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煌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
夏夜的星空美丽诱人,满天繁星忽隐忽现,像明亮的钻石,像情人的眼睛。
离开牛骨餐厅,漫步在河边,刘夫人挽着丈夫的胳膊,小鸟依人。两人宛若热恋中的小情侣。
“夜色浪漫,可惜汗流不止。”刘夫人轻声道。
刘警长大笑,轻轻地捏了捏她纤细的手,“祝贺我和世上最可爱的女孩结婚三十周年。”
刘夫人咯咯地笑,“都老太婆了,还什么女孩。”
“你永远是最美的女孩。”
清风袭来,水面波光粼粼。
前面有几个人仰头看着一栋公寓楼,不时地指指点点。刘警长凑上去,伸长脖子往上看,竟然发现有个女孩站在楼顶。
“我要跳了!”女孩喊道,黑色连衣裙随风飘来飘去。“我要跳了!”
“啊,天哪!”刘夫人大惊失色地叫道。
刘警长赶紧靠近大楼,掏出手机拨打110,请求支援。接着他收起手机,大喊:“我是警察,姑娘,千万不要冲动啊!”
人群中有人问:“你真的是警察吗?”
问话的是一名年轻人,身穿牛仔裤和一件正面印有“老司机”字样的T恤衫。
“我是刑警队的刘警长,你们还是散开吧,如果她真的跳下来,很危险的。”
“这么漂亮的女孩要跳楼,真可惜呀,不如……”
刘警长正要斥责青年,忽然又听见那个女孩喊了起来:“我要跳了!”
“不要跳!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是警察。”
越来越多的路人停下来仰望大楼,汽车堵住了路,刘警长挥手示意汽车继续行驶,但没有人注意他。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尖叫声,他转过身来,女孩“砰”的一声着地。
刘警长掏出警察证,“大家都散开,不要破坏现场。”说完转向妻子,“你先回去吧。”
刘夫人点点头,她知道嫁给一个警察意味着什么,尤其是一个尽责的警察。“好的,我回家等你。”
刘警长向110指挥中心报告,女子已经跳楼,谈判小组取消,速派救护车。接着又拨通了搭档小花的电话,让她尽快赶到现场。
5分钟后,一辆巡逻警车呼啸而至,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走下车来。刘警长向他们出示了证件,简单介绍了刚刚发生的事,请他们驱散围观者。不久,小花也赶到了。
“警长,今天不是你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吗,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和妻子来这里散步的,她先回家了。”
“这个女人是从楼上跳下来的?”
“是啊,她喊着说要跳了,我向她喊话,但是她不管不顾……”
小花抬头看了看楼顶,不由得一震。
“这是你第一次处置自杀案吗?”刘警长问。
小花郑重地点点头。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自杀,尤其是年轻女性。”
“這很复杂,通常是因为钱、情,或是一段心事。”
“警长,你看这个女孩没有背包。”小花纳闷。
“这很正常。自杀者通常会摘下眼镜,放下自己的物品。例如,一个男人通常会掏出钱包、钥匙和杂物,在跳下去之前他会把它们放在地上。”他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一辆救护车停在大楼前,两名医务人员走了出来。刘警长走过去和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叫上小花一起进了大楼。
物业接待室里没有人,玻璃门窗都关上了,可能他们只在白天值守。墙上有一块不锈钢面板的门禁系统,上面是标注业主门牌号的按钮,面板顶部有个小型摄像机。刘警长按下一号按钮。几秒钟后,扬声器里有声音问他是谁,有什么事。刘警长举起警察证对着摄像头,自我介绍说是警察,想去楼顶看看,请帮忙开门。咔嗒一声,铁门开了。
两人走进大理石门厅,环顾四周,有两部电梯,没有发现摄像头。
“一些居民觉得安装摄像头会侵犯他们的隐私,反对安装,我们社区就是如此。”小花说。
“不做亏心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警长接嘴道。
电梯到了12楼,下电梯走楼梯,一扇门通向外面的平台。平台上有个白色的小凉亭和几张木制长凳,还有一个烧烤区,以及一些盆栽。
“警长,你看那里有东西。”小花眼尖。
两人迅速走到护栏前,看见一张银行卡和一张身份证。
“李娜,27岁。”小花念道。
“这么年轻。”警长边说边往下瞧,河边人行道上人来人往,已经看不出刚刚有名女性在那里死亡。尸体已经被运走,人行道上可能还有血迹,但是从楼顶上看不见。
“年轻吧,我24岁。”
“我的意思是这么年轻就自杀,什么事让她如此不珍惜年轻的生命呢?”
“年轻姑娘一般都是为了情。”小花脱口而出。
“她住哪里?”
“万和社区,我知道那个地方,都是一些老旧楼房。”
“马上派警务通查一下她的详细情况,和她的家人联系一下。”
“好的。哦,她结婚了,丈夫叫徐军,我们打电话通知他吗?”
“打电话不合适,最好是当面告知,安慰他一下。你有车吗?我妻子把车开走了。”
“有的。”
30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万和社区。小花说的是对的,这是一个非常老旧的小区,看样子住的都是一些低收入人群。
他们找到门口的保安说明来意,保安把他们带到7栋。门禁系统的对讲机很旧,有几个按钮都缺失了。小花按下602——徐军的房号。几秒钟后,有人问是谁。
小花把脸靠近对讲机:“我们是公安局刑警队的,有事想找你面谈。”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来不可以吗?”
“请问你是徐军吗?”
“是的。”
“你妻子叫李娜?”
“是的,怎么了?”
“我们需要和你谈谈,徐军先生,请开门。”
门开了,他们上到6楼。徐军已经打开了房门,他30多岁,高个子,胡须修剪得很整齐,穿着黑色棉睡衣,上面描有金色的龙。“警官,我妻子没事吧?我整晚都在给她打电话,但她就是不接。”
“我们可以进来吗?”
徐军侧身把警察让进去。客厅不大,放了一张长沙发和一张圆形餐桌,显得很拥挤。茶几上有一台小型液晶电视,正在播放足球比赛,声音很小。窗户开着,吹进一阵夜风。房间里有点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徐军显得不安起来。
“徐先生,你妻子现在在哪里?”刘警长问。
“她说出去见朋友,已经出去几个小时了。”
“见哪个朋友?”
“我不知道,她没有说。她只是说过两个小时就回来。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妻子刚刚去世了,我很抱歉。”
“不可能吧?”徐军皱起眉头。
“她从一栋楼的楼顶跳了下来。”
徐军摇摇头。“不,你一定搞错了,我妻子去一家餐馆吃饭了,她怎么会爬到楼顶呢?什么楼?”
“徐先生,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你妻子留下的证件。”
徐军盯着身份证,大惊失色,下唇开始颤抖。
“徐先生,请你明天抽空去公安局法医室辨认一下尸体,这只是一道程序。如果确定是你妻子,那还得安排后事。”
徐军点点头,轻轻地擦了擦眼睛。
“徐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知道这对你来说非常痛苦,但我还需要问一些问题。”
徐军点点头。
“你妻子最近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工作中遇到了一点问题。她在一家进出口公司工作,公司近期要裁员,她很有可能被裁掉。”
“什么公司?”
“就是工业园区的进出口公司。”
“请问你在哪里工作?”
“在高铁站,行李处。”
“你们夫妻关系怎么样?”
“什么意思?你认为她是因为我自杀的?”
“当然不是,徐先生,我们只想知道她为什么自杀。”
“为什么?她已经死了,有必要这么折腾吗?能让她活过来吗?”
“这是我们的工作,对不起,只是……”
“只是什么?”
刘警长尴尬地踱步。“一个人自杀需要很大的勇气,除非遇到了什么重大变故。他们通常会写一张字条,说明自杀的原因。对自杀者来说,自杀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求救的信号,他们希望得到关注,希望被重视。”
“我妻子吗?”
“你的妻子不太寻常,两者都具备。她大喊要跳楼,然后她确实跳了,这很罕见。一般来说,自杀者一旦开始说话,那就表明他们期待交流,他们也完全有被解救的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政府设有谈判专家,他们善于从心理上开导自杀者。好了,我们不打扰你了,请节哀顺变。”
徐军没有起身相送。
“小花,你有什么感想?”走出大楼时,警长问。
“感想?徐先生与他老婆感情挺深厚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太信任留鼻下胡的人,一个花大量时间塑造胡子的男人天生就有某种欺骗性,你说呢?”
小花皱了皱眉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倒是感觉挺有特色。”
“感慨而已。”
第二天上班后,刘警长坐在办公桌边查看日程安排。这时,手机响起。
“早上好,刘警长,我是法医室的小董。”
“董医生,你好。”
“昨天晚上的女尸经过检验,已经找到了死因。”
“死因?不就是摔死的吗?她跳楼的时候我在现场呢。”
“死因是溺水。”
“溺水?怎么可能!”刘警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肺里全是水。”
刘警长挂掉电话,立即转身看向小花。
“小花,我们又碰见谜案了。”
“什么谜案?”
“一个不可能的自杀!”刘警长摘下眼镜,靠在椅子上,用眼镜布擦着镜片,“李娜从12楼跳了下来,但不是摔死的。”
“怎么可能呢!”
“说错了,是她从楼顶跳下来之前已经死了,法医鉴定,她是溺水身亡。”
“那怎么可能。”
“董法医就是这么说的,他非常肯定,你难道不相信他?溺水身亡的特征很明显。”
“那你現在怀疑这是一起谋杀案吗?”
“完全有可能。”
“可是你说过她跳楼之前多次喊话,明显是自杀。难道你听错了?”
“什么听错了,我是近视眼,但耳朵非常灵敏,再说当时我妻子也在现场,她也听见了。”
“难道你认为她是跳楼过程中淹死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还是去现场再看一看,现在可以称之为犯罪现场了。”
两人再次来到大江小区,这次门口有一个门卫值班。门卫姓冯,六十多岁,个子矮小,秃头,下巴上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痣。
小花给他看了李娜的照片:“冯师傅,这位女士曾经来过大楼吗?”
冯师傅仔细看了看照片,然后摇了摇头,说:“没有印象。”
“大楼里没有监控吗?”
“没有,业主说会泄露隐私。这个小区就这一栋楼,外面也没有监控。”
“你有这栋楼里的业主名单吗?”
冯师傅弯下腰,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沓纸,上面是一串姓名和联系电话。
“能给我一份吗?”
“拿去吧,我还有一份。”
“我们要去楼顶,楼顶的门平时会锁吗?”
“偶尔会,每个业主都有钥匙,不过这个门平时一般都是开着的。”
“那就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出?”
“是的。”
“昨天晚上锁了吗?”
“三天前我上过楼顶,当时是锁着的,之后我没有去检查过。那里是业主的休闲区,可以烧烤、纳凉、聊天。”
告别门卫,他们乘电梯上到楼顶平台,走到李娜跳楼时站的位置。
“她就是站在这里喊要跳楼的。”刘警长说,“她站在这里,靠着栏杆。我和妻子在那个位置,还有三个路人,我们都抬头看着她。我试着和她对话,不确定她是否听到了我的声音。她继续大喊大叫,后来就跳下去了。”
“她为什么要不停地喊‘我要跳了,跳就跳,为什么还要提醒别人?”
“自杀者在行动前有激烈的思想斗争,既想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又很留恋这个世界,那时的心态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揣度。”
“你肯定是她吗?”
“是呀,跳楼女人的穿着打扮、身高外形就是摔到地面的女人呀。”刘警长叹道。
“从这里跳下去也就几秒钟的时间,怎么会是淹死的呢?”
“说起来都是谜。”
“警长,你以擅长破解谜案著称,这个案子能破吗?”
“层层推进,走一步看一步。我们必须搞清楚,她为什么要来这里跳楼。我认为,如果她真是自杀,地点倒不重要,因为她可以选择任何高楼,这完全取决于她当时的心情。而现在不是自杀,那地点就显得重要了,她来到这座大楼肯定是有原因的。”
小花点点头:“她是来找人的吗?”
“应该是的。”
“我们或许应该和所有的业主谈谈。”
这栋楼有12层,每层有4户,总共48户,敲开所有住户的门至少需要一天时间。如果凶手住在其中一间房子里,敲门行动会让他们知道警察正在调查此案。
“我们先去看看她的遗物,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刘警长说。
来到法医室,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助手拿着一个大纸板箱走了出来,他把里面的东西摆放在一张不锈钢桌子上。
“这些是李娜的私人物品和她身上穿的衣服,你们想看看尸体吗?”董医生问。
“没有必要,我们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但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死者肺里的水是河水还是自来水?”
“这个不太好下定论,但是河水比较浑浊,而她肺里的水比较干净,不像是河水。”
现场发现的死者的遗物有手提包、衣服和鞋子等。
“小花,你注意到什么了吗?”
“裙子、鞋子、胸罩、裤子,没有什么特殊的呀。”
“这条裙子的牌子我认识。”
小花查看了一下标签,“你对时尚女装还挺了解。”
“因为这刚好是我妻子最喜欢的品牌之一,她总喜欢在网上翻看。”
“我也喜欢,可是太贵了。”
“还有内衣,我对内衣不了解,但看起来也很贵。”
小花检查了胸罩,“是的,质量很好,真丝的。”
“有点不对,你想,她住在破旧的万和社区,舍得买这么名贵的服装吗?”
“可能买不起,但是漂亮女人的事谁说得清楚。”
“再看鞋子,原形毕露了。”
小花捡起一只鞋,“鞋子确实不到一百元。”
“再看包,也是名牌,仔细看,明显是高仿。我觉得很奇怪,她确实很漂亮,穿的是名牌裙子、高级内衣,却背着一个假的手提包,穿着劣质的鞋子。”
“确实不搭。”
“看看她包里有什么。”
小花拉开拉链,掏出一部手机、各种化妆品、钱包和一串钥匙。
“你看这串钥匙中,没有门禁钥匙。”
“难道是有人放她进去的?”
“也许吧。”
“警长,李娜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她不可能先溺死自己,然后从屋顶上跳下去。当然,她也不可能跳下后再被淹死。因此,只有一种可能,她先被淹死了,然后被人从楼顶上扔了下去。”
“但是你亲眼看见她在楼顶上喊叫的!”
“这就是疑点。”
“从另外一个角度讲,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很好的问题,如果我们知道犯罪动机,那就很容易找出凶手。把手机交给通信科,请技术人员解锁,看看里面有什么线索。现在我们再去走访一下她的丈夫。”
刘警长拨通了徐军的手机,告诉他晚饭时去拜访他。
“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面谈吗?”徐军问。
“面对面谈更合适。”
晚上六点,刘警长和小花来到万和社区,敲开了徐军的门,他明显不太高兴。
“你们还想做什么?本来我就头痛不已,不想再被人问这问那。”
“我们找到了一些新的线索,也许你说你妻子不是自杀是对的。”
“什么?这又怎么说?”
“我想问你一些昨晚的事。”
“昨天晚上我在家里呀,你还来过呢。”
“但在我来之前呢?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我下班回家,妻子还在家,她说要和朋友出去吃饭,我就一个人做了饭,看了电视。晚上十点钟她还没回来,我就打了她手机,没有人接。”
“有人能证实这一点吗?”
“这怎么证实?为什么要人来证实?”
“这是法律程序,徐先生。”
徐军重重地叹了口气。“碰巧,昨晚十点钟左右我和楼下邻居聊了会儿天,他的电视机声音开得太大,我让他把音量调低。”
“他的名字?”
“洪文。”
“謝谢。还有一件事,我昨天注意到你的手好像受伤了。”
徐军举起右手,小拇指上贴了创可贴,“不小心割伤了自己。”
“你能告诉我怎么伤的吗?”
“切菜的时候伤的,只是一个小口子,没什么。”
“哦。”刘警长应道。
“你为什么问我这些问题?”
“我们正在调查你妻子的死因。”
“你说了她是从楼上跳下来的。”
“是的,但现在看来,她跳下来之前还发生了一些事。”
“什么意思?”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但我们可以肯定她不是自杀。”说到这里,刘警长拍拍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今天肚子一直不舒服,可以用一下卫生间吗?”
“用吧。”
十分钟后,刘警长出来。小花坐在沙发上和徐军翻阅一本相册,徐军的眼里含着泪水。
“徐先生,我们走了,十分抱歉,打扰你了。”
两位刑警走楼梯下到5楼,敲了敲门,一位中年男子开了门。
“洪文?我们是警察,想和你聊聊,可以进去吗?”
洪文看了看证件,然后点点头。“请进吧。”
“昨天晚上,你楼上的邻居徐军和你说过电视机声音的问题吗?”
洪先生大吃一惊:“啊,他还报了警?我告诉他,声音和平时一样大,但他用手指着我,语气不善。”
“什么时候的事?”
“十点钟左右吧,他说完我马上把音量调低了,几乎听不到了。你们过来听一下,就现在这个声音,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哦,那你还是恢复到正常的音量吧,没有问题。”
回办公室的路上,小花忍不住发问:“警长,昨天晚上他们夫妻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否则这个徐军怎么会情绪不对。”
“是的,也可能是刻意为之。”
“警长,假设李娜是被杀的,她在落地前就死了,那凶手有什么必要再把她从楼顶推下去呢?太过分了!”
“也许凶手想确保她死亡。”
“要确定她死没死有更简单的方法呀。”
他叹了口气,摘下了眼镜,“这就是‘被自杀,一个没有自杀动机的人,突然因某种变故而死亡,而死亡现场却呈现出自杀的迹象,或被他人伪造成自杀的样子,目的是逃避法律的制裁。唉,头痛死了。”说着,他使劲按摩太阳穴。
“我包里有阿司匹林。”
“那等回到办公室再吃,阿司匹林最好和水一起服用。”他戴上眼镜,“水?对,怎么忘了水呢?”
“水怎么了?”
“李娜溺水身亡,但是她跳楼时,衣服是干的。也就是说,溺水离跳楼中间是有一段时间的。”
小花皱着眉头,没有开口。
“一个人在衣服没湿的情况下淹死,奇怪。”刘警长嘀咕道。
回到办公室,他把大江公寓的业主名单铺在桌上,小花给他倒了一杯水,叫他服下阿司匹林。
“李娜去那栋大楼肯定是有原因的,什么原因呢?”刘警长若有所思。
“找人?找男人?”
“肯定是去找人,但我认为更大的可能是去找女人。你看这份名单,整栋楼里没有单身男人,但是有三个单身女人,明天上午我们去会会她们。”
第二天上午八点,两位刑警准时到达大江小区,依然是冯师傅值班。
“冯师傅,楼里面只有三个单身女住户?”刘警长问。
“是啊,这里的房子都是家庭套间,大部分都是一家子。”
“三个女人中,有没有年龄在25岁到35岁之间,披肩发,比这位女警察稍微高一点的。”
“你說的这个人好像是倪小姐,住在1101室,叫倪琴。”
“哦,谢谢你,我们想上去和她谈谈。还有一件事,冯师傅,她是不是在高铁站工作?”
“是的,我见她穿过高铁乘务员的服装。”
小花敲响1101室的门,一个穿深色套裙的漂亮女孩打开了门。
“倪琴小姐?”
“是的,什么事?”
“我们是公安局的,这是我们的警察证。”
“我要去上班了。”倪琴看了看手表。
“去高铁站?”
“是呀,有事吗?”
“我们正在调查前几天跳楼女人的情况,需要和你谈谈,我们能进来吗?”
“我现在真的很急。”
“这件事非常重要,我们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
看警察没有离开的意思,倪琴叹了口气,将他们让进去。房间很大,有一个俯瞰大河的阳台。
“你家真漂亮,倪小姐。”刘警长说。
“谢谢。”
“你一个人住吗?”
倪琴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手表。
“你在高铁站做什么?待遇一定很高吧,买得起这样漂亮的房子。”
“我父母给我买的,你说是来调查自杀女人的事?”
“是的,事情发生时你在大楼里吗?”
“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十点钟左右。”
“哦,是的,我在家。”
“一个人?”
“当然是一个人。”
“徐太太有没有按你家的对讲器?”
“徐太太?徐太太是谁?”
“不好意思,就是那个跳楼的女士。”
“她为什么要按我家的对讲器?”
“她需要进入屋顶平台跳楼,但没有钥匙卡,所以一定要有人为她开门。”
“整个晚上都没有人按我家的对讲器。我下班回家,做饭,看电视,十一点就上床睡觉了。”
小花在笔记本上不停地写着什么。
“我想请你帮个忙,倪琴小姐。”
“什么忙?”她不耐烦地看着手表。
“我妻子正在考虑搬到这个小区住,她喜欢河景房,能让我看看你的房间吗?”
“参观我的房间?”
“是的。这边是卧室吧?”
“其中一间。”倪琴小姐急忙跟着刘警长。“警官先生,我真的得去上班了。”
刘警长对着宽敞的卧室不停地点头,很是羡慕。里面有一张特大号床和一张靠墙的沙发,还有一个大阳台。房间的另一端有滑動的镜面门。刘警长顺手把门滑来滑去。
“一个步入式衣柜,这是我妻子的最爱。”
“警官,我真得走了。”
刘警长走进衣柜,里面有一排衣服。他拿出一件黑色连衣裙,看了看标签。“小花,我说我妻子的眼光不错吧,你看这么多人都喜欢这个品牌。”他把衣服放回去,又拿出一件,“我看到你有很多衣服,你喜欢黑色,可我妻子喜欢红色。”
“警官,我不知道我衣柜里的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刘警长从壁橱出来走进浴室,墙壁和地板上铺着大理石,中间有个大浴缸,足够两个人使用。“那是按摩浴缸吗?我妻子一直想要一个按摩浴缸。”
“是按摩浴缸。警官我得去上班了。”
“上班一天累了,可以洗浴和按摩,确实是一个放松的好方法。”警长继续道。
洗浴台左边有一个白色的柜子,刘警长走过去打开,里面装满了医疗用品,他拿出一包膏药。
“我要抗议你这种侵犯个人隐私的行为,请你们马上离开。”
“啊,你同意了我参观房间的呀,既然你改变主意了,那就算了。”
“你们快走吧。”
“走之前还有一件事要打扰你,你涉嫌谋杀李娜女士,请你到公安局接受审查。”
倪琴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旁边的小花也大惊失色。
两位刑警把倪琴带到公安局办案区盘问室后,马上去高铁站找徐军。
徐军正坐在行李控制室的电脑前,看见警察走进来,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刘警长。”
“你涉嫌谋杀你妻子李娜,请跟我们走一趟。”
“胡说八道,她死的时候我还在家里呢。”
“错,是她从屋顶上摔下去的时候你在家里。那晚,站在楼顶边上要‘跳楼的是你的情人倪琴,她扮演了李娜。她们俩外形差不多,楼又那么高,光线昏暗,外人不容易分清,何况她们俩穿着一样的连衣裙。之后她把李娜推下去,造成李娜跳楼自杀的假象。而倪琴家的浴室就是作案现场,李娜是被你淹死在浴缸里的。”
“纯粹是胡说八道。”
“倪琴小姐已经被抓了,她坦白了一切。”
徐军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既怒又惊,说不出话来。
“说重点,李娜在浴缸溺水死亡,你们给她换上倪琴的衣服,然后倪琴演戏说要跳楼了,实际上是把李娜的尸体推下去,法医早就确认李娜是溺水致死。”
“有什么证据?”
“第一,你手上的创可贴是邦迪牌的,肉色的,与倪琴家的创可贴牌子和颜色一样,而你家里的是云南白药牌的,白色的;第二,李娜身上的衣服和倪琴衣柜里的衣服品牌一样,只是颜色不一样,非常名贵;第三,大江小区门禁系统的设置是可查的,你录了业主进入许可;第四,如有必要,我们可以调取你和倪琴的所有通话记录、微信聊天记录;第五,你在晚上十点到楼下邻居家指责他电视机声音太大,以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据,其实是欲盖弥彰,也是这一点让我起了疑心。你是聪明人,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徐军突然瘫坐在椅子上,“警官,那是一次意外,我不是故意要杀她的。”
“哦?你妻子发现你有外遇了?”
“算是吧。她找到了我的大江小区的门禁卡和房门钥匙,想办法复制了,然后跟踪我到了公寓。”
“她用钥匙直接打开1101室的门?”
“是的,我和倪琴正在洗澡,她径直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尖刀。”
“非常愤怒?”
“她就像鬼上身,拿着刀冲向倪琴,我连忙拉住她,夺她手中的刀时,我的手指被划伤了。看见血,她更疯狂了,说我毁了她的生活,要杀了我。”
“所以你把她推到水里了?”
“没有办法,我把她按在浴缸里,但她一直挣扎,后来突然就不动了。”
“这个时候倪琴在干什么?”
“她吓得发抖,坐在地板上大哭。这不是她的错,警官,她没做什么。”
“她掩盖了一起谋杀案,而且伪造自杀,属于同案犯。”
“啊?”
“李娜进入大江小区的门禁卡和钥匙呢?”
“我怕给警方留下线索,扔了。”
“想得挺周全,但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走吧,我们还要细聊。”
随后赶到的两名警察把徐军带走了。
“警长,他这样算自卫吗?”
“溺水死亡需要时间,窒息后她应该松开了刀,完全失去攻击能力,他这是蓄意杀人。”
“你之所以对他起疑心除了电视机音量的事,还因为创可贴的牌子吧?”
“可以这么说。问他手上的伤口时,他说了什么,记得吗?”
“他说切菜时割伤了自己。”
“是的,他就是这么回答的,但他不是左撇子,伤口却在右手,应该是他伤。”
小花点点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心得体会?”警长问。
“探案时要观察入微,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像您一样,做福尔摩斯。”
“我的体会是:情场有风险,捉奸需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