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晨?卢迈?施建农
摘要:儿童早期发展受不同层次环境因素系统影响,家庭是环境因素影响系统中与儿童直接接触且最紧密的微观环境。本研究以我国欠发达地区农村儿童开展的早期发展干预实验及效果为研究内容,对966名干预组和对照组儿童及养育人进行追踪研究。结果表明,将养育人和儿童作为干预对象,以提高养育人养育能力、儿童早期发展水平为目的的综合干预措施,不仅能产生双重效果,且效果之间存在中介作用机制。养育人的养育实践对儿童在干预中的受益程度存在中介作用,养育人的养育实践水平改善越明显,儿童早期发展水平越好。这一结果为在我国欠发达地区采取何种家庭和儿童发展干预策略提供了实践依据,本研究提出的综合性干预具有一定规模化价值。针对知识、实践能力、资源和支持系统较为匮乏的欠发达地区农村儿童家庭来说,开展综合性干预更有利于为儿童建立动力发展系统,帮助他们跳出发展困境。
关键词:欠发达地区农村 家庭养育指导 家庭养育实践 儿童早期发展 中介作用
作者简介:赵 晨/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博士,人的发展经济学研究中心副主任(北京 100101)
卢 迈/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原副理事长(北京 100009)
施建农/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北京 100101)
一、问题的提出
从出生至3岁,是儿童发展的敏感期,也是脆弱期。[1][2]儿童早期的发展依赖家庭提供的营养和物质刺激,在中低收入国家,约有39%的儿童面临着营养不良和发育落后的风险[3],较为常见的致病因素是营养不良和物质刺激不足,养育人的精神状况、养育能力对保障儿童发展所必需的营养和物质刺激至关重要。[4][5]在中低收入国家,针对发展受限儿童的干预主要有四种形式,即入户家访、社区卫生站监测、儿童早期活动中心以及以上三种形式的混合形式。干预内容和策略主要包括早期教育课程的教学、示范,亲子活动,母亲教育等。已有研究指出,针对家庭养育能力和儿童早期发展水平的综合性干预比只注重提高儿童早期发展水平的干预更有价值。[6]在儿童早期发展过程中,养育人的心理、认知、言语刺激、互动形式都将对儿童的发展潜能产生影响,提高母亲的健康水平和回应性照护能力,并为儿童提供必要的益智学习和游戏资料[7],有助于儿童不断提高早期发展水平。我国欠发达地区农村儿童正面临发展落后的困境,亟须通过干预实现追赶生长,并获得可持续发展能力。然而,应该开展什么样的干预,干预能产生哪些效果,效果是否来自儿童和家庭的根本性改变,这些问题亟须实证支持。本研究将围绕上述问题深入开展。
(一)养育人能力对儿童早期发展的影响
母亲的情绪问题、养育能力都可能导致儿童认知发展滞后、营养不良等[8][9][10][11],在中低收入国家,不具备养育能力的贫困母亲是一个突出问题,其影响范围占贫困儿童的55%。[12]在我国,儿童早期发展可能面临留守和养育人能力低下的双重困境,即养育人不是母亲,养育人同时面临情绪、社会经济等问题[13],这对儿童早期发展将产生不利影响。养育人的能力和行为不仅影響儿童早期发展水平,还会影响针对儿童早期发展的干预所产生的效果。如果养育人的能力和行为缺乏对儿童发展的支持,对儿童的干预就只能产生短期效果,效果的“淡出效应”显著而迅速。[14]
为了让儿童在早期获得可持续的发展潜能,除了对儿童提供营养和物质刺激之外,很多干预将养育人的养育能力和技能纳入干预措施。两项基于社区的干预研究发现,向母亲示范养育技能、帮助她们与儿童建立互动关系,并鼓励她们成为社区专业人士,从事儿童早期干预相关的工作,有助于取得干预效果。[15][16]对母亲采取较为综合的干预措施,减少对贫困母亲的歧视,促进母亲间的社会支持,帮助建立良好的家庭关系[17][18],有助于通过帮助母亲发展促进儿童发展。以家庭作为干预对象,特别是让父亲参与儿童照护,并帮助建立良好的夫妻关系,不仅有利于母亲养育能力的提升,更有利于儿童与家庭的发展。[19]
针对养育人采取干预措施的效果存在争议。针对家庭养育能力的干预措施,特别是在提高母亲心理健康水平、养育意愿和养育能力等方面,大多数难以达到预期效果。[20]一项在南非开展的针对减少母亲抑郁、提高母亲回应性照护意愿的干预研究指出,短期的干预难以产生效果,持续两年以上的干预才能产生一定效果,但对于资源匮乏的家庭,也难以产生效果。[21]另一项侧重提高母亲照护和互动质量的干预研究指出,在干预的6个月内母亲负面情绪减少了,但在12个月之后,干预效果消失了。[22]尽管通过干预向母亲演示如何与儿童互动,提高母亲与儿童的互动频率和质量可以帮助母亲建立养育信念和心理健康水平,但是,这些干预还不足以抵挡外部的消极干扰。[23]
(二)我国欠发达地区儿童早期发展现状及干预研究
我国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生活着约1 700万0~6岁儿童[24],他们的发展状况一直受到政府及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有研究采用贝利Ⅲ量表在陕西、云南、河南、贵州、北京等省市进行非随机抽样,2015~2017年间对3 353名6~30个月的儿童进行了认知、语言、社会情绪、运动四个发展领域的评价,结果指出,有85%的农村儿童至少有一个领域发展滞后,有49%的儿童认知发展滞后,52%的儿童语言发展滞后。该研究强调,导致农村儿童发展滞后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微量营养素的缺乏,二是亲子互动严重不足,包括亲子阅读、游戏、唱歌等。[25]一项采用ASQ量表对贵州和广西的2 837名1~35个月的欠发达地区农村儿童的心理行为发展水平的横截面研究发现,在欠发达地区农村,有39.7%的儿童在五大领域中至少有一个领域发展落后,交流、大动作、精细动作、问题解决、社会情绪等方面的发育迟缓率分别为11.5%、18.5%、21.4%、18.4%和17.9%。这一比例存在着巨大的城乡差距,导致儿童发育迟缓的风险因素主要包括学习资源和活动匮乏、养育人情绪压抑和家庭收入低。[26]
我国欠发达地区农村儿童早期发展滞后与养育人的知识和能力密切相关。对秦岭地区7个贫困县的32个乡镇的儿童社会情绪技能与看护人主观幸福感之间关系的研究发现,养育人的主观幸福感越高,儿童的社会情绪技能越好,但养育人的一些情绪问题并未对儿童的社会情绪技能产生影响。[27]对陕西、贵州的1 710名6~36个月婴幼儿的认知、社交情绪、贫血情况、家庭养育行为、喂养情况的研究发现,消极的家庭养育行为会影响儿童的早期发展。[28]一项对养育环境因素的城乡比较研究指出,与城镇地区的儿童相比,农村地区儿童面临着心理资源不足、教养方式不适宜、留守、养育人受教育程度低、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低等多重风险因素。[29][30]
致力于提高我国欠发达地区农村儿童早期发展水平和家庭养育能力的干预已逐渐蓬勃。有研究指出,持续半年的干预提高了18~30个月龄婴幼儿的认知水平,改善了照护人的养育行为[31]。通过异质性分析发现,当奶奶是主要照护人时,干预对儿童早期发展没有显著效果。[32]采用ASQ量表对儿童早期综合发展项目效果的研究指出,早期干预对儿童的精细动作、问题解决能力、社会适应等方面较对照组有显著改善,但只短暂地改善了农村儿童的家庭环境、生活组织、学习资料和活动参与等,随着干预的减弱,效果不再明显。[33]可以看出,对于养育人参与意愿和能力较低的家庭,干预效果有限;干预强度较弱且不连续、不持续,对家庭养育能力的改善效果有限,且在干预停止后会很快地出现“淡出效应”。
(三)本研究的关键问题
早期干预的目的是从出生开始赋予儿童可持续发展的能力,能力产生能力[34],从而帮助贫困儿童跳出贫困陷阱,阻断贫困的代际传递。儿童发展动力系统模型强调,儿童持续发展需要内在动机和外部资源与支持系统的良性互动[35],因此,干预不仅需要提高儿童早期发展水平,更重要的是为儿童建设发展动力系统。养育人是儿童发展动力系统的重要建设者和维护者。本研究旨在对以下关键问题进行研究与讨论:(1)在我国欠发达地区农村,通过家访开展儿童早期发展干预,能否对养育人的养育能力、实践技能以及儿童早期发展水平同时产生效果。[36](2)如果干预能够提高养育人的能力和实践技能,养育人能力的改善是否会对儿童早期发展产生中介效果。根据儿童发展动力系统模型假设,养育人能力和技能的改善,能够通过外部资源和支持系統对儿童发展产生中介影响。[37]
二、方法
(一)被试
本研究在我国西部欠发达地区农村采取随机对照试验的方式开展。干预组和对照组采取随机对照试验的方式,参考人口数量及6~36个月儿童数量,将全县的自然村划分为不同的片区,对片区进行随机分配,一半分配为干预组,一半分配为对照组。从干预组中选取12~18个月儿童487人、养育人462人,从对照组中选取12~18个月儿童479人、养育人453人,被试儿童共计966人、养育人共计915人。在干预后的追踪研究阶段,有10名干预组儿童及其养育人流失(流失率为2.1%),18名对照组儿童及其养育人流失(流失率为3.8%),主要原因是流动或搬迁。
(二)干预策略与内容
欠发达地区家庭养育指导干预由地方政府牵头组织卫健部门及当地妇女力量实施。干预以具有农村户籍的儿童为主,从6个月开始,至36个月结束,其间适龄婴幼儿滚动进入和退出。在基线测试结束后,对干预组儿童及其养育人开展干预。干预目的是提高儿童的早期发展水平,特别是认知、语言、精细动作、社会行为等,同时提高家庭养育能力和技能,以保障儿童长期健康发展。干预模式是进行每周一次、每次一小时的家访,家访内容为对儿童及其养育人进行科学育儿知识宣讲和养育技能实践干预,包括如何与儿童进行语言交流、刺激,如何与儿童沟通、互动,如何为儿童组织适宜月龄段发育的益智游戏和活动,如何与儿童建立健康的鼓励、依恋关系等,并在干预后给儿童及其家庭留下2~3种益智玩具或图书,下一次家访时进行更换。
家庭养育指导由训练有素的村级育婴辅导员实施,具体干预路径详见图1。育婴辅导员由县卫健部门根据三项主要条件选拔:一是具有高中以上学历,二是有儿童养育或照护经验,三是能够完成培训并掌握必要的儿童发展相关知识。每位育婴辅导员约服务10~14位婴幼儿。干预实施的质量由乡镇督导员每周进行监督并撰写监督报告,召集育婴辅导员总结和备课。干预组儿童有93.7%完成了干预,未完成干预的主要原因是随父母流动及儿童健康原因。被干预儿童的每年成本约为2 800元人民币。
(三)研究工具
干预后的测评在干预结束后3个月内完成,主要测量内容包括儿童综合发展、精细动作、语言能力、适应能力、社会行为等,根据《儿童神经心理行为发育量表2016版》(以下简称《儿心量表2016版》)的具体发展领域指标进行测量。《儿心量表2016版》是我国自主研发的、具有独立知识产权的儿童早期发展水平筛查工具,具有可靠的信效度(信度Cronbachs α系数均在0.80以上,效度达到0.66),与国际量表韦氏智力测试(WPPSI-R)全量表的Spearman相关系数为0.66。[38]相对于ASQ、韦氏智力测试量表而言,《儿心量表2016版》更加本土化,语言表达习惯及测量用具更符合我国文化背景及相关习惯[39],建立的常模能够更有效地反映我国儿童早期发展的城乡差距、地域差距和贫富差距,具有更好的文化适应性。《儿心量表2016版》的发育商为比率智商,常模人群中发育商小于70诊断为发育迟缓。[40]
本研究的次要结果变量是养育人的养育能力和行为。本研究从四个方面采用HOME量表对养育人养育能力和行为进行测量,包括亲子关系、养育人养育能力认知(例如,如何帮助孩子欣赏颜色,如何从游戏中获得基本知识等)、活动组织、家庭养育物质刺激环境布置等。测量指标满分为45分,得分越高表示养育人的养育能力越高、养育行为对儿童发展越有利,当得分小于27分时,表示整体养育环境对儿童发展存在风险因素。本研究还对养育人的生活和育儿体验进行了测量,其中生活体验包括与干预相关的内容、养育人日常压力体验[41]、积极育儿实践等,育儿体验包括是否清楚儿童月龄段发育特点、用鼓励的态度与儿童沟通、与儿童游戏时长等。这两项因素对养育人的情绪和育儿实践具有很好的预测性(r=0.51,p<0.001;r=0.38,p<0.001)。[42]
本研究在基线测试时收集了家庭背景和社会经济地位等信息,包括儿童的年龄、性别、民族、父母受教育程度、年龄、就业、收入、婚姻状态、家庭规模、家庭居住条件、养育人关系、养育人受教育程度等。
(四)统计分析
本研究的样本量满足儿童早期发展水平的分析需求。本研究中的儿童年龄作为协变量调整了村庄聚类效应,统计分析显著性定义为p<0.05。在分析过程中,本研究控制了部分背景变量,包括受教育程度、儿童年龄、儿童性别、贫困程度、是否留守等,分析结果根据个体被试和集群效应进行调整。本研究计算了干预效果的效应大小,根据儿童发展动力系统模型,初步假设了中介因子,用于分析养育实践与干预对儿童早期发展水平和养育人养育能力和行为显著效果之间的皮尔逊相关系数,养育实践中介作用假设详见图2。在此基础上,本研究进一步确定了养育实践对儿童早期发展水平的影响,并通过多元线性模型确定中介因子并分析中介因子的贡献。
三、结果
(一)描述性统计结果
基线调研时,儿童的年龄、贫困、综合发展水平在干预组和对照组之间没有显著差异(详见表1)。在干预组中,母亲报告的日常压力来源高于对照组。儿童早期发展水平与养育人养育能力和养育行为的改善有很强的关联性(r=0.24 vs r=0.20,p<0.001)。
(二)干预效果
干预后研究结果显示,干预组儿童的发展水平显著高于对照组儿童(详见表2)。对于养育人的养育能力和行为(养育实践),在知识提升、言语激励(沟通互动)、游戏陪伴(活动组织)和物质刺激环境的丰富程度方面,干预组的得分都显著高于对照组。养育人日常压力感受并没有因为干预而有所改善。
(三)干预效果中介作用
本研究进一步采取层次线性模型分析养育实践(养育能力和行为)对儿童早期发展的中介作用。结果发现,养育实践在儿童早期综合发展、精细动作、适应能力、语言能力、社会行为等方面都存在一定程度的中介作用(详见表3),其中干预对儿童精细动作的效应呈边缘性显著,养育实践的中介作用也呈边缘性显著。干预直接对儿童早期综合发展及各领域发展水平产生效果,也可以通过养育人养育实践的改善进一步提高儿童早期发展水平。从回归系数来看,养育人的养育实践水平越高,干预对儿童早期发展的效果越显著,综合性的干预双重效果之间存在中介作用机制。异质性检验发现,干预后,在性别、母親受教育程度、是否贫困等变量下,儿童早期发展水平不存在显著差异。
四、讨论
本研究调查了在我国贫困地区农村儿童早期生活环境及家庭养育指导对儿童早期发展的效果。干预组儿童比对照组儿童具有更好的发展水平,同时,干预组养育人的养育能力更好。家庭养育指导这一干预措施有效地改善了养育人的育儿知识、亲子互动能力、游戏陪伴质量和物质刺激环境供给等方面,从儿童发展动力系统模型视角来看,家庭养育指导为儿童建立了外部资源和支持系统。本研究发现,家庭养育能力对儿童早期发展的中介作用,从另一个角度证实了改善家庭环境会促进儿童早期发展这一观点。[43]
本研究的突出贡献在于讨论了养育实践在干预儿童早期发展效果方面的中介作用。这一讨论非常重要,因为在贫困地区,“输血式”的扶贫缺乏可持续性,建立一个具有保护性的家庭环境有助于儿童获得可持续的发展支持。[44]家庭养育指导干预的效果是双重的,家庭养育指导能够对儿童发展及其家庭养育能力同时产生效果,家庭养育能力的提高还会进一步促进效果的显著性和稳定性。
本研究進一步证实了,开展改善家庭养育能力和儿童早期发展水平的综合性干预比只针对家长或儿童开展的干预更有效,更有可能建立效果产生和持续的机制。[45][46]母亲的养育能力和行为会对儿童产生直接的影响,母亲的情绪、婚姻状态、受教育程度以及压力感知情况都是通过母亲的具体养育实践产生效果的。[47]尽管母亲的各种不利因素是否与儿童早期发展水平有线性关系一直存在争议[48],但在母亲与儿童的交流、互动、陪伴模式会影响儿童的认知、语言等方面已有大量研究取得了较为一致的结果[49]。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通过对具体的养育人能力和实践技能开展干预,强化养育人在养育实践方面的认知和意识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家庭养育指导干预对养育人日常压力的感知并没有产生显著效果,在贫困地区农村生活的母亲或祖辈要面对家庭的经济压力,子女越多,经济压力越大。这些家庭往往还要面对生活琐事的压力,包括生活物资短缺、出行交通不便、子女教育就学、家务劳作等,这些都会加剧养育人的压力体验。[50]家庭养育指导可以一定程度地缓解养育人的育儿焦虑,但对日常家庭生活没有帮助。总而言之,综合性的干预不仅能够提高儿童早期发展水平,更能通过帮助儿童成长过程中的“关键成年人”提高养育能力,进而为儿童建立资源和支持系统。[51]
家庭养育指导显著提升了儿童的综合发展水平、精细动作、适应能力、语言能力和社会行为,这一干预短期效果与很多研究的结果相似。干预措施以周为单位,针对儿童发展的里程碑特点设计了认知、语言、精细动作、社会性方面的游戏和亲子互动内容,通过每周家访强化养育人的养育实践。无论是育婴辅导员与儿童的实践互动,还是养育人的日常实践,都能够显著提高儿童早期发展水平。本干预与一些中低收入国家的同类研究相比,除了上述综合性特点之外,在执行方面更规范、标准和高频。比如一项在乌干达贫困社区开展的干预,虽然采取了综合性干预措施,但家访频率是两周一次,没有对养育人的具体养育能力产生显著效果;[52]在印度实施的家访计划一般两周至一个月进行一次;在巴西,每次干预约40~45分钟,且以入户访谈为主,对儿童发展的里程碑式干预内容较不稳定,这些设计和实施细节都将影响干预效果。[53]在我国贫困地区农村,乃至更大范围的中低收入国家,现有的干预具有一定的规模化基础,特别是对于家庭养育能力较低、知识匮乏、养育实践不够丰富的家庭。
本研究发现,家庭养育指导干预对养育人的能力和实践技能改善有显著效果。在贫困地区农村,有近40%的养育人不是母亲,而是祖母或外祖母,从干预效果效应来看,家庭养育指导干预对祖母或外祖母可以产生一定的效果。有研究结果指出,以早期教育中心或中心与家访混合的干预方式对祖辈养育人难以产生效果,祖辈养育人并没有获得更多的养育技能[54],这可能与干预模式和质量有关,一对一的入户养育指导和面对面的育儿示范,更有助于祖辈养育人掌握相关知识与技能。随着儿童月龄的增加,养育实践的难度也随之增加,祖辈的学习可能会出现困难。总的看来,每周一次的入户养育指导对受教育程度更低的祖辈来说,可能会产生较为理想的效果。
尽管本研究有一些重要的发现,特别是在综合干预及效果的结构性方面,但本研究在设计和计量分析方面也存在明显的局限性。本研究讨论了综合干预中不同方面的协同效应,但没有对养育人能力改善程度和儿童早期发展水平的提高程度开展更精确的分项剂量效果分析。本研究总体讨论了综合干预对于养育人能力和实践技能的效果,缺乏对与儿童不同关系的养育人的改善效果的单独讨论、干预对母亲和祖辈养育人是否存在效应量的不同的分析以及养育人能力和技能改善的淡出效应的讨论。
五、结论
本研究通过讨论家庭养育指导对儿童早期发展水平及养育人能力和实践水平的改善效果发现,将儿童和养育人作为干预对象和目标的综合性干预能够对儿童和养育人产生双重效果,双重效果之间存在中介作用,养育人的养育能力和实践水平越高,儿童早期发展水平越高,干预产生的综合和局部效果也越显著。
本研究为在我国欠发达地区农村开展家庭养育早期干预提供了实践证据,在成本有限的情况下,开展综合性干预有助于产生更稳定、更持续的效果,符合我国将家庭作为社会基本单位加强育儿能力建设的政策部署。本研究的结论扩展了儿童早期发展干预的思路,即在经济欠发达地区,特别是家庭教育资源和支持系统匮乏的家庭,更需要类似的综合性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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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diating Effects of Family Parenting Practices on the Effectiveness of Early Childhood Development Interventions: A Quasi-experimental Study based on Rural Areas in Less Developed Regions
ZHAO Chen LU Mai SHI Jiannong
Abstract: Early childhood development is influenced by a system of environmental factors at different levels, and the family is the micro-environment that has the closest direct contact with children in the system of environmental factors. This study is based on a trial of an early development intervention for rural children in less developed areas of China and its effects. A follow-up study of 966 children and their caregivers in the intervention and control groups found that a comprehensive intervention that included both the caregiver and the child as the target of the intervention and aimed to improve the caregivers parenting skills and the childs early development level had an effect on both the caregiver and the child and that this effect had a mediating mechanism, with the caregivers parenting practices mediating the extent to which the childs early development level benefited from the intervention, while the intervention also improved the caregivers parenting practices. The more significant the improvement in parenting practices, the better the childs developmental level. The results provide a practical basis for the type of family and child development intervention strategies to be adopted in less developed areas of China, and the comprehensive interventions in this study have some value in terms of scaling up. For families with children in less developed rural areas, where knowledge, relevant experience, resources and support systems are scarce, comprehensive interventions are more conducive to building a dynamic developmental system for children, and can help families and children in less developed rural areas to break out of their developmental ruts.
Keywords: Rural Areas in Less Developed Regions; Family Parenting Guidance; Family Parenting Practices; Early Childhood Development; Mediating Role
(責任编辑:李育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