”，最终丢掉了政权，祸害了百姓。因此，理学家们强调必须重振三纲五常，只有如此，才能使社会稳定。

宋代理学家们的思想是继承了韩愈的道统学说，以重新振兴儒学为己任。从孙复开始到欧阳修，都是如此，他们都大肆批判唐代及五代十国时期毫无人伦纲常，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丧失人之所以为人的道理。同时他们还批判了当时的许多读书人，非但不出来劝谏君主，反而处处迎合，为的就是自己的荣华富贵，毫无半点读书人的气节。

由上可以看出，宋代理学家提出的禁欲思想主要的对象是封建统治者，他们的站位是希望通过约束统治者的行为，让他们的执政多为百姓考虑，从而达到稳定社会秩序的目的。理论的提出是针对当时的社会发展环境而言的，并不是空谈误国、坐而论道，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是符合历史发展的规律。当然，后来的统治者将这一套禁欲思想作用于平民百姓之上，显然是违背了当时理学家提出理论的初衷。

从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史角度出发，不管是统治者还是理学家，他们都是高度重视伦理纲常的，因为这是社会秩序，没有了社会秩序，整个社会就会陷入混乱之中。中国是一个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国家，家国观念是十分重的，宗族祠堂在人民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所以说儒家的三纲五常是完全适应于中国传统社会的文化基础的。

当然，理学禁欲思想的产生的原因还有许多方面，不是一言能够说清楚的，总的来说，不管是何种原因，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任何理论都必须要和当时的社会环境所需一致，必须符合社会发展的需要，不然即使提出了大套的理论，与社会发展不符合，那么终究也只能是纸上谈兵而已。

（二）批判佛老的现实需要

佛教进入我国的时间非常之久，在中国古代社会中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力。佛教的基本理论是人世间是滚滚红尘，人民处在其间是受苦，只有通过修习佛法，提升自己的精神世界，才可以得到解脱。中国人民大学方立天教授说：“佛教伦理观念的泛滥，势必对儒家的伦理观念起一种腐蚀、瓦解作用。” [4]264隋唐五代时期，佛老的势力进一步扩大，已经严重危害到了儒家的社会地位，儒家一度排在道、佛之后。这时期的宗教势力极为庞大，统治者的思想也是偏向于宗教，对宗教的支持远超于儒家。佛老提倡的遁世修行，不问一切的理论，给社会发展带来了危机。因此，理学家们必须针对佛老理论进行回击，强调必须按照儒家的伦理道德重建社会秩序。

理学在宋代的兴起，并逐步发展成了官方学说，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作为当时的儒学家们必须面临佛老理论的冲击，这个问题是任何时期都无法回避的，儒学家们按照自身的理论，对佛老的冲击进行了强势的回击。当然，理学家们抨击佛老，并不是完全反对他们的理论，而是针对他们理论中的遁世、违背人伦纲常提出的，因为这些是严重动摇社会基础的，唐和五代社会动乱，其中就是和佛老思想在社会逐步占主流意识有着深层的关系。

佛教的禁欲主义指的是禁除人的一切欲望，出家不问世事，超脱自身。而理学家们的禁欲思想则不是指完全禁除人的欲望，他们禁欲的对象是统治者，是为了社会，而不是针对个人提出的。他们深刻地批判了佛教的禁欲主义，是违背人的发展，严重损害了社会的發展，给社会治理带来了负面影响，长此以往必然动摇了社会的统治基础。所以，必须大力批判佛教的禁欲理论，扫除他们对社会平民阶层的影响，从而实现稳定社会秩序的目的。

二程对佛教进行了严厉的批判，认为他们毫无人伦纲常，鼓励世人出家寻找自在，毫不顾忌家庭、社会，给整个社会的发展造成了极大的危害。如果世人都去出家了，那么整个社会岂不是要灭亡了，社会还需要什么治理，那么人伦关系也就更谈不上了。同时他也指出佛教徒不接受儒家的三纲五常，没有对家庭和社会进到责任。另外，他们还针对佛教认为现实是虚幻世界的理论进行了抨击。理学家们对佛老的批判，体现了理学家们的价值取向，他们以复兴儒学为己任，从而从批判的角度解决了隋唐以来宗教对社会的影响，开启了儒学复兴之路。另一方面，他们还批判性地继承了佛老的一些理论，不断更新完善自身的理论，最终将儒学推向了官方学说，实现了以儒学为本位的目标。

三、理学禁欲思想的影响

封建统治者采用了理学家提出的理论，并把其运用到了平民的管理之中，这显然违背了理学家提出理论的初心，当然这也和理学家自身理论缺陷是有一定的原因的。我们在看待理学禁欲思想的时候，需要从多方面的角度去看待，切忌只从单一的方面去看，只看到了禁欲，没有看到禁欲思想的深层次。

理学是高度重视道德属性的，强调人的自觉性。理学批判佛老的理论，其实就是表明人是具有自觉意识的产物，人应该是可以自调的，同时人是应该积极向上的，勇于任事的，不能消极避世，这一点是完全人的特征的。如果每个人都消极避世，那么社会怎么发展，人类怎么存在？所以人还是应该要积极向上任事的。在看到物质方面的同时，不能忽视精神意识的作用，只不过不能单一性地把物质看得特别重，人还是应该重视精神价值的。儒家历来强调“舍生取义”，反对“见利思义”。所以说，理学禁欲思想的产生有着其特殊的时代背景，在时代发展过程中是发挥了重要作用的，这一点我们还是要理性看待。只不过随着后期的发展，统治者拿着本该是制约他们的理论来统治老百姓，这一点其实是违背了理学的初衷的。同时，由于禁欲思想的理论本身还是有一定的缺陷，也造成了许多不利的影响，对社会和个人都产生一定的负面效应。再加上统治者的刻意运用，从而使得理学成了人发展的枷锁，这也为理学禁欲思想被后世人民所批评埋下了伏笔。清代儒学大师戴震就是批判理学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他说：“酷吏以法杀人，后儒以理杀人。” [5]187-188他认为理学禁欲思想对人民的迫害也是深层次，比起酷吏害人也是不遑多让的。另外，还有许多著名的大家都对理学禁欲思想的危害进行了一系列的阐释，批判其理论的危害之处。

理学禁欲思想的提出就是为了进一步限制统治者本身的，所以和统治者之间无形之间就有了冲突，这个冲突是难以简单调和的。只不过后来的统治者为了削弱理学禁欲思想对自身的影响，把这种思想作用于对百姓的管控之中去了。这样一来，削弱了对自身的束缚，加深了对百姓的管束，尤其是给妇女套上了重重的枷锁，给她们带来了严重的危害，这个局面显然是当时的理学家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这本身违背了理学家们的初心。

通过对理学禁欲思想的考察，尤其是将其放在时代的背景下考察，我们可以得出比较系统的结论，这对于我们理解理学禁欲思想是十分必要的。我们分析问题，必须充分考虑到实际，考虑到历史，理学禁欲思想在一个时期内还是发挥了重要作用的，它们节制君主的行为，对维护百姓的利益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理学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思想抱负，使他们必须要投入到人和社会的思考中去。因此，可以说理学禁欲思想还是有积极的社会意义的。并不完全像王育济先生说的：“‘明天理灭私欲成为一种以无条件地牺牲个人利益，无条件地牺牲人的感性自然欲求为旨归的极端道德主义的说教，成为一种带有鲜明宗教禁欲主义倾向的教条。” [6]88-89

四、结语

理学禁欲主义思想对维护封建王朝社会稳定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是一个时代发展过程中的产物。我们看待问题，必须按照唯物主义原则去看待，当然这并不是认为禁欲主义是正确的，它确实有着对社会危害的重要方面，但我们要一分为二地看待问题，只有从正反方面看待问题，才能得出合理的结论。我们通过学习历史，以古鉴今，就是要明白一种理论是有着时代背景的。回顾今天，社会上也存着过度消费和纵欲的现象，我们可以通过发挥理学禁欲思想中的优秀成分，来为社会主义现代化服务，大力提倡勤儉节约和适度消费，正如哲学大家陈来先生说的：“在任何社会，被社会肯定为正面原则的伦理价值体系中，‘理总是对于‘欲有优先性，而鼓吹感性法则的主张永远不会成为一个伟大民族的精神传统。” [7]8

参考文献：

[1]（北宋）程颢，程颐著，王孝鱼点校.二程集[M].北京：中华书局，2004：236-1171.

[2]（南宋）黎靖德，王星贤注解.朱子语类[M].北京：中华书局，1986：3259.

[3]（南宋）朱熹.朱熹集[M].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 1996：1633.

[4]方立天.中国佛教与传统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263.

[5]（清）戴震.戴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187-188.

[6]王育济.论二程的“天理人欲之辨”[J].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1，（02）：88-89.

[7]陈来.宋明理学[M].香港：三联书店，2011：8.

作者简介：

刘紫云，女，汉族，河南博爱人，中国计量大学人文与外语学院2020级中国哲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哲学、宋明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