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深铖,傅慧芳
(福建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福州,350117)
《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以下简称《决议》)指出:“党领导人民成功走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1]对于中国现代化的探索与实践构成了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鲜明主线。与之相应,对于中国式现代化的研究也引起了学术界研究的热潮,主要围绕中国式现代化的丰富内涵、生发逻辑、发展历程、世界意义以及与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关系等维度进行探讨,取得了丰硕成果。对于“内生主动”因素之于中国式现代化的深层影响尚有较大的研究空间,亟待学界勠力深化。根据现代化的起始时间和催生动力来看,学界普遍将现代化划分为“先发内生主动型”和“后发外源被动型”两种。对于中国式现代化属于“后发外源被动型”现代化,学界基本达成共识。“后发外源被动型”只能用来解释中国式现代化的生发,却无法阐释党领导的中国式现代化发展过程的“内生主动性”。诚如毛泽东同志指出:“自从中国人学会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以后,中国人在精神上就由被动转入主动。”[2]基于此,本文拟以过程性、发展性的视角来研究中国式现代化,在梳理中国现代化的演进历程中揭示其由“外源被动”到“内生主动”的转型,并探索实现超越转型的“动力源”。
现代化孕育于文艺复兴,开始于工业革命,发展于全球化进程,以西方国家为中心向全球辐射,世界各国无法抗拒这一历史潮流,自觉或不自觉地卷入现代化浪潮之中。从现代化的启动时间与催生动力来看,现代化可划分为“先发内生主动型”和“后发外源被动型”两大类型。
第一,现代化的开启时间较早且未有固定的起点界线。第二,“内生主动性”是其显著特点。对于这种前无古人的“原生型”现代化而言,既没有设定好的发展前景,也未有可资借鉴的现代化实践道路。无论是在制度支撑层面,还是在技术创新层面,均要经过较长时间的主动探索,是一种波浪式前进螺旋式发展的过程。“先发内生主动型”现代化催生因素与推进动力主要来自社会内部,是现代性因素逐步生发与传统性因素逐步消亡的此消彼长的渐进过程。第三,对于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与矛盾,“先发内生主动型”现代化主要侧重于逐步解决的方式方法,通过精准定位每个时期的各项任务,并在高效解决一对矛盾的基础上解决下一对矛盾。
第一,现代化的开启时间相对较晚且具有较为明确的起始时间。第二次工业革命引领了电气时代的到来,对于曾经未能赶上第一次工业革命浪潮的诸如德国、日本等国家提供了开启现代化征程的强大动力。第二,现代化具有明显的“外源被动性”。这种现代化所必需的最初的现代性因素并不是源自社会内部的自身力量,而是来自于外部的刺激和挑战。由于社会外部环境冲击而迫使内部思想领域和政治领域等作出相应变革与调整,进而开启现代化征程。第三,后发式现代化不仅面临外部的激烈竞争,而且对于发展过程中所出现的问题不能选择以转嫁矛盾的方式予以解决。因此,在发展过程中往往更加注重统筹全局,从整体上分析和解决问题。
近代中国现代化的征程是在应对外部侵略以维护封建君主制度的目标下启动的,是一种基于外部重压下所作出的迫不得已的被动回应。因而中国现代化的启动是“外源被动型”的。回望历史上成功步入现代化轨道并获得长足发展的国家,都存在一个共同之处,即具有完整的国家主权。中国作为一个外无独立、内无民主的国家,要想转变“外源被动式”的现代化,关键就在于取得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然而由于缺乏强有力的领导核心,近代鸦片战争以来,中国的仁人志士为了改变“畸形”现代化以谋求“正常”现代化,沿着器物—制度—观念的西式现代化范式进行探索,均未能使中国现代化事业步入正轨。时代呼唤新的领导力量登场。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彻底扭转了这一局面,在领导中国人民探索现代化的过程中凸显了“内生主动性”,实现了中国式现代化的转型发展。
综观世界各国现代化的进程,拥有完整的国家主权是一个国家或民族自觉开启和主动推进现代化建设的首要因素。正如马克思在分析英国殖民印度对其造成的影响时谈到:“在印度人自己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完全摆脱英国的枷锁以前,印度人民是不会收获到不列颠资产阶级在他们中间播下的新的社会因素所结的果实的。”[3]的确,只有完全实现国家主权独立,才能积极主动地吸收外来先进因素推动本国发展。
在封建社会末期,清政府统治下的中国依然沉浸于“天朝上国”的美梦中,殊不知此时已经远远地落后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鸦片战争爆发,中国陷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各种现代化探索方案轮番出场均未能使中国现代化步入正轨。1917 年,俄国十月革命胜利为尚处于黑暗摸索中的中国知识分子提供了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武器。五四运动爆发,中国工人阶级登上历史舞台,为此后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奠定了重要基础,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进程由此开启。中国共产党以高度的历史自觉主动践行反帝反封建的历史任务,并经由28 年的艰苦奋斗,推翻了阻碍中国现代化进程的“三座大山”,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完成了国家政权性质的变革。中国由此取得了独立完整的国家主权,能够自主地推进现代化建设,而不再受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胁迫。
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标志着中国共产党有信心有能力领导中国人民,以主动的姿态朝着社会主义方向推动中国现代化获得新生,为此后现代化的深入推进提供了根本的社会条件。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之初,中国是一个经受战争荼毒的社会经济状况,中国的现代化因素难以得到充分发展。同时,国际上一些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由于意识形态的差异,对中国采取封锁禁运的政策,企图将人民政权扼杀在襁褓之中。正是基于这种复杂的国内外环境,中国共产党意识到必须加快推进现代化建设以强大自身,才能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较之于西方国家的敌视态度,同为社会主义制度的苏联对中国给予大力支持。我们党经过综合分析后选择“以苏为师”,以工业化建设作为现代化的建设目标,优先发展重工业。从1953 年开始,我国通过制定与执行“一五”计划来推进工业现代化,为中国工业化的发展奠定了初步基础。
在学习模仿苏联现代化模式期间,我国现代化建设取得重大进展,但也日益暴露出明显的弊端。由于优先发展重工业战略的长期推行,在很大程度上遏制了我国农业和轻工业的发展,造成农轻重比例失调,人民生活水平长期难以得到显著改善。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对“苏联模式”深刻反思的基础上,对现代化的认识进一步深化,向全党提出要推进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的“第二次结合”。由“以苏为师”转向“以苏为鉴”,从优先发展重工业为中心的工业现代化到协调推进工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科学技术现代化和国防现代化。这表明我国通过“走俄国人的路”来探索现代化的进程中也较为注重独立自主的理念。遗憾的是,当时我们党虽有此理念,却未真正予以践行。
在这一时期,我国现代化探索虽在一定程度上考虑到本国国情,但并未彻底摆脱苏联现代化模式的影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重复了其内在缺陷。
改革开放新时期,我们党在继续坚持“四个现代化”的前提下,立足中国具体国情,提出走“中国式”现代化发展道路。1978 年1 月到次年2 月,邓小平同志在考察资本主义发达国家期间,切身感受到发达国家的现代化程度远在中国之上,经由十几年发展的“四个现代化”不仅未能使中国的现代化程度有显著提升,而且与世界主要国家的现代化发展差距进一步拉大。中国在短期内难以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现代化程度比肩。基于此,我们党经过反复讨论,决定对现代化的探索目标作出调整,将“四个现代化”改称为“中国式现代化”。这一目标变更的背后凝结着中国共产党人高超的执政智慧——能够善于从国情出发,适时调整现代化发展目标,使其更加契合中国现代化发展的实际需要。
1979 年12 月在会见日本首相大田正芳时,邓小平同志借用中国传统思想中的“小康”来诠释,中国所要实现的“中国式现代化”是体现中国特色的有别于西方国家所理解的现代化,即“小康之家”,成功地将以往抽象的“四个现代化”的概念转换成与人民生活密切相关的表达形式,实现了中国式现代化的“返本推新”。所谓“返本”即坚守了马克思主义实事求是的核心要义;所谓“推新”即转换原有逐渐脱离中国具体实际的现代化发展范式,创造性地建构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符合中国国情的现代化发展范式。此后经由历代中国共产党人的接续奋斗,中国式现代化事业迈向蓬勃发展的康庄大道。
在这一时期,党完成了对既往现代化范式的革新,作出了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选择,中国由此开始真正转入“内生主动型”的现代化发展轨道。
改革开放新时期,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对于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具有重大作用,助力中国大踏步赶上时代,中国完成了“富起来”的伟大飞跃,进而也奠定了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坚实基础。但就作为一个完备的现代化国家而言,中国的现代化水平仍然具有较大的发展空间,必须着力解决“富起来”的问题和完成“强起来”的任务。这要求中国共产党人因时因势地创新推进中国式现代化。
党的十八大胜利召开,以习近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新一代中国共产党人,接过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接力棒”,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踔厉奋发,使得新时代现代化建设取得新的历史性成就,进而成功将我国现代化建设推进至新的发展阶段。基于此,党的十九大对我国社会主要矛盾作了新的科学研判,指明当前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4],并以此为“指挥棒”,全面调整建设现代化国家的“时间表”和“路线图”。2020 年,值此全面小康社会建成之际,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进一步调整了“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以更加自觉主动的姿态引领中国式现代化向纵深发展。
简言之,新时代中国式现代化事业有了新的进展。在时间上,立足于新时代的具体实际调整了中国式现代化的建设进程;在空间上,将中国式现代化的布局拓展为“五位一体”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现代化。这一调整不仅体现了中国式现代化事业的持续健康发展,而且也表明我们党具有强烈的历史主动精神,能够在守正的基础上积极创新,推动中国式现代化跨越式发展。
西方一些学者认为,后发国家(如中国)由于强大的传统因素抑制了现代化力量的萌芽,使其难以孕育出现代化启动和推进所需的资源要素,因而只能是“外源被动型”现代化。这种观点缺乏一定的科学性与说服力。中国现代化初始生发于被动状态,但其发展过程却体现出明显的“内生主动性”。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式现代化,获得了理论引领力、内在生长力、主体驱动力、核心领导力四种“力”度的良性互动,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了“内生主动性”的动力源。
理论作为实践的先导,对实践能够产生重大的指导作用。正如列宁所言:“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革命的行动。”[5]中国式现代化这艘巍巍巨轮要想在现代化浪潮中规避触礁风险以稳步前行,就必须拥有科学的理论指引前进的方向。马克思主义科学原理与中国化的理论成果无疑为中国共产党在各个历史时期中国式现代化的稳步推进提供了领航把舵的思想引领力。
首先,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了理论源泉。马克思、恩格斯虽未直接论述现代化的问题,但其在批判资本主义和论述未来共产主义特征的过程中,蕴含着现代化建设的思想。马克思主义认为,无产阶级夺取政权后,必须高度重视生产力的发展,因为“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6]。这为我们党此后在现代化探索中确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战略方针提供了理论支撑。其次,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第一次结合所产生的毛泽东思想率先开启了中国现代化建设的理论探索。在此思想指导下,我们党以独具中国特色、符合中国实际的革命方式夺得政权,为此后探索中国现代化的新道路提供了根本的政治前提。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毛泽东同志明确中国的工业化建设必须坚持社会主义方向,并在此后的探索中逐步明确“四个现代化”的战略安排,在理论上指明了中国现代化的发展方向。再次,在改革开放新时期形成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以强劲的理论穿透力拨开了人们思想的迷雾,引领中国式现代化的转轨发展。邓小平理论关于现代化建设的思想承继既往现代化探索的经验,革新了现代化的发展范式,以“三步走”的战略安排指引中国现代化事业步入发展的“快车道”。“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立足于邓小平现代化战略,针对新世纪中国现代化事业出现的新问题、新变化,将“三步走”战略的“第三步”进一步细化为“新三步走”目标构想,推进了中国式现代化事业的发展。科学发展观系统回答了在新的形势下如何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一系列问题,在理论上明晰了中国式现代化发展的协调性和可持续性。最后,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伟大思想导引。在此思想指引下,党规划和标定了新时代中国现代化建设的“路线图”与“进度表”,坚持以新发展理念引领中国式现代化在第二个百年奋斗新征程中蓬勃发展。
简言之,中国共产党在现代化探索的各个时期始终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科学原理,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深入发展输入了强大的思想引领力,凸显了中国式现代化在发展过程中的“内生主动性”。
任何一个国家要想成功转入现代化发展的轨道并获得长足的发展,就必须在现代化的探索过程中寻求符合本国国情的源于自我本体的内在生长力。质言之,现代化的内在生长力是保证现代化建设能否实现持续健康发展的关键因素。严格意义上讲,现代化发端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并经由工业革命的加持发展,使其现代化进程领先于世界。这也使得西方优越性的思想根深蒂固地存在于人们的心中,仿佛西式现代化道路是通往现代化的唯一选择。长期以来,一些发展中国家为了能够快速迈入现代化国家的行列,不惜脱离本国具体国情,盲目模仿西方现代化模式。以拉美地区的国家为例,他们在实现民族独立后未能在立足本国国情的基础上将西式现代化的先进资源本土化,而是照搬照抄将西式现代化模式强行嵌套于本国现代化。其结果是无法形成强劲持久的现代化内在生长力,进而缺乏充足的内部力量支撑其跳出现代化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危机—变革—变革失败—危机这一恶性循环。因此,忽视国情这一最大实际,盲目学习他国模式,难以培育持续健康发展所必需的内在生长力,会引起“水土不服”,深陷发展窘境无法自拔。
实际上,现代化是具体的、历史的,不能将其简单地理解为抽象的概念。每一个国家现代化的启动均有其自身的历史传统和具体国情。所以在现代化的探索过程中,我们必须从本国具体实际出发,不能不加思考地“拿来主义”。中国式现代化的成功之处就在于不仅学习借鉴一切先进资源,而且能够着眼于中国国情,从本国实际出发,凸显出鲜明的中国特色,真正实现了以我为主、为我所用。
中国具体国情作为孕育中国式现代化的肥沃土壤,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内在生长力。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的现代化探索中,由于想要快速摆脱贫困落后的局面,对彼时中国所处的发展阶段缺乏科学研判,进而产生了急于求成的思想,发动了脱离国情的“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使得现代化进程滞缓不前。改革开放以来,邓小平同志从推动和发展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历史使命出发,将中国的现代化建设置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一最大国情中,调整中国现代化的发展目标,并对此作出了“三步走”战略安排,为以后现代化的推进把准了方向。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进一步细化了中国式现代化的“时间表”和“路线图”,加快了推进中国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对此历史进程抽丝剥茧,不难发现,我们党始终聚焦中国实际,科学研判中国国情,适时调整现代化的推进战略,并制定出相互衔接的目标规划,进而孕育了中国式现代化强劲的内在生长力。
现代化事业归根到底是基于人的实践推进的事业。拥有一支强大的现代化建设队伍是现代化事业能否稳步发展的重要因素。而打造一支强大的现代化建设队伍,就必须使民众能够广泛、深入地参与现代化建设。事实上,民众作为处于社会关系中的一员,他们无外乎最关注自身的基本生存需要和切身利益问题。所以倘若“不重视物质利益,对少数分子可以,对广大群众不行,一段时间可以,长期不行”[7]。可见,中国现代化事业的推进,必须有效地满足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使人民真切感受到中国的现代化是真正为人民谋幸福的事业。
中国人民既是中国现代化宏伟事业的“剧中人”,亦是“剧作者”。审思近代以来中国现代化探索,其接连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未能充分挖掘隐藏于广大民众之中的巨大潜能,进而始终缺乏强劲有力的现代化建设主力军。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到改革开放前的这段时期内,由于经验积累不足,我们党对现代化的探索具有明显的苏联现代化痕迹,以吃“大锅饭”的形式建设现代化,极大地抑制了个人在经济活动中的积极性,抹杀了劳动者在现代化建设过程中个人才能和努力程度的差别。这种表面上彰显公平正义的经济体制会使民众产生劳动惰性的心理,从而削减民众投身现代化建设的积极性。
20 世纪70 年代后期,发展缓慢甚至停滞不前的现代化进程与中国人民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强烈意愿相悖。在彼时中国社会内部,一种源于民间的推动变革的力量正在酝酿生成,人民群众再次以历史创造者的角色在中国的宽广舞台上登场。安徽凤阳小岗村村民在改革开放尚未掀开帷幕之时,以敢为天下先的精神,打破吃“大锅饭”的模式,创造性地实行“大包干”的模式,并取得了较好的成绩。这种自下而上的改革给予了以邓小平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深刻的启示。“过去搞平均主义,吃‘大锅饭’,实际上是共同落后,共同贫穷,我们就是吃了这个亏。”[8]155鉴于此,我们党以深化经济体制改革为重要抓手,将现代化发展目标与人民群众日常生活紧密结合,高度重视人民群众的利益诉求。2021 年中国统计年鉴公布的数据显示,1978 年改革开放以来,人民生活得到显著改善。从人均可支配收入来看(图1),无论是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还是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其总体均处于上升趋势。这表明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切实将人民的根本利益寓于现代化建设中,贴合了人民所密切关注的物质利益问题,有利于激发人民参与现代化建设的积极性与主动性。党的十八大以来,脱贫攻坚取得决定性胜利,小康社会得以全面建成,极大地振奋了中国人民投身现代化建设的决心和信心。
图1 1978—2020 年城镇居民和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变化趋势图
由于协调了现代化建设与人民利益的内在关系,广大中国人民愈发积极踊跃地投身于现代化建设洪流中,从而将14 亿人口的力量汇聚成推动中国式现代化发展的强大合力。这种合力是基于现代化建设主体即人民群众由内而外输出的积极主动的驱动力,对于驱动中国式现代化巨轮行稳致远具有重大意义。
所谓核心领导力指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处于最为重要的位置,能够统摄其他作用力。后发式国家在建设现代化过程中之所以举步维艰,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缺乏强劲的核心领导力,或是其核心领导力难以支撑现代化建设的持续推进。对于后发式国家而言,这种核心领导力不是自然而然地由社会内部逐渐积累所形成的,而是基于革命战争或重大社会变革所涌现出的新的政治领导力量。此类政治力量凭借自身的领导权威以自上而下的形式引领社会成员共同铺展现代化事业,对现代化事业的发展具有促进作用。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后发式国家的现代化在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就容易陷入“要发展的问题”与“发展起来后的问题”这一矛盾泥潭中,使得领导现代化事业的政治力量遭受削弱,乃至失去执政地位,于是便会出现“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混乱局面,从而反噬现代化事业。由此,基于政治力量所产生的核心领导力既能成为推动现代化发展的力量,亦能成为阻碍现代化发展的桎梏。这就要求执政党必须铸就坚强的核心领导力,以更好地服务于现代化事业。
中国作为后发式的现代化国家,其现代化事业的推进亦是依靠政治力量即执政党实现的。中国共产党较之于其他国家的执政党,何以能够在建设中国式现代化的伟大实践中发挥出强劲的领导向心力,究其原因,就在于中国共产党“把握历史发展规律和大势,始终掌握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历史主动”[9],实现了精神主动和行动主动的联动深化。
中国共产党在现代化探索的各个历史时期逐步深化了对马克思主义的运用,带领中国人民在精神上由被动转入主动。但问题在于,要进一步将精神上的主动转化为行动上的主动尚有障碍。在改革开放前的现代化初步探索中,我们党主要是参照苏联的现代化模式,对于社会主义与现代化之间的关系缺乏清晰的定位,曾一度错误地将苏联现代化等同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在思想认识上未曾突破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教条式理解,以致对资本主义的先进文明成果持强烈的排斥态度,反对将其化用于社会主义。这成为我们推进现代化发展进程中的思想认知障碍。但中国共产党人强烈的历史主动精神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形成的中国化新理论,为中国现代化事业新阶段的到来提供了强大的思想武器。以邓小平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以更为宏阔的视野与缜密的思维审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内在关联,即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在性质上虽具有对抗性,但在现实内容中却有部分共容性。正如邓小平同志在1992 年南方谈话中指出:“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8]373进而解除了长期以来困扰人们“姓资姓社”的思想桎梏,实现了由精神主动向行动主动的转变。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笃行不怠,切实运用好历史主动这一制胜武器破解现代化过程中的现实难题,并且以高度的历史自觉和行动主动加强党的自身建设,为中国式现代化事业的接续发展铸就了强劲的核心领导力。
从历史上看,中国现代化征程的开启的确是基于外部生存环境的压迫所作出的被动应激性“反应”,历经器物现代化—制度现代化—观念现代化的演进历程,带有强烈的“外源被动性”。但这只能说明中国现代化启动于“外源被动”状态,在此后发展过程尤其是在党领导下的中国式现代化发展过程中已然显现了“内生主动性”的发展特质。
中国共产党在坚持马克思主义科学原理指导下建设中国式现代化事业,有效地提升了中国式现代化的理论引领力。同时,我们党在掌握历史主动的精神自觉和行动自觉中推进现代化建设,铸就了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核心领导力。在改革开放前,中国共产党通过革新社会制度,建立了人民政权,为突破被动现代化的桎梏提供了根本条件;通过探索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以奠定物质基础和宝贵经验。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注重从中国的实际出发推进现代化建设,在中国国情的沃土中孕育了现代化建设的内在生长力;在革新既往现代化发展范式过程中,实现了人民切身利益与建设现代化国家的高度统一,将潜在的群众伟力逐步凝聚为推动现代化建设的主体驱动力。正是基于上述四种“力”度的良性互动,构成了中国式现代化的“动力源”,凸显了其发展过程的“内生主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