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志豪 秦 皓 张秀丽 贾 辉 周晓明 姚骁男 王明路
①郑州大学体育学院(校本部) 450001 E-mail:18439319682@139.com ②北京师范大学体育与运动学院 ③三亚学院社会学院 ④燕京理工学院 △通信作者 E-mail:zxl_zzu_edu@126.com
攻击行为(aggressive behavior)是指有目的、有意图地伤害他人身体或心理的倾向和行为[1]。攻击性行为在大学校园中发生的频率较高,研究表明83.93%的大学生表现出中度及以上的攻击倾向[2]。近年来因校园霸凌、冷暴力、恶语中伤、聚众打架、性侵犯等最终导致大学生自杀或犯罪的事件屡见不鲜[3]。据统计每天约有227名大学生死于攻击行为,三分之二的大学生因暴力和袭击而遭受伤害[4]。高校中攻击行为的频发若不加以制止,不仅对被攻击者造成了严重的身心伤害,还会影响攻击者内心的畸形发展,甚至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5]。因此,探讨大学生攻击行为的影响机制,寻求预防和控制高校欺凌、暴力事件的有效措施,已是极为必要。
社会控制理论认为,通过某种力量对人的动物本性加以必要约束,限制了各种不利的破坏性行为的发生[6]。体育运动的社会控制作用早已被心理学家所注意,美国著名心理学家弗洛姆将体育运动视为“维护社会缺陷的麻醉剂”[7]。体育社会控制理论认为,体育在教导社会规范、营造良好的人际关系和氛围、增进人们相互了解、释放社会成员心理压力等方面所起的作用[8],肯定了体育在保持个体于社会中的行为规范和促进社会稳定的积极作用。研究表明,体育锻炼可以显著降低大学生攻击行为[9-10]。另外,近期关于大学生体育活动和攻击行为的研究发现,经常参与运动的大学生出现攻击行为概率相比极少参与运动的大学生更低[11-13]。据此,本研究假设:体育活动与大学生攻击行为存在显著负相关(H1)。
身体自尊是与社会评价密切相关的“个体对身体不同方面的满意或不满意”[14]。身体自尊对心理健康和幸福感至关重要,大学生身体自尊的提升也一直是高校心理健康促进的重要内容,其作为个体对自身状况、身体吸引力等多元评估,身体自尊与身体活动密切相关[15],当前也已有多项研究验证了体育锻炼对身体自尊的显著正向预测作用,即规律性体育锻炼促进身体自尊水平的提高[16-17];另外,张国礼的实证研究表明,身体自尊和攻击行为之间呈显著负相关[18]。据此,本研究假设:身体自尊在体育活动对大学生攻击行为影响中存在中介作用(H2)。
整体自尊反映个体对自我价值和自我接纳的感受程度,是一种长期、综合的自我感觉和自我评价[19]。相关研究也表明,个体参加体育活动可以稳健地提高整体自尊[18]。与此同时,从内部心理角度探讨与个体攻击行为的关系逐渐成为一个研究热点,大量研究表明自尊与攻击行为存在负相关,低自尊均会使其更易表现出攻击行为,高自尊较少表现出攻击行为[20-21]。据此,本研究假设:整体自尊在体育活动对大学生攻击行为影响中起中介作用(H3)。
根据Shavelson的多层次多维度的自尊结构模型,身体自尊作为整体自尊的子维度[22],较低层次的身体自尊变化也会引起较高层次整体自尊水平的变化[22]。有研究发现,在体育活动中,随着身体自尊水平的提高,锻炼者的整体自尊水平也得到提升[23]。并且,大学生身体自尊及各维度与整体自尊都呈显著正相关,身体自尊对整体自尊有显著的积极影响[15]。通过上述研究发现,身体自尊是自尊存在与发展的物质基础,是影响自尊发展的重要成分。据此,本研究假设: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在体育活动对大学生攻击行为影响中起链式中介作用(H4)。
综上,本研究拟以大学生群体为研究对象,分析大学生不同体育活动量组别的身体自尊、整体自尊、攻击行为水平差异,进而验证体育活动、身体自尊、整体自尊、攻击行为之间的相关性,基于此进一步检验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在体育活动影响大学生攻击行为的可能机制,以期为大学生攻击行为的干预矫正提供理论依据。
采用抽样法,以班级为单位,选取北京、内蒙古、河南3省5所高校的大学生为研究对象,每所学校计划发放200份,最终共计发放1018份。经问卷收集后,剔除无效作答、过短时间(低于200秒)、连续10个选项相同以及同质性较高问卷,获得有效问卷950份(93.32%)。其中男生572名(60.21%),女生378名(39.79%);被试年龄18~23岁(20.96±3.98)。
通过问卷星形式派发,在此之前由工作人员当面向调查对象说明此次调查的目的及方法且有疑问当面解疑,经辅导员(班主任)同意且本人同意后填写,采取匿名填写,不涉及学号等个人隐私;被试对象纳入标准:①在校大学生(仅限全日制),包括高职高专及本科高校,同时排除体育学、心理学专业大学生;②意识清晰,能顺利完成问卷填写,且无精神疾病史;③自愿参与本研究调查工作;④对调查工作知情同意,均由辅导员(班主任)发放知情同意书,签署后填写问卷;⑤身体健康,未纳入临床病患者。
1.2.1 体育活动等级量表(Physical Activity Rating Scale,PARS-3) 该量表由桥本公雄编制、梁德清修订,分为3个维度,分别为活动强度、活动时间、活动频率[24]。每个维度1个题项,采用Likert 5级量表,分值愈高,说明体育活动量越大。量表计分方式为“强度×(时间-1)×频率=体育活动量总分”,其中得分≤19分为少量体育活动,20~42分为中等量体育活动,≥43分为大量体育活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总克隆巴赫α=0.774。
1.2.2 大学生身体自尊量表(Physical Self-perception Profile for College Students,PSPP) 采用徐霞等的中文版大学生身体自尊量表[25],包括1个主量表身体自我价值感和4个分量表运动能力身体状况、身体吸引力、身体素质,共30题(含16个反向计分题),采用4级评分,分值愈高则说明身体自尊愈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总克龙巴赫系数α=0.89。
1.2.3 罗森伯格自尊量表(Self-Esteem Scale,SES) 该量表由Rosenberg于1965年编制,由季益富和于欣引进翻译[26],并在我国广为使用,共有10个项目,1、2、4、6、7、8为正向计分题,其余为反向计分题。采取1~4级评分方式,该量表的得分范围是10~40分,分值越高表示个体的自尊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总克龙巴赫系数α=0.92。
1.2.4 中文攻击行为量表(Chinese version of Buss&Perry aggression question naire,AQ-CV) 该量表是1992年由Buss和Perry编订而成,经由李献云等人将中文版翻译修订[27],共30道题项,Likert 5级评定,分4个维度,分别是身体攻击(α=0.968)、言语攻击(α=0.953)、愤怒(α=0.911)和敌意(α=0.871)。本研究中该量表的总克龙巴赫系数α=0.980。
采用SPSS 21.0对身体自尊、整体自尊、体育活动和攻击行为进行正态性检验,而后进行描述性统计、信度检验和相关分析;采用SPSS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以及相关分析,通过Amos 24.0软件做结构方程模型并进行链式中介效应模型的拟合;将各研究变量进行标准化处理后,采用SPSS中宏程序process插件中的模型6进行链式中介效应检验,分别检验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在体育活动与攻击行为之间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数据收集均通过问卷星(线上自评方式)填写,有可能带来共同方法偏差。采用Harman单因素检验法对本研究涉及的所有项目进行因素分析。结果表明,探索性因子分析共提取11个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且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为25.76%,远低于40%的临界值。说明共同方法偏差未影响本研究数据。
通过以少、中、大不同体育活动量为自变量,并分别以身体自尊、整体自尊、攻击行为为因变量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见表1:少、中、大3组体育活动量组在身体自尊、整体自尊、攻击行为水平上均存在显著差异。事后检验表明,参加中等量体育活动的个体在攻击行为水平上显著低于少量体育活动的个体,参加大量体育活动的个体在身体自尊、整体自尊水平均显著高于少量体育活动的个体。
表1 不同体育活动量组别的各变量差异分析
经Pearson相关分析,结果显示(见表2):体育活动与身体自尊、整体自尊均呈显著正相关,与攻击行为及其4个维度均呈显著负相关;身体自尊与整体自尊呈显著正相关,与攻击行为及其4个维度呈显著负相关;整体自尊与攻击行为及其4个维度呈显著负相关。主要变量之间呈显著相关表明可以进一步中介效应检验。
表2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及相关性分析(r)
本研究使用Amos 24.0进行结构方程模型分析来检验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在体育活动与大学生攻击行为之间的中介效应。该模型的拟合指数为:χ2/df=4.279,GFI=0.857,NFI=0.864,CFI=0.895,TLI=0.94,RMSEA=0.075,符合心理测量学要求。方程模型以体育活动量作为自变量,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作为中介变量,攻击行为作为因变量进行中介效应分析。表3显示:体育活动正向预测身体自尊;体育活动正向预测整体自尊;体育活动负向预测攻击行为;身体自尊正向预测整体自尊;身体自尊负向预测攻击行为;整体自尊负向预测攻击行为。
表3 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链式中介模型的回归分析
图1 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在体育活动和攻击行为之间的链式中介模型
本研究通过Bootstrap程序检验,重复抽样5000次,检验各间接路径效应的中介效应以及估计其置信区间,表4显示,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作为中介变量的3条间接效应路径的Bootstrap95%的置信区间不包含0,这就表明3条路径的中介效应达到显著水平,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在体育活动对大学生攻击行为影响中的中介效应显著。中介效应由3条中介路径产生的间接效应组成,其中,总的标准化间接效应值为-0.123。3条中介路径间接效应结果如下:①“体育活动→身体自尊→攻击行为”路径的效应值为-0.071,占总效应值的57.72%;②“体育活动→整体自尊→攻击行为”路径的效应值为-0.05,占总效应值的比例为40.65%;③“体育活动→身体自尊→整体自尊→攻击行为”的效应值为-0.002,占总效应值的比例为1.63%。另外,体育活动与攻击行为的效应值为-0.09,占总效应值的比例为43.51%。具体结构方程模型见图1。
本研究以大学生为研究对象,探讨了体育活动和攻击行为的关系,以及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在两者之间的链式中介效应。
本研究发现,体育活动与大学生攻击行为之间存在直接关系,且体育活动显著负性预测大学生攻击行为,验证了假设H1,符合了体育活动的社会控制理论,并与朱风书等人的研究结果一致[28],均认为适量的体育活动可以降低个体攻击行为水平。体育活动的参与不仅可以提升个体社会技能、释放过剩精力、提高心理健康水平以及增强调节情绪能力[29],而且一部分攻击性还可以通过体育活动中的精神与能量消耗释放出来,从而达到预防和控制个体攻击行为的目的[29]。与此同时,绝大多数运动项目都有着其独特的礼仪和规则,在参与过程中潜移默化地培养个体的规则性和礼仪行为,因此通常保持规律性锻炼的青少年,大多拥有着良好的身心健康水平和更规范的自身行为[30]。
另外,本研究发现,身体自尊与整体自尊在体育活动对大学生攻击行为的影响中均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其中介效应占总效应量比重分别为57.72%、40.65%,验证了假设H2和H3,同时也表明体育活动可以通过提升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而间接的降低或缓解大学攻击行为。其中,体育活动与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均呈显著正相关,与先前研究结果相一致[31-32],均认为体育活动可以促进大学生的身体自尊,而个体身体自尊水平的提高也会促进其整体自尊的提升。根据Sonstroen等[33]提出的体育活动和身体自尊、整体自尊的模型,进一步揭示了体育活动影响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的机制。该模型认为,一个人的整体自尊由一些亚领域(如身体领域、认知领域、社会领域)的自我概念构成,而处于模型最低水平的具体领域又组成了每一个亚级领域。个体的整体自尊随着低水平中具体领域的自尊水平的提高而增强,反之则相反[34]。
另外,本研究中发现,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与攻击行为呈显著负相关。其中整体自尊与攻击行为的研究受到了学者的广泛关注,本研究的结果与先前研究结果一致[20]。而在以往研究中,鲜有研究直接探讨身体自尊与攻击行为的关系,均是结合整体自尊,且在自尊与攻击行为的实证研究基础上讨论身体自尊与攻击行为的关联,其结果也与本研究结果一致[20,35]。
本研究另一项更重要发现,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在体育活动对大学生攻击行为的影响中起显著链式中介作用,效应值达到了总间接效应占比19.08%,验证了假设H4。这支持了一般攻击模型理论,一方面证明了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对攻击行为的作用;另一方面表明,体育活动可通过增强身体自尊,促进个体整体自尊水平的提升,进一步抑制大学生的攻击行为水平。同时身体自尊和攻击行为之间的影响,受到整体自尊的中介作用,这说明身体自尊的增加可以促进攻击行为水平的降低,但是这一过程可能是通过提高个体整体自尊水平发生的。故参与体育活动越多的大学生,随之其身体自尊水平越高,整体自尊水平也随之提升,故而规律性体育活动可逐渐促进形成一个心理上的良性循环,进而影响攻击行为性症状的改善。由此看出,大学生的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在体育活动和攻击行为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
综上,本研究结果支持和扩展了攻击行为的运动干预预防和控制的观点,同时对预防和控制大学生攻击行为具有一定理论和现实指导意义,尤其是对根据体育活动影响攻击行为的路径进行行为冲动的抑制提供了思路。心理学方面的研究中心大多集中攻击行为的形成机制,欠缺有效的干预措施和治疗方法。针对攻击行为的个体因素,可以通过培养规律性的体育行为习惯,进而引入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等心理变量增强,继而充分发挥两者链式中介作用,活跃自身积极性,逐渐规范自身行为,主动抑制攻击行为的失控冲动。
大学生参加中等级别的体育活动量更有助于降低其攻击行为;大学生参加大量体育活动量更有助于提升身体自尊和整体自尊;体育活动不仅可以直接影响大学生攻击行为,还可以通过促进身体自尊、整体自尊,进一步降低个体攻击行为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