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写现代主义小说吗?

2023-05-13 15:42朱孝兵
文学自由谈 2023年6期
关键词:酒徒现代主义文学

□朱孝兵

上高三时,我们曾把刚换的数学老师给“举报”了。因为他讲题时眉毛胡子一把抓。一些难题,我们感觉像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迷宫,他三两分钟讲完了——我们看着他,如坠五里雾中;而有些题,读完题答案就水落石出了,他也能掰扯三两分钟——我们看着旁边的高考倒计时牌,感到时间浪费得可惜。于是,我们班全体同学联合起来,给教导主任写了封信,把这个情况反映了一下。

再次上课,数学老师走上讲台,拿黑板擦敲敲讲桌,说:“刮锄磨镰不旷工。今天咱不讲课了。你们给我说说,我该怎么讲?嗯,嫌我没讲清楚,囫囵吞枣;又说‘鼓槌儿(鲁东南的一种鼓槌状面食,用做饭的柴火余温烧制而成,香酥可口)很好吃,你非得把它嚼碎了喂孩子们?’这不又怨我讲细了?嗯?我到底该怎么讲?”

后来,他怎么讲的,我们怎么学的,我都忘记了。我只记得 “把它嚼碎了喂孩子们”这句话——那应该是教导主任批评他的话。

记忆就是这样,你永远猜不透哪块过往之云会在日后落下让你会心的小雨。人生亦复如此,你永远不会想到一句赖话会在什么样的时刻变成好话。当我看到刘以鬯的《酒徒》时,又想起王家卫的《花样年华》,我觉得王家卫就是把刘以鬯现代主义经典小说中的精髓给“嚼”了出来,又“喂”给我们,观众才大呼过瘾的。

这也说明,一部文学经典的接受过程,也是考验读者的口味和牙口的。要知道,《酒徒》最初是在上世纪60年代香港的《星岛晚报》副刊连载的。而即便现在,作为一个编了15年报纸副刊的编辑,若让我在我们的副刊推荐连载《酒徒》这样情节平淡的现代主义文学作品,我是不会做这个无用功的。我记得领我入门的老编辑跟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咱这儿的连载,要勾人腮帮子。”毫无疑问,“勾人腮帮子”的东西,是充满奇异元素的情节故事。我编辑了天下霸唱的《无终仙境》后,前辈认为我入门了。那段时间,前辈多次跟我说这样的话:“太棒了!那个‘天下无贼’的什么‘霸唱’,太勾人腮帮子了!咱就需要这样的连载。”那时,我就想,蒲松龄如果晚生250年,赶上报业兴起时能卖文养家的时代,他一定过得挺阔的。

是的,我们主打的就是一个通俗。

当然,曾几何时,香港的报纸也连载武侠小说、言情小说,但人家毕竟是连载过《酒徒》这样的现代主义经典作品的。

人的记忆总是驳杂飘忽的。夜深人静,像普鲁斯特一样,想起过往人生,你不知会钩沉出哪些风情与人事。然而,梦境则会不时地让你醍醐灌顶一下。它像人生之路的地标性建筑一样,让你的人生旅途再度清晰。它告诉你,真实活过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子。它以不速之客的姿态让你陡然发现“虚伪生活中的真实”。你知道,那是想要“生活得强烈一些”的青春余绪。在梦里,“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再次把握内心珍重的人与事,你像得到了活过的证据,感到一种安然与释然,为明日行尸走肉般的人海穿行,积蓄一点力量。

也许,生而有梦,可能只是为了让我们活得更像人一些。

所以,梦境的使用,在现代主义小说中,像意识流和象征一样,是抵达“内在真实”的一种途径。在《酒徒》中,刘以鬯就多次对主人公酒醉后的梦境予以描述,映射时代,晕渲人物;其小说文本突破正常章法结构和传统行文逻辑,却有某种思想精神的统摄,自带融洽顺畅的语感节奏,从而达到某种“内在的和谐”。

说到这里,我得承认,此前我对西方现代派小说的认识,是错误的。而这很大程度上,是我咎由自取——一些现代主义经典,如《尤利西斯》《喧哗与骚动》,我没读过,即无直觉印象;另一方面,也拜我们的文学史教材所赐——这一点,我们过会儿再谈。

我们先看看刘以鬯在《酒徒》序言中及借主人公之口,对现代主义小说的评价:

到了二十世纪初,叔本华、尼采与佛洛依特的新学说,使小说家在表现手法上,产生了极大的转变。……小说家不能平铺直叙地讲一个“故事”就算,他需要组织一个新的体制。汤马士·曼广泛地运用哲学的象征主义,……能够完全地将一幅复杂的心理过程描绘出来的则是M.普鲁斯特。他的《追忆似水年华》是一部很长的小说……有人认为:“这是一本混乱的书,组织很坏,没有外在的定型;不过,由于内在的和谐,使它的混乱仍能凝合在一起。”于此可见,内在真实的探求成为小说家的重要目的已属必须。

文学是一种创造,企图在传统中追求古老的艺术形式与理想,无论怎样热情,也不会获得显著的成就。现实主义早已落伍,甚至福楼拜也说过这样的话——我们手边有复音的合奏,丰富的调色板,各种各样的媒介……但是我们缺乏的是:(一)内在的原则;(二)事物的灵魂;(三)情节的思想。福楼拜是现实主义大师,他的话当然不会是危言耸听。……现代小说家必须探求人类的内在真实。

这里面有个关键词,即“内在真实”,它是时代风云激荡之下,个体心灵、思想与情感的立体而全面的呈现,同时也是对人类存在状态的揭示;而要表现“内在真实”,就要创新形式——这里没有模板,一切都得靠作者根据要表达的内容,找到最恰当的形式。所以,刘以鬯说:“作为一个现代小说家,必须有勇气创造并实验新的技艺和表现方法,以期追上时代……”这种创造的难度,与已有许多套路可循的现实主义小说相较,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我们不妨看《酒徒》中两处文本细节,来感受一下作者在寻求“内在真实”的路上做过怎样的努力。

明日的形象具有太多的蓝色,乐声的线条遂变得十分细小。

好几次,我企图重建一座城。大雨倾盆时,力量投入酒杯。猎者的枪弹未能命中,那野鸭仍在空中振翅而飞……那些都是过去了的事,想寻找它的细节,竟会如此困难。

先看后一处,前两句以象征手法喻指重燃希望(建城),继而受挫(大雨倾盆),复又借酒浇愁(力量投入酒杯)。这里的高明,在于前面皆为象征层面意象,最后的意象竟落到实处——酒杯,而这由虚到实的转换毫无违隔之感。这就如亲见功夫高手从三层楼跳下平安着陆一样,让人惊叹。后一句,仍以象征手法,以猎人未打中野鸭,重复前面的失落主题,又以野鸭“振翅而飞”,飞而难寻,借喻后面打捞记忆中细节的困难。承接过渡,行云流水,自然而然。如此巧妙的意象组合,确需极深的文学造诣和文字功底。

再看前一处,这是表现主人公被肉欲攫住时的感受的。这是一种怎样的修辞呢?有人叫它拟声、拟色,我认为都不准确——这是一种难以命名的修辞。我们都有这样的经验:人在极端情绪时的感受,与正常状态下相较,是不一样的。这里,作者即从视觉和声觉上貌似荒诞的变化,来描述主人公被欲望俘虏时的感受。其描述让人得鱼忘筌,瞬间得到共鸣。由此,读者也不会拘泥于什么修辞法了。当然,作者若囿于已有修辞的束缚,也写不出这样的句子。

管中窥豹,我们可以想见作者在小说创作中的努力。

作者为何要做这种努力呢?因为“现代社会是一个错综复杂的社会”。自从狄更斯写出“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句话,就表明作家们已感受到了“人生变成了‘善与恶的战场’”,但这种矛盾的思想与情感,现实主义作家们仍得通过情节故事、人物命运来展示。而现代主义作家则不同,他们不需要宏大的叙事、众多的人物以及曲折的情节来映现主题;他们可以直奔主题,直接通过生活的“横断面”,运用意识流、象征、甚至超现实的变形等手法,“探求个人心灵的飘忽、心理的幻变并捕捉思想的意象”,从而“真切地、完全地、切实地表现这个社会环境以及时代精神”。两者相较,描写的对象由外(社会历史)而内(个体内心),由虚(编造的情节故事中包裹着的个体)而实(和盘托出个体真实的生存感受)。现代主义小说中,人之热烈真切的存在感更强了,主题的表达也给人一种开门见山般爽快直接的感觉。——虽然看似简单,现代主义小说却也曾是世界文学中的处女地,如何将之完美呈现,是要文豪们各显神通的。于是,便有了现代文坛巨擘们前不见古人的多样化现代主义表现手法。所以,从内容到形式,现代主义经典小说大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在这里,你不会看到《基督山伯爵》中爱德蒙起死回生的情节,被无数武侠小说所模仿的情况。

有一天,你做了一个梦。

好像在路边,你遇见了她。她跟你说话时,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倔强的笑容。梦中的你,已知其处境:已经离异,带着个孩子,而且得了肺癌。她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你看到深秋的行道树枝头上最后一片树叶落了。突然间,你心头一紧,想极力挽回什么,脑子里却泛起海子的两句诗——“没有任何泪水使我变成花朵,没有任何国王使我变成王座。”秋风乍起,你骤然明白:前半句是写女人的,后半句是写男人的,整句诗是写人的孤独的。然而,此时你只想痛快哭一场,为了某次久远的别离。

醒来之后,叹息怅惘,摇头苦笑。你从同学群里得知,人家过得好好的,不是你怜悯的对象。

——如此,你就会明白,现代主义小说离我们有多近。

但是,我们的许多文学史家、文学批评家,对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特别是现代主义小说,是戴着有色眼镜的。

现代主义小说在中国的滥觞,是上世纪30年代“新感觉派”小说的出现。刘以鬯早期的作品,还赶上了“新感觉派”的尾巴。然而,我们看看中文系的“头部”教材《中国现代文学史——1915-2022(上)》是怎样介绍“新感觉派”的。在这本书中,虽然承认了其文学史地位,即“新感觉派小说是中国现代小说史上第一个独立的现代主义文学流派”,也指出了其在形式技巧方面的贡献;但它着重强调新感觉派小说“侧重展现都市生活的畸形与病态”:“新感觉派小说家喜欢感性地描写从舞女、水手、投机商、银行职员到少爷、姨太太等富于现代都市气息和特征的人物,这些人物活动的处所多是影戏院、赛马场、夜总会等畸形繁荣的都市环境。在描写这种畸形环境中的人物时,又突出了他们病态的行为和畸形的心理:卖淫、乱伦、暗杀、性放纵心理、二重分裂人格等。”如此介绍,也就给其打上了“畸形”和“病态”的烙印。所以,在戴着有色眼镜的文学史家看来,现代主义小说必然处于边缘地位——处于正统地位的,显然是传统的现实主义文学。然而,即便如其所言的“畸形”和“病态”,这是否也是“现实一种”呢?

显然,这样的界定和介绍,循循善诱地给国人以如此板上钉钉的印象:现代主义小说是消极而颓废的,我们不需要这样的文学。而且,这种印象和观点,直到中国“现代派”小说及“先锋派”小说出现之后,在主流文学领域也一直存在——对现代主义小说而言,偏重形式和思想消极,可以说是如影随形的两道符咒。后来,又加之茅奖和鲁奖对现实主义文学的大力倡导,所谓“先锋派”的作家们,也都知趣地回归了正统的现实主义文学。如今,恐怕没有哪位“知名”作家会声称自己要创作现代主义小说了。

不禁想起卡夫卡的那句话:“一个笼子在寻找一只鸟。”

由此可见,对于现代主义小说,一直有截然不同的两种看法。

长期主持《香港文学》的刘以鬯,极力主推现代主义文学,提携和培养了现代主义作家也斯、西西等人。如果我们持相对中肯的观点,即便刘先生单凭中国首部现代主义长篇小说《酒徒》的贡献,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也应该单章列述——而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1915-2022(下)》中所占的篇幅,只有一小段,三四百字。

那天下楼时,我问女儿:“楼梯的扶手有什么用呢?”

女儿不假思索地回答:“人在上下楼时扶着它呀。”

我说:“你看我上下楼时,会碰扶手吗?”

女儿说:“对,你喝多了酒,啥都不扶,只扶墙。”

想到这个桥段,是因为我突然发现楼梯扶手对于中国现代主义小说有某种隐喻作用。毫无疑问,楼梯扶手具有保护作用——但大多数情况下,它以心理安慰物的形式存在。换句话说,虽然你上下楼梯时没扶它;但若楼梯没有扶手,你是不敢上下楼的。

窃以为,在我们的现代主义小说中,情节和故事,就是其必要的“扶手”。因为,不管是对于我们的小说传统而言,还是对于小说的受众来说,话本传奇的影响相当大——而在话本传奇的传统中,小说就是讲故事,故事情节是其不可或缺的要素。所以,当我们初读某些淡化情节或没有情节的现代主义小说时,或会有一种无序感和飘忽感——这就是现代主义小说?小说怎么能没有故事呢?我们会有诸如此类的不解和疑问。

曾几何时,中国当代的现代主义小说模仿者们,一个个都急于先行,但因作为传统小说内核的故事情节的严重缺失或错乱,结果出现了因水土不服而致的东施效颦现象。比如“先锋派”,就在现代主义小说的技巧形式层面严重跑偏了。其在现代主义手法的借鉴上,在叙述迷宫、叙述圈套的营造上,用力过猛——过于注重叙述技巧和语言才华的表现,让人感到一种无病呻吟的矫情与花拳绣腿的卖弄。比如孙甘露的《我是少年酒坛子》,其行文中意象的过度叠加,感观联想的随意切入,让人感觉不知是酒话、梦话,还是饶舌的胡言乱语。比如格非的《褐色鸟群》,迷失于叙述的迷宫中,制造无意义的谜团,让人感到一种故弄玄虚的无聊。

在小说故事情节的拿捏取舍方面,《酒徒》提供了很好的样本。相较于某些“先锋派”小说,《酒徒》有较为清晰的情节线索,比如麦荷门与男主人谈论现代文学、创办《前卫文学》的文学理想,比如男主人公与张丽丽、司马莉、杨露等人的感情纠葛,等等。可以说,这些情节,就是《酒徒》的“扶手”,它让熟悉传统小说的读者能顺藤摸瓜,有所倚傍,一直读下去。

然而,情节和故事在现代主义小说中并非不可取代,也不是其核心要素。在此强调华文作家创作“现代主义小说”须考虑情节与故事,可视为一种妥协,即使之成为让大众读下去的“扶手”。

这个问题,我们可通过两部相关电影来了解一下。这两部电影分别是由《酒徒》改编的同名电影和取意于《酒徒》《对倒》的《花样年华》。前者基本将其情节照搬过来,结果反响平平;后者则摄取其原著小说的神韵,如今已是电影史上的经典。

由此可见,《酒徒》所注重的,并非情节故事,而是表达一种情绪,3D打印般再现主人公精神困境,表现知识分子挣扎于商品社会的生存状态。它虽无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但却通过现代主义手法,将主人公精神的苦闷,填满小说字里行间。所以,这其实是直抒胸臆的小说。心灵敏感的导演,将这种热烈真挚的情感,用视听手法嫁接于另外一个与爱情有关的故事,同样能惊艳观众。

《花样年华》亦淡化情节,只截取主人公生活片段,单以色调、配乐和人物衣着、动作以及剪辑等纯电影手段,去表现影片主题。这跟刘以鬯小说的现代主义表现手法是相通的。我曾评述过影片里苏丽珍打车去公寓见周慕云的桥段:“她乘车而去,车中的她,眼神若水中所映星月花草,轻风吹过,涟漪骤起,星星点点,斑斑驳驳,低回长叹,兴奋恓惶,并纳其中。苏丽珍来到公寓,上楼时的多镜头剪辑,急迫的踏地声,增强了速度感,也渲染了情绪——在还没有见到周慕云前,她内心情愫已经开始翻涌如潮,仿佛内中盛满含苞待放的鲜花一样葳蕤的心事,让人突然想周身长满嘴巴,去诉说和呼喊——但是见面之后,那一刻骤然远去。”这种情感,热烈、奔放,但又无处安放,难得长久,遂变得压抑、苦闷。所以,这样的记忆,注定了“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

一般来讲,电影、流行音乐对于受众文化素质的审美要求,没有纯文学对于受众的要求高。基于此,我才说,王家卫是把刘以鬯的现代主义小说“嚼”出了“味道”,然后又“喂”给大家的。

同样,中国当代所谓的“现代派”小说,也是由一些有识之士“喂”出来的。1982年,先有了“四只小风筝”关于“现代派”的理论探讨;几年后,相关刊物才推出了代表性作家作品。

不禁又想起卡夫卡的那句话:“一个笼子在寻找一只鸟。”

然而,并非天然自生的先天不足,也注定了其纸上谈兵的虚妄,以及后期“后现代派”(即“先锋派”)邯郸学步的窘态。另外,从前面对文学史教材的引述中不难发现,主流文坛话语权在握者一直没正眼瞧过现代主义小说。在这种有色眼镜的审视之下,尽管有人推举过,一些作家也努力过,但我们自己的现代主义小说确实没名正言顺地发展起来,也没出现更多像《酒徒》这样成熟的作品。

1985年,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和徐星的《无主题变奏》先后发表。这两部小说就是中国“现代派”小说的代表作。现在,重读这两部作品,我觉得其所表现的年轻人追梦路上的彷徨与叛逆,与西方“垮掉的一代”“在路上”的纯精神流浪与放逐,只有某种形似。但其表现内容,其对于故事情节的淡化,及其以细节或调侃的话语推动故事进展的形式,都给当时文坛以震动。

但因缺少根基,“现代派”转瞬即逝,有人亦称其为“伪现代派”;后来者便换了个“先锋派”的马甲,大行其道——其代表作家,就有此后被称为“五虎将”的马原、苏童、格非、余华、洪峰。

在我看来,中国“先锋派”与“现代派”相较,后者注重对于形而下的现实生活中的苦闷压抑情绪的表达,前者则刻意追求一种形而上的臆想的人生苦味与所谓诗意,但都没有触及人之存在层面的深刻的荒诞与人性的危机。

烟花易冷,昙花一现。如今,先锋作家们纷纷转型,回归写实的传统之路。近年来,这方面的标志性事件,当属格非和孙甘露先后获得以现实主义为旨归的茅盾文学奖。

那么,如今还有人致力于创作现代主义小说吗?

星散四野,盐入水中。阎连科在《炸裂志》中夸张、荒诞的“神实主义”书写,让人不由得想到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残雪在娴熟的本土化叙事中,传达出了对人之存在悖论的卡夫卡式反思。刘以鬯先生有本小说集的书名是《黑色里的白色白色里的黑色》,当代小说家双雪涛有本杂文集叫《白色绵羊里的黑色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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