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韧性既是当今世界各国发展的目标,也是学术界的研究热点。从概念谱系上看,韧性包含如下三个维度:积极应对外部干扰、灵活适应不确定性或意外、推进社会结构的持续整合。作为复杂世界中的一种思维、行动和政策模式,韧性的非线性动态、适应性与自我反思以及社会网络意涵,使其在广泛的治理议程中具有非比寻常的潜力。在韧性理论的启示下,韧性中国建设应该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以人民为中心加强顶层设计;立足于完善合作机制,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治理体系;通过批判性反思,将治理资源与治理空间有机结合起来,从适应性出发灵敏选择治理工具的构型。
关键词:韧性;非线性动态;治理;社会合作
中图分类号:D6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168(2023)03-0003-11
收稿日期:2022-09-06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暴力社会学的理论框架与核心议题研究”(19YJC840063);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社会转型中的极端暴力事件及其治理机制研究”(20BSH074)。
作者简介:周锦章(1980-),男,首都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副教授,博士。
韧性(resilience)又被译作“复原力”或“抗逆力”,从广义上讲,它指的是从危机、冲击和灾害中恢复或者说是应对风险和压力的能力。这一概念适用于生态系统、国家、制度、社会、城市、社区与个人。过去十年来,随着中国全面现代化征程向纵深迈进,国际和国内形势不仅日益复杂,而且均面临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确定性、不稳定性甚至风险扑面而来,“黑天鹅事件”和“灰犀牛事件”竞相上演。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早在2014年11月9日,习近平在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开幕式上的演讲中便首次提到“韧性”一词:“有人担心,中国经济增速会不会进一步回落、能不能爬坡过坎。风险确实有,但没那么可怕。中国经济的强韧性是防范风险的最有力支撑。我们创新宏观调控思路和方式,以目前确定的战略和所拥有的政策储备,我们有信心、有能力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风险。”[1]党的十八大以来,面对各类危机、风险和挑战,习近平在国际国内的不同场合中屡次将韧性作为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主要特点。据不完全统计,从2014年至今,在习近平的讲话、活动或与外国政要的通话中,“韧性”概念出现多达68次,内容涉及政治、经济、文化、社会与国际关系。尤其是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之初,在全国上下一片“愁云惨淡”之际,习近平掷地有声地指出:“首先要坚定信心,不要被问题和困难吓倒。我多次讲,中国是个大国,韧性强,潜力大,回旋余地大。”[2]这一切无不表明,韧性不仅是中国共产党不忘初心带领全国人民回应时代变局、战胜一切艰难险阻的立身之本,更是其矢志不渝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美好生活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想的使命自觉。
不宁唯是,韧性概念亦是当前国际社会发展、气候变化适应和人道主义援助讨论的核心,其不仅成为各国治理的指导原则,也是关键的政治范畴之一。韧性现在是可持续发展和国际发展援助议程的最高优先事项,是应对网络冲突、恐怖主义等国际安全问题的关键,对减少灾害风险、预防冲突、应对气候变化以及促进社会、经济和体制发展至关重要。然而,作為热门词汇之一,韧性的真正含义无法与它的亲和力相提并论。在许多政策和学术领域中,针对韧性的方法存在多样性,这意味着,尽管韧性似乎无处不在,但这个概念的运作方式以及它的用途并不总是一目了然。即使是倡导韧性必要性的一线实务工作者,似乎也未必清楚在危机、风险和挑战期间和之后应该如何促进与培育韧性。总之,它是一个多维且充满争议的概念,在不同语境中大相径庭。本文旨在为韧性思维的兴起带来一些分析上的清晰性,但它不是对政策文件、学术研究或大众媒体中韧性理论的不同用法的探究,也不是该术语的概念史。我们将通过探讨治理问题来寻求分析的清晰性。虽然作为一个概念,韧性的历史赋予了它一定的含义,但本文关注的是它对政治、经济、文化、社会以及生态等议题之回应的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说,本文是一部“当下的历史”,它试图从分析的角度探讨韧性回应时代变局的作用,以及韧性思维的兴起如何使我们能够反思并转变治理认知。换言之,如果从教育到环境再到解决冲突和减贫等各个领域的治理都认为韧性是答案,那么这对我们向世界提出的问题以及我们如何理解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关系有什么启示呢?为了梳理韧性思维的理论发展脉络,本文不会狭隘地局限于某种经验政策实践,而是针对性地考察面对危机、风险或挑战时具体的应对方案。
一、韧性的概念谱系
关于韧性的概念莫衷一是,几乎不存在共识。这种缺乏共识的现象反映了我们难以接受知识的局限性,以及这些局限性对我们如何重新思考世界和我们与世界的关系的影响。尽管它在各种话语中无处不在,但它似乎有着多种含义。它是关于从灾难或危机中做出反应(“反弹”)吗?这是一个危机让我们变得更强大、更灵活、对新机会更开放的过程吗?它是关于我们如何预防性地、主动地采取行动,将危机或问题的影响降至最低吗?韧性与事件、危机或问题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主体是如何理解韧性的?它的对象是否强壮、独立,能够经受住最艰难的考验吗?主体是否被视为灵活、适应力强、具有自我导向性和自我成长性,抑或消极、被动、自律地适应外部变化和指令?我们如何理解韧性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的理论视域。
(一)处变不惊:积极应对外部干扰
韧性概念起源于心理健康和发展心理学的研究传统,即探究为何某些人比其他人能更好地应对生活中的重大干扰。这一理论进路始于个体韧性研究,尤其是关于青少年发展的研究,随后扩展到城市和社区层面,特别是灾害管理和灾后重建领域。
韧性概念在心理学中有着悠久的传统,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纪40年代,然后逐渐演变出特质论和过程论两种不同的思路。特质论关注的是在面对压力或创伤的生活事件或环境时,个体避免和应对病理结果、保持健康的结果和复原的能力。学者们把注意力集中在试图解释那些使儿童克服困境并在生活中取得成功的不可思议的因素上[3]。这种对韧性的关注尝试挖掘所谓的“个人特质”,即使个体能够克服困难、在风险或逆境背景下积极适应的相关因素或预测因素。这一理论假设人类存在一个个人幸福的“设定值”水平,然后他们拥有某种机制,使自己能够适应变化,并从诸如失去近亲、离婚或严重疾病等个人灾难中恢复到这个设定值。康明斯认为这涉及社会和神经机制的结合,并把这个过程称为内稳态[4]。除了将这些想法应用于儿童发展或个人丧亲的研究之外,特质论还探究人们在创伤事件之后保持乐观坚韧的原因。过程论视角则指出,韧性来源于个体的外部因素,如家庭方面和更广泛的社会环境。该流派的心理学家断言:韧性与其说是一种个人特质,不如说是一种过程[5](pp.17-37)。这一理论进路区别于韧性研究中的积极调整或简单的能力概念(即研究韧性是如何产生的),它着重考察发生积极调整的环境和过程,由此韧性被定义为“在逆境中积极应对的动态过程”[6]。
与个体韧性的关注点不同,城市或社区韧性概念聚焦于系统(而不是它的组成部分)及其动力。作为一种特质,城市或社区韧性是指“社区承受逆境并从逆境中复原的持续能力”[7]或者是吸收干扰、经历变化和保持相同的基本功能、结构、同一性和反馈的能力[8]。更具体地说,它是社会单元(如城市、社区或组织)减轻风险、在灾害发生时控制其影响、以社会破坏最小化的方式开展恢复活动的能力。有的学者认为城市或社区韧性具有四种特性:一是稳健性,指的是承受压力并持续有效运行的能力;二是冗余性,即要素和系统在功能需求方面的可替代性;三是资源性,指的是发现问题、确定优先次序和调动资源应对威胁和破坏的能力;四是快速性,即及时满足优先事项和完成目标,从而限制损失和防止未来受到干扰的能力[9]。与之相对,诺里斯等人则将韧性定义为在系统受到干扰后,将应对能力(具有动态属性的资源)“与功能和适应的积极轨迹”联系起来的过程[10]。根据他们的理论,韧性来自应对能力(经济发展、社会资本、信息和交流、社区能力),并导致以健康为特征的适应(一种结果)。
上述积极应对重大干扰的研究因其缺乏明确性和研究者之间缺乏共识而受到了严厉的批评[11](pp.17-83)。很多研究对韧性的定义是模糊的,这使得我们很难评估研究者是将韧性定义为一种结果,还是一种有影响力的质量或过程。还有一些质疑聚焦于韧性的测量,个人所面临的风险的可比性质,以及逆境和韧性之间的关系[12](pp.129-160)。总体而言,韧性是一个多维概念,需要依据不同的制度、文化或情境予以解决。此外,在面对某些不利处境时具有某种韧性(如有能力克服某种类型的风险),并不意味着其拥有足够的韧性来克服生活中其他的负面经历。事实上,人们普遍认为,没有一个人、社区或城市能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二)因势利导:灵活适应不确定性或意外
20世纪70年代,作为自然系统和生态管理的新思维方式的韧性概念应运而生。与传统试图将自然界解释为稳定的系统不同,为了应对生态系统中不断变化的模式和意外情况,如风暴、干旱、人口过剩或不足,甚至整个物种的灭绝,郝灵引入了韧性的概念,指代“系统吸收干扰并仍保持其基本功能和结构的能力”[13]。郝灵认为韧性是一种涌现系统属性,是主体自组织过程及其互动的结果。它分为工程韧性和生态韧性。
工程韧性与“某物或某人在受到冲击或干扰后恢复到‘正常状态的能力”有关。这种类型的韧性被认为是系统稳定性的表征[13]。稳定性是指“系统在受到暂时干扰后能够恢复到平衡状态的能力”[13]。恢复的速度越快,系统就越稳定。郝灵和他的追随者们主要对系统能够容忍的干扰的大小感兴趣。“尽管恢复的时间很重要,但韧性与恢复的速度无关,更重要的是恢复的能力。”[14](p.37)在试图控制和设计系统以使其稳定运行的过程中,工程师们已经从事了复杂的优化过程。然而,根据沃克等人的说法,对一个有效的最优状态结果的驱动会使整个系统更容易受到冲击和干扰[14](p.9),因此,传统的系统工程实践试图预测和抵制中断,但可能容易受到不可预见因素的影响。
另一种选择是通过利用诸如多样性、效率、适应性和凝聚力等基本特性来设计具有固有“韧性”的系统[15]。这就是所谓的生态韧性。生态韧性指的是“衡量改变或破坏的结果,需要将由一组相互加强的过程和结构维护的系统转换为具有不同的过程和结构的系统”[16]。这一定义假定系统的结构和功能随着时间不断变化。回到稳定状态变得无关紧要,因为生态学家认为在复杂系统中不存在稳定状态,不存在系统可以返回的平衡状态。有韧性的系统依靠(有限的)波动而繁荣:重点不在于达到或维持某个终点或终点条件,而在于“维持参赛的状态”[17]。可见,生态韧性强调改进生态系统的管理过程,使其更具适应性和灵活性,能够应付不確定性和意外,并建立其适应变化的能力。这种类型的适应性管理包括诸如持续和密切监视、迭代学习、通过实践学习和实验等策略。总之,生态系统管理力主采取“对控制和预测概念的批判性观点”[18](p.8)。这种解释更加强调生态系统承受和吸收冲击的能力,以维持相同的关系和功能。它可以与稳健性的概念相提并论,稳健性被理解为系统在面对外源性冲击和干扰时保持自身性能稳定的能力。然而,通过强调不断变化的平衡以及对干扰的适应,生态韧性挑战了将韧性视为回归稳定状态的工程学观点,重点关注系统如何自我重组,以及不稳定性是否会成为这一过程的催化剂。郝灵的视角奠定了社会生态系统研究的新范式,把韧性理解为对干扰的反应能力、自我组织的能力以及学习和适应变化的能力。
2000年前后,随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许多研究在借鉴生态韧性概念的基础上,认为社会系统和生态系统是耦合、相互依赖和共同进化的,由此引申出社会韧性的概念。面对各种纷繁芜杂的不确定性,社会韧性意味着有的放矢地应对、适应和塑造变化,以及学会在不确定性和意外中生活,即通过个人行动应对相对较小的意外事件,通过现有制度环境下的协调反应来应对中等规模的意外,通过对制度进行大刀阔斧的重组、改革或更新应对前所未有的新意外[19](pp.63-65)。
尽管如此,对社会-生态韧性的研究还处于探索阶段。究竟应该如何设计制度和激励措施,以维持和增强抗风险能力,仍是未知的。寻找韧性的操作指标的研究很少受到关注,而且对于如何使这一概念可操作,甚至如何定义这一概念,学界似乎也没有达成共识。事实上,大多数探索韧性相关概念的研究都将其作为一个隐喻或理论构造。
(三)齐心协力:持续整合与离散联结
进入21世纪以后,韧性概念开始成为世界各国的安全战略之一。英国出台的国家安全战略谈到了快速变化的世界中不断变化的风险性质,要求对外交政策和安全目标进行冷静的重新评估。该报告强调韧性在世界的风云变幻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一个安全和有活力的英国——保护人民、经济、基础设施、领土和生活方式免受所有重大风险的威胁——既要對面临现实威胁(如恐怖主义和网络攻击)的人们提供直接保护,又要在面对紧急情况和犯罪时具有韧性,还要对不太可能出现的威胁(如另一个国家的军事攻击)具有威慑能力[20]。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重新考虑各种伙伴关系和联盟关系,并让这些关系自上而下渗透,即从全球战略渗透到公民保护领域。特别是,最近的英国国家安全战略呼吁,在关键基础设施和服务的所有者或运营商、企业、地方当局和社区以及最终的个人之间,公共、私人和公民社会行动者结成联盟,在这些地方,改变人们的行为是降低风险的最佳方式。推行这一方法的一份重要文件是《社区韧性国家战略框架》,该文件大力强调自治,强调使个人和地方团体学会自力更生[21]。因此,政府被认为是一种支持性的能力,而不是一个直接的行动者。它宣传各种指导原则,邀请个人、社区和从业者参与建构社区韧性,解释预期的结果,促进与相关伙伴的对话,分享良好做法,寻求意见、想法,支持进一步发展这项工作。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则提倡一种“整体的社区方式,将我们社会的所有要素——个人、地方社区、私营和非营利部门、宗教组织以及各级政府——集合起来,以确保美国在逆境中保持韧性”[22](p.8)。
由此可见,动员各种力量形成社会行动网络是韧性的核心理念。人们认识到,仅仅投资于更好的基础设施、物理防御或保护机制是不够的,特别是在面对不确定和不可预测的威胁时更是如此。因此,韧性意味着采取一种更加务实的方法,关注不同社会组成要素的特殊技能、知识和资源。这在2008年全球遭遇金融危机之后尤其重要。韧性旨在鼓励各种社会力量响应国家号召,提高认识和自我组织能力,在复杂、动态环境中协调行动。它可以被建模为行动网络,通过支持系统决策的一系列分析活动促进输入和输出信息的交换。信息流是多途径的,但是决策支持系统通过整合分析和协调行动获得效率,并实现整个系统明确的目标。该系统通过确定主要信息来源、分析和解释输入数据的主要过程以及报告关于危险临界阈值的最新状态来运作。
总之,从国家安全角度看,韧性战略不仅涉及实际的基层干预,也是关于合作和协调的方法。它强调利益相关者参与和协作,基于试错的政策实验以及基于特定环境和网络的增量决策。这一假设对政策制定过程表现出非常粗略的理解,因此存在着政治幼稚的风险。社会科学研究表明,改革过程很难启动和维持,政策改革很少像预期的那样奏效,参与过程对权力不对称和精英俘获非常敏感,而集体决策的结果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否决者、政策联盟和议程设置动态决定的[23]。从各方面考虑,政治比韧性思维所认识到的更加错综复杂。一旦认识到这一点,我们可能会对韧性有更准确的理解。
二、韧性的治理意涵
韧性为迷茫的世界带来希望。它不再是使世界更加明确和稳定的工具,而是在不确定性中为我们导航,否则,不确定性将压倒我们。“对混乱的恐惧,再加上我们能够克服混乱的希望,让我们拥抱韧性,把它作为驾驭世界的一种手段。韧性之所以能抓住人们的想象力,正是因为它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期带来了希望。”[24](p.2)因此,韧性与其说是一个最终目标,不如说是复杂世界中的一种思维和行动模式,它在更广泛的治理议程方面具有非比寻常的潜力。它使我们在研究多级治理系统时考虑变化和稳定、适应和设计、等级和自组织等基本问题。此外,除了评估公共治理时使用的效率、问责和公平性等传统基准之外,在治理方面,韧性视角还将考虑人与环境的互动、不良适应导致的脆弱性和作为评估特定治理体系之组成部分的创新能力等问题。总之,韧性的治理意涵包含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非线性动态,二是适应性与自我反思,三是社会网络。
(一)非线性动态
如前所述,韧性通过对非线性(意想不到的结果)的关注,扮演了从现代主义主体中心视角(强势主体)到系统动力学关系本体论(具有关联、嵌入主体)的过渡角色。韧性在其经典的主体内部属性框架中,如冷静、刚毅和耐心,被用来强调社会互动的非线性结果。有毅力的主体不会向极端的环境屈服。社会结果不一定是由结构决定的。韧性是对自然或社会经济结构的因果力量的确定性理解的挑战。因果或输入与输出之间没有直接的、还原论的或机械的关系。主体性作为一个概念,即使在其有限的“古典”意义上,也已经表明了主体权变在构建非线性世界中的重要性。韧性思维似乎表明,非线性动态变迁可以被视作治理议程,我们可以将韧性的积极内涵看作是产生积极结果的非线性动态变迁过程。
现代世界瞬息万变,当变化发生得太快时,治理体系就没有时间处理信息、访问资源、适应变化并在另一个变化发生之前找到解决方案。面对这些变化,人们往往会改变对情境和行为的看法,这增加了预测结果的难度。例如,新冠疫情最初被认为是一个医学问题,然而随着局势的发展,它在结构和动态方面的复杂性逐渐浮出水面,提出了同样需要解决的附带的社会和经济问题。在复杂的情境或系统中,我们很难预测变化和治理的方向。当不可预知的变化发生时,所有治理主体都会犹豫,希望回到过去熟悉的状态,即使这种状态亦不尽如人意。然而,由于变化的不可逆转性,他们不可能完全回到原来的状态,这就产生了转型的必要性,即从非线性和非周期性的角度考虑变化,协助人们适应这些变化,并过渡到新的稳定状态——变化不超过治理体系适应能力的状态。在变化达到临界点后,治理体系很难通过维持现状(僵化)来应对变化,为了不陷入可能导致混乱的不稳定状态,必须当机立断地激活与新信息或资源连接的过程,建构新的治理秩序。
可见,韧性视角倾向于将世界理解为一组复杂的交叉涌现过程,所有主客体都嵌入其中。关于自然或人类主体,没有任何“自然”的东西。在一个复杂的时代,治理必须对这样一个事实敏感:我们不再生活在自由主义和现代主义确定性的线性或二元世界中。我们与世界的分离,正如个人与社会的分离、国家与国际关系的分离、人类与自然的分离。这种后古典主义的理解不仅将韧性视为一个独立主体或主体的内在能力或属性,还将其视为现代世界复杂性和相互依赖性中产生的一种支配精神或关系属性,视为主体和客体(或主客体关系)都嵌入其中的集合。从这个意义上讲,韧性总是与关系和情境相关的,威胁或危险与积极结果一样,都是这种关系所固有的。因此,韧性不是一个适应外部世界的独立主體,而是对不同集合或关系集合(具有不同程度的暂时性)的偶然结果的自反管理。
当代治理议程是根据非线性动态关系这一概念框架进行话语建构的,在这个变幻莫测的时代,韧性思维的兴起在重塑治理问题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意味着一套与众不同的治理策略和流程。与围绕特定目标(比如现代社会对知识、安全、发展或民主的渴望)进行治理不同,韧性拒绝将目标和方向强加给世界的伎俩,而是寻求在世界本身的变化、实践和交流互动中找到具体路径。韧性思维寻求获取和利用生活的“真实”力量并将其工具化,而不是傲慢地忽视现代世界变动不居的现实,或者在动荡和不确定的世界面前认为治理是不可能的。韧性的非线性动态变迁意涵使治理能够通过干预来实现,这些干预越来越多地寻求引导涌现适应性过程,而不是将自由主义或新自由主义的手段和目的强加于他们。开放的交流和沟通体系在这里至关重要,因为治理本质上是一个由各种能力和非线性互动组成的系统,只有考虑构成整体韧性的各部分的互动才能对其充分理解。只有充分洞悉韧性包含的诸如非线性、聚合、涌现行为、反馈循环和基于环境的反应等概念,治理才有可能通权达变,不仅洞悉微观层面的互动,而且从环境及其与其他系统的交互中自我学习。
(二)适应性与自我反思
从前述韧性的概念谱系可以看出,韧性与变化息息相关。面对巨变,如下三种适应性路径可以增强韧性:一是成功地对抗和抵抗外部冲击,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二是成功地适应涉及调整、协商和妥协的新情况;三是创造性地应对新挑战和新机遇,显示出创新和在逆境中蓬勃发展的趋势。为了让治理反映复杂的涌现秩序的现实,最好考虑到解决问题方法的灵活性和多样性。治理不能通过强加政策指令来实现目标,因为最好的策略无法提前知道,只能以与非线性动态变迁本身和平共处的方式通过局部适应进行演变。即使是危机,有时也可以被看作是转机,因为它们鼓励人们改变态度,并迫使我们提高学习力、适应新情况、应对新问题。韧性思维将治理的关注焦点从事必躬亲转向相机而动的社会适应能力。在此基础上,韧性与可持续性治理的概念契合。例如,多边环境协定之所以能将人类福祉与可持续性联系在一起,部分是由于韧性理念的推动,由于人类对更好或更具适应性的资源治理的关注[25](pp.33-52)。适应性治理以社会和制度学习为基础,同时在制定政策时也强调来自环境的反馈。我们对社会生态系统的理解更加强调持续的变化和干扰。可见,问题不再是稳健性或吸收干扰的能力,而是适应性。
要想理解韧性的治理意识,关键就在于以观察互动适应为切入点将非线性动态理解为有序而不是无序的生成系统。韧性思维不是抵制变化或回归过去,而是通过适应社会自身的内在节奏,激活社会自身的能动性,鼓励权力和责任的多样化,以及促进更有能力的个人的成长,来发现更具前瞻性的治理方法。在此基础上的治理实践需要对一个问题及其备选方案如何处理、定义、推广、实现和评估进行通盘思考,同时在治理过程的不同阶段吸纳利益相关方的意见。它不是一种管理或技术上的解决方案,而是一种新的实践范式——一种支持创建面向共同利益的治理结构的文化转变。由于科学管理人员倾向于从技术或管理的角度来考察适应性治理,向更具适应性的治理结构过渡的一个重大挑战是“局部合并”的倾向,或者采用局部实践而不是全部实践的倾向[26]。适应性治理包括如下治理目标:一是定义问题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二是使决策支持结构容纳不同的利益,三是用不同类型的知识来为问题定义、实现选项和替代选择提供信息。
韧性的经典涵义是“基于主体的对内在生存能力的理解”,在心理学和工程学中,这意味着承受能力,或者在必要时“反弹”的能力。这一观点与现代性主题联系紧密,后者是构建法律、政治和市场等理性领域的自然基础[27](p.6)。随着社会的转型,韧性的治理意涵必须用一个“嵌入”在更加复杂和不确定的环境中的关系主体来取代自主的个体。这是一个更加涌现和适应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主体不能从他们所组成的系统中孤立出来。这表明治理决策是一个了解这些关系并适应它们的过程,而不是自上而下强加给它们的过程。事实上,失败或意外结果是治理过程不可避免的一部分,关键是如何将“失败”视为基于适应和自我反省的学习过程的一部分。在这个自我反思的过程中,韧性主体不是作为一个安全的主体,而是作为一个自我意识的主体出现。对于开放系统(治理与治理对象没有分离)中非线性动态的韧性方法来说,治理主要关注的是“未知的未知”,这些因素只有在事后通过问题的出现才被揭示出来。因此,为了实现某种集体政策目标,治理工作是向后的——从问题开始的——而不是向前的。为了在不可知的基础上进行治理,需要发展的关键属性是自我反思性和响应性,这是在一个快速变化的社会中进行治理不可或缺的。由此韧性成为一个持续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主体既是世界的生产者,也是世界的产物。韧性既关乎适应外部世界,也关乎意识到在这个适应过程中,世界正在被重塑。因此,适应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适应方式决定了我们正在进行适应的环境。我们也越来越意识到,适应世界与我们所适应的世界密不可分。
(三)社会合作
韧性反映了在建立促进社会互动和治理的标准、规则和程序方面对公平的重视。成员能够在治理体系的实体(如个人、团体、组织或机构)之间驾驭复杂的相互联系和重叠的网络。在韧性的治理意涵中,互动是经常的和有支持性的,个人和团体确认并解决共同关心的问题。解决方案可能来自正式或非正式的联系。要想减少危机、风险与挑战,就必须提高预防能力并构建能对意外做出果断和及时反应的结构。在高度不确定的环境中,结构要素必须灵活地处理不可预见的弱点和威胁。
韧性思维需要治理体系的成员之间、当局和民众之间、社群与社会之间进行清晰、及时、准确和富有成效的交流,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应当通过这种交流得到巩固。有效的沟通需要共同的意义和理解以及对诚实和开放的感知。每个成员和团体都应有机会确定和阐明他们的意见和需要,他们应该被鼓励参与解决治理问题的工作,多样性理应受到推崇。公开和有效的沟通可以促进社会成员对领导的信任,在危机、风险与挑战面前,它可以使人们加强准备、遵守指示、有效应对和成功渡过难关。沟通还可以引起人们对现有的和正在出现的未被满足的需求以及伴随危机、风险与挑战而来的需求的关注,并促进这些需求的解决。治理应变能力依赖于沟通渠道中足够的冗余,这是为了确保及时调动和部署资源、确定和填补服务缺口、避免不必要的重复、减少机构间的冲突、创造共同的主人翁感以及建立尊重和信任。只有加强治理主体之间(如企业、教育部门、应急人员、医疗人员、领导、媒体和社会服务)的沟通、信息共享和协作,才能提高治理效率。
必须指出的是,信任和相互依赖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理性的,它们是由合作过程本身以积极或消极的方式塑造的。因此,治理过程的利益相关者可能不认为他们自己是特别相互依赖的,但通过与其他利益相关者的对话,通过取得的中期成果,他们可能会对他们的关系有一个新的理解。这就是所谓的参与实验、包容性决策和社会学习的能力。在这个治理模型中,个人、组织和机构在治理的不同层次和多个领域(社会、政策、经济和生态)构建了一个互动的过程。只有不断扩展跨时空层次的社会关系网络,整合不同的知识类型,以及在中央和地方层级机构之间共享权力,才能在更高层次上为韧性提供支持。
此外,韧性思维通过关注(和构建)支撑表象的“真实”过程来控制非线性动态发展。这种思维将治理的重点放在当下的互动,
将当下的互动看成是网络化的、复杂互联的结构,这就在很大程度上
摆脱了新自由主义决定论和古典自由主义还原论。网络化的理解尤其重要,因为它们表明了更广泛的交叉连接链,以及公众和利益共同体的构建,这些都摆脱了理性主义和自由主义的代表模式。韧性思维视角下的治理制度环境既不是国家代表性框架,也不是市场竞争,而是能够在共享世界中自我组织的“协商道德共同体”的构建。只有当这些互联的力量能够充分自我反思,意识到其在多个互联层面的内在生产主体性时,它们才能在应对涌现秩序的能力上变得有韧性。
三、韧性理论的时代启示
近年来,中国在改革发展进程中面临异常复杂的形势。在发展和稳定的张力下,我国既要快速实现城镇化和工业化,又必须直面内嵌于转型中的各类风险危机;既要实现和平崛起,又要应对西方国家基于意识形态对立的“围追堵截”和“卡脖子”;既要保障人民的幸福感、获得感和安全感,又要消除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自然灾害和社会矛盾所带来的社会忧惧。这一切都意味着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征程以及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目标绝非一帆风顺。面对新的时代要求和治理环境,韧性理论大有作为,它以别具一格的理念和智慧回應了破解不利局面的呼唤。在我们努力探索和辛勤耕耘的同时,韧性理论对我们有何启示呢?
首先,我们要以人民为中心,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加强对韧性中国的顶层设计。中国共产党在百年历史征程中形成的韧性,为建设韧性中国提供了坚强的支撑。中国共产党的革命、建设和改革史,就是一部带领中国人民迎难而上、百折不挠和矢志不渝的奋斗历史。面对不同历史时期的艰难险阻和磨难挫折,中国共产党始终将应对风险和化解危机作为当仁不让的使命,积累了数不胜数的经验教训,这为我们建设韧性中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新的历史方位和起点上,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如何建设韧性中国做出了全方位多层次的规划。一是在政治上,“必须坚持国家利益至上,以人民安全为宗旨,以政治安全为根本,统筹外部安全和内部安全、国土安全和国民安全、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自身安全和共同安全,完善国家安全制度体系,加强国家安全能力建设,坚决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发展利益”[28]。二是在经济上,“坚持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条主线,继续完成‘三去一降一补的重要任务,全面优化升级产业结构,提升创新能力、竞争力和综合实力,增强供给体系的韧性,形成更高效率和更高质量的投入产出关系,实现经济在高水平上的动态平衡”[29]。三是在社会上,“要坚持标本兼治,坚持关口前移,加强日常防范,加强源头治理、前端处理,建立健全公共安全形势分析制度,及时清除公共安全隐患”。四是在文化上,“战胜前进道路上各种风险挑战,文化是重要力量源泉。……要坚定文化自信,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继承革命文化,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不断铸就中华文化新辉煌,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30]。五是在生态上,“要把生态环境风险纳入常态化管理,系统构建全过程、多层级生态环境风险防范体系。要加快推进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抓好已出台改革举措的落地,及时制定新的改革方案”[31]。总之,历史和实践证明,党的领导、统筹和协调是建设韧性中国的根本保证。
其次,完善合作机制,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治理体系是韧性中国的立足点。面对动态性、互动性与关联性极强的各类风险、危机和挑战,只有建立体系化、协同化的治理体系,动员各方资源,才能使韧性中国获得源源不断的生命力。长期以来,我国的治理体系始终存在国际合作不足、官强民弱、协调性差和动员乏力的问题,如何厘清治理过程中的国与国、中央与地方、政府与民间力量以及专业部门和综合部门之间的关系、职责与边界,建立搁置争议、信息共享和协同配合的有效机制,积极调动和发挥多元主体在解决问题中的能动性,成为刻不容缓的任务。以公共卫生事件为例,任何国家、部门、组织或个体都无法仅凭一己之力遏制风险的蔓延和危机的升级,“人类是一个命运共同体。战胜关乎各国人民安危的疫病,团结合作是最有力的武器”[32]。我们需要建立跨国、跨地域、跨部门的协调机制,完善研判、评估、决策、防控协同机制,吸纳所有资源和主体,制定权力和责任清单,构建齐心合力的协同治理网络。同时,我们还要重视群众在治理进程中的基础性作用,构建行之有效的社会动员机制,“要坚持群众观点和群众路线……积极引导社会舆论和公众情绪,动员全社会的力量来维护公共安全”[33]。一言以蔽之,共建共治共享的治理体系从整体的角度防范难以预料的涌现性意外,关注与治理对象相关联、耦合或共鸣的额外议题,统筹调整治理结构,通过塑造通达的治理过程适应波谲云诡的非线性运动。它不仅使不同主体的功能互补,还对治理效能产生催化效应,让不同治理方式的长处能够彼此融合,实现指数级增长的治理效能。
最后,通过批判性反思,将治理资源与治理空间有机结合起来,从适应性出发灵敏选择治理工具的构型,是韧性中国的实现途径。如果无法根据中国本土问题“对症下药”,再完美的治理方案都是“纸上谈兵”。要想使治理达到实事求是的效果,就需要建立收集、分析和使用信息的结构,识别和解决本地议题、需求和问题,认识和构建集体经验,计划、管理和评估项目和活动。我们应对不同的价值观、历史和经验进行批判性反思,从逆境中学习,并支持个体和系统层面的技能建设。学习、适应和成长才能涵养韧性。同时,灵敏的治理工具是自然科学原理与社会科学经验的有机融合,不仅包括科学技术层面的技能工具,而且囊括了社会层面的法、理、情,它们会在治理过程中随着问题的流动因地制宜地被加以应用。一方面,元宇宙、人工智能、大数据、“互联网+”和区块链等数字技术已经广泛覆盖于治理的各个环节,它们不仅为风险追踪、危机干预、效果评估以及宣传倡导等提供了“神兵利器”,也有助于加强联动,及时响应诉求,促进链条化治理,极大地提升了国家对复杂事务的处置能力和治理效率。为此,习近平强调,“要善用科技,加快建设智慧城市,以大数据等信息化技术推进政府管理和社会治理模式创新,不断促进政府决策科学化、社会治理精准化、公共服务高效化”[34]。另一方面,治理逻辑的构建可能充满斗争,这不仅因为行动主体嵌入于跨多个领域的完全不同的逻辑中,而且还因为认知过程不断与情感因素相互纠缠。忽视情感会导致不受欢迎的结果,如参与率下降、参与动力减弱、内部和外部发生冲突以及参与的道德模糊等。我们应该意识到,议程设置和决策等表面上的认知过程包含情感因素,这些情感因素不仅能激励人们参与,还能让他们排斥参与。这对于依赖成员协同参与的治理尤其重要。这些主体之间的合作需要社会和道德情感,因为它们通常需要正向情感的支撑。此外,消极情感比积极情感更容易被注意和记住,因此保持积极情感至关重要。这是因为分享讨论产生的情感能量会延续到未来的互动中。同时,政策制定者在分担责任时需要考虑情感因素。如果集体决策没有充分嵌入互惠的关系和情感,那么,一些看似科学的决策也可能会产生某些不利的后果。积极地考虑情感最终可以为诸如可持续性等复杂问题带来更有创意的解决方案。习近平曾指出,要拜人民为师,向人民学习,放下架子、扑下身子,接地气、通下情,“身入”更要“心至”,围绕全面从严治党问题,围绕贯彻落实党的十九大精神需要解决的问题,围绕坚决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精准脱贫、污染防治的攻坚战,围绕人民群众生产生活问题,围绕改革稳定发展问题,开展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抓住老百姓最急最忧最怨的问题,解决好群众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真正把功夫下到察实情、出实招、办实事、求实效上[35]。当然,任何单一的治理工具都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灵丹妙藥,我们只有保持动态、谦逊和关系性的视域才能真正建成韧性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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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贾双跃]
The Conceptual Genealogy, Governance Implication and Enlightenment in the New Era of Resilience
Zhou Jinzhang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
Abstract:Resilience is not only the development goal of all countries in the world today, but also a research focus in academia. From the conceptual genealogy, resilience consists of three dimensions: actively responding to external disturbances, flexibly adapting to uncertainty or surprise and continuously integrating social structures. As a mode of thinking, action and policy in a complex world, the nonlinear dynamics, adaptability and self-reflection, and social network implications of resilience give it extraordinary potential for a broad range of governance agendas. Under the inspiration of resilience theory, the construction of resilient China should strengthen the top-level design with the people-centeredness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resilient China should build a governance system of collaboration, participation, and shared benefits based on improving the cooperation mechanism; through critical reflection, resilient China should organically combine governance resources with governance space, and sensitively select the configuration of governance tool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daptability.
Key words:resilience, the nonlinear dynamics, governance, social cooper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