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翁诗词集》序

何崝

摘 要：刘东父先生不仅是著名书画家，而且还是颇有造诣的诗人。其哲嗣刘奇晋生前编辑成的《旷翁诗词集》较为完备地收入了刘东父的诗词。它们题材广泛，表现了生活的各个方面，显示出诗人的爱国情操和高雅情怀。

关键词：《旷翁诗钞》《草堂吟草》《忆剑楼词》

刘东父先生（1902—1980）的生平，是以书画家的面目示人，但我们若仔细阅读过他的诗词作品后，便会觉得他的诗词水平，不在其书画之下。

要评价刘东父先生的诗词，不能不提到他誉望甚隆的家世。曾祖刘沅（字止唐），是蜀中著名的学者，槐轩学派的创立者；祖父刘桂文（字云坳），前清进士；外祖李汝南（字湘石），著名书画家；父刘咸燡（字晦愚），学者、教育家；四叔刘咸炘（字鉴泉），著名学者，著《推十书》，至今影响学界甚大。他的这些先辈都擅长诗词，但或长于经术、史学，或艺名藉甚，故皆掩其诗名。

有这样的家学渊源，刘东父先生的诗词自然是伐柯取则，得天独厚。其曾祖刘沅著《诗经恒解》，论诗一本孔子诗教。他指出：“夫子论诗：‘思无邪。孟子曰：‘以意逆志，是为得之。盖非正其思，无以得其义，不得其义，则所逆之志必戾古人。而欲其有益身心，通乎造化，必有不能。”（《槐轩全书》，巴蜀书社2006年版，第626页）“思无邪，正其思”，正是刘东父先生一生诗词创作所遵奉的圭臬，我们在阅读他的诗词时可以强烈地感受到。

刘东父先生直接师从的是他的四叔刘咸炘先生。刘咸炘长于诗，并深于诗学。他的《推十书》中有诗学著作数种，有历代诗歌的选本《风骨集》《风骨续集》《〈风骨集〉评》《〈风骨续集〉评》，还有他的诗作《推十诗集》等。他的历代诗歌选本以“风骨”命名，可见他是以“风骨”为评诗的主要标准。《文心雕龙》有专章讨论了“风骨”，指出：“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沈吟铺辞，莫先乎骨”。中国诗歌是以抒情为主，要有感而发，其情始真。“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黄侃曾指出：“风即文意，骨即文辞”（《文心雕龙札记》）。可见“风骨”对诗歌创作的重要。

刘咸炘在《风骨集》后还附录了缪钺先生发表在《学衡》杂志上的一篇文章《诠诗》。他对缪钺先生这篇文章非常欣赏，以为“即先士名论，亦未有是”。缪先生在文中指出：“詩之质有三：一曰深远之思；一曰温厚之情；一曰灵锐之感”。缪钺先生的观点既为刘咸炘所肯定，对刘东父的影响自不待言。

刘东父在其四叔刘咸炘30岁生日时曾献诗一首，记叙了他从四叔学习经史子集的过程，并对其四叔精深的学问表示由衷的敬佩。诗中说道：

休哉我叔师，笃才禀贞固。

趋庭守郑书，从兄谨颜步。

说礼阐微言，论史发神悟。

……

从游今十年，顽矿承陶铸。

皋比许陪承，教泽怀甘澍。

……

诗中谈到四叔对他的教诲，这其中自然包括对他诗词写作的指导。后来四叔不幸英年早逝，令他十分悲伤，遂撰写了一副挽联，其上联尤能表现叔侄二人切磋学问的情景：

少同戏，长从学，二十年来弹指流光，沧桑几变。回忆春风讲席，夜雨篝灯，谈笑乐平生，诲我循循期大器。

刘东父在其四叔精心培育下完全掌握了作诗词的技巧，此后他除了临池作书以外，终生不废吟咏。

现在我们能见到刘东父的诗词集有四种，计有《旷翁诗钞》，诗147题182首；《草堂吟草》，诗31题50首，词2题2首；《忆剑楼词》，50题74首；《旷翁诗钞增补》，诗48题57首，词11题11首。

《旷翁诗钞》曾由四川省文史馆编辑，内部印行。现在我们看到的这部《旷翁诗词集》，除《旷翁诗钞》外，还收入《草堂吟草》和《忆剑楼词》。这个版本是由刘东父先生哲嗣刘奇晋先生生前编辑并加注释，同时收入增补。刘东父先生的诗词到此可谓较为完备。

《旷翁诗钞》收入最早的一首诗作于1922年，最后一首作于1980年5月，前后历时半个多世纪。其题材比较广泛，粗略统计，计有感慨国事、笃于亲情、尊师敬友、倡和酬答、访朋问友、抒情达意，欣赏艺术、题咏花木、游览名胜、吟咏时事、画作题诗、悼亡伤逝、史馆活动。这些题材表现了其生活的各个方面，显示了刘东父先生的爱国情操和高雅情怀。例如他早年曾和舅父李湘石梦游津沽诗，因舅父忧心国事，引起他的同感；但舅父年事已高，空有雄心壮志。他遂在和诗中说：“可惜雄心老同甫，空教剑气暗空城。”除了惋惜之外，也暗暗表达了他的雄心壮志。

刘东父擅长绘事，他绘画的题材主要有梅、兰、竹、松、山水小幅等，几乎每画必题诗。如他题兰竹石图：“一峰矗立孕兰芬，下有清风绕绿云。莫笑老夫情趣少，抽毫也欲抗尘氛。”题诗歌颂了兰竹石的高洁，同时也寄托了自己的情怀。

刘东父先生诗集中多酬答之作，这说明他的交游面很广。他与同人饯别谢无量赴京，写出了感情真挚的赠答诗。他还与刘民权、桂仙樵、陈蓉峰、陈孟熙、吴棹仙、王孟阳、胡凌霄、冯全生、陶亮生等耆宿有唱和。

刘东父《草堂吟草》一集，缘起于他自幼倾心于成都草堂，经常往游之。但旧社会草堂频遭兵燹，园林已成一片废墟。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拨专款把草堂修葺一新，显得古色古香；又补种了多株梅树，还修缮了池沼，使草堂成为游赏的绝佳胜地。自此刘东父先生便成了草堂的常客，每年必数次游赏，每游必定有诗。他游草堂首先是由于服膺诗圣杜甫，如他曾咏杜甫诗云：

曾记长安献赋才，投荒万里窜蒿莱。

剑门鸟道输天险，巫峡猿声助客哀。

颇爱荒村依独树，苦吟拙什笑樗材。

白沙翠竹风光好，依旧柴门傍水开。

他游赏草堂还因为爱梅。梅花赋性高洁，凌霜斗寒而开。梅花有这样的品质，正好成为他寄托情怀的对象。如他所吟：

薄寒催雨似黄昏，玉树浮光上酒樽。

湛露有声敲月梦，东风无力绾花魂。

屧廊人静苔痕绿，草阁春融絮语温。

自是广平清兴减，几回相忆在江村。

刘东父的《忆剑楼词》一卷，主要写其幽眇的情怀，以及对闺中妻子的思念，如《鹧鸪天》：

别绪萦怀酒不倾，梨花落尽柳丝轻。临歧无那伤劳燕，怕听阳关第一声。追往事，叹浮生。家山回首暮云横。枕前梦与窗前月，一样迷离到五更。

又如他的《东坡引》：

五弦挥素手，一曲歌檀口。忆郎怕说屏风后。罗衣宽未就，罗衣宽未就。朝来把镜朱颜瘦，但桂叶眉间皱。绮窗独倚怜春昼。泪痕添翠袖，泪痕添翠袖。

这些词都刻画细腻，充分表现了诗人细致入微的情怀。

作者：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