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窄化与话语优化: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的再思考

2023-05-30 08:32谭天
理论导刊 2023年3期

摘 要:信息窄化是信息过载重压下“媒体—算法—用户”循环和“需求—搜寻—满足”闭环的产物。作为信息技术迭代和传播格局嬗变后海量信息差异化供给及选择的结果,信息窄化引发的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隐忧也逐渐显现。其负效应——“信息偏食”“信息投喂”“信息圈层”和“信息裹挟”在限制话语主体思维和行为的同时阻隔着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传播与构建。因此,如何突破信息窄化重围成为思想政治教育面临的新课题。思想政治教育需从话语优化角度予以辩证思考和科学应对,在坚持话语权的一元主导与多样共生中把控话语场域,在注重话语内容的再生产与再完善中保证有效供给,在增强话语方式的交互性与启发性中促进多向互动,在推动话语空间面向时代与回归实践中实现持续转向。

关键词:信息窄化;话语优化;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话语发展

中图分类号:G4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3)03-0118-07

基金项目:研究阐释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精神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新时代推进马克思主义学习型政党建设研究”(22ZDA036);2021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特别委托项目“红军长征史”(21@ZH048)。

作者简介:谭天(1994—),女,贵州铜仁人,贵州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铜仁学院党政办公室研究人员,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

信息窄化是信息过载重压下媒介与用户双向过滤后的产物,与信息海量化以悖论逻辑在信息环境中出场[1]。诚然,它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供过于需的信息危机,但在算法偏倚与人为偏好的无序缩减下,也使人们受限于与信息发展初衷和演进轨迹相背离的窄化世界。话语理论代表人物Michel Foucaultd认为,话语能有效连接人与外部世界,人类思想认知需经由话语方能表达[2]47。但不能否认的是,算法与自我营造的拟态环境已无可避免地与真实世界存在某种偏差,信息窄化负效应也在限制话语主体对客观世界的感知与判断中削弱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构建与传播。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承载着具象性与抽象性的话语形态,发挥着信息流和意识流的传导功能,作为表述真理的言语行为和促进交流、实现共同进步的重要载体,其价值关切不仅在于单纯的事实性陈述,还在于遵从话语主体的实际性需要,谋求话语双方“共识域”的扩大和融合,引导话语主体正确认识更为客观和全面的世界。因此,如何突破信息的窄化壁垒,寻求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的优化进路,成为目前思想政治教育需要进一步探讨的课题。但审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研究现状,基于网络时代信息庞杂的研究成果颇多,立足于智媒时代信息窄化的学术探索却甚少。信息窄化是不可回避且不易解决的问题,面向信息窄化的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优化更值得重视和深思。

一、出场:信息过载重压下窄化的信息世界

以人工智能为核心的新一代信息技术革命迅速席卷全球,持续推动信息系统的迭代和传播格局的嬗变,虽然信息窄化并非智媒时代的特殊现象,但随着信息爆炸式增长和裂变式传播,算法推荐的登场和自主选择的加持使信息窄化现象呈现出纵深蔓延的趋势,具体如图1所示。

(一)算法机制与精准推送下信息窄化的拟态环境

“信息窄化”(Information narrowing)一词最早见于Cass Sunstein的著作《网络共和国——网络社会中的民主问题》中,意为“网络让人们更容易获得的是自己喜欢的信息,而拒绝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信息,事实上人们得到的是‘窄化的信息”[3]。这一观点虽诞生于以静态站内阅读为主的web10时代,但仍适用以动态全媒体共享为主的web30环境。究其技术原理,与算法机制、精准推送等介入信息生产和传播过程密切相关。Devito曾对比了传统媒体和算法机制两种不同的信息生产原则和价值取向,指出传统媒体具有公共属性,更关注社会现状;而算法新闻则主要受商業利润驱动,更偏向生产和传播相对个性化的信息[4]。在信息生产初期,科技型公司和新闻媒体利用算法程序进行自动化机器人写作,在算法机制作用下,信息生产模式逐渐从PGC(专业生产内容)到UGC(用户生产内容)并向MGC(机器生成内容)和AGC(算法生成内容)转变[5],导致传统人工信息生产与编辑被技术代码所取代,机器人作为“把关人”操控和限制着公众的认知范畴和认知模式[6]。而在信息分发环节中,各大网络平台通过抓取浏览痕迹、点击频次及分析选择偏好为用户精准“画像”,将定制信息与个性化需求精准匹配,并将用户兴味索然却价值斐然的信息通过“过滤气泡”拒之门外,使用户囚禁于充斥同质化信息和冗余性数据的拟态环境。

需要说明的是,“信息窄化”一词虽源自Cass Sunstein,但国外传播学同义语概念“选择性接触”(Selective exposure)则可追溯至20世纪40年代,迄今为止该领域的研究已相对成熟。而近年来,国内外传播学界以“信息茧房”“回音室”“过滤气泡”为主题的相关研究亦呈攀升态势,并普遍将信息窄化作为其研究内容的因变量和结果变量。

(二)自主让渡与自主迎合中信息窄化的纵向加固

就信息技术进步对传统受众的整体效能而言,信息技术无疑赋予了个体前所未有的选择范畴与传播能力。但从新一轮信息技术引发的社会隐忧来看,全然接受新技术的赋权与赋能则代表受众自主的让渡。自主意为建构自己目标和价值的能力,以及有自由决定并行动的能力[7]。于受众而言,接受算法推荐意味着对获取和处理信息的自主决策权的部分让渡,代表着接受算法代替个人决定“看什么和不看什么”“多看什么少看什么”[8]。这种决策模式虽有助于推动信息的高速流动和高效扩散,但受制于决策的单向关系和线性范围,受众的自主性和延展性也受压于无形,这导致受众在算法技术与部分个人意志共设的拟态环境中盲信盲从。

作为自主权让渡的被动产物,信息窄化也是受众主动选择的实然结果。如同国外学者所述的“选择性接触”即人们主动接近支持性信息并选择回避可能挑战性信息[9],大众看似乐于接受多样观点思想的激荡碰撞,但不少受众实则更偏向符合自我兴趣和看法的信息,主动迎合了“投其所好”的潜在逻辑,自主采取了“趋同避异”的行动策略[10]。由于对某类信息的偏向甚至偏执,加之“媒体—算法—用户”三者的无限循环和“回音室”效应的反复强化,用户逐渐偏离平衡开放的信息系统,在“需求—搜寻—满足”的环路内深陷信息窄化的泥潭而不自知。

二、困局:信息窄化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设置的多重障碍

“话语是人类语言长期发展的历史产物”[11],话语的生成、运行与发展是外部环境与内部动机交织作用的结果,而信息窄化负效应在影响话语主体认知、思维和行为的同时阻隔着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建构与传播。与信息窄化呈双向因果关系的“信息偏食”“信息投喂”“信息圈层”和“信息裹挟”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设置了多重障碍。

(一)“信息偏食”限制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表达

媒介理论学家Marshall Mcluhan曾言,“每一种技术都创造一种环境”[12]。事实上,算法作为一种信息技术虽并不带有“原罪”,但在话语主体独特偏好和精准推送、协同过滤共同营造下,“信息偏食”成为窄化拟态环境的首要特征。话语内容是整个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体系的核心要素,决定着话语体系的性质和方向。诚然,这种“偏食”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话语内容与话语主体匹配度的提升,有助于减轻话语主体的认知负担,但倘若话语主体成为长期“偏食者”,则会导致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表达失真、失准与失衡。

在算法主导的弱人工智能时代,话语主体以各自的诉求和选择形成不同“信息偏食”,并成为制约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表达的重要因素。一方面,对同质化内容的“偏食”限制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的多元表达。精准推送和协同过滤致使信息“偶遇”的可能性逐渐降低,异质性内容的存在感逐步被缩减,进而营造出一种同质化信息高度聚合、趋同性价值深度传播的环境。于话语主体而言,受制于信息来源的单一性和片面性,其接受面和接受度也必然受到窄化及弱化,认知局限性乃至视野盲区、误区日趋扩大化和复杂化,使其难以根据知识元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产生共鸣效应和联想反应。另一方面,对碎片化内容的“偏食”限制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的完整表达。算法技术精准迎合了受众即时性、个性化的浏览喜好,却使信息内容呈现流动的碎片化样态。当以短视频、微语言等为代表的碎片化话语弥散于窄化的网络空间,分散的观察视角、零碎的信息文本和碎片化的信息要素则割裂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的连贯性和整体性。而当话语主体习惯于这种“休闲式”浅理解、“走马观花式”泛阅读时,也必将削弱其对系统性话语的接受意愿和深层次的思辨能力。同时,对小众化内容的“偏食”削弱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的大众表达。社会整体的传播活动逐渐从大众传播时代的“受众中心”转向市场思维导向的“用户驱动”,大范围撒网式覆盖演变为分众化传播,这样的传播模式虽于一定层面体现话语的特殊性,但算法技术的“精准画像”“回音壁”效应则加剧了受众在小众语境中的自我强化。当受众沉溺于如饭圈话语、电竞话语、二次元话语、土味话语等专属于小众话语的语境中,实则脱离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多元语境,加剧了小众话语消解大众话语的趋势。

(二)“信息投喂”束缚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方式选择

随着信息技术、互联网技术的高速发展,传统媒体的单向传播模式逐渐向新媒体的交互传播模式转变,但在以算法为标识的信息时代,信息传播方式仍存在算法编织的线性传播模式。表面上“我”是信息选择的绝对主宰者,实质上“我”已成为被动接受信息的“信宿”,当“我”作为话语主体已然谙熟于信息的精准投喂,实则难以跳脱单向式、被动式、固化的话语教化方式。话语方式是思想政治教育连接话语双方的重要载体和主要纽带,而精准投喂的垂直传导、单向传播和即时馈赠模式却严重束缚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方式选择。

首先,“信息投喂”的垂直传导限制了话语方式的灵活性。智能算法通过可读的指令程序对人的行为进行评价和预测,实则仍是一种个性化定制的垂直传导模式。当话语主体跟随算法预设的“规范程序”,选择与预设语意相符的话语方式时,固化认知会发生自我强化,反之则会自动过滤或自我屏蔽。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旨在适应话语主体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需要,其形式应兼备预设性与生成性的重要特质并保持一种因事而新、因人而异的开放状态。“信息投喂”的垂直传导无疑阻碍了信息的自由流动,弱化了话语方式的灵活选择。其次,“信息投喂”的单向度传播阻隔了话语方式的互动性。算法定点定向的信息流呈现出单向度的传播模式,长期沉浸在单向度的信息情景中,则会使话语主体逐渐成为Herbert Marcuse笔下发达工业社会中“单向度的人”[13]。在单向度的算法逻辑中,话语主体不断被锚定效应和框架效应套牢,多向度选择和思考不断遭受压制,导致其不易接纳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中的差异性观点和辩证性逻輯,这种随波逐流的惰性思维和亦步亦趋的纯粹逻辑使得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沟通与反馈链条屡屡受阻。最后,“信息投喂”的即时馈赠模式不利于话语方式的延展。以用户兴趣为基本导向的精准投喂仅能使话语主体获得本能与欲望的即时满足,但这种即时馈赠是从需求、搜寻到满足的闭合计算结果,而非话语主体的内在价值需要。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叙事方式和表现手法应富有充分的延伸性,多方位、多角度递进式地传递话语意义,而即时馈赠模式则违背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传递意图。

(三)“信息圈层”制约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空间延展

Web10时代平台功能被设定为信息聚散地,但算法技术帮助平台实现了信息的精准推送[14]。算法技术的精准匹配和分发机制能够降低网络负载、提高传输效率,为用户节省用大脑搜寻和处理信息的成本。但也是在智能算法的“精准算计”和受众的“情有独钟”下,信息的传播和交流被定格于同一频道,由此形成以个体为中心的“信息圈层”。“空间是一切生产和一切人类活动所需要的”[15],它既是物质的存在形式,也是人类认识世界和把握世界的一种方式[16]。作为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重要场域,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空间亦是其各要素发生作用的精神氛围与物质条件的统一体。但在信息窄化负效应的催化下,用户被隔绝在技术赋权与自我束缚的“信息圈层”中,这同样制约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空间的建造与拓展。

首先,“格不相入、扦格难通”的圈外关系形成彼此封闭的话语空间。由于信源筛选对多元信息的限制,话语主体很难接触到不同属性特质、价值取向的话语,从而进入自我重复和固化的封闭空间。这所封闭型“建筑”的话语“围墙”不仅使得主流声音和思想政治教育话语难以破圈突围,也压缩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生存和发展的活动空间,限制了其诠释和想象的价值空间,使得其开放包容、共治共享的空间特质惘然若失。其次,“泾渭分明、判若鸿沟”的圈层关系形成相对孤立的话语场域。智媒技术重塑了公共话语空间的格局,在算法机制的精分细化和个性化推送的层叠包围下,话语空间必然会被分解为若干话语圈层,每个话语圈层的背后都是一类基于算法聚类形成的价值理念和价值认同的空间标签[17]。思想政治教育各主体自主运行着独立的话语圈层,不同话语圈层独特的话语体系、交流方式及行为规则构成了“圈内”与“圈外”的分明界限,无意识地影响着话语主体的“自我”与“他者”同构的联系,话语群体间的“知沟”“智沟”分野加剧,导致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空间的分解和割裂,难以实现话语场域的互联互通互信。最后,“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圈内关系极易引起话语空间的群体极化。在基于共同情感和价值诉求的话语圈层中,通过同质化信息的同频共振及同频性声音的从旁助势,个体诉求则可能在同一圈层步步扩增,助推话语群体的极化表达,进而出现情绪化、极端化等非理性的意见表达[18],使得主流意识形态在话语价值观念和行为规范上处于失语失声失众的境地。

(四)“信息裹挟”阻碍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权效发挥

话语权效是话语主体通过话语权利和话语权力的运用,所产生和达到的效果和效力[19]。在思想政治教育领域,话语权效昭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引导力、约束力和辐射力的成效,是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权实现的目标与宗旨。但在智媒“连接文化”[20]的强作用下,人们被有限甚至不良的信息流及其内在意识流裹挟,思想政治教育话语逐渐呈现弱效能。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权效涉及思想政治教育者、受教育者及公共领域等[21],“信息裹挟”作为一种“看不见的控制”,阻碍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整体权效的发挥。

首先,“信息裹挟”削弱了思想政治教育者的话语权效。在“流量经济”的挟持下,不少媒体会着眼于短期效益,把“流量至上”当作媒介的生存法则,不断制造博人眼球、扭曲事实的热点话题,生产一味迎合、取悦大众的消遣性、庸俗化话语,使受众陷于狭义且消极的语境中。当受众作为受教育者深陷信息裹挟的漩涡时,教育者话语不断被稀释甚至淹没,致使思想政治教育者的权威地位受到冲击,其主流话语的主导和引领作用受到影响。其次,“信息裹挟”削弱了受教育者的话语权效。当受教育者缺乏一定自制力和思辨力时,就容易沉浸在“合胃口”的语境中,不由自主地与有限的话语形成无限的连接,甚至落入窄化世界潜藏的危险和陷阱中。不良话语如“丧文化”“污文化”“俗文化”“反主流文化”所含隐的消极价值偏向,还可能会在精准推送“传感器”下使得受教育者将信将疑,甚至在沉浸式体验“扩音器”后演变为深信不疑,成为部分受教育者错误的价值取向,进而从根本上消解了话语主体对主流话语的认同,釜底抽薪般地抽掉了思想政治教育的話语权效。最后,“信息裹挟”削弱了现实和公共领域的话语权效。拟态环境中的信息裹挟增强了教育主体与网络生态及私人领域的话语黏性,却加深了其与现实世界及公共领域的话语横沟。窄化拟态环境中难以摆脱的娱乐幻象、虚拟世界和定制空间使得教育主体对现实话语和公共生活日渐疏远冷漠,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融入现实空间、公共领域的难度逐渐增加。

三、出路:窄化信息世界中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多维优化

信息窄化的负效应干扰着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生产与传播的实然状态,违背了其话语构建与发展的应然逻辑。故此,如何突破信息窄化重围成为思想政治教育亟待解决的问题,我们需从话语优化角度入手予以科学应对,在把控场域、有效供给、多向互动和持续转向中寻求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的出路。

(一)把控场域:坚持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权的一元主导与多样共生

依据Pierre Bourdieu的场域理论,话语场域必然存在多个话语主体。各话语主体以自我为尺度构建并运转着话语子系统,不同话语力量在此消彼长中构成了话语场域内交错复杂的各种关系[22]。而信息窄化负效应无疑使话语关系结构更为固化和极化,话语场域内部矛盾和冲突有增无减,对话语权的争夺也呈现出流变性特点。因此,为牢牢把握和提升主流话语权,共同保障和维护社会话语秩序,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要以一元主导、多样共生为前提,推动主导阵地与多元主体的良性互构。

坚持话语权的一元主导地位既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显著特征,也是把控话语场域的内在需求。面对“流量经济”“媒介霸权”“信息牵制”所塑造的拟态环境,思想政治教育要坚持马克思主义话语权的一元主导,“将话语保持在确实性中,使话语出现在它特有的复杂中”[2]47。一方面,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坚决以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成果,尤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导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与时偕行[23]。另一方面,积极打响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与不同话语冲突及交锋的主动战,对信息窄化负效应所产生的意识形态话语隔离、舆论话语叠加、娱乐话语过界等现象加以纠治和引导。而坚持话语权的多样共生既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属性,也是把握话语场域的实践途径。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体系中的一元主导,“不是对多元的压制与替代,而是内蕴着尊重与包容”[24]。我们既要将话语作为一种规则,逐步构建和完善思想政治教育者的话语权,又要为话语赋予一种生命,充分尊重和关注受教育者的话语权,对受教育者给予规范和指引,满足受教育者不同的诉求。只有肯定和接纳多元群体的良性话语,以正向协同视野而非零和博弈观念为多样性话语提供广阔空间,才能持久地把握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场域的主动权。

(二)有效供给:注重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的再生产与再完善

算法借由对人之行为数据的抓取,使Nicholas Negroponte“我的日报”[25]预言成真。当信息过载逐步走向窄化,话语主体也俨然成为窄化信息的接受者,变成Cass Sunstein笔下“在有限选项中自我设限”[2]79-80的人。由此,提升话语内容的有效供给以拓展话语主体的认知版图是突破信息窄化的关键。思想政治教育要根据信息窄化的特征和话语主体的需求对症下药,注重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再生产与再完善。

提升话语有效供给的首要任务就是推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再生产。面对同质化信息聚合的拟态环境,思想政治教育要坚持“内容为王”,打破“信息茧房”,让教育者承担起话语生产者和把关人的角色。一方面,要灵活应用和组合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元素,丰富文字、符号、图片等静态话语,同时加大视频、音频等动态话语比重,有效增强话语表述的针对性和具象化。另一方面,要持续拓展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涵,从不断丰富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获取话语知识,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宝库中汲取话语智慧,从中国革命历史记忆中唤起话语共鸣,从中国共产党领袖人物系列讲话中涵养话语艺术,从网络流行用语中筛选有益资源更新话语词库,持续提升话语表达的温度、深度、厚度和广度[26]。同时,提升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有效供给不仅要体现对旧话语的补给,也要彰显对原话语的完善。面对教育主体对碎片化、小众化信息的偏食,一方面,要基于原有话语内容推动话语体系的有机整合,破除话语形态自成一派且孤掌难鸣的困境,将“代表统治阶级根本利益的政治话语、追求普遍观念形式的学术话语和融合社会成员共同利益的生活话语”[27]兼容并蓄、兼收并用,让话语主体在接受多样话语内容中习得“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的智慧。另一方面,要紧密结合受教育者的学习习惯、学习规律等对传统表述进行再改进,推动实现不同领域间的话语转化,完成从教材话语向教学话语、从抽象话语向形象话语、从晦涩话语向通俗话语的体裁转化,用“微小叙事”代替“宏大叙事”、用“小众话语”传播“大众意识”、用“具体故事”讲清“深刻道理”,进而构建一个契合集体心理认同与个体想象图景的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体系。

(三)多向互动:增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方式的交互性与启发性

算法以追随用户的本能喜好为准则,当“精准投喂”的窄化信息带给话语主体依赖感时,其对话语的选择意愿和能力便会受到抑制。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种有目的培养人的活动,其话语的本质在于引导和满足话语主体更为高级的需求即“满足学生成长发展需求和期待”[28]。面对信息窄化的裹挟与牵制,要让话语主体从单向度、垂直型的“信息茧房”中解放出来,向兼具交互性与启发性的多元化网格型话语方式转化。

从交互和启发向度建构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方式,一方面,要注重多元语境中的同构叙事方式。针对同一话题、同一题材,要根据话语主体的不同诉求和疑惑,变革“元叙事”“元言语”的话语方式,从“多重声音”“多元视角”切入,通过“官方话语”“精英话语”“民间话语”等多维互动叙事,以一种全视角的方式共同勾勒探讨和研究对象的话语全貌。另一方面,要建立教育双方的平等对话模式。教育者要由独白话语向交流话语转换,将“曲高和寡”的教学方式转变为“和之者众”的教育方式,以正向、真诚、理解的话语样式共同介入思想政治教育过程,加强“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结合,拓展师生双方的问题视域与理论视域,“在话语轮次的交替中实现师生间思想、情感的有效沟通与交流,在师生思想的碰撞中实现学生思想境界的提升和信仰的生成”[29]。同时,要构建以受教育者为主体的灵活参与格局。实施坚持原则与具体话语交流上的灵活策略,完善生生互動、师生互动开放议题设置,通过共同设计、共同体验、共同探讨,加强话语主体求知欲和求真欲的激发、独立思考能力和思辨能力的锻炼、发散性思维和创造性思维的培育,进而为其长远和全面发展奠定基础。

(四)持续转向:推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空间面向时代与回归实践

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从来不是固化的概念,而是始终随着时代主题和实践需要不断发展的话语系统。“互联网深刻改变人类交往方式,社会观念、社会心理、社会行为发生深刻变化。”[30]数字经济时代,智能算法已然成为时代新宠,人们已迈入由数据与算法编织的个性化空间和虚拟世界。“问题是时代的格言,是表现时代自己内心状态的最实际的呼声。”[31]思想政治教育必须直面个性化空间和虚拟世界所带来的难点和痛点,推动其话语面向时代与回归实践。

推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面向时代重点在于回应时代需求和适应时代发展。面对现代化网络生活的新特征,思想政治教育首先要适时走出话语线下传播的舒适区,在线上拟态环境中拓展话语空间。充分运用各类新媒体平台,建立一支专兼职结合、师生角色互换的“网络意见领袖队伍”,塑造一批兼具知识性与价值性的“网红”思政教师,营建一个传播与反馈生动活泼、充满正能量的网络场域,确保思想政治教育主流话语入脑入心。要突破传统课堂话语教学的惯性区,逐步构筑政府、学校、家庭、企业、社会等多方协同融合的现代话语场域,推动跨圈层、跨场域间的言语交际、情感表达和价值传递,拓展全时同步、全员覆盖、全频共享的话语环境。而推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回归实践的关键在于回归现实与生活。面对话语主体虚拟语境的自我沉溺,思想政治教育要立足受教育者现实生活的鲜活性、丰富性及实践性,将思政课话语场域作为连接个体生活场域与理论场域的桥梁,使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从文本世界回归现实生活。通过“真而切”“细而微”“暖而新”的话语,用新闻时评话语对时代话题和社会热点问题作出积极回应,用案例分析话语帮助话语主体理解和判断客观事物,用感受体验话语打造与现实高度关联的共话情景,用现实导向话语指导话语主体参与和推动社会实践,使思想政治教育在实践中达成培育“现实的有生命的人”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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