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平
三三两两的采矿工,从巷道四周
汇过来,脚步是从容的
交班前保养的,凿岩采掘机
比洗过的工装,还干净
一些陈旧的铁锤和钢钎
早放进,矿史的陈列馆
把地下的和煦,从罐笼带上来
有温度的语言和矿石,也被带上来
只是含铁的石头,沉默而高贵
在主井提升机的欢唱中
会从无人值守的VIP通道走出来
而巷道深处,春光只是个忙碌的词
夯实的采矿汉子,一张嘴
就把春天的故事存进身体里
唯有走出罐笼的那一刻
被暖风吹一下,他才看见
春,在罐笼前扬起了脸
脱去棉袄的采场,瘦了一圈又一圈
行走的矿石,衔着春
新鲜的矿石,是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不带行李和包裹
如冰雪融化的水,流进光滑的溪
被春天的阳光,催一遍
萌动的心,就会长出草
蓝天下大朵的云,听到矿石在交谈
有时大聲说,有时在低语
有从高村来,有从张庄来
还有来自地下深处的五百米
这些灵性的石头,围起来
如一个个在林间跳跃的小精灵
听见春天的鸟鸣,都会睁大眼
山花浮动的暗香
伏在运矿车与电车的转换间
绿色铺满的春韵画廊
被按在长长的皮带运输线上
我相信,把一吨吨敞亮的情怀
带到大高炉的打卡地
这些砥砺前行的矿石,心里一定
衔着春
轻盈的春风,穿过振动筛
站在圆筒仓的峡谷中,我听到
矿石拔节的骨骼响,夹在隐约的春雷里
仿佛有一座冰川,在融化
振动筛的弹床上,一群
一寸高的矿石,在舞蹈
不疾不徐的节奏,透过筛网眼
紧跟着传送带
看不见操作工,只有来回移动的
监控探头,熬红了眼
不远处的选矿厂房里
球磨机,欢快地歌唱着
好像还有看不见的矿元素
停在滚筒的睫毛上,将落差的势能
转成耀眼的光,越过头顶
那沙沙的脚步,日夜在传承
犹如一阵轻盈的春风,穿过振动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