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中的天文学

宋媛媛

滕王阁序（节选）

［唐］王勃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

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

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相传王勃在25 岁时南下探亲路过南昌，正赶上都督阎伯玙在重建成的滕王阁大宴宾客，王勃便前往拜见。席间，阎都督邀请众人为这次宴会作序。相熟的众宾客猜到他女婿提前作好了序文，阎都督邀人即兴创作是想向宾客们夸耀女婿的文采，都推辞不写，只有王勃不知其中缘由，拿过纸笔，即兴挥笔写成《滕王阁序》，众宾客读后无不拜服。被王勃抢了风头，阎都督起初并不高兴，不过在阅读了全文后，不得不叹道：“此真天才，当垂不朽矣！”

这几句便是《滕王阁序》的开头，其中蕴含着不少天文知识呢。“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是作者从时间上看，南昌以前是汉代的南昌郡城，如今是洪州都督府。接下来的“星分翼轸，地接衡庐”是从空间上看，南昌在天上是翼宿和轸宿的分野，在地上连接着衡山和庐山。“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是说此地以三江为衣襟，以五湖为腰带，控制楚地，连接瓯越。“三江”泛指长江中下游；“五湖”泛指太湖区域的湖泊；“蛮荆”指古楚地，今湖北、湖南一带，这里沿用了古代的说法；“瓯越”指东瓯，即今天的浙江丽水、台州、温州一带。随后两句含有一个典故：这里不仅物产华美，犹如天降之宝，其光芒直冲上牛宿、斗宿之间，这片土地仿佛有灵气一般，还人才辈出，例如当地名士徐孺，就连曾经素来不接待宾客的豫章太守陈蕃都敬仰他，专门为了接待他而设下几榻。

这几句古文可以说介绍并称赞了滕王阁所处地区，其中提到了天上的不少星宿——翼宿、轸宿、牛宿、斗宿。我们知道古代有分野，即天上的星宿对应地上的区域。古代文人描写山川景物时很喜欢联系到天上的星宿，不过王勃短短几句就写了四个星宿，似乎也太多了，特别是“星分翼轸”引起了后人的争议。从分野上看，翼宿和轸宿的分野对应古代荆州，也就是今湖北、湖南以及河南的部分区域，并不包括江西。王勃在这里变通了一下，把翼、轸两宿的掌管范围给扩大了，毕竟后文有“控蛮荆而引瓯越”的说法，“瓯越”恰好对应了翼宿管辖区域内的“东瓯”星官。要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就先来了解一下翼宿吧！

翼宿：朱雀的翅膀

在春季晴朗的夜晚，如果你能找到春季大三角之一的角宿一，就可大致确定翼宿的位置。角宿一是一颗明亮的1 等星，顺着角宿一向西不远处有一群较暗的星，便是翼宿了。如果你熟悉西方星座，也可以寻找巨爵座，它对应的区域就是翼宿。

翼宿由22 颗星组成， 在二十八星宿中算得上是个“大集体”了，不过翼宿诸星亮度都在3～5 等之间，夜里在灯火通明的城市找寻它们可并不是一件易事。

翼宿是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中的第六宿。朱雀七宿组成一只火红的大鸟形象，从位置上看，井宿、鬼宿代表头部，柳宿代表鸟的嘴部，星宿代表颈部，张宿代表嗉囊，翼宿则代表大鸟的翅膀，最后还有一个轸宿代表尾巴。

戏曲之神翼宿星君

《晋书· 天文志》中提到：“翼二十二星，天之乐府，主俳倡戏乐。”在古人眼里，翼宿还代表了天上的乐府，表演歌舞杂技等娱乐项目。为何翼宿与歌舞有了联系？也许是因为古代有一种舞蹈叫作羽舞，舞者会手执鸟的羽毛起舞吧。

既然是天上的乐府，那么翼宿很自然地成为歌舞艺人供奉的神。古代的各行各业都有祖师爷，而古代戏班的祖师爷就是翼宿星君。相传翼宿星君的形象是长着翅膀的飞蛇。另外，创作《霓裳羽衣曲》的唐玄宗也被看作是翼宿星君转世，相传他精通音律，常常亲自上台表演，表演的时候不方便称君臣，便自称老郎。因此戏曲之神又有老郎神或老郎菩萨的别称。在江南一带，比如苏州、绍兴等地，还建有老郎殿，梨园弟子会手持香烛，定期供奉这位祖师爷呢。

不过中国地域广阔，戏曲种类繁多，不同地区的戏班供奉的祖师爷也不相同。在福建一带有田公元帅，关于其来源，其中一种说法是田公元帅也是天上的翼宿星君， 他的形象是头插一双鸡羽，恰如翼字上边的羽，而羽又是古代五音之一；田姓取翼字中间，最下面的共字像是两手两足，所以田公元帅不仅通晓音律，还擅長技击。

东瓯国在哪里

翼宿天区中有一个东瓯星官，在翼宿以南，由5 颗星组成。在我国古代，东瓯是百越人的一支，百越人生活在古代中国的南方，他们不仅以龙为图腾，还以鸟为图腾。不过由于远离中原地区，那里的经济文化较落后，所以百越人被当时的中原人视为蛮夷，因此东瓯星官也代表蛮夷。

春秋时期的最后一位霸主越王勾践就是百越人。他发愤图强、卧薪尝胆的故事流传至今，勾践灭吴国后称霸近五世，而后国家开始衰落分裂，勾践的第六代孙无疆的两个儿子又分别建立了闽越国和东瓯国。

司马迁《史记· 东越列传》中记载了勾践后人的故事。到了秦朝末期，勾践的后人无诸和摇率领越人一起参与到诸侯灭秦的战役中，在楚汉之争时，无诸和摇又辅佐汉王刘邦击败了西楚霸王项羽。汉朝建国后封赏有功之臣，皇帝封无诸为闽越王，封摇为东海王。

东海国建都在东瓯，百姓又称东海王为东瓯王。摇成为东瓯王后，大力发展手工业，使东瓯逐渐成为繁华的手工业贸易城。百姓们安居乐业，为了表彰他的功绩，修建了东瓯王庙祭拜他。明代的《温州府志》记载了温州的东瓯王庙从何而来。今天，在温州华盖山西麓仍能看到十年前重建的东瓯王庙。看来，温州地区商业贸易繁荣是早有历史渊源的。

翼宿虽然暗淡，却体现了丰富的传统文化。如果你对它感兴趣，不妨找一个光污染较小的地方，在晴朗的夜晚试着观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