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自主理论体系的思考

2023-05-26 01:15乔晓楠
关键词:政治经济学特色生产

乔晓楠

一、引 言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围绕学习、运用和发展政治经济学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讲话。(1)习近平:《不断开拓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新境界》,《求是》2020年第16期。习近平经济思想就是新时代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当前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创新促进中国经济学自主理论体系构建的条件成熟、意义重大。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若要成为一门成熟的学科,必须形成具有原创性与系统性的理论体系。一方面需运用特定的方法,发展出一套由概念、范畴、原理、命题等构成的知识体系,进而刻画出经济运行机制与经济发展规律;另一方面也要保证逻辑自洽,经受实践检验,并且搭建起学术话语与政策话语之间的学理关联。既有文献针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整体框架与主要内容已经形成了丰富的研究成果,(2)刘伟、邱海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经济研究》2022年第1期;张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怎样一门科学》,《学习与探索》2016年第9期;张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年;逄锦聚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通论》,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17年;逄锦聚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概论》,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19年;逄锦聚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21年。但鲜有文献从数理建模的视角开展讨论,这为本文留下了深化研究的探索空间。当然,数理模型本身并非经济思想,仅是特定经济思想的表达方式或者分析工具。但是,数理模型的优势在于容易将概念范畴转化为经济变量,再由经济变量构建起彼此之间的函数关系,进而通过对函数的计算与推导,清晰地刻画出经济机制与经济规律。并且,一旦数理模型及其命题推导得以完成,则将形成有待检验的理论假说,再结合实证分析将有利于促进理论逻辑、历史逻辑与实践逻辑的统一。因此,本文将从数理建模的视角,尝试阐述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自主理论体系的逻辑与思路。

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方法:坚持历史唯物主义与辩证唯物主义

(一)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精髓

恩格斯指出:“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42-743页。这意味着马克思主义的精髓就是一种“方法”,而该“方法”就是历史唯物主义与辩证唯物主义。

第一,坚持物质生产第一性。历史唯物主义强调,由于物质生产为社会生活提供必需的物质条件,因此,物质生产不仅构成人类社会的首要问题,而且物质生产力的发展水平也将构成判断社会所处发展阶段的重要依据。物质生产是客观的,任何制度下的社会及其发展都不可能脱离物质生产,并且物质决定意识,物质具有第一性。因此,贫穷落后不是社会主义,必须大力发展生产力,提高全体人民的生活水平,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奠定坚实的物质基础。

第二,坚持群众史观与人民至上。区别于历史唯心主义的英雄史观,历史唯物主义的群众史观旗帜鲜明地指出,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人民群众在历史中起着重要作用。从唯物史观出发,中国共产党必然坚持群众路线。

第三,坚持社会基本矛盾分析。历史唯物主义主张,生产关系必须同生产力相适合,上层建筑必须同经济基础相适合,上述矛盾运动将决定整个社会的发展进程与未来方向。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通过不断调整生产关系适应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取得了伟大成就。但改革只有进行时,必须根据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持续全面深化改革,促进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

(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根本立场

任何社会的经济关系首先表现为物质利益,人们的经济行为也都同他们各自的物质利益密切相关。任何经济理论都将人们的经济行为及规律作为研究对象,自然无法绕开物质利益而完成理论体系的构建。特别是当某种经济理论对由物质利益所驱动的经济行为及其规律进行理论解释并提出对策建议时,只要人们彼此之间还存在着物质利益冲突,该种经济理论就必然反映特定的价值取向,进而决定经济学的性质与理论品格。

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研究包含了对庸俗经济学的深刻批判。庸俗经济学之所以“庸俗”,就在于其掩盖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及内含于其中的剥削本质,进而混淆了工资与利润的真正关系。其中,工资不是劳动的价值,仅是劳动力的价值。工人劳动所创造的全部价值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价值转化为工资,另一部分价值转化为利润。前者用来实现劳动力的再生产,后者则成为资本所有权的回报。显然,马克思不仅从分配公平性的角度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行批判,还进一步指出在生产资料私有制下的资本积累以价值增殖为根本目的,因此其必将导致社会再生产与经济循环无法持续稳定地运行下去。无论是工业化与技术进步导致的相对人口过剩,还是贫富分化以及有支付能力的消费不足导致的生产过剩或者产能过剩,抑或是长期利润率下降导致的积累投资下降,以上机制均促使资本主义周期性地爆发经济危机,并且这也是私有化、自由化、市场化无法实现长期动态效率的根本原因。由此可见,庸俗经济学是为资产阶级服务的经济学,其在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行辩护的同时,也因片面强调私有制与自由市场经济的效率性而严重脱离实际,进而导致其丧失了理论的科学性。

与之相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从劳动价值论出发,关注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反对人的异化,具有维护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的价值取向。由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就是一种为人民服务的经济学,因此也坚持人民至上,以人民为中心。

(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逻辑

为了贯彻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与方法论,就需要坚持历史唯物主义与辩证唯物主义,依据“原理论-阶段论-对策论”的研究逻辑,考察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理解其运动规律,认识其表现形式,并形成调节思路。那么,具体应该如何理解“原理论”“阶段论”与“对策论”呢?

“原理论”是指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例如劳动价值论、剩余价值理论、经济循环理论、积累与扩大再生产理论、地租理论等内容。上述重要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原理刻画了经济运行与经济发展的基本机制,进而可以作为一般经济规律,不仅可以直接剖析资本主义经济及其演进趋势,而且也可以结合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研究社会主义经济规律,进而构成其原理基础。

“阶段论”强调事物总是发展变化的,任何理论在应用于实践的过程中,必须与特定的经济社会发展阶段相结合,只有如此才能发挥出理论的威力,否则就容易走向理论的教条。并且,实现理论一般性与阶段特殊性有机结合的前提就是正确认识社会主要矛盾与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找到协调各种关系促进生产力发展并实现共同富裕的有效路径。

“对策论”要求根据经济社会所处的发展阶段确定合理的任务与目标,进而结合内外部环境与条件,坚持和完善基本经济制度,从产业、空间、开放、资源环境等维度进行统筹协调,进而平衡消费与积累的关系,变革经济发展的动力、结构与质量,以促进既定任务与目标的达成。

将“原理论-阶段论-对策论”联系起来,就构成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开展经济问题研究的根本方法。一方面将经济理论应用于特定的时空体现出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特征,另一方面抓住特定时空下的主要矛盾并针对性地破解则体现出辩证唯物主义的方法特征。

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基础: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

(一)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基础模型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刻画了资本主义经济的运行机制与积累机制。特别是马克思本人重点研究了自由竞争资本主义阶段,而列宁则在此基础上研究了垄断资本主义阶段。对社会主义经济机制的研究需要充分吸收借鉴上述研究成果,因此,此部分首先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础模型进行简要说明。

假设经济存在两大部类,即生产生产资料的第一部类与生产消费资料的第二部类。令两大部类的生产技术为(ai,li)→1且i=1,2,其中ai和li分别表示生产单位产品所需消耗的生产资料数量与活劳动时间。上述设定意味着模型采用了线性生产技术。如果对比西方经济学中的生产函数,那么其具有Leontief生产函数的特点,即在给定技术的条件下ai和li需要固定投入比例。对于生产技术的设定需要满足“净产出可能条件”,即1-a1>0。其经济含义为当上述条件满足时必定存在一组可使得两大部类净产出均大于0的产量组合。

假设在生产过程中投入单位时间的活劳动需要向劳动力支付b单位的消费资料。由于这部分消费资料将用于劳动力的再生产,并且以实物形式定义,因此可以将其理解为实物工资。对于实物工资的设定需要满足“生产剩余存在条件”或“利润存在条件”,即1-bl2>0且(1-a1)(1-bl2)-a2bl1>0。其经济含义为当上述条件满足时必定存在正的生产剩余或利润。

在给出生产技术与实物工资的基础上,接下来分别讨论价值、生产价格以及积累与扩大再生产。

首先,经济系统的价值体系可表示为公式(1)。其中,λi表示单位商品的价值。按照价值规律λi由生产单位商品所需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关于不同生产者个别劳动时间的差异及其同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关系可以参见已有研究。(4)乔晓楠、李欣:《异质性资本与技术变迁:反思罗默定理的理论缺陷》,《世界经济》2021年第11期;乔晓楠:《从生息资本到货币政策:一个马克思主义异质性主体模型》,《政治经济学评论》2022年第5期。

(1)

(2)

其次,经济系统的生产价格体系可表示为公式(3)。其中,pi表示单位商品的生产价格,r表示平均利润率。并且,为了简化计算,可以假设工资后付。

(3)

(4)

最后,经济系统的积累与扩大再生产可表示为公式(5)和(6)。其中,xi表示每个部类的产量,Ii表示部类扩大再生产对生产资料的投资,C表示资本所有者的消费。于是,公式(5)和(6)分别表示第一部类和第二部类的平衡条件。

a1x1+a2x2+I1+I2=x1

(5)

C+b(l1x1+l2x2)=x2

(6)

(7)

(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对资本主义经济的刻画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于劳动价值论,并以剩余价值为核心,针对价值创造、价值实现以及价值分配进行系统性研究,由此对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经济运行、经济发展进行全面的刻画。

第一,对经济制度的刻画。马克思关注生产资料的所有制,指出正是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存在使得工人群体因丧失生产资料而被迫成为产业工人并以此谋生,于是劳动力才会成为商品,才会有必要劳动时间与剩余劳动时间的区分,才会形成包含剥削的分配关系。因此,生产资料的私有制为资本主义分配关系奠定了制度基础。当劳动力成为商品后,工资构成劳动力的价值,而其使用价值则可以创造出大于自身价值的新价值,于是资本可以通过雇佣劳动力进行剩余价值生产并且最终占有剩余价值。具体到上述模型中,可以发现工资b独立于生产技术(ai,li)→1,这意味着劳资之间的分配关系由生产资料所有制决定,同时外生于技术,进而使得调节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发展成为可能。然而,在西方经济学中,劳动与资本均作为生产要素投入生产函数之中,每种生产要素的回报取决于该要素边际产品的价值,因此要素价格由技术决定。按照此逻辑,不同要素均参与生产,均对产出价值具有贡献,所以西方经济学认为不存在资本占有劳动剩余价值的问题。同时,既然各种生产要素的价值与生产过程中需要投入的生产要素的数量均由技术决定,那么无论劳动报酬在总收入中的占比或高或低,都是正常现象,不需要干预调节,否则将扭曲分配。通过对比可以发现,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强调资本的逐利属性,其为了获得增殖建立起生产资料私有制,并以此为资本主义生产与榨取剩余价值创造条件,而西方经济学认为劳资间的分配关系以要素贡献为依据,并不涉及剥削。

第二,对经济运行的刻画。经济运行的核心问题是资源配置。西方经济学开宗明义,指出其研究的问题就是资源配置。由于马克思没有专门对资源配置问题进行系统论述,导致长期以来形成了一种错误认识,即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不涉及资源配置。实际上,马克思在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分析中,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资源配置理论。(5)相关论述参见《资本论》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716-717页。马克思主义劳动配置理论包括以下核心观点:(6)乔晓楠:《马克思主义劳动配置理论研究》,《政治经济学研究》2021年第1期。其一,从劳动价值论出发,可以将资源配置理解为劳动配置。需要注意的是无论活劳动li还是物化劳动λ1ai均与劳动配置相关。其二,社会化大生产条件下的分工是劳动配置的前提,并且劳动配置需要与社会再生产的比例结构相适应,而社会再生产的比例结构又由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共同决定。在前文介绍的两部类模型中,已经求解出两大部类的比例关系,这就构成劳动配置的要求。并且,决定该比例关系的参数就是反映生产力的技术(ai,li)→1和反映生产关系的b。其三,劳动配置直接决定平均的生产力水平所要求的劳动消耗,即所谓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并影响社会整体经济效率。价值规律的一般内容为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商品的价值量,而商品交换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魏埙和谷书堂对价值规律进行了补充说明,阐述了“第二种含义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即商品交换的总量必须与社会再生产结构所要求的供求关系相一致,或者说在生产技术给定的条件下,生产它们的劳动总耗费要维持社会再生产所要求的比例关系。(7)魏埙和谷书堂的论文《价值规律在资本主义各个阶段中的作用及其表现形式》在1955年发表于《南开大学学报》,后作为单行本于1956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此后1959年和1961年两次再版。本文引用了收录于陕西人民出版社于1998年出版的《魏埙论著选集》中所收录的第三版论文(魏埙:《魏埙论著选集》,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3-68页)。这其中就蕴含了马克思主义劳动配置的思想,即社会总劳动的配置既决定真正有意义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又决定社会经济效率的水平。其四,劳动配置会在资本逐利的动机下根据市场价格的变动进行调整,但是却未必可以解决市场出清的问题。一方面,社会再生产比例失调将加剧个别商品供求关系失衡,进而影响市场价格以及投资利润,而在获利动机的驱动下,投资将调整劳动配置;另一方面,由于在给定技术的条件下生产资料与活劳动固定投入比例,因此即使社会总劳动配置得以优化,也无法总是实现要素市场与商品市场同时出清,要么存在产能过剩或者失业,要么存在商品过剩。除非生产资料存量与活劳动存量恰好与线性生产技术所决定的固定投入比例相等。

第三,对经济发展的刻画。经济发展的过程必然是社会再生产的过程,并且扩大再生产的实现又依赖于积累。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资本主导积累,利润率水平决定积累率的高低。因为工资与利润存在对抗关系,所以在工资提高而扩大消费的同时必然伴随着利润率降低而挤压投资。于是,在不同的利润率水平下,消费与积累的消长关系将决定总需求的变化以及商品价值实现的程度,进而影响产能利用水平与相对过剩人口数量。马克思认为以机器生产替代人的生产是技术进步的主要方式,在劳资分配关系不变的情况下上述资本技术构成的变化将推动平均利润率下降,如果其进一步影响积累,则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将无法摆脱危机的宿命。此外,还需关注积累率对利润率的敏感程度。(8)A. Bhaduri and S. Marglin,“Unemployment and the Real Wage:The Economic Basis for Contesting Political Ideologies,” Cambridge Journal of Economics,vol.14,no.4 (1990),pp.375-393.如果积累率对利润率变化很敏感,则提高工资促进消费会导致投资出现大幅下降,进而使得总需求减少;反之,如果积累率对利润率变化不敏感,则提高工资促进消费会导致投资仅出现小幅下降,进而带动总需求增大。前者被称为“利润主导型经济”,后者则被称为“工资主导型经济”。

(三)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核心观点与理论启示

由于资本增殖要求导致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基本矛盾无法调和,因此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认为由资本主导的社会再生产与经济循环必然走向断裂。这显然与西方经济学的观点存在着根本性区别。在经济运行方面,西方经济学以帕累托标准评价资源配置的效率,并且根据消费者行为与生产者行为各自的最优化,推导出自由竞争市场经济可以实现社会资源的有效配置。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则主张社会再生产持续运行的比例关系决定资源配置的要求,这个比例关系本身又由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共同决定,并且市场机制无法解决市场出清的问题,而满足比例关系的情况也是一种“刀锋上的均衡”。在经济发展方面,西方经济学基于时间偏好,以动态优化方法推导出消费与积累的关系,进而确定最优增长路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则主张,资本在逐利的动机下主导积累并为此改进技术、提高资本有机构成,虽然可以促进效率提升,但同时降低了利润率并增加了相对过剩人口,如果进一步压低工资则必然影响社会购买力,从而增加商品价值实现的难度,因此资本主义经济无可避免地走向经济危机。由于资本主导的经济运行与经济发展存在上述问题,因此资本主义必然走向灭亡,科学社会主义则勾画出未来社会的蓝图。

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需要经历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这不仅对于我们理解为什么资本主义至今还没有灭亡以及社会主义为什么还需经历长期的发展过程具有重要意义,而且对于我们认识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思考如何在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以自己的制度与道路实现现代化也同样具有重要意义。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础模型提供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理论参照。第一,在研究范式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础模型通过对资本主义经济的研究,展现出经济运行与经济发展的机制与经济制度紧密联系,以生产资料所有制为核心的特定经济制度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社会经济运行与积累扩大再生产。这意味着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也需要按照上述范式首先明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制度,并基于该经济制度分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经济运行与经济发展,进而构建理论体系。第二,在理论基础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与西方经济学对资本主义的运行机制、经济绩效以及历史走向的认识与判断截然不同。这使得基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原理并发展一种不同于西方经济学的自主理论体系具备了可行性与可操作性。第三,在理论创新上,自主理论体系必然要从中国实践出发,既要灵活运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原理,又要不断创新发展科学社会主义理论,进而探索一种适合内部条件与外部环境的社会主义道路。

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自主理论体系的构建:发展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

(一)中国社会主义所处的发展阶段与经济制度

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基础模型,关键在于根据中国经济发展所处的历史方位与发展阶段明确与之相适应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并且将该制度下的经济运行机制与经济发展机制融入模型之中。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共产党从实际出发,结合当时的生产力发展水平,提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明确中国社会主义社会还处于初级阶段,开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探索。虽然新中国成立后,经过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初步建立起一套相对完整的工业体系与国民经济体系,但是落后于发达国家的客观实际也决定了中国的社会主义将长期处于初级阶段,而不能超越这个阶段。此时,中国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这一主要矛盾也成为党和国家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理论根据。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进入到一个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新阶段,即有机会通过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一伟大梦想的新阶段。在改革开放后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经过积累与发展,社会生产力水平已经大幅提升,经济总量稳居世界第二,制造业增加值世界占比第一。于是,党的十九大报告作出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随后,在建党一百周年之际,伴随中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根据发展任务与发展要求的变化,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对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进行了拓展。由于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兼有社会主义制度的优势和市场经济的长处,能够有效避免资本主义的种种弊端,因此具有极大的优越性。中国经济发展的奇迹就是最鲜活充分的证明。这就要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模型必然要纳入基本经济制度,并展开经济运行与经济发展分析。

(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基础模型的构建思路

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基础模型,首先考虑引入反映生产关系的基本经济制度,而反映生产力发展水平的技术则暂且不变。于是,沿用前文假设,公式(1)作为经济系统的价值体系不需要变化。在经济运行方面,针对公式(3),需要有三个方面的变化。

第一,在所有制方面,需要同时考虑公有制经济与非公有制经济。如果以国有企业代表公有制经济,以私营企业代表非公有制经济,则需要对两种企业如何参与利润率平均化进行设定。以上标soe和pe分别表示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其中民营企业在逐利动机下要求等量资本获得等量利润,而国有企业则需要根据阶段任务从更多的维度考虑其经营目标。如果以rpe表示民营企业之间形成的平均利润率,以rsoe表示国有企业的利润率,则存在两种情况。其一是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分别在不同的产业部门开展经营。此时,国有企业基于多维经营目标可以降低对利润率的要求,即rsoe

第二,在分配制度方面,需要重点考虑收入分配中的政府调节。按劳分配的基本要求是有劳动能力的社会成员都必须参加社会劳动,并且以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作为分配尺度的劳动,决定个人消费品的消费。特别是要求单位时间的劳动所分配的物质产品,其增速应该与单位劳动生产物质产品数量的增速相当,即在劳动生产率提高的过程中,劳动者能够以分配到更多产品的方式分享到技术进步与生产力发展的成果,只有如此才能维持劳动报酬占比稳定。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基本要求是劳动之外的其他生产要素也可以凭借其所有权参与分配,并且要根据市场原则准确反映资源的稀缺状况,实现资源合理配置。以上分配主要指初次分配,在此基础上还可以发挥政府的作用进行再分配。从扎实推进共同富裕的角度出发,人们最终可以享受到的物质产品和服务更加重要,如果考虑到劳动力再生产过程中政府与市场的边界,可以发现并非所有劳动力再生产需要的消费均依靠要素回报进行支付。例如政府提供的基本公共服务不仅与劳动力再生产密切相关,而且可以视为调节收入分配的一种方式。因此,在市场配置资源的情况下,政府作用将主要通过转移支付与公共服务供给两个渠道实现对收入分配的调节。具体到模型中,可以考虑将实物工资b区分为企业发放的工资bF与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务bG两个部分。显然,这是一种理论抽象,前者将进入企业的成本并且影响利润率,后者则依靠政府对企业的税收T实现供给。以上设定意味着,民营企业的平均利润率将转化为税后利润率,一方面其需要在税前利润中扣除税收再考虑利润率平均化,另一方面也可以不再针对劳动力再生产的全部消费内容来支付工资成本。

第三,在经济体制方面,要求处理好市场与政府的关系。具体而言,需要根据市场与政府各自发挥作用的领域考虑模型设定。资源配置有两种方式,即市场调节与政府调节。现实中,即使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单纯依靠市场调节也属于特例,通常是市场与政府结合进行资源配置。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是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与市场经济相结合的产物,生产什么、生产多少、如何生产、为谁生产都是在利润最大化驱动下由资本决定。当然,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中,政府也发挥作用,但是这种作用仅局限于私人资本不愿介入的“市场失灵”领域,因此不可能改变资本的主导地位,进而也无法克服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与此相对,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主要依靠国民经济计划并通过行政指令完成资源配置,其虽然有利于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但是过于严格的计划指令会抑制市场的活力。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开始探索政府与市场结合的新形式,特别是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这是中国共产党对政府和市场关系认识的一个重要突破,其打破了西方经济学单纯以市场失灵解释政府作用的理论,并从以下三方面系统提出政府的作用。其一是社会主义本质要求发挥的政府作用,即以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与实现共同富裕为目标,维护人民根本利益与社会公平,发挥政府对收入与财富分配的调节作用。其二是市场经济的一般规律要求发挥的政府作用,即制定市场规则、保护市场竞争、通过宏观经济治理促进经济平稳运行的作用。其三是中国所处发展阶段要求发挥的政府作用,即针对社会主要矛盾与发展任务,制定长期规划、推进改革、调整结构、优化国有资产管理以及维护国家经济安全等作用。当然,在建模时难以将全部政府作用同时引入模型,但可以针对具体研究的问题,将某项政府作用引入模型加以深入讨论。

需要补充的是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核心问题,政府作用的发挥又同国家的本质相关,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与西方经济学对于国家的认识完全不同。简单来讲,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认为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将国家理解为阶级统治的工具,因此社会主义国家与资本主义国家对政府作用发挥的要求必然存在区别。而作为西方经济学延伸的新制度经济学则将国家理解为一个垄断着暴力工具并且与社会生产者签订了社会契约的主体,其向社会生产者提供来自第三方的产权保护并获取税收收入。正因为以上观点差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为了讲清楚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有必要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理论。特别是中国共产党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也有必要在发展国家理论的同时融入政党理论,进而阐明加强党对经济工作的全面领导是中国经济发展根本保证的学理逻辑。

社会主义社会再生产与资本主义社会再生产的理论逻辑类似,其同样要求价值补偿、物质补偿以及特定的比例关系。二者最为突出的差异是因所有制基础不同、分配关系不同所导致的积累方式不同。资本主义社会再生产过程由资本主导积累,以追求利润为目标,于是积累率受到利润率的影响。换言之,扩大再生产服务于资本积累与增殖本身。社会主义社会再生产的根本目的在于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再生产则因其建立在基本经济制度之上,所以就积累主体而言,至少包括公有经济、非公有经济以及政府,进一步还可以将政府细分为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并且,每类主体的积累目标均有所不同,进而构成独特的社会积累结构。这有利于发挥社会主义和市场经济各自的优势,调节社会再生产的结构与规模,从而提升经济发展的质量。具体到模型层面,体现为分配关系与积累率决定因素的差异共同对社会再生产的比例结构及扩大规模产生影响。

(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展开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需要呼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体系,而经济体系又是社会经济活动各个环节、各个层面、各个领域相互关联构成的有机整体。其中,除了建立在特定所有制基础上的收入分配体系、市场体系以及反映政府与市场关系的经济体制之外,还涉及产业体系、城乡区域体系、开放体系以及人与自然关系。前文重点讨论了如何将基本经济制度引入模型,而本部分进一步从产业、空间、开放、资源环境四个关键的结构维度展开,探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拓展。

第一,产业维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础模型本身包含着两大部类的结构因素,这为进一步拓展为全产业分析奠定了良好的基础。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对产业分类的认识与西方经济学不同。马克思以是否创造价值作为标准将劳动划分为生产性劳动和非生产性劳动,由此也可以基于劳动性质的差异将产业分为两类,即生产性部门与非生产性部门。前者进行价值创造,后者执行非生产职能,其运行的成本与利润的获得通过从生产部门分割价值来实现。(9)乔晓楠、李欣:《非生产部门的价值分割:理论逻辑与经验证据》,《政治经济学评论》2020年第4期。例如,批发与零售产业属于典型的非生产性部门,投资于该产业部门的商业资本向生产部门提供与商品流通相关的服务。对诸如商业这样的非生产性部门,其必然依赖于生产性部门。具体而言,总生产资本创造的一部分剩余价值被非生产性部门转移,进而构成其利润,而就业于非生产性部门的工人工资则是社会总剩余价值的扣除。目前的国民经济核算体系(System of National Account,SNA)将生产性部门与非生产性部门均纳入其中,而按照政治经济学的观点,诸如批发零售、金融保险、房地产以及一些社会服务与私人服务部门均属于非生产性部门。非生产性部门虽然自身不创造价值,但是其在社会再生产与经济循环中承载着极为重要的非生产性职能。因此,非生产性部门不可或缺,也不可能脱离生产部门独立发展。由此出发,有助于厘清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关系,并为稳定制造业占比、强调金融回归本源并服务实体经济等政策主张提供学理基础。从就业维度来看,也需要辨析生产性部门与非生产性部门的关系。生产性部门持续性的技术进步,将导致生产效率的提升,也会减少对劳动力的需求,而非生产性部门势必成为吸纳就业的主要部门。由于非生产性部门需要分割生产部门的价值,因此发展生产性服务业与提高就业于生产部门劳动力的工资,将分别通过直接渠道与间接渠道助力非生产性部门的需求扩大,进而带动非生产性部门以及社会整体就业的提升。此外,结合新科技革命与新工业革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拓展还需要关注数字经济发展,特别是人工智能与大数据相互结合将对经济运行与经济发展产生的深刻影响。大数据有利于训练机器学习模型,机器学习算法又使得大数据有用武之地,二者可以共同促进生产、流通以及资源配置等效率大幅提升,从而以数字化与智能化的方式推进生产力发展。既然数据如此重要,那么数据的权属应该以何种原则界定、如何确权;如何设计平台企业的规制策略引导其发挥积极作用,避免其消极作用;如何防止人工智能对就业以及分配带来的冲击等,均有待深入研究。

第二,空间维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同样关注空间结构与空间问题,并且形成了独特的观点。人类的生产与再生产活动总是在特定空间内进行,因此空间因素会影响生产者的利润,并且产出的物质产品也具有空间属性。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利润驱动会影响资本主导的生产空间迁移,而固定资本、流动资本与劳动力各自空间迁移的难易程度又存在差异。相比而言,劳动力与货币资本实现空间迁移较为容易,而由企业投资的固定资产或者由地方政府投资的基础设施以及公共服务等则通常具有属地特征导致其机动性较差。因此,当货币资本与劳动力发生较大规模的空间迁移时,会使得被迁出区域的固定资产价值丧失,由此引发债务风险或金融风险。空间迁移还与生产效率相关,如果空间集聚通过规模效应实现了更高的生产效率,则需要在促进效率提升的同时避免固定资产的价值丧失以及空间发展不平衡等问题。一方面产业在迁入地实现空间集聚促进了全劳动生产率提升,另一方面产业迁移导致迁出地的产业占比与基础设施固定资产占比失衡,致使地方政府没有足够的税收收入支撑原有的基础设施运营以及债务还本付息。换言之,产业的空间迁移在改变规模效应的同时也改变了原有空间的经济密度,这是引发价值丧失与空间失衡的重要原因,必须有相应的政策措施化解风险并加以调节。此外,区际贸易也会导致区域价值转移,使得区域价值创造与区域价值分配存在差异。上述差异受到不同区域产业结构和区际贸易结构的影响,其中生产性部门因价值与生产价格的差别导致价值转移,而非生产性部门因直接分割价值导致价值转移。(10)乔晓楠等:《区际贸易、价值转移与区域平衡发展:一个政治经济学的视角》,《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22年第11期。针对城乡区域协调发展以及城镇化等重大现实问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有必要从空间维度进行拓展,特别是关注生产的空间格局与空间格局的生产之间的协同关系。

第三,开放维度。前文介绍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础模型是一个简化的封闭模型,为了呼应现实需要将其拓展为开放经济模型。开放经济主要涉及国际贸易与跨国投资,因此需要在模型中逐步引入以上因素,并讨论是否开放、开放渠道以及开放程度对社会再生产与经济循环的影响。例如,可以将国际贸易引入社会再生产理论中,进而构造包含两大部类贸易的世界再生产模型。(11)乔晓楠等:《世界再生产体系研究:理论模型与经验证据》,《世界经济》2019年第5期。从国家的角度来看,该国在封闭经济条件下的两大部类比例关系将被国际贸易改变,甚至贸易的顺差或者逆差使得国家内部再生产的总价值量无法按照比例关系闭合。从全世界的角度来看,每一个国家的国际贸易特征将由其在世界体系中的分工角色所决定,并且外国的经济冲击也会通过国际贸易渠道影响本国的经济波动。又如,结合资本循环理论与国际收支,可同时引入国际贸易与跨国投资,形成一个双循环的分析框架。(12)乔晓楠、王奕:《理解新发展格局:双循环的政治经济学视角》,《改革与战略》2021年第3期。马克思将资本循环过程分为购买、生产与出卖三个阶段。无论在哪一阶段,都可以从国内与国外两个角度分别对资金来源、生产资料来源以及商品销售对象进行区分。于是,通过排列组合,可以将“双循环”分为12种类型。其中,外国的资金投于本国、购买外国的生产资料、雇佣本国的劳动力、将产品出口至外国的情况属于典型的“大进大出,两头在外”的“国际大循环”;本国的资金投资于本国,购买本国的生产资料、雇佣本国的劳动力、将产品在本国销售则是真正意义上的“国内大循环”。此外,如果将以上开放维度进一步同产业维度结合起来,那么国内循环与国外循环不仅涉及价值创造、价值实现、价值分配,而且还将涉及部类结构或者产业结构的问题。更为复杂的拓展即考察国内生产网络与国际生产网络的关系,所谓生产网络又有狭义与广义之分。狭义的生产网络仅涉及生产过程中对生产资料与中间产品的利用,广义的生产网络则同时涵盖生产、消费以及积累三个层面的产品消耗。“网络”同投入产出体系相联系。国内生产网络可以从“区域-产业”维度划分节点,考察特定区域的特定产业在国内投入产出体系中利用哪些其他区域其他产业的产品,又向哪些其他区域其他产业提供自身的产品。与之类似,国际生产网络可以从“国家-产业”维度划分节点,考察特定国家的特定产业在国际投入产出体系中利用哪些其他国家其他产业的产品,又向哪些其他国家其他产业提供自身的产品。此外,国内生产网络与国际生产网络彼此之间又存在着包含多种机制的互动关系。

第四,资源环境维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不仅关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还关注以上二者同生产条件构成的矛盾,即所谓的“第二重矛盾”。在工业化推进生产力发展的过程中,一方面需要从自然界获取各种物质与能源投入生产,另一方面又会持续向自然界排放各种污染物,当生产导致的污染物排放量超过自然界自净能力所决定的承载水平时,就会引发环境退化,甚至是生态危机,即“新陈代谢断裂”。特别是任由资本在逐利动机下主导积累,则必然加剧资本积累扩张的无限性与自然承载力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进而导致“积累的死循环”。资本主义国家摆脱生态危机的主要做法是国际产业转移,这也是形成“污染天堂”或者“污染避难所”的根本原因。如果进一步结合应对气候变化等全球治理问题,发达国家要求发展中国家承担更多的减排成本,那么就会构成“第二重环境剥削”。(13)乔晓楠、何自力:《理解巴黎协议——一个产业变迁与碳排放的双层分析框架》,《政治经济学评论》2016年第3期。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要求走绿色循环低碳发展之路,把握人民群众对美好环境的要求,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必然要求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从模型拓展的角度来看,有以下三种方式:一是运用联合生产模型,即将产品视为合意产出的同时将污染物视为非合意产出,于是同一生产过程将导致两种产出,进而具有联合生产的特征。二是一般的商品都具有正价值,而将污染物视为具有负价值的特殊商品。三是考虑在生产物质产品的过程中,伴随着污染物的排放,而清除污染物又需要消耗生产资料并投入活劳动,因此无论是积累与扩大再生产,还是产业结构、能源结构、消费结构的变迁,都可以纳入减排导致的劳动耗费,从而统筹考虑整体社会生产效率与环境治理的关系。本文更倾向于以第三种方式处理环境问题。此时,环境改善将对经济发展具有双重影响。积极影响体现在两个方面,即“生产技术效应”与“劳动力再生产效应”。前者指环境改善将降低生产单位商品所需要消耗的生产资料与活劳动,这与已有研究显示的环境恶化导致生产效率降低的经验证据相一致,后者则指环境改善将有益于劳动力的身体与心理健康,降低其医疗支出并通过压缩病休时间增加劳动时间。消极影响体现为“减排消耗效应”,即前文提及的清除污染物所导致的消耗。由此,需要从社会整体甚至全球整体考虑两方面作用并权衡三种效应制定环境政策。特别要关注单纯市场调节下生产者个体利益与社会整体利益之间的不一致问题,从而改进制度设计,加强政府调节并强化全球治理。

(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本质与理论体系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作为中国化与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其理论本质就是运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针对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所面临的现实问题,按照原理论、阶段论、对策论的理论逻辑,在调节生产关系促进生产力发展方面进行的理论创新。具体而言,基于对中国社会主义所处的发展阶段进行分析研判,确定发展任务与基本经济制度,开创性地将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相结合。既坚持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又发挥市场经济有效配置资源的作用,同时有效防范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弊端。并根据社会主要矛盾与世界政治经济格局的变化,持续协调优化收入分配体系、市场经济体系、产业体系、城乡区域发展体系、对外开放体系、绿色发展体系以及政府与市场的关系。以经济改革与经济治理为突破口,在促进生产力发展与共同富裕实现方面,形成一系列创新性的理论成果。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在实践中推进理论创新,开拓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新境界。(14)参见习近平:《正确认识和把握中长期经济社会发展重大问题》,《求是》2021年第2期。这些成果均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创新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充分彰显出人民至上的理论品格与原理论、阶段论、对策论的理论逻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与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经济学,实践没有止境,理论就没有止境。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必将是一个与时俱进的理论,其理论体系也应该是一套研究经济问题的方法以及解构经济问题的范式。基于前文讨论,本文主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自主理论体系应该主要包括十个部分,即方法论、发展阶段、经济制度、经济运行、经济发展、产业经济、空间经济、开放经济、资源环境经济、经济改革与经济治理。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而言,业已取得的理论成果均可以归结到以上理论体系的特定部分中;未来的创新也可以按照以上理论体系的框架思路持续拓展。

五、结 语

本文尝试从数理建模的逻辑出发,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自主理论体系的构建展开讨论,具体观点如下:第一,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精髓是历史唯物主义与辩证唯物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自觉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方法论,坚持人民至上的根本立场,并且按照原理论、阶段论、对策论的逻辑开展研究。第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构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学理基础,由价值体系、生产价格体系以及积累与扩大再生产等内容构成的基础模型,其中蕴含了对生产效率、分配关系、资源配置、经济增长以及长期趋势等核心经济问题的独特理解,具有极高的理论参考价值。第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形态作为研究对象,以揭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规律作为理论任务,因此需要根据中国经济发展所处的历史方位与发展阶段明确与之相适应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并且在特定经济制度之下考察经济的运行与发展机制,进而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模型发展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模型。此外,产业经济、空间经济、开放经济以及资源环境经济是基础模型拓展的主要方向,其原因在于以上四个方面同收入分配体系、市场体系、政府与市场关系共同构成特定所有制基础上的经济改革与经济治理的核心方面。至此,可以概括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自主理论体系的主体框架,其本质就是中国化与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坚持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时代赋予的重要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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