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哆哩
开始失眠以后,我总是做一些记不住情节也没“营养”的梦,我无法再逐字逐句记录下那些绝妙的梦境,醒来的时刻总感到怅然。但昨夜很好,我梦见了童年时一家人齐聚守岁的片段。
大概是在2008年,我和表姐、表弟争抢着奶奶家唯一的一台电脑,表姐要看张纪中版《天龙八部》,我想和同学组队玩QQ堂,而表弟想追日漫。大人们在客厅看春晚,妈妈突然喊道:“到周杰伦了,快出来看!”我们仨马上抛下电脑冲去客厅,听主持人李咏报幕,挤在沙发上安静地听那首《青花瓷》,边抱怨鞭炮声太大,边等着零点的小品。看完以后我们捂得严严实实的,准备下楼打冰出溜。
这个梦使我一阵恍惚,白云苍狗,转眼十余年。关于“年”的记忆总是由这样的碎片构成——大人们热络地张罗着年夜饭,我们小孩子嬉笑着玩扑克牌或放烟花,一大家子开心又热闹。
小时候的我,一年中最喜歡除夕这一天,不用写作业,可以光明正大地登录QQ和同学聊天,用电脑玩游戏,大咧咧地伸手讨压岁钱。在这样特殊的节日里,我们拥有做什么都不会被责怪的特权。但随着读初中、高中、大学,到如今毕业工作五年,人生慢慢铺展开来,我对于过年的感受在不断变化,对于快乐的界定也越来越复杂。成年后,渐渐体会到除夕这天全家出动打扫清理、准备一大桌饭菜背后的辛苦,以及和姐姐弟弟远在异地无法回家团聚的心酸。表姐婚后要去姐夫家过年,表弟因工作性质节假日也需要值班,我慢慢习惯了作为代表陪长辈逐项走完过年的流程。
“过年”这件事于我而言,由从前的巨大快乐,逐渐转变为稀松平常日子的节点和新旧时段的分界线。虽然非常想找回年少时那种简单的追求和极易满足的状态,但我也坦然接受成长过程中心态、看法和思想的改变。每一年的除夕都是长久变化刻度尺中的一厘米,原来我是这样拔节成长的,从争论是非、黑白、对错极端的人,变成折中且温和的人。
如今,看春晚和放鞭炮已不再是年轻人过年的必选项。也许,在一定程度上,过年的意义以及年味在逐渐变淡,但我却觉得,这只是我们将斑斓的生活和灿烂的心情,更均匀、更好地分摊在了一年之中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
某年除夕,再推开奶奶家的门,爷爷还躺在摇椅上午睡,奶奶和姑姑在厨房争论着蒸鱼时到底要放多少生抽,骑自行车回来的妈妈已经上了楼,还有一个小时爸爸才下班,我和姐姐搬了小板凳在厨房帮忙择韭菜,姑父在给弟弟讲森林木头人的故事……世俗如我,追求圆满,我很想很想再看一次这样的画面,即便是在梦中。
醒来后,我擦了擦眼泪。还好我有这样多彩的童年,永远可以作为往后人生自我治愈的良药。我仍然期待着除夕,并愿意将这样的传统和成长的滋味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