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闽南话词汇的适应性与传承性

2023-05-30 04:47朱媞媞
关键词:适应性菲律宾

摘 要:

闽南人移居菲律宾的历史悠久,并构成了菲律宾华人社会的主体,因此闽南话也成了菲律宾华人社会的通用语言。闽南话在菲律宾的多元语言文化环境中,具有适应性与传承性两个明显的特征。适应性主要表現在与他加禄语的互相借用,以及富有地域特色的新词与新义的产生,体现了海外汉语方言离开祖籍地之后的创新与发展。传承性主要表现在方言特征词、古语词与方言老词语的较好保留,体现了海外汉语方言对祖籍地方言文化的继承与保留。

关键词: 菲律宾;闽南话词汇;适应性;传承性

作者简介:朱媞媞,华侨大学文学院/闽南文化研究中心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社会语言学、方言学(E-mail:bear1102000@163.com;福建 泉州 362021)。

基金项目:华侨大学华侨华人与区域国别研究院课题“菲律宾华侨华人语言适应研究”

中图分类号:H17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398(2023)02-0151-10

引 言

闽南人出洋谋生的历史悠久,由于地理上便捷的原因,早期移民目的地多为东南亚地区。早期华人漂洋过海到异国谋生,往往以血缘、地缘为纽带聚族而居,族群内部通行来自祖籍地的方言。为了适应住在国的生活,往往还得学会当地语言。东南亚国家大多为多元文化社会,华人族群如何适应住在国的多语环境以便更好地发展,多语多方言的环境中汉语方言会发生哪些变化,具有什么样的特征,这些问题值得引起关注。

目前海外汉语方言研究,多集中于对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印尼等几个国家的汉语方言进行调查,菲律宾闽南话尚未引起重视。“语言借用是语言接触过程中必然产生的语言现象。”【苏金智:《语言接触与语言借用——汉语借词消长研究》,《中国语言学报》2014年第1期,第71页。】菲律宾闽南话研究的现有成果主要集中于他加禄语中的闽南话借词研究,影响较大的是E.Arsenio Manuel和Gloria Chan Yap的成果。Manuel列举了他加禄语中的汉语借词381个,其中大部分为闽南话借词【E Arsenio Manuel.Chinese elements in the Tagalog language: with some indication of Chinese influence on other Philippine languages and cultures, and an excursion into Austronesian linguistics,Manila: Filipiniana Publications,1948.】;Chan Yap通过调查提出目前菲律宾语中的闽南话借词为163个,并从语音和语义两个方面对菲律宾语中的闽南话借词进行分析【Gloria Chan Yap.Hokkien Chinese borrowings in Tagalog,Ph.D. dissertation,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1980.】。闽南话借词中有关烹饪的词汇所占比例最大,因此也有学者对这一类借词进行了专门探讨【Cui, Xuebo,Hokkien Chinese borrowings on cookery in Tagalog,Theory and Practice in Language Studies, 2012,(3),pp.566-571.】。此外,菲律宾多语环境中闽南话与他加禄语、西班牙语、英语等语言的接触与相互影响【Gonzales, W. D. W,Language contact in the Philippines,Language Ecology,2017,(2),pp.185-212.】,菲律宾华裔的语码转换与身份建构之间的关系也是学者关注的问题【Zulueta, Johanna,I speak Chinese but...:Code-switching and identity construction among Chinese-Filipino youth,Caligrama,2007,(2),pp.1-11;Gonzales, W. D. W, Filipino, Chinese, neither, or both? The Lannang identity and its relationship with language,Language & Communication,2021,(77),pp.5-16.】。

以上研究或从他加禄语的研究视角来考察其中的闽南话借词,或采用社会语言学的研究方法从语言接触的角度来探讨闽南话与其他语言的语码转换问题,对菲律宾闽南话语言面貌进行研究的成果并不多见,且多为语音描写。如陈晓锦调查了东南亚华人社区的29个方言点,马尼拉闽南话作为其中一个方言点,书中对其语言概貌进行了呈现【陈晓锦:《东南亚华人社区汉语方言概要》,广州:世界图书出版广东有限公司,2014年。】;蔡惠名对咱人话(闽南话)的语音系统进行了描写,并采用社会语言学的研究方法分析马尼拉华人的语言使用现状【蔡惠名:《菲律宾咱人话研究》,台北:台湾师范大学博士论文,2017年。】;王建设通过对字典的分析结合传统的方言调查,判断菲律宾社会目前通行的闽南话以泉腔闽南话为主【王建设:《<菲英汉综合字典>中的闽南话音系》,《北方语言论丛》2013年,第48—54页。】;郭必之通过对传教士语料的分析,认为17世纪初马尼拉地区华侨所说的闽南话为漳腔闽南话【郭必之:《早期马尼拉闽南语的系属问题》,《语言研究集刊》2018年第2期,第380—393页。】。学者对于菲律宾闽南话的系属判断基本一致,都认为目前通行的是泉腔闽南话。

菲律宾闽南话的词汇特征,目前鲜有学者研究。在语言诸要素中,语音和语法相对稳固,词汇的活跃特点使其更能反映方言在海外多元语言文化环境中所具有的特征。而且词汇与文化的关系密切,如果从共时和历时两个角度对词语进行描写和讨论,从文化遗产的角度进行挖掘,可以看到许多被遗忘或被忽略的文化内容【郭熙,雷朔:《论海外华语的文化遗产价值和研究领域拓展》,《语言文字应用》2022年第2期,第40页。】。

本文通过方言调查结合文献整理,分析菲律宾闽南话词汇的特征,同时探讨跨境方言在多语环境中的语言适应与传承问题。调查词表采用林连通《泉州市方言志》中的“分类词表”。作者2020年12月和2021年8月又分别进行过两次方言调查,对词汇进行核对。【发音人蔡先生,第四代华裔(中菲混血),一直在马尼拉经营建材生意,祖籍石狮莲塘村;发音人施先生,菲律宾华侨,一直在马尼拉经营电子配件生意,祖籍晋江龙湖。本文他加禄语经马尼拉的庄璨玮女士核对,西班牙语经北京语言大学的刘柳博士核对。特此致谢。】文中语料除作者调查所得外,主要还采集自Hokkien Chinese borrowings in Tagalog【Gloria Chan Yap.Hokkien Chinese borrowings in Tagalog,Ph.D. dissertation,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1980.】附录中的借词词条和《菲英汉综合字典》【Chen, Annie.The Pilipino-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菲英汉综合字典》),Manila: SK Publishing,1989.】中的詞条。文中语料以泉腔闽南话记音,符号采用国际音标,声调标实际调值。【目前的菲律宾闽南话以泉腔为主,泉腔内又有鲤城(老城区)、晋江、石狮、南安、惠安等各地口音的差异。传统上以老鲤城区话,即原来的泉州府城腔为泉腔标准,本文也以此为标准进行记音。】用字尽量用本字,但一些普遍通行且在民间已定型的训读字和方言字也采用。【如“lan24la24(咱自己人)”这个词,本字是哪两字尚存分歧,文中采用的是广泛使用的“咱人”的写法。】为了称说的方便,菲律宾闽南话词汇有时简称“菲闽词汇”。

一 菲律宾华人社区概况

菲律宾因“其地迩闽”,一直都是闽南人海外移民的主要目的地。明中叶之前,闽南移民“多为从事贸易的商人和谋生的手工业者、农民等……在所有侨居地中,吕宋的华侨最多”【林国平、邱季端、张贵明:《福建移民史》,北京:方志出版社,2005年,第220页。】。因而,闽南话中常以“吕宋”作为南洋的代称。闽南话中有一些谚语很好地体现了闽南地区与南洋的频繁往来与联系。如“吕宋钱,唐山福”,指的是华侨到吕宋等南洋地区谋生,赚了钱寄回老家,造福乡里。又如“一下传,到台湾;一下谤,到吕宋”,说的是新闻事件的传播速度很快,闽南的信息一下子就传到了台湾和南洋各地。在这些俗谚中“吕宋”并不单指菲律宾,而是泛指南洋地区。

菲律宾具有华人血统者超过1000万,但保留民族特征和华人意识的约150万人,占菲人口的2%左右。目前菲律宾华侨华人85%以上为福建籍,其中又以泉州籍占绝大多数。菲华社会不论其祖籍何处,通用语言为闽南话。华侨华人在菲主要居住于城市,其中大马尼拉地区(Metro Manila)占60%,马尼拉也是菲律宾华人的传统聚居地;余下依次为宿务市(Cebu City)、怡朗市(Iloilo City)和纳卯市(Davao City)。【信息来自泉州市统战部,菲律宾地名沿用福建省侨情普查材料中华侨华人的惯用地名。】

菲律宾是一个多民族多语言共存的国家,国语是以他加禄语(Tagalog)为基础的菲律宾语(Filipino),官方语言为菲律宾语和英语,同时还有100多种地方语言。历史上西班牙语、汉语闽南话、阿拉伯语等语言都对菲律宾的语言生态产生过影响。闽南话作为菲律宾华人社会的通用语言,被当地华人称为“咱人话”,意思为“咱自己人的话”。菲律宾多元语言文化环境中的闽南话呈现出适应性和传承性两个明显特征:一方面在与当地语言的接触中进行交流互动,借鉴融合;一方面保留闽南话的基本特征,并注重闽南话的传承。这一特征在词汇中体现得尤其明显。

二 菲律宾闽南话词汇的适应性

他加禄语在成为菲律宾国语之前,主要通行于大马尼拉地区(Metro Manila),这也是华人最主要的聚居区,因此大部分华人接触最多的也是他加禄语。菲闽词汇的适应性一方面体现在与其他语言(主要是他加禄语)在接触交流过程中的互相借用上,另一方面也体现在为适应新的环境而创造了许多带有明显地域特色的新词汇,以及增加原有词汇的义项。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丰富了闽南话词汇,同时也促进了他加禄语的发展。

(一)他加禄语中的闽南话借词

在Chinese elements in the Tagalog language一书中,Manuel曾提出闽南话借词应在16世纪西班牙殖民时期之前就已进入了他加禄语【E.Arsenio Manuel,Chinese elements in the Tagalog language: with some indication of Chinese influence on other Philippine languages and cultures, and an excursion into Austronesian linguistics,Manila: Filipiniana Publications,1948,pp.94.】。ChanYap提出的时间则更早,认为这些闽南话词汇在7世纪便已进入了他加禄语【Gloria Chan Yap,Hokkien Chinese borrowings in Tagalog,Ph.D. dissertation,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1980,pp.2.】。尽管学者对于闽南话借词进入他加禄语的时间存在分歧,但可以确定的是早期的闽南移民在与菲律宾人民共同开发与建设菲律宾的过程中,闽南话词汇就已被他加禄语大量借用,并对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他加禄语中闽南话借词的范围包括饮食烹饪、亲属称谓、动作行为、抽象概念、冶金锻造、工具设备、商业、农业等多个方面,常见的有如下几类。

1.食品类:lomi卤面、misua面线、bihon米粉、kintsay芹菜、pechay白菜、utaw乌豆、toge豆芽、upo葫匏(匏瓜)、yansoy芫荽、goto牛肚(他加禄语中指一种加了牛肚的粥)、tito猪肚、tikoy甜粿(甜年糕)、hopia好饼(一种馅饼)、lumpia润饼(一种类似春卷的食品)、siopao烧包(肉包子)、tawpe豆皮、tawsi豆豉、tokwa豆干、toyo豆油(酱油)、kiamchay咸菜、hebi虾螕(虾皮)、ponkan胖柑(芦柑)、dikiam李咸(李子果脯)等。

2.烹饪方式:pesa白煠(原指用水煮熟食物;在菲律宾指的是添加了姜和米汤煮成的鱼汤)、siyansi煎匙(锅铲)、tiyam砧、bilao米漏(竹筛子)、lansong笼床(蒸笼)、pohiya匏桸(用葫芦匏制成的瓢)等。

3.亲属称谓:ingkong引公(祖父)、impo引婆(祖母)、angkong安公(祖父)、amah安妈(祖母)、kuya哥仔(哥哥)、diko二哥、ate阿姊、ditse二姊、inso引嫂(嫂子)等。

4.社會称呼:lanlang咱人(咱自己人)、Sangley(对应的词语存在争议,最常提到的对应词语是“商旅”“生理”“常来”;西班牙殖民时期对在菲华商或华人的称呼)、intsik引叔(闽南话中的意思是“叔叔”,后演变为菲律宾人对华人的称呼,本是尊称,但现在带有贬义)、kuwekong鸡公(公鸡,他加禄语中指皮条客)等。

5.生活用品:susi锁匙(钥匙)、tanglaw灯楼、tingsim灯芯、tinghoy灯火、angpao红包等。

6.农工百艺:hungkoy风鼓(用来去除秕穅的农具)、lithaw犁头(犁头)、kuwatsoy阔嘴(鹤嘴锄)、suwapan线板、baktaw墨斗、kusot锯屑(刨花)、kutiyam锯砧(制作金银首饰时使用的模具)、tanso铜索(泛指铜制品)、tokoy桌柜(金银匠专用的工作台)、wayukak碗壶壳(装硼砂溶液的器皿)、taykong舵工(掌舵人)、pakiyaw缚缴(批发)、suki主客(老主顾)、huweteng花当(一种博彩式的赌博)等。

7.服饰类:bimpo面布(毛巾)、hikaw耳钩(耳环)、lawlaw老老(衣服松垮不合身)、tutsang头鬃(短发)等。

8.动作行为:sabsab歃歃(原指不停地吃零食,他加禄语中引申为“吃相难看”)、hukbo服务(他加禄语中引申为“军队”)、suwat绝(断绝,他加禄语中引申为“训斥”)等。

9.品行性质:gunggong戆戆(愚笨)、pusiyaw不肖(他加禄语中引申为“苍白”)、buwisit无衣食(原指人死后无人供奉,他加禄语中引申为“讨厌鬼”)等。

10.医疗药品类:kuyo膏药(特指用于医治脓肿的膏药)、pinse硼砂、singkak神曲(一种药茶,用于治疗腹泻、中暑和消化不良等疾病)等。

11.动物类:guya牛仔(小牛)、kiti鸡弟(小鸡)、tanga虫仔(虫子,引申为“笨蛋”)、suwahe沙虾、tuwabak大目(庇隆鳓)、tuwakang大江(孔氏小公鱼)等。

Cunanan认为“汉语借词包含了文化、亲属关系和食物等基本方面,这可能表明它们对菲律宾文化的核心产生了深远的影响。”【Cunanan F C .Survey of works on Philippine languages written by Chinese authors.Philippine Social Sciences Review,2014(2),P.68.】同时,闽南方言文化也在这种语言接触过程中,融入了菲律宾的多元文化。他加禄语中的闽南话借词数量很多且年代久远,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闽南移民与菲律宾人民共同开发菲律宾的悠久历史。

(二)菲律宾闽南话中的他加禄语借词【本文所谓他加禄语借词指的是闽南话从他加禄语借入的词语,但不意味着这个词的原始来源一定是他加禄语,也有可能是其他语言的词语被他加禄语借用之后,再从他加禄语被借入闽南话。】

闽南话在与他加禄语的接触互动中,词汇的借用是双向的,许多他加禄语词语也进入了菲律宾的闽南话词汇中,较早借用的词语还具有相对固定的汉字书写形式。闽南话中的他加禄语借词除了人名、地名等专有名词的音译借词外,最常见的还有饮食类与日常生活类的词汇,例如:

1.饮食类

甘仔得[kam33a24tit5]:西红柿,他加禄语kamatis的音译。

乌榄[33na55]:饭菜,他加禄语ulam的音译。

班而产[ban33li22tshan55]:一种面包,他加禄语pandesal的音译。

西油地[se33iu22te33]:佛手瓜,他加禄语sayote的音译。

夏乐夏乐[ha22lk22ha22lk24]:一种甜品,他加禄语halo-halo的音译。

仙突[sian33tut24]:一种类似山竹的果子,他加禄语santol的音译。

巴薯[pa33ts24]:马铃薯,源自他加禄语patatas。

2.日常生活类

大家乐[tai22ka33lk24]:他加禄语,他加禄语Taɡaloɡ的音译。

霎文[sap5bun24]:肥皂,他加禄语sabon的音译。也常写成“雪文”。

加薄[ka33pk5]:木棉,他加禄语kapok的音译。

描笼[ba22l55]:菲律宾国服,他加禄语baronɡ的音译。

公班牙[k33pan33ɡa24]:公司,他加禄语Kumpanya的音译。

八连[pat5lian24]:西班牙时期由统治者指定让华人经商的地区,他加禄语Parian的音译。

干道角[kan33t22kak5]:街角,“干道”是他加禄语kanto的音译,意思是“街角”。

描笼涯[ba22la22ɡai24]:菲律宾基层行政区划,他加禄语baranɡay的音译,原指早期的马来人从婆罗洲移居菲律宾时所使用的一种船只,后引申为菲律宾基础行政区划名称。而之前那种船只则称“描笼涯船”。

芒甲[ba22ka5]:小木船,他加禄语banca的音译。

武乐刀[bu24lk5to33]:一种弯刀,他加禄语bolo的音译。

啡仔[pi33a55]:口哨,源自他加禄语pito,取一个音节“pi”音译为“啡”,后面加上闽南话词缀“仔”,有时也称“啡啡仔”。

3.地名的译写

地名是日常生活中使用非常频繁的一种专名,通常采用音译的方式进行借用。早期移居菲律宾的闽南人以闽南话音译菲律宾地名,形成了一套较完整的地名系统,而且还具有相对统一的汉字译写形式。闽南人移居菲律宾的历史悠久,许多菲律宾地名最早是由闽南话进行译写且已广泛流传,所以也成了这些地名约定俗成的汉译名称。常见的如“吕宋[l22s41]、碧瑶[phiak5io24]、宿务[sk5bu41]、三宝颜[sam33bo24gan24]”等地方的汉译名称,采用的就是闽南话的音译。

闽南话借用他加禄语的方式大多为音译,即直接的语音借用,选择音同或音近的汉字来记录读音,并进行语音改造以适应闽南话的语音系统。有些音译借词还会兼顾意义,如“halo-halo”是菲律宾一种很受欢迎的甜品,将碎冰、新鲜水果、豆类等食材混合在一起制成,华人将它翻译成“夏乐夏乐”就很巧妙,音意兼顾。还有一些借词采用的是音译加汉语语素的方式。如“描笼涯船”,“描笼涯”是他加禄语baranɡay的音译,原指早期马来人移居菲律宾时所使用的一种船只,闽南话在音译的基础上加上表示义类的语素“船”。

他加禄语借词不仅在菲律宾的华人社区使用,还因华侨华人与闽南家乡的频繁往来,有一部分词汇也进入了祖籍地的闽南话中,如“甘仔得(西红柿)”就是福建闽南话的常用词,而且当地人习焉不察并未意识到这是个外来词。

(三)闽南话中的西班牙语借词

西班牙曾对菲律宾进行长达300多年的殖民统治,对菲律宾的语言文化产生巨大影响。这种殖民统治之下的语言文化传播也对菲律宾的闽南话产生影响。为便于向华人传教,早在1575年西班牙传教士拉达(M.de.Rada,1533-?)就已编写了《华语韵编》(Arte vocabulario de la lengua China),这是教会闽南方言文献中唯一专门记录泉州腔的【张嘉星:《传教士与闽南方言辞典》,《文献季刊》2006年第1期,第184页。】。随后传教士们还相继编写了《天主教教义》(Doctrina Christiana en lengua China)(Fr.Juan Cobo)和《新刊僚氏正教便览》(Memorial de la vida Christiana en lengua China)(Domingo de Nieva)等用闽南话编写的教会书籍【蔡惠名:《菲律宾咱人话研究》,第13页。】。因此,许多西班牙语借词进入了菲律宾闽南话中,特别是一些与宗教相关的词汇。例如:

巴例[pa33le41],西班牙语padre的音译,西班牙语中表示“父亲”“神父”等意思。菲律宾闽南话中用于男人之间相互友好的称呼,相当于“老兄”“兄弟”的意思。

玛例[ma24le41],西班牙语madre的音译,西班语中表示“母亲”“修女”等意思。菲律宾宾闽南话中则用于女子间相互友好的称呼,相当于“姐妹”的意思。

公巴例[k33pa33le41]/公玛例[k33ma24le41],西班牙语compadre/comadre的音译,用于称呼自己孩子的教父母,有时也可以用于称呼自己孩子的义父和义母。

tito[ti33to0]:西班牙语tío的音译,用于直呼叔、伯、舅、姑父和姨父等亲戚,也可用于称呼没有亲属关系的男性长辈。

tita[ti33ta0]:西班牙语tía的音译,用于直呼姑、姨、婶和舅妈等亲戚,也可用于称呼没有亲属关系的女性长辈。

这些西班牙借词至今在菲律宾华人生活中频繁使用,但因其明显的宗教色彩,在其他闽南话通行地域则很少使用。

(四)新词与新义项的产生与发展

语言诸要素中,词汇对于环境的反应速度最快。为了更好地适应移居地的环境,尽快融入异国他乡的生活,菲律宾的闽南人不断地创造出新词或增加原有词语的义项以指称移居地的新事物或新现象。

1.创造具有鲜明地域特色的新词

许多菲闽词汇带有鲜明的菲律宾地域色彩,大多也只通行于菲律賓的华人社会。这些词汇与华侨华人移居菲律宾的历史密切相关,也折射了华侨华人生活中的语言文化现象。例如:

出世仔,华菲混血儿,是华人与菲律宾土著通婚后所生的混血后代,通常是父亲为华人,母亲为菲律宾人。这一特殊群体在西文中有Chinese Mestizo、Sangley Mestizo和Mestizo等不同的称呼,但在闽南话中都称为“出世仔”。

牵番婆,华人男子与菲律宾土著女子通婚,反映了早期移居菲律宾的闽南人以男性居多的现象。

菜仔店,早期华侨在菲律宾开设的小型杂货店。“在菲华人的主体是商贩和各类工匠,有相当部分华人具有商贩和手工匠的双重职业,他们用手艺制作或加工商品,在自己的店铺或沿街推销。【庄国土、陈华岳:《菲律宾华人通史》,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147页。】”因此,在菲律宾有华人聚居的地方就能看到华人开设的菜仔店。

亡人节,菲律宾华人除了保留清明扫墓的传统习俗外,11月1日天主教的万圣节也是扫墓祭拜先人的日子,称之为“亡人节”。这是菲律宾华人在传统丧葬习俗方面融入当地的例子,也反映了西班牙殖民者在菲律宾传播天主教对华人文化的影响。

墓厝,菲律宾华人义山中建造的楼房式坟墓,这也是华人在丧葬习俗方面中菲融合的体现。菲律宾的墓厝样式与祖籍地闽南地区的墓地样式截然不同,豪华墓厝甚至建成了两三层楼高的独栋别墅,且各项功能齐全。

2.原有词义的发展演变

菲律宾闽南话中还有一些词汇是祖籍地闽南话中也有的,但词义发生了发展演变,最常见的是增加了新的义项。例如:

山顶,原来只有一个义项“山的顶部;山最高的地方”,但在菲律宾闽南话中还指称在吕宋岛内的、马尼拉以外的地区。如碧瑶(Baguio)位于吕宋岛中部的本格特省(Benguet Province),它位于吕宋岛但不属于马尼拉地区,那么这个地方相对于马尼拉地区而言就是“山顶”,这些地方的人是“山顶人”。

乡亲话,菲律宾闽南人称广东人说的粤语。

妫汭,原指妫水隈曲之处,在菲律宾华人社会还指“菲华妫汭五姓联宗总会”,联宗的五姓为“姚、虞、陈、胡、田”。多姓联宗是海外华人社会的一种特殊的社会组织形式。

除了词义的发展演变,菲律宾闽南话词汇还通过增强构词能力的方式来增强其能产性,以适应新环境。如“咱人”,在福建地区闽南话中的意思是“咱们,总称己方和对方”,菲律宾则用于华人自称,而且产生了许多由“咱人”构成的新词语。如“咱人话(闽南话)”“咱人菜馆(中式餐厅)”“咱人桌(中式菜肴)”“咱人年兜(农历新年)”“咱人名(当地华人的中文名)”等等。

菲律宾闽南话在词汇方面的这种适应性、包容性,使得菲闽词汇带有明显的地域特征,同时也对菲律宾华文文学的创作具有深远的影响。因此,菲律宾华文文学既有鲜明的菲律宾本土色彩,又有浓郁的闽南话特色。【林明贤:《菲律宾华文文学语言特色》,《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3期,第96—100页。】

三 菲律宾闽南话词汇的传承性

语言被菲律宾华人视为与中国传统之间联系的纽带【Ang-See,Teresita(洪玉华),The Chinese in the Philippines: Pms androble perspectives. Vol.1,Manila: Kaisa Para sa Kaunlaran,1990.】,这种语言在菲律宾指的是汉语方言中的闽南话。“闽南话被菲律宾华人认为是祖先的语言。尽管懂几种语言,但菲律宾华人相信保持闽南话可以保持他们的华人意识,也因此能够成为菲律宾华人的一员。【Gonzales,W.D.W,Filipino, Chinese, neither, or both? The Lannang identity and its relationship with language,Language & Communication,2021,(77),pp.11.】”特别是老一辈华人经常教育子孙要“学咱人话,识咱人条规(学闽南话,懂闽南人的规矩)”。

因为菲律宾华人较为强烈的族群意识和对母方言的自觉传承,加上闽南人的人口比例在菲律宾华人中始终占绝对优势,所以闽南话一直都是菲律宾华人社会的通用语言,在核心词汇方面也得到了较好的传承。

菲闽词汇的传承性主要表示在与祖籍地方言相比,菲闽词汇带有更多存古色彩,在其词汇系统中较完整地保留了方言特征词、汉语古语词和方言老词语。

(一)方言特征词

“方言特征词是从方言区片的比较研究中提取出来的、对内一致、对外排他的有特征意义的方言词……方言特征词是常用的核心词、基本词,还常是多义词,构成词语能力较强。”【李如龙:《论方言特征词的特征——以闽方言为例》,《方言》2014年第2期,第97页。】菲闽词汇较好地保留了闽方言的特征词,例如:

有关人体各部位的:骹(腿和脚)、喙(嘴巴)、腹(肚子)。

有关生产与生活资料的:厝(房子)、鼎(锅)、箸(筷子)、糜(粥)、卵(蛋)、塗(土)、箬(叶子)、翼(翅膀)、烌(灰)。

有关动作和行为的:曝(晒)、缚(绑)、趁(赚取)、拍(打)。

有关性质和状态的:否(坏)、芳(香)、悬(高)、滇(满)、燋(干)、戆(呆)。

人称代词:伊(第三人称)、汝(第二人称)、咱(总称己方和对方)。

这些词在菲闽词汇中也都是基本词、核心词,在菲律宾华人的日常交际中使用频率很高,而且构词能力很强。如“骹”,闽南话读音为kha33。《说文解字·骨部》:“骹,胫也。”段玉裁注:“胫,膝下也。凡物之胫皆曰骹。”《说文》中“骹”的意思是小腿。《尔雅·释畜》:“马四骹皆白,驓。”此处“骹”亦指“膝下”,即小腿。《广韵》中对“骹”的释义为“胫骨近足细处”,指脚踝。宋·苏轼《次韵袁公济谢芎椒》诗云“河鱼溃腹空号楚,汗水流骹始信吴。”苏诗自注云:“《吴真君服椒法》云:半年脚心汗如水。”依此,此处“骹”应是指脚。宋·梅尧臣《潘歙州话庐山》诗中“坐石浸两骹,炎肤起芒粟。”诗中“骹”可能指的是脚踝到脚的部位。可見“骹”这个词古语已用之。但现代汉语中已不再使用,《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也未收录。在闽南话中,“骹”仍是一个使用频率非常高,而且具有多个义项,造词能力很强的特征词。闽南话中腿和脚都可称为“骹”,组成的词语如“骹骨(脚)、骹盘(脚面)、骹手(手脚)、骹头趺(膝盖)、骹步(脚步)、骹数(角色)、骹踏车(自行车)、骹球(足球)”等。也可以表示“东西的下部”,如“山骹(山脚)、桌骹(桌脚)、床骹(床脚)”等。还可以表示“位置在低处的”,如“下骹(下面)、塗骹(地板)”等。菲闽词汇中的“骹”保留了其基本特征,《菲英汉综合字典》中收录了多个由“骹”组成的词语,如“摆骹(瘸脚)、骹球(足球)、山骹(山脚)”等【《菲英汉综合字典》中的“骹”写成常用训读字“脚”。】。此外,还有一些特征词是以方言俗字来记录,使用频率也很高,造词能力强,菲闽词汇中同样保留了这些特征词,常见的如表示“宰杀、切割”义的动词“刣”,表示“边沿”义的名词“墘”。

(二)汉语古语词

本文所谓古语词指的是古代汉语遗留在闽南话中的词语,这些词可在古代辞书中查找到相应的反切和释义以作本字论证。闽南话中的许多特征词也是古语词,如上文所分析的“骹”。但特征词还须具有“对内一致、对外排他”等特征意义,需要具备基本词的常用性、能产性等性质,而古语词则主要是从传承性的角度考虑。菲闽词汇中保留了大量的古语词,例如:

飏,《说文·风部》:“飏,风所飞扬也。”《广韵·漾韵》馀亮切:“飏,风飞。”闽南话中有“飞扬”“扇风”等义项,菲闽词汇中有“飏扇(扇扇子)”“飏风(扇风)”等词语。

枋,《说文·木部》:“枋,木。可作车。”指的是古书中所说的一种树,木材可做车。《庄子·逍遥游》中也有“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的语句,句中“榆枋”分别指榆树和枋树。枋,《集韵》中属阳韵字,分房切。闽南话中有“木板”和“像板状物”的义项,菲闽词汇中有“床枋”“楼枋”“石枋”等词语。

此外,还有表示动作和行为的“摕(拿)、詈(咒骂)、徛(站立)、跍(蹲)、剉(砍)、捋(梳理)、缉(追)、徙(移动)、烊(溶化)”等;

表示生产和生活用具的“鉎(铁锈)、索(绳子)、岫(窝儿)、铳(枪)、册(书)”等;

表示性质和状态的“枵(饿)、洘(稠)、晏(晚)”等;

表示数目的“廿(二十)、卅(三十)、卌(四十)”等词语。

(三)方言老词语

方言老词语指的是老年人常说,而年青人不常使用的词汇和短语。如“骹球、课室、睏房、霸塗、塍蛤仔、柑杞”等词语,闽南地区的年青人已不常使用,表达相应概念时使用的是“足球、教室、卧室、水泥、青蛙、枸杞”等普通话的说法。

方言老词语很能体现方言的地域性特征,体现不同地域的人们观察事物时的不同视角与思维方式。如闽南话中称“地震”为“地牛翻身”,就体现了闽南人对这一地理现象的理解。菲闽词汇同样保留了大量闽南话中的方言老词语。除以上提到的一些词语外,菲闽词汇中保留的常用方言老词语还可以从不同的方面举出如下不少例子。

表示身体部位的:目珠(眼睛)、下颏(下巴)、颔胿(脖子)、手后捅(手肘)、重巡(双眼皮)。

表示亲属称谓的:引公(祖父)、引妈(祖母)、契爸(义父)、契母(义母)、契囝(义子)、煞尾囝(最小的儿子)、煞尾孙(最小的孙子)、安堂(同姓氏的人互称)。

表示动作行为的:幔(揽)、囥(藏)、嗍(吮吸)、糋(炸)、挽(采摘)、喫(啃咬)、揉身(擦身)、应呃(打嗝)、哈唏(打呵欠)、白贼(撒谎)、冤家(吵架)、带身(怀孕)。

表示心理活动的:挂意(挂念)、恶妒(妒忌)、仄脱(糟蹋)、放刁(威胁)、创戆(捉弄)。

表示品行外貌的:缘投(英俊)、咸涩(比喻吝啬)、戆(呆傻)、枵鬼(吝啬)、无路用(无能)、贫惰(懒惰)、笑神(含笑的神情)。

表示性质状态的:乌暗(黑暗)、半生熟(夹生)、清气(干净)。

生产生活类的:起厝(盖房子)、捍车(驾駛)、趁钱(挣钱)、收数(收账)、拍损(糟蹋)、探墓(扫墓)。

生活用具类的:厝宅(住宅)、碗橱(碗柜)、草窒(软木塞子)、馃合(一种供品)、齿抿(牙刷)、纱衫(汗衫)、手指(戒指)、浅拖(拖鞋)、批壳(信封)、风吹(风筝)、吊镜(望远镜)、霜厨(电冰箱)、电塗(电池)、火擦(火柴)。

疾病医疗类的:病厝(医院)、刣割(做手术)、刣割房(手术室)、急烧(陶制药罐)、青盲(失明)、缺喙(兔唇)、鸭母蹄(平足)、瘕痀(哮喘病)。

表示食物名称的:菜头(白萝卜)、玉蜀黍(玉米)、鸡卵糕(蛋糕)、旋仔(芒果)、霸葱(洋葱)、红菜(茄子)、风鼓(杨桃)、风糖(润喉糖)、糖霜(冰糖)。

表示动物名称的:牲牲(畜生)、四骹蛇(蜥蜴)、家蚤(跳蚤)、胡蝇(苍蝇)、蠓仔(蚊子)、饭匙铳(眼镜蛇)、虫豸(虫子)、塍婴(蜻蜓)、牛屎龟(天牛)。

表示时间的:天拆筪(拂晓)、透早(一大早)、早起(早上)、日昼(中午)、暗暝(夜晚)、顶日(前天)、规日(一整天)。

这些方言老词语至今仍广泛地使用于菲律宾闽南话中,有些说法在祖籍地的闽南话中甚至都已很少使用了。如“天拆筪”,这一说法在闽南地区即使是老年人也很少使用了。《集韻》:“筪,辖甲切,音狎。竹名。”原指古书上的一种竹子,闽南话中指竹皮。“天拆筪”,天色如撕开竹皮那般慢慢显出亮色,以此形容拂晓时分天色慢慢变亮的情景,非常形象。又如“枸杞”,在菲闽词汇中仍保留着“柑杞”的叫法。旅菲华侨温陵氏在《当归熟地一枝春——妻儿还乡记》中,就从故乡亲人的礼物“当归熟地一枝春,柑杞生地空心莲”领悟到亲人的期盼是落叶能归根【温陵氏:《当归熟地一枝春——妻儿还乡记》,《华文文学》1987年第3期,第55页。】。其中“柑杞”谐音“甘居”,在旅居国外的老华侨心里“柑杞”具有特殊的寓意。受普通话影响,如今在闽南地区“柑杞”大多已被“枸杞”这一普通话词语所取代。

菲律宾闽南话词汇的传承性特征,或者说是存古性特征在老一辈华侨华人身上体现得较为明显。而华裔青年已经融入菲律宾社会、适应当地的习俗和传统,他们首先习得与经常使用的是菲律宾语与英语;随着国际中文教育的发展,他们还掌握了普通话。闽南话的使用范围不断缩小,闽南话词汇也出现了衰退现象。

“跨境移民群体进入新的居住国后,面对巨大的生存压力和语言障碍,需要解决‘入乡随俗的问题”,需要采取一定的语言策略以适应新的语言文化环境【周庆生:《语言适应-传承模式:以东干族为例》,《语言战略研究》2018年第4期,第10—18页。】。闽南人移居菲律宾的历史悠久,且构成了菲律宾华人社会的主体,闽南话在很长时间内都是菲律宾华人社会的通用语言。为了适应菲律宾的多元语言文化环境,闽南人在语言适应方面采取的是“适应—传承”的模式:一方面与当地语言交流互动,相互融合;一方面保留闽南话的基本特征,坚持闽南话的传承,并将其视为重要的族群标志。这种语言适应模式反映到词汇中,使得菲律宾的闽南话词汇带有适应性与传承性两个明显的特征。适应性主要表现在与他加禄语的互相借用,以及富有地域特色的新词与新义的产生,体现了海外方言离开祖籍地之后的创新与发展。传承性主要表现在方言特征词、古语词与方言老词语的较好保留,体现了海外汉语方言对祖籍地方言文化的继承与保留。

对词汇的适应性进行研究,可以探寻闽南移民在与菲律宾人民共同开发建设菲律宾的过程中,文化交流融合的悠久历史。对词汇的传承性进行研究,可以更好地保存文化的历史印迹,增强华裔青年对中华文化与祖籍地文化的认同感。“近几十年来地方特有的物质生活和精神世界几近消亡,承负它们的语词也逐渐不为青年一代使用”【王洪君,《抢救方言与抢救地方风俗文化》,《语言战略研究》2019年第3期,第96页。】,闽南话衰退现象在菲律宾华裔青年身上同样表现得很明显。海外汉语方言的研究、海外汉语资源的搜集与保护应引起更多关注。

Adaptability and Inheritance of Hokkien Words in the Philippines

ZHU Ti-ti

Abstract: Hokkien people have a long history of immigrating to the Philippines and constitute the majority of the Chinese community there. Therefore, the hokkien has also been the common language of the Chinese community in the Philippines. The hokkien has two distinct characteristics of adaptability and inheritance in the diverse languages and cultural environment of the Philippines. Language adaptability is mainly manifested in the mutual borrowing phenomenon between hokkien and Tagalog, and in the emergence of new words and meanings with local characteristics, which reflects the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overseas Chinese dialects after leaving their ancestral areas. Language Inheritance is mainly manifested in the good preservation of dialect characteristic words, archaic words, and old dialect words, which reflects the inheritance and preservation of the local language and culture of ancestors in overseas Chinese dialects.

Keywords: Philippines; hokkien words; adaptability; inheritance

【責任编辑:陈 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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