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行千里

孙克艳

谁能想到，在数九寒天我们竟然吃到了新鲜的荠菜饺子。它带着家乡泥土的清新，每咬一口，都与尘封在记忆里的味觉重叠，让人感慨良多。

原本，秋收后父母便与我商定今年来我家过年，一家人欢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然而，临近春节，因为不容小觑的疫情让一家人不得不调整了计划：平安健康第一，各自就地过年。虽然接受了这个结果，但是我心中不免有些遗憾。毕竟，我们一大家子已有好几年没在一起过年了。

那天，我收到一个包裹，竟然是母亲寄来的。我好奇地打开包裹，除了两只冷冻的家鸡，还有几斤腊肉腊肠和几把绿油油的荠菜。

看着这些吃食，我心中涌动着无言的情愫：父母来不了，可是由他们亲手制作的美味却跨过千山万水来到了我身边。闻一闻，嗅一嗅，我仿佛看到父母忙碌的身影在熟悉的庭院里穿梭，他们一边忙活着一边商量着，挑选哪种家乡的美味来弥补父母不在子女身边的亏欠。

趁着周末，我按照母亲的教导，一家人齐动手，炒了蒜苗腊肠、尖椒腊肉，还包了荠菜饺子。熟悉的食材与调料，经过浓烈思乡情的熬制，随着火舌的加温升腾，熟悉的味道瞬间在厨房弥漫开来。关于熏制腊肠腊肉，关于过年的各种琐碎事情，关于挖荠菜和包饺子的情形，以及往昔过年的热闹与欢腾，犹如一道洪流，冲破了我记忆的闸门。那些曾经的琐碎往事，仿佛蘸了糖蜜一样，经过岁月的沉淀，越发香醇甜美。

我尝了一口腊肉和腊肠，味蕾被熟悉的味道唤醒，冲撞着心中压抑的情感，让人忍不住鼻子发酸。我又轻轻地咬了一口饺子，慢慢地品味，新鲜的荠菜蕴含着大地的清香，仿佛还带着泥土的清新与厚重、母亲的温柔与细腻，以及来自家乡的风的呢喃与柔情……一时间，百感交集，无以言表。

“妈妈，今天的饭菜和外婆做的是一个味道——这是老家的味道！吃着吃着，我就想到了老家和外公外婆……”女儿一边吃一边说。我微笑着看向女儿，她的话何尝不是我的心里話？

熏制腊肉腊肠，是一件漫长而讲究的事情，父母在制作腊肉腊肠的日子里，将对孩子们满腔的思念之情都倾尽其中，所以我们吃到的是我们对父母的爱的反刍。至于鲜嫩的荠菜，那是父母顶着冬风，在无垠的原野上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浓密而恬静的舐犊之情。

晚上，我给母亲打了一通电话，告知她孩子说的话，告诉她我们都要好好的。

母亲在千里之外欣慰地说：“现在快递可方便了，你们想吃啥，我收拾了给你们寄过去，几天就收到了。你们想家了，咱们接通视频就能看到家里的一草一木，看到我和爸爸了，多好！”

看着母亲寄来的包裹，我的眼眶又潮了。母亲那厚重又细密的爱呀，全都糅合进了这个沉甸甸的包裹里。母亲的爱，就在她不善言辞的惦记里，就在她对我们一日三餐的殷殷期待中。

我知道，在今年这个特别的时节里，肯定有很多父母也像我的父母一样，用沉甸甸的包裹，寄托他们对离家在外的孩子们那份深沉的爱意。那是来自千里之外的爱与温暖。

（插图：王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