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仕勇 陈超
摘 要:基于粉丝文化实践场域的转化,探究粉丝圈群与平台算法的互动过程。以布尔迪厄实践理论为分析框架,勾勒出了粉丝圈群算法实践行为具有双重面向:一方面,平台算法结构塑造着粉丝圈群流量至上的价值观及数据产消行为,场域的流动性又将其更深刻地卷入平台的商业链条之中;另一方面,粉丝圈群亦能主动地从算法中获取权力资源,通过“传播偶像正面信息”“根除负面信息”“仪式化展演”等实践,能动地增强着亚文化圈群于场域内的可见性以谋求话语权,暗含其突破平台规则的主体性意图,由此还原了兼具受动与能动属性的粉圈形象及其与平台之间复杂动态的关系。
关键词:粉丝文化;粉丝圈群;算法;可见性;数据生产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网络圈群舆情共振现象的发生机制及治理研究”(20BSH152)。
[中图分类号] G206 [文章编号] 1673-0186(2023)003-0131-014
[文献标识码] A [DOI编码] 10.19631/j.cnki.css.2022.003.010
随着Web2.0数字技术的逐步演进,社交平台为粉丝圈群提供了更多行动的可能性。无论是鹿晗凭借单条微博评论突破千万创下吉尼斯世界纪录,还是周杰伦与蔡徐坤超话之争,肖战单曲销售额破亿元等亚文化现象频频破圈,均显现出数字语境下粉丝文化图景愈发多元复杂,这些伴随着语境转换而涌现的粉丝文化议题显得格外鲜活生动,对其进行更进一步的讨论,既可加深对粉丝这一亚文化群体的认识,又能拓展有关数字文化、亚文化、圈群文化等议题的对话空间。
一、文献综述
作为研究对象的粉丝,由英语词汇Fan/Fandom(粉都)被引入国内研究后,出现了追星族、粉丝、迷群、饭圈等诸多相似概念的在地化改造。但总体趋势上遵循着如外界所观察到的那样——我国粉丝文化主体大致经历了由追星族、粉丝到饭圈的演变轨迹,表明“饭圈”俨然已成为当前我国粉丝文化的显著表征与特殊实践,但对什么是“饭圈”?学界还未达成统一的共识,笔者有必要先就“饭圈”及相关概念的使用作出界定与说明。在此基础上,再进一步审视数字语境下饭圈所涌现的多元媒介实践议题。
(一)主体之辨:饭圈与粉丝圈群
数字技术重塑了社会关系的连接方式,以平台的形式将分散的原子式个体重新聚合起来,超越了地缘、血缘、业缘等传统连接纽带,塑造了新的组织形式与传播形态[1],为圈群化行动建构了更为紧密的协同关系,涌现了以“饭圈”为代表的基于共同文化偏好的趣缘群体。
“饭圈”是数字语境下粉丝文化、圈层文化相伴而生的新事物,但学界对“饭圈”范畴的界定较为宽泛,认识上也存在一些模糊。第一,所指称的概念不明。有的学者将“饭圈”视作伴随社交媒体、流量明星而出现的新型粉丝组织形式[2],强调“饭圈”作为自组织的规模化、结构化、功能化、制度化等特性[3]。有的学者使用这一概念时则偏向其文化意涵,将“饭圈”看作新媒体时代下新型的粉丝文化现象[4],归纳出“饭圈”文化的边界、内涵与特征。第二,所指称的对象范围也不明。有的将“饭圈”称作“粉丝以某一个特定明星为中心而自发组成的群体”[5];有的则意指所有明星的粉丝共同汇集而成的亚文化圈子,学者彭兰就将“饭圈”定义为由粉丝们以明星为中心组成的共同体圈子[6]。
学界对“饭圈”概念的使用多突出其文化意涵,强调具有粉丝身份的群体通过生产、消费塑造的亚文化边界和风格,具备一定的整体性属性。本文若继续沿用“饭圈”的概念,则就忽视了“饭圈”内部已然分化的事实,也难以展现出粉丝群体作为实践主体的形象。因而,本文采用“粉丝圈群”这一概念,将其范畴界定为以特定明星为中心组建而成的趣缘文化圈群,这样,既能还原其作为行动主体的形象,又能兼顾与“饭圈”概念的共存关系,即“饭圈”内部分化成了中心各异的粉丝圈群,但“饭圈”整体的文化风格、行动逻辑都对粉丝圈群起着塑造和制约作用。
(二)粉丝文化议题之辨:由文本到数据、算法与流量
传统粉丝文化研究集中讨论的对象是粉丝与文化工业文本间的关系,如费斯克等人对粉丝所生产消费的文化符号及其意义的分析。该学术传统将媒介技术置于背景的角色,忽视了技术作为行动者的主体地位。沿此脉络,陈霖提出粉丝媒体这一概念来阐释粉丝借由所生产的文本实现了公共话语权的转移[7]。
首先,粉丝圈群生产与消费行为之间的边界逐渐模糊,粉丝的产消行为也不再紧紧围绕文本意義而是数据。其次,该传统直接将“可发声”等同于话语权,并未论及粉丝声量可触及的具体范围,如若粉丝产消的意义仅流通于其内部圈层,那么何以谈及公共话语权的获得?故而,基于当前数字语境,尝试回答粉丝圈群是如何突破亚文化圈层来达到影响公众认知的目的仍具有可探讨的空间。
此外,基于当前现实语境,粉丝圈群所进行的“控评、打榜、应援、反黑”等多元文化实践已有学者关注,但多讨论粉丝圈群的数据生产行为。如庄曦等人以微博明星的粉丝数据组为对象,从“做数据”的具体语境切入进行研究[8],却忽视了粉丝圈群数据生产背后深层的算法互动行为。进一步来看,粉丝圈群会依据平台不同的算法规则,策略性地将自己的行为转化为能够被算法所计算、量化的有效数据,以此生成流量,主动地去影响算法呈现的结果来达到各种特定的目的。对算法因素的忽视某种程度上可归结为学界对数据、流量与算法的认识仍存在诸多模糊不清的地方,尤其是数据与流量的内涵与外延存在诸多交叉,难以辨明。
数据并不简单等同于流量。流量被定义为经过算法获取、储存、分析、引导的大数据[9]。三者直观地表现为“数据—算法—流量”的关系结构,其中算法作为连接“数据—流量”两者间的中介,掌握着数据能否顺利转化为流量的权力。这意味着数据若未被纳入算法的考量范围就无法转化为流量,也就不具备实际价值。本文所讨论的“流量明星”中的“流量”一词,就是指其数据经过算法转化后的结果,具体体现为被各项指标量化的明星商业价值,如活跃粉丝量、全网热议程度、媒体曝光程度等综合性指标。因而,本文在有关粉丝圈群数据生产行为的研究思考之上,聚焦于粉丝圈群生产数据背后有目的、有策略的算法互动行为,对该问题的讨论既回答了粉丝文化研究所一直忽视的技术的主体地位以及文本触及范围和过程的问题,又向学界进一步展示了数字语境下,粉丝文化下未能辨明与充分探讨的议题。
(三)粉丝文化研究路径之辨:不止收编与抵抗
学界对粉丝文化的相关讨论大多仍置于“收编—抵抗”范式下分野的两端:一端以法兰克福学派为代表,强调生产环节中资本的结构性主导,将粉丝视为被动的、被无偿征用的存在。依循该路径,当前较多讨论“情绪劳动”“数字劳工”等问题,将其数据生产行为自然而然地与批判话语联系起来,以揭示商业资本对粉丝的剥削与异化。另一端则是以德赛都、费斯克为代表的受众主导路径。他们偏向于将粉丝视为主动的、热烈的、狂热的、参与式的[10],勾勒出粉丝作为“积极受众”的形象。置于偏向两端的多数研究多存在类型化的倾向,持有不同立场的研究刻画出了大相径庭的粉丝形象。
于是,开始有学者反思单一研究取向对日益复杂的“饭圈”文化的解释力。陈新民等认为粉丝行为具有明显的二重性,并非只具有剥削或主动的唯一指向[11]。刘国强等通过对粉丝消极劳工形象的反思,提出应跳脱出剥削范式与结构主义的窠臼,探讨更为多元的理论实践路径。为弥补单一视角的局限,他提出以“型构”概念为理论资源,从彼此依存的角度、互动的过程来看待粉丝实践行为[12]。也有学者认为“两条路径对同一文化现象的判断实无根本分歧,只是角度不同,各有侧重”[13],从而提出尝试接合两种路径的分析方法。显然,单一的底色并不足以实然反映出数字语境下粉丝圈群的多元实践行为,极端肯定或否定偏向都无益于学界对粉丝文化的进一步讨论与互动。
本文集中考察粉丝圈群与平台算法之间的互动过程,为克服上述研究取向对粉丝与平台算法之间结构与能动的简单二元对立关系,本文以布尔迪厄的实践理论为分析框架,跳脱出二元对立的静态结构路径。将粉丝圈群与平台算法的互动行为视作一种“外在的内在化,也是内在的外在化”[14]的辩证过程。这一路径也适切了福柯对权力的阐释,即平台算法权力结构包含了既是约束也是赋能的双重逻辑[15]。由此勾勒出粉丝圈群算法实践具有的双重面向:行动者的行为方式既有非理性的一面(被平台算法权力结构决定的无意识),也具有讲求策略来追求自我目标的能动取向。粉丝圈群能够主动利用算法资源,主动外在化为当下实践,达到不断再生产甚至重塑平台算法规则与结构的目的。粉丝圈群与平台算法之间由此呈现出受制、共谋、协商甚至博弈、突破的动态关系,无不体现在粉丝圈群的日常平台实践中。这一尝试,期冀在宏观理论层面为粉丝文化研究提供一个更为完备的理论视角,呈现出数字语境下“饭圈”文化图景中兼具受动与能动属性的粉丝形象及其与平台间复杂动态的关系。
二、社交平台:粉丝圈群算法实践的场域
在对粉丝圈群算法实践面向进行讨论之前,有必要先回到粉丝圈群的实践场域,在中观层面对作为行动场域的社交平台进行考察。以新浪微博为代表的社交平台,自2015年开启“娱乐营销大幕”,随后两年净利润以超过200%的速度飞驰[16],建构起服务于粉丝圈群追星的完整体系,成为我国最大的粉丝集结地以及粉丝经济时代的引领者[17]。平台借助表层的界面将“粉丝—偶像”“粉丝—粉丝”“现实—虚拟”“行为—数据”等诸多要素连接起来,再凭借底层的智能算法协调着平台系统中各要素间协同运行,以实现平台界面资源动态配置的最优化。
(一)表層:无限可视化与有限可见性的界面
平台界面可视化的增强成为数字时代的突出特征。数字界面搭建起一个满是聚光灯的 “舞台”,台上的一切微小的活动都变得清晰可视。借由这一特性,偶像能够更为自主、便捷、实时、多模态地曝光其前后台图景来不断刺激着粉丝的感官,营造出与粉丝更为亲密、情感连接更紧密的氛围,从而引发粉丝进一步地采取行动,如评论区与偶像频繁互动、点赞转发偶像微博等来进行自我标记,又或购买官方商品等消费行为与打榜投票等生产行为来支持偶像。
于粉丝而言,可视的除偶像日常的公开表达外,其一切围绕偶像的追星行动均被转化为数据由平台后台所收集,并被实时表征出来。粉丝的一次点按、片刻的停留都通过界面的各项分类条目所显现。如微博通过设计粉丝量、转赞评量、微博热搜、明星势力榜等界面显示其行动。平台界面不仅为粉丝的追星行动创造了各种可能,更为关键的是将其行动及其价值可视化。通过平台界面,粉丝圈群的行动是能被其他圈群、公司组织等外部主体所看见的,这也就激发了粉丝圈群行动的参与性及掌控感。界面互动性与可见性的增强,使得粉丝的生产与消费行为具有以往大众传播时代所不具备的价值意义:粉丝对偶像的爱被量化并无限可视,并成为宏大的数字网络的一部分[18]。
但平台界面面临着无限可视化与有限可见性之间的矛盾。被视为是平坦的、开放的、包容的、可见的社交平台界面,其被赋予了自由、开放的技术特质与去中心化、扁平化[19]的去结构化属性。但如同满是同等强度聚光灯的舞台,台上不存在被阴影遮蔽主体的同时,意味着人人都被遮蔽了。数字时代看似可以无限延展的可视化界面,人人都可被看见的美好愿景下,却面临常人有限的认知容量的困境,即场域内创造了无限可视化条件的界面隐含着注意力稀缺的危机。
因此,为调节这一矛盾,去结构化的平台面临再结构化的趋势。可见性意味着能否被他人看见、能否获得他人的注意力以及获得的注意力是否达到一定规模[20]。宏观来讲,粉丝圈群得益于数字界面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可见性,但这仅仅停留在能否被他人看见的层面。如若要获得他人的注意力且达到一定规模,就需要占据场域中特定且稀少的位置,即相较于其他位置占有更高强度的光源,具体表现为占据热搜榜上的热门话题、特定博文下的热评或是榜单名次前排等数字场域中的特定“位置”。这一系列特定的位置,意味着对该场域内特殊利润的占有与控制[21],即在社交平台场域获得更多关注的人和群体,不仅在资源获取方面拥有更多的话语权,还可以将注意力转化为其他资源。场域内的行动者主要围绕这一可见性位置展开激烈的争夺。接下来,有必要阐明主体该如何占据这一可见性位置,场域中是谁掌握着这一分配可见性的权力?
(二)底层:作为权力、资本、技术的算法
算法即技术、资本、权力的结合体[22]。作为技术的算法依照着设计者预设的数字指令集规则自主运行。算法的资本属性则决定了运算规则不可避免地迎合着为平台获取流量最大化的商业逻辑。以新浪微博算法为例,算法赋值于粉丝多元的数字实践行为,参照的数据指标多样,但界面的结果仍统一于所谓“热度”的逻辑进行排序,也就是获得流量大小的排序,这其中更多是平台以多种客观中立的修辞使用来构建算法的合法性话语[23]的考量,为平台具有可见性位置的权威性进行认证。
作为权力的算法掌握着平台界面可见性资源的分配,资源分配倾斜体现着平台意志。面对数字平台的信息过载造成的注意力危机,算法有序地控制着平台界面的表征权力,依据平台的逻辑以“降熵”的方式成为分配注意力的有效工具。作为权力的算法以平台的逻辑作为标尺,与之相符的文本被赋予更高的可见性,相悖的则降低其可见性,直至使其完全不可见。算法决定着内容是否可见、以怎样的次序可见,平台界面的可见性不过是算法权力意志所建构的“拟态环境”[24],塑造着平台生态内用户的认知。
三、受动面向:困于平台算法规则之中
基于偶像与粉丝间稳固的拟亲属关系,利用这份对强者的崇拜与爱慕之情,平台构建出的一整套诱人的游戏规则,不断刺激着粉丝的神经与竞争心理,其所追求无非是一种精神胜利[25]。以微博热搜榜为例,其位置排序公式为“(热搜热度+讨论热度+传播热度)×互动率”[26],每一项指标都需要大量的数据投入,占据热搜榜的娱乐话题意味着高活跃度、高黏性、高行动力的粉丝圈群围绕该话题,进行着搜索、阅读、转赞评、带#tag#发文等数据生产行动。因此,粉丝圈群成为平台盈利最为理想的目标群体,暗含着粉丝被裹挟进粉丝经济的利益链条之中,为偶像谋求着更高的商业价值,又为平台义务地制造流量的受动逻辑。
(一)平台算法的内在结构化
粉丝圈群在与平台的长期互动中形成了对算法的认知并主导其实践行动。这一认知表现为被结构化了的无意识惯习:以生产出能被算法识别并纳入计算的数据为目的。如粉丝为将浏览行为纳入有关偶像阅读人数算法指标中,其会在偶像微博主页以及博文内容自觉停留15秒钟以上。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粉丝圈群能够理解具有“黑箱性质”的算法,被平台算法结构化的粉丝圈群已无需外界的询唤,便能够娴熟地完成一整套生产消费流程,自觉成为平台流量流水线上的合格员工。
(二)流动的界面与算法加剧着数据劳动力的无偿征用
数字平台的界面与算法作为人机交互技术进一步增强了空间的流动性,场域内也就不存在长久固定的“位置—权力”关系与时空构型,流动性所释放的权力空间,加剧着场域内各个主体之间竞争的紧张态势。
流动的界面无限扩充着粉丝圈群的数据需求。界面可以为粉丝圈群行动创造出更多的行动场所,设计更多的依据不同算法运作的排行榜单等流量产品,尽可能地发掘出更多的数据来实现平台商业利益最大化。如微博所设计的明星势力榜,按照周期可分为昨日榜、周榜、月榜,按照明星属性及其影响力则又分为内地榜、港澳台榜、新星榜、亚太榜等榜单,粉丝圈群被困在平台为其所圈画的层层界面之中。
此外,作为平台利益代言人的算法规则也是变动不居的。处于强势地位的平台可以基于组织利益随时更改原有算法规则,通过赋予某项指标更高的计算权重来引导粉丝圈群行动的转变。如因明星势力榜中的爱慕值项直接与虚拟鲜花道具数量相挂钩,而计算规则由虚拟鲜花2元/朵的售价变更为每月开通不同等级的会员获得相应数量的鲜花道具后,粉丝只好通过集体购买微博会员来为偶像的爱慕值助力。平臺则通过这一捆绑销售方式实现新一轮剥削。除此之外,流动的算法也是对平台自身相关漏洞的修补,让权力侵入原本存在的灰色地带,证明并巩固着平台在这一对关系中的主导性权威。
流动的界面与变动的算法充分调动粉丝圈群的竞争意识。平台智能算法会依据输入的数据实时动态调整着界面位置的呈现,粉丝圈群为了维持热搜的实时热度,榜单首位等界面上具有可见性的位置,需要持续不断地投入其中。这也就使得粉丝圈群间、主体间的竞争更加激烈,加之沉没成本的存在,粉丝圈群一旦投入数据生产进程就难以抽离其中。人类心底深处对美好事物的崇拜被平台利用与充分量化,借爱之名却行其获利之实,在“饭圈”世界里,每一个主客体都唯数据是瞻[27],因而也有学者断言“饭圈”更多依靠的是外部的、平台的逻辑来进行,受众的主体性在这一过程中发挥多大作用,是值得怀疑的[28]。
四、能动面向:增强可见性以谋求话语权
毋庸讳言,平台算法的商业逻辑与结构特征使粉丝圈群的有关实践不可避免地与带有消极、被剥削、被决定等本质属性产生联系,可沿着这一路径,除囿于“资本剥削”等为批判而批判的结论之外,实际上对推动学界关于粉丝文化的进一步探究与互动并无助益,还忽略了动态算法本身可赋予粉丝能动属性的应有讨论。正如博伊德所言,这种非黑即白的思考方式对于讨论商业本质与参与文化毫无意义,我们要做的是以更为多元的视角,更为细致入微地检视商业文化,更多地去思考草根、亚文化群体是如何利用商业文化为自己谋利的[29]。粉丝圈群作为亚文化群体分支,在以往是被边缘的、失声的、被发声的存在。粉丝圈群作为数字时代新技术的热情采用者,将媒介视作自己的生产工具,用来建构他们现有的、将有的认同[30]。他们在社交平台长期实践中,内化了平台逻辑及其算法规则,并且主动外在化为当下实践,成为微博场域内的强势话语群体,不断再生产着甚至重塑着平台的权力结构。依循这一思路,通过对粉丝圈群追求可见性权力谋求身份认同过程的阐释,能够发现过程中粉丝圈群与平台算法之间不仅存在受制关系,还呈现出共谋、协商、博弈等更为动态、复杂的关系,其中,粉丝圈群作为主体性存在的形象也愈发清晰。
(一)获得广泛关注的可见性
粉丝圈群通过平台算法提升着自身作为亚文化群体在公共领域的可见性。新浪微博目前仍为我国主要的公共舆论集散地,其依靠算法驱动的微博热搜被视作社会公众普遍关注议题的集中反映,显著影响着公众对主流议题的认知。通过对新浪微博官方发布的《2021上半年微博热搜趋势报告》的梳理发现,2021年上半年直接由粉丝圈群主导的娱乐热点类议题虽相较于2020年末占比34%有所回落,但依旧占据了全部热搜议题的26%[31],证实了粉丝叙事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获得公众注意力分配。他们借助偶像作为象征符号来构建公共议题的过程,在提升偶像可见性的同时,也将自己带回公共舞台的中心,使得圈群内部的情感在更大的公共空间弥散开来[32]。原本具有“非主流”属性的圈群议题正在不断突破原有的趣缘圈层内部传播路径,获得了外部更大范围的注意力与影响力。
(二)以自身所愿呈现的方式被看见的可见性
有关可见性的讨论不仅包括被看见的权利,还涉及以自身所愿呈现的方式被看见[33]。进一步看,粉丝圈群将算法看作一种算计的手段,通过与算法共谋和协商能动地以自身所欲求的方式呈现自我及偶像的公共形象,塑造或重塑着外界对群体及偶像的认知。具体体现在粉丝圈群反黑、控评、应援等平台行动中,通过算法实践使有关我群所欲展现的文本获得更高的可见性。
1.控评、洗广场、净化词条:借助平台算法传播偶像正面信息
通过大范围传播偶像正面信息以实现对负面信息的覆盖。如粉丝圈群所称的“洗广场”“净化词条”“控评”等行动。以“控评”为例,“控评”要最大限度地传达偶像的优秀形象,并且要努力占据评论区前排成为“热评”“热转”以求被外界所看见。“控评要控到前面去,就是要做到微博下面前10条、20条都是粉丝的评论。”参与控评的粉丝这样表述道。
但随着平台算法演进,账号已无法单纯凭借点赞、回复评论等获得前排可见性的位置。用户账号被算法赋予了不同的“权重”,即使获得大量点赞、回复的评论也可能会沉底,出现“账号太沉,捞不动”而失去可见性的情况。但粉丝并没有因此消极地接受算法所安排的“位置”,为了占据前排有利“位置”以达到特定目的,他们也会主动地尝试契合算法的设定来提高账号权重,即进行所谓的“养号”行动。粉丝圈群的“养号”行动包含关注“每日一善超话”,并每天坚持带“#每日一善#”话题、发布能被算法检测的正能量的文字以及配合9张图片的博文、用户账号还需关注人民日报、新华社、共青团中央等官方微博账号,并积极与之互动。此外,还包括积极参与微博公益中的各项活动,如捐款献爱心等。有趣的是,“每日一善超话”虽由粉丝圈群作为主体参与,但却建构起一个在喧嚣网络世界中的乌托邦空间,与“粉丝”相关联的刻板印象,如戾气、争斗、辱骂等通通被自觉滤除在外,而充满着“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等与主流价值观相符的正能量话语,鲜明的风格形成强烈的反差构成了平台空间中的“视觉奇观”。
目前虽尚无证据直接表明“养号”这一过程是否真正有利于算法对账号权重的提升,但圈群内部却大规模流行这一套通用的实践法则亦值得研究者进行更深入的研究,这一认知由何而来?为何会大范围地流行成为一般适用的准则?这一实践的实际效果如何?这些微观的问题十分有趣,对上述问题的回答也能进一步加深学界对平台语境下粉丝文化的认识与理解。
2.举报反黑:借助平台权力根除负面信息
粉丝圈群会借助平台赋予的正当性话语使其不欲的信息永久不可见。具体体现在粉丝圈群的举报行为。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部署开展“清朗”专项行动以来,微博在投诉界面添置了“饭圈违规”入口,平台投诉界面通过“侵犯隐私、造谣爆料、诱导集资”等二级条目的非法性话语建构,赋予了粉丝举报行动不同程度的正当性。在长期的举报行动中,粉丝圈群意识到只要大规模地以同一个理由去举报特定微博,勾选同一举报类别,复制粘贴举报说明模版,很大程度上会被平台算法所采纳,施以被举报账户扣除信用分等惩罚。当被举报账户的信用分低于110分时,他所发布的微博文本不会出现在前排具有显著性的位置;低于70分时,该账户会被限制关注、点赞、评论、转发等;低于60分时,其所发布的任何信息将不会出现在其订阅者的信息流中;当低至0分时,账号则会被强制关闭[34]。由此可见,粉丝圈群的反黑举报实际上是在利用算法规则来降低黑粉账号的分数权重,使负面信息逐渐失去可见性的过程。
粉丝圈群的举报流程具有更为鲜明的策略性。反黑举报行动主要由少数核心粉丝主导,由其将负面信息集中归纳为可直接跳转至举报界面的链接,而不展示所举报的实际内容文本,圈群内部将其解释为“不给负面信息流量”。如蔡徐坤的反黑组在其反黑博文中写到,“遇黑别争论,直接举报拉黑投稿反黑站一条龙服务。别回黑,别争论,都是职黑,它们不会听你争论的”。此举一是为了防止因圈群成员大规模涌入而提升该条负面博文浏览量,二是为了防止有粉丝因情绪激动在该条博文下争吵而提升该条博文的互动量,因为按照平台算法机制,浏览量与互动量的提高意味着博文在场域内可见性的提升。所以,目前粉丝圈群称要“坐在冰箱上”(高冷),不主动为黑料制造流量热度来增强其可见性。
3.应援:算法实践的仪式化展演
粉丝圈群的算法实践也具备了仪式化的特征。除日常维系内部团结的互动仪式外,平台场域下的粉丝圈群也会主动利用算法,围绕着共同的象征物来向外界展示具有奇观展演性质的“算法仪式”。在如偶像生日等具有特殊意义的纪念日,圈群大多数成员会聚集到偶像有关生日博文的评论区中展开生日应援,其中少数核心成员会将头像更改为不同文字,由这些核心成员头像依照从上至下的顺序组成一句对偶像的生日祝福语。如杨幂粉丝将微博头像拼组成“祝杨幂9月12日生日快乐,寻寻幂幂,不离不弃,蜜蜂永远为狐狸撑起一片天”。看似简单的文字祝福,按照平台复杂的算法机制,要将账户头像依照表达顺序精准地置于相应位置,向外界和偶像成功展演这一仪式,圈群内部需要少数核心成员的统一调度以及大量成员的协同配合。以杨幂生日头像应援为例,将“祝”字头像置于评论首位就耗费了10.6万的点赞以及1 169条的评论回复。
粉丝圈群借助算法仪式实现着外界认同与内部团结。这与以往追求内部成員统一头像,使用千篇一律的定制头像向外界壮大群体声量的行为逻辑不同。这一仪式化实践更多是利用了复杂的、自身难以控制的算法来为偶像定制具有独异性的视觉仪式,向外界建构出高效协同的群体形象。因其完备了仪式举行所需的所有要素,即成员共同虚拟在场于偶像微博评论区,对非粉丝设定了严格的界限(如有非粉丝的参与可能会打乱头像排序,破坏这一仪式),将注意力集中于共同的对象与活动,分享着同一节奏与情感。所以,这一仪式充分给予了群内成员高度的身份归属感与认同感,群内弥散着仪式完成后丰裕的情感能量。
(三)小结与讨论:可见性、话语权与突破算法倾向
综上,粉丝圈群通过能动地与平台算法共谋、协商来获得可见性,提升着作为亚文化群体在场域内的话语权,包括被看见、被广泛关注以及以自身所欲呈现的方式被看见三个层面。平台的圈层化、分众化、扁平化使得聚集性“注意力”成为表征权力的象征资本,占据该场域内具有可见性的位置就拥有着布尔迪厄所讲的象征性权力。粉丝圈群获得可见性意味着获得场域内的注意力、影响力和权力分配[35],可见性本身构成了圈群在公共领域的话语权。粉丝圈群将“#某偶像唱跳俱佳#”“#某偶像演技高超#”等话题推上微博热搜榜的过程,可以视作亚文化圈群试图塑造主流舆论认知,以向外扩张的姿态在公共空间表达“非主流”圈群观点、意见与态度的过程。这印证了粉丝圈群的算法实践也并不是完全的受动逻辑,有着明显的主动意图和更为复杂的、变化的互动关系。此外,获得公共领域话语权的过程也是锚定自我身份的过程,被关注本身赋予了圈群公共生活的意义,也是其获得存在感、确认自身及这个世界的方式与源泉[20],有着由偶像符号文本带来象征资本增殖,获得情感上的满足,书写自我价值认同的主动逻辑。
粉丝圈群的主动性还表现在其在实践过程蕴含着突破平台算法规则的博弈倾向。学者孙萍通过对外卖员的算法实践观察后提出,作为行动者除了成为社会生产机器的管理对象之外,也具有自我抗争意识的存在[36]。这么看,粉丝圈群的能动性就体现在其会利用因平台技术漏洞而产生的权力缝隙来影响算法结果。由于算法对单个微博账号转赞评次数的有效计算是有限的,超过一定数量,就会被算法计为无效数据,所以为了生产出动辄百万、千万的数据,粉丝个体会通过切换上百个小号来生产数据。为了防止微博官方封堵小号,粉丝也会来回切换Wi-Fi与蜂窝移动数据,更换IP地址以确保数据生产的有效性。更有甚者,粉丝圈群还会使用非官方的外挂软件来极大压缩其生产过程所需的必要劳动时间。这一类刷量软件可绑定多个新浪微博账号,在完成相关软件参数配置后,软件可自动批量地执行转发、评论、点赞等刷数据行为。利用这一类软件,可省去粉丝圈群单个账号完成转赞评后,切换另一账号重复上述同样步骤的琐碎工作,这是粉丝圈群从平台的算法困境中挣脱出来的一种尝试。这些微观行动充分展现出粉丝与平台间充满张力的态势,数字资本运作逻辑的“不完备性”所引发的复杂的、丰富的极富抵抗性的文化实践[37]。
五、隐忧与规制:粉丝圈群算法实践的困境及治理
被算法赋权的粉丝圈群主动争夺着公共领域的可见性,让社会中边缘人群的态度与观点的表达得以被看见,是赋权这一逻辑重要的现实关怀与人文意义。但单一极化的粉丝圈群在实践过程中所暴露出的诸多问题也不容忽视。如“互撕谩骂、应援打榜、造谣攻击”等乱象频发,破坏了原本清朗的网络生态,引发外界的广泛关注与激烈讨论,更是引起了国家相关职能部门的重点关注。笔者通过反思该现象所暴露出的突出症结,再有针对性地提出相应引导策略是本文的落脚点。
(一)隐忧:价值观取向单一
粉丝圈群算法实践过程中所透露出的负面意涵可归结为群体内部价值观取向极化单一。对偶像的评价缺乏客观认识,将流量简单地作为自我与偶像存在及价值的唯一依据,盲目迷信偶像以致难以容忍来自外界的任何异议。由此,群内合意与群际冲突彼此增益、互为动力,塑造着互联网上割据式的迷群图景,各自为说又彼此压制,不断强化着网络空间极化的态势。
1.数据依存症:评价价值单一
数据依存症预示着社会价值判断的取向单一,数据成为最高的价值准绳。粉丝圈群也因此呈现出强烈的“数据主义”倾向。如围绕偶像反复购买大量的数字专辑、电子刊物等虚拟数字产品,为偶像刷榜等行为,创造出令人咂舌的巨量数字。粉丝圈群所追求的也正是这巨量数字所带来的虚幻满足感,并将自己的这一疯狂行为解释为对“平庸的少女时代的补偿”[38]。片面追求“量”上的奇迹,暴露出诸多问题。一是数据注水严重。据艾漫的数据显示,粉丝生产的无效声量高达71%[39],破坏了整个文娱产业链条中多方合作的信任基础,使得凭借大数据自身所构建的权威性正在被消解,数据失去了其价值意义。二是社会失范行为频发。为给“青春有你3”中的选手投票,粉丝圈群大量购入某合作品牌牛奶,只为获取其中附带的虚拟数字券码,又因购买过多牛奶难以消耗,于是就上演了一场雇人将大量的牛奶倒掉的现实版买椟还珠的荒诞场景。
以上问题的产生归根结底还在于我国文娱工业评价体系不健全,奉行流量为王的价值取向,折射出当前我国文化工业价值体系失衡,片面追求短平快的经济利益,用简单量的积累来衡量偶像的综合价值及粉丝的忠诚度。巨量数据看似造就了我国文化工业的繁荣,一次次刷新的票房纪录、专辑销量、杂志销量、平台数据,全民陷入的数据狂欢终究不过是虚幻的泡沫。
2.可见性霸权:意见价值单一
粉丝圈群谋求自身话语权的过程被寄予繁荣多元的意见市场的美好愿景,但作为算法实践中的强势群体,正在对其他圈群造成一种“可见性霸权”,异质多元的公共空间正走向再封建化。粉丝圈群的产生基于对偶像的狂热崇拜,也使得圈群内部难以容忍对偶像的批评与建议,所有异见都会被粉丝自动归入为“黑”的范畴。面对“黑”,粉丝圈群主要借助上述提及的两种途径使大部分异见失去可见性。这一过程在使恶意中伤的信息失去可见性的同时,也使正常的意见表达失去了可见性,成为对他群意見的驱逐与霸权。各方都企图己方观点获得可见性以压制他群的表达。更有甚者,粉丝圈群会对异见个人采取人肉搜索、网络暴力等失范行为,以致圈群外的成员疲于、惧于表达不同意见,导致意见市场价值极化且单一。
可见性资源的有限性本身就暗含着“可见”与“不可见”的矛盾,我群获得可见性意味着他群失去可见性。这一矛盾愈发加剧了各群之间原本存在的竞争与冲突,不同圈群间的冲突也正走向日常化[40]。充满戾气的纷争污染了网络环境,群体间互相谩骂、造谣攻击、挑动对立等加剧了网络空间分裂的张力。
(二)规制:需多方主体合力
中央网信办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清朗”专项行动,连发数条通知以治理粉丝算法实践中“应援集资、打榜投票、流量至上”等种种“饭圈”乱象,提出“取消艺人榜单”“不得诱导粉丝打榜”“严禁互撕、引战、造谣”“解散违规社区群组”“不得诱导粉丝消费”“严禁花钱投票”“严禁未成年参与”“清理违规应援集资”等。作为粉丝大本营的新浪微博立刻整改,下线了“明星势力榜”“超话排名”等流量产品。目前来看,治理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但仅从行政规制层面遏制乱象,显然并不现实也难以实现真正监管,“资本—平台—偶像—粉丝”的关系仍然坚固,且难以从外部直接打破。以行政力量为统领,其他主体协同,在坚守“红线思维”之上由相关企业制订更为细微具体的平台规则,释放多方主体的活力,才能共同打造真正“清朗”的网络环境。
1.行政部门:以疏代堵
行政力量应侧重于引导而非强制禁止。不可否认,相关政府部门出台相关行政法规能一定程度上遏制数字平台上粉丝圈群的种种乱象,但当算法实践已内化为粉丝圈群的“惯习”之后,往往治标不治本。平台下线明星势力榜、明星超话排行后,粉丝圈群现将打榜阵地转移至“萌宠超话”,即为各个偶像所喂养的宠物超话打榜。粉丝也大量涌入“闲趣超话”“健身超话”等为偶像继续做数据。各个偶像粉丝圈群也纷纷改变用户名称与简介,继续组织着各项数据、反黑工作,如蔡徐坤的反黑组改名为“Only-For-Kun猫咪收纳盒”。更为有趣的是,在“难听”“脱粉”等话题登上微博热搜榜后,各家粉絲圈群依然会立刻做出反应,不断在该话题广场发布偶像的正面信息来覆盖“难听”话题下与偶像相关的负面信息,控评应援等行为仍然存在。
行政部门对粉丝圈群的围追堵截显然对于流动的网络空间难以适用。这样你退我进,你追我赶反复拉锯的方式,取得的效果是短期的、表层的。行政部门应侧重于以疏代堵,从宏观层面出台行政法规指导平台、文化产业的相关工作,在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坚持问题导向、综合施策、标本兼治的方针之上,协调多方主体共同参与到“清朗”粉丝圈群的建设中来,探索出各方良性互动的引导机制,有效遏制行业不良倾向,廓清文娱领域风气[41]。各方主体还应看到“流”形态的粉丝圈群可塑性极强的特质,将粉丝圈群引流至合适之处,将具有能动性的粉丝塑造成构建向上向善网络空间的能量[42]。
2.平台:强调算法价值多元
平台应着力改善算法机制。作为算法主要责任主体的平台,除加强自身监管职能的同时,重点应聚焦于改进算法运行机制,强调算法价值观的多元化与主流化。当前平台算法评判标准单一极化,基于工具理性逻辑的算法追求经济效益最大化[43],轻视了整个社会层面的公共价值。平台应主动承担起企业的社会责任,以优化算法结构为己任,破除“唯流量论”的桎梏,强调算法的社会公共价值偏向,丰富算法采纳的指标,赋予具有正能量、契合主流价值导向的信息与议题更高的权重,借由算法权力引导粉丝圈群的算法实践更多追求以“质”出圈,以此获得主流圈层的关注与话语权。
3.文化产业:建立健全评价体系
整个文化产业应构建更为健全的产品评价体系,主动与如同泡沫般的数据脱钩,构建良性健康发展的文娱产业。偶像源自人们心中对美好的崇拜,带给崇拜者精神支持与能量,偶像的价值不应只是被产业建构的巨量数字或复杂指标来反映,而应综合考量偶像的各项价值、偶像对粉丝的榜样力量与模范带头作用,以及为繁荣我国文化艺术产业所作出的贡献。文娱产业资源应向兼具艺德艺能的偶像倾斜,直接从产业上游杜绝“流量攀比”的社会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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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asurable Love And The Power of Visibility: Interaction Between Fan Circle Group and Platform Algorithm
Wang Shiyong1 Chen Chao2
(1.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Guangxi University Nanning, Guangxi 530004;
2.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Chongqing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067)
Abstract: Based on the transformation of practice field of fan culture in the digital context, the interaction process between fan circle group and platform algorithm is explored.Taking Bourdieu's practical theory as the analytical framework, this paper outlines that the algorithm practical behavior of fan group circle has two aspects: on the one hand, the platform algorithm structure shapes the value concept of fan circle traffic supremacy and data production and consumption behavior, and the mobility of the field further involves it in the platform's business chain; On the other hand, Fans actively obtain power resources from algorithms. Through practices such as spreading positive information of idols, eradicating negative information and ritualized performance, they actively enhance the visibility of subculture groups in the field to seek discourse power, further reveal their subjective intention to break through the platform rules, and display a fan image with both passive and active attributes. The data dependence and visibility hegemony caused by this practice need to be regulated by dredging instead of blocking.
Key Words: Fans culture; Fans Group Cicle; Algorithm; Visibility; Data produ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