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冰清
表面哈哈哈,在别人看不到的背后,年轻人却各有各的“辛酸泪”。
撸猫撸狗,画画插花,看解压视频或线下演出,正念、冥想、短期禅修……年轻人开始花钱买“疗愈”。
多因素导致年轻人被焦虑包围
“怎么一直加班加不完,拥有一张社畜脸,我emo了”“大白天的就开始emo,论文选题被毙了”“突然emo了,不想干了,好累啊,无力感”……社交平台上,年轻人“晾晒”着自己的emo。
emo原本是一种情绪化的音乐风格,但在互联网世界里,被网友们衍生出“丧”“忧郁”“伤感”等多重含义。工作不开心、感情不顺利、考试挂科、追星塌房、体重上升……年轻人眼中,万物皆可emo。
李智2022年准备考研時,失眠、长痘、脱发,甚至有时出现幻觉。工作两年的张琳面对领导的责难、同事间的猜忌、渐渐老去的父母还在为自己打工存钱的现状,有时下班途中会突然就哭出来。
很多被焦虑包围的年轻人,有着良好的教育背景和职业前途,在外人看来,似乎一切都很完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以新兴职业为主,比如互联网、品牌营销、新媒体、金融、科研等。
导致年轻人垂头丧气的原因有很多。“这是家庭、学校、社会‘共谋的‘产物。”南京大学教育研究院副教授、学校心理教育研究所所长费俊峰说,一方面,这与生产方式有关,农业社会生活稳定、可掌控,所以不易抑郁;现代社会节奏快、难以掌控,容易产生焦虑等情绪;另一方面,与交往方式有关,过去人们是社群式生活,有足够的同伴和家人支持,现在可能连邻居是谁、前排工位坐着谁都不知道。人类归根到底仍是社会属性动物,“社恐”听起来是调侃,其实会反向支配人们的情绪。
相比早已步入中年的80后和已经成长起来的90后,00后的悲伤需要格外警惕。费俊峰分析,00后所承受的压力从幼儿园、小学就开始,各种幼小衔接、择校、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观念使他们的学业压力被提前,很多人从小被剥夺了生命力。“他们从小就是‘打工人,等到走上社会时已经长期‘加班十几年。可以说一直打工,一直加班。”费俊峰说。
要“舍得”疗愈,也要回归人类社会属性
高强度的工作、不能保证的休息时间和复杂的职场人际关系让30岁的李延彧常处于焦虑、急躁的状态。她选择通过游泳、画画、做手工来缓解。“无法改变现状,那就做一些让自己感到疗愈的事情。”李延彧说,游泳的时候就像回到妈妈肚子里宁静又安全,在画布上刷大色块时感觉把心理的阴霾都刷走了,专注地打簇绒枪时可以暂时忘记心烦的单位。“这些事情每个月平均下来差不多要花约400元,但心情能舒畅点。”
事实上,像李延彧一样,不少年轻人早已将消费目光盯上“疗愈品”。去可以撸猫、撸狗、撸猪的宠物咖啡厅消费,给钟表修复、烘焙裱花等解压视频的博主打赏,看一场线下脱口秀去收获快乐,购置齐全的装备去野外露营,还有一部分年轻人选择了正念、冥想、短期禅修……“这说明年轻人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并开始自我调节,是好事。”费俊峰说。
山东青岛一家布偶猫主题的咖啡店,每到周末都会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这位客人入场消费后,熟练地拿起铲子和手套为十几只猫铲屎、清洁笼舍。一整天过去了,累得满头大汗的她心满意足地离去。这样既消费又服务的客人越来越多,他们来干活就是疗愈自己的过程,并不在乎成本和回报。
年轻人对自己的情绪变化更为敏感,并且会及时寻求帮助。《2022Bilibili青年心理健康报告》显示,2021年有约9776万人在B站学习心理健康知识,76%为24岁及以下的人群。B站心理健康相关视频播放量超76亿次,“焦虑”“抑郁”“压力”等心理相关词汇搜索量达9930万。
然而,在花钱买疗愈的同时,年轻人也存在着困惑。对李延彧而言,虽然钱花了心情舒畅了,但持续的时间不会很久。“运动产生的多巴胺是短暂的,也就当晚能睡个好觉。画完画以后内心的宁静只能持续到老板电话打来的前一秒。当下一次烦躁、焦虑来临,就要开始新一轮解压的循环,似乎很难彻底‘拔根。”李延彧说。
“看解压视频是旁观式的,画画、游泳、撸猫撸狗等是自我相处。”费俊峰说,他们的问题所在是缺少与人交往,他们的治愈方式是不跟人接触,治标不治本的方式只能让情绪得到暂时的缓解。
让“负氧离子”入心,生成正能量
人总是需要寻求情绪上的共鸣、希望得到关注的。“很多人喜欢用食物来表达自我照顾,比如年轻人说爱喝甜奶茶,因为生活太苦。其实他们需要的不是食物,是爱,是关系。这些行为的背后是隐藏着心理需求的。”费俊峰说。
费俊峰建议,年轻人可以回溯自己使用过的心理调节方式,能有效帮自己觉察情绪又不危害社会的都可以坚持,不管是画画、插花,还是正念、冥想、瑜伽、格式塔疗法等都可以。可以与自然接触,不用太远,城市里的公园、小山等都可以,负氧离子多,心胸也会开阔。也可以增加与人的交流,选择与安全的倾听者在安全的地方倾吐情绪。
壹心理《2021心理健康行业年度报告》显示,在25岁以下的年轻人中42.21%的人表示有轻度以上的不良状态反应,其中0.44%已自感十分严重,不仅需要外界情感支持,还需适当接受心理咨询。家住南京的林曦(化名)选择在线疏导,每次疏导结束,咨询师还会监督她完成辅助练习,她觉得效果不错。
但并非所有人像林曦一样找到了合适的在线心理咨询师。因为线下一对一咨询价格高且难预约,在杭州工作的朱磊(化名)也选择在线购买心理咨询服务,但他的用户体验却很糟糕:“对方不会耐心听我说完,常打断我的话,而且所谓的分析在我听来更像是在确认我有问题,让我心情更加糟糕,时间没到我就结束了对话。”
朱磊认为,线上的各类心理咨询或当下流行的一些APP对年轻人来说无疑是方便且相对线下更经济的方式,但其质量良莠不齐,难以判断咨询师水平,一次失败的体验很有可能造成又一次心理伤害。他期待市场规范的那一天早点到来。
(摘自微信公众号“半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