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将星张力雄——浴血高台突出重围

王飞 朱地委 倪超

2022年11月21日，老红军、开国少将、江苏省军区南京第一退休干部休养所离休干部张力雄迎来110岁生日。

张力雄1929年3月参加革命，1931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32年4月入伍。从红军、八路军到解放军，从革命战争年代到和平建设时期，见证了中国共产党波澜壮阔的奋斗历程，亲历了人民军队在党的领导下一往无前的光辉征程。

在张力雄的革命生涯中，许多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忘了，高台血战却永远铭刻在他的脑海里。

1936年12月下旬，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为打通“国际路线”，背靠苏联，建立一个有利于回旋的战略基地长期抗战，红军西路军从甘肃靖远西渡黄河，占领甘、肃二州（即张掖、酒泉），控制河西走廊。西路军总部令红五军为先头部队。在军长董振堂、政治部主任杨克明率领下，部队于12月30日从山丹城出发，绕过甘州城，经过一天急行军，于当天黄昏一举攻克临泽，全歼该城守敌。

临泽被攻克后的当晚，军首长决定由政委黄超率37团、40团及军直一部留守临泽，筹备粮草，为西路军总部及后续部队西进作准备；军长董振堂和军政治部主任杨克明则率43团、45团、骑兵团和妇女团3营及军直一部，马不停蹄地向高台城进发。

高台位于甘肃省西部，是兰新公路的咽喉要道，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高台城南是海拔5400余米的祁连山脉，山顶长年白雪皑皑；城北是一望无际、荒无人烟的大沙漠。我军要西进，首先必须占领高台。

1937年1月1日拂晓，红五军在董军长指挥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高台城发起猛攻，一举攻克。长期盘踞在该城的保安团、伪县政府等1500余名敌人全部被歼。我军两天内连克两城，势如破竹，极大地震恐了国民党反动政府和马步芳的“马家军”。他们视高台我军为心腹之患，急欲反扑围剿。

红军进入高台后立即进行守城部署。根据命令，时任45团政委的张力雄所在团部署在东城墙、东关和城东南角地段；43团部署在西城墙、西关和城西南角地段；骑兵团部署在北城墙；军直属队和妇女团3营驻在城内天主教堂附近作为机动力量，随时准备应急；军指挥所设在教堂内。部队通过贴标语、出黑板报、街头宣传等形式向群众宣传党和红军的性质和宗旨，以实际行动赢得了当地群众的信任与支持。

此时，马步芳、马鸿逵等人已分别从青海、宁夏等地调来4个骑兵主力旅和炮兵团、手枪团，加上胡宗南的1个步兵旅，共3.5万余人，将高台城重重包围。在与总部联络不上的情况下，红军只得做好坚守该城的准备；动员军民抬石头、运沙袋、修筑工事、挖枪眼和收集原始作战工具等，加强城墙的防御设施；各部署1个排扼守城外东南角和西南角2座独立小庙，这2座小庙距城墙约400米、略高于城墙；各以1个连的兵力固守东西两关，与小庙呈犄角之势。

一场迫不得已的血战就此拉开帷幕。

1月5日，敌人对红军发起进攻，战斗首先在城外围进行。敌人以强大的火力猛攻2座小庙。尽管敌我双方兵力及装备悬殊极大，但战士们打得英勇顽强，2座小庙整整坚守了1周时间。1月12日，马匪恼羞成怒，集中炮火狂轰2座小庙，守庙英雄全部壮烈牺牲。小庙被敌人摧毁后，紧接着高台城东西两关也先后被敌突破，红军只得收缩回城内，依托古城墙与敌决一死战，并提出“坚守高台，等待援兵，决一死战，争取胜利”的口号。

张力雄所在的45团也及时调整了守城作战部署：1、2营坚守城墙，3营为团总预备队。团部机关人员和特务连负责维护城内治安和筹集战斗所需物资，包括所有能用的原始冷兵器，并负责运上城墙供守墙战士使用。各连也分为坚守城墙队和反击战斗队。其中反击战斗队又分为大刀队、铁叉队、木棍队、砖石队和搬运队。为了运送和联络方便，除利用原有上城墙的路外，各连还另修有紧急上城墙战斗的通道。在城墙上设有观察哨，随时观察敌军的动静。各城垛均编有号码，城墙上各地段也有编号名称以便于作战。

部队自攻克临泽进入高台城后，可以说是马未下鞍、人未卸甲，指战员们已极度疲劳，只要枪声稍停，瞌睡就来了。为此，张力雄与战士们共同发明了一个好办法：用一根木棍从东传到西，又从西传到东，约半小时来回一次，每个战士都要过一次手，这样就不用担心因睡觉误事了。张力雄等团领导则从每晚11时起至第二天凌晨，轮流穿梭式地在城墙上来回查哨，没有哪一个晚上能睡足3个小时。

当时红军弹药奇缺。以45团为例，平均每挺重机枪只有200发子弹，轻机枪仅有100发子弹，每支步枪只有11发子弹，手榴弹只能3人共用2枚。但在守城战斗中，45团指战员始终同仇敌忾、斗志昂扬，凭着原始武器击退了敌人20余次进攻，打死打伤马匪近千人。

1月21日，天刚破晓，马匪集中兵力与火力，以步、炮、骑各兵种协同作战，进行自攻城以来最猛烈的攻击。各路匪徒纷纷架起云梯，个个头顶铁锅，在督战队机枪的威逼下，蜂拥着爬上城来。霎时间，呼啸的北风夹杂着冲杀声，城墙上硝烟弥漫、一片火海。马匪的轮番攻击均被红军一次次击退，敌人在城墙前留下了遍地尸体和枪支，45团阵地岿然不动。

战斗到最紧张时，突然一发炮弹在团指挥所附近爆炸了，飞溅的弹片击中了张力雄的左腿，鲜血直流。他不得不从阵地上下来，刚到卫生所把伤口包扎好，就听到城西骤然枪声大作，人喊马叫。张力雄赶紧叫警卫员出去看个究竟，谁知一去未归，而马匪军的嚎叫声越来越近。他感到情况不妙，抓起一根扁担，忍着伤口剧痛冲出卫生所，一瘸一拐地向东北城墙走去。在一条小巷里，他遇到一位当地老乡，老乡神色紧张地说：“红军同志，马匪进城了，你腿上有伤，快到我家里躲一躲再说！”他把张力雄藏在一处低矮狭小、阴暗潮湿的夹墙内，再三嘱咐说马匪正搜捕红军，决不能出夹墙一步。到了第4天，这位老乡见马匪的搜捕有所放松，大部分马匪已东撤，便准备将张力雄送出城。当天傍晚，他将马车底板扳下一块，留出一条缝，叫张力雄脸朝下全身扑在底板上，这样鼻子透过小缝可以呼吸。然后，他在张力雄身上覆盖厚厚一层杂草和马猪粪，伪装成送粪车。城门口的匪兵也懒懒散散的，见那老乡衣衫褴褛，车上粪便又臭气冲天，草草地盘问了两句就放行了。

从城里脱险后，张力雄暂时摆脱了生命危险，但与西路军失去了联系，没有一点儿红军的消息。他四处打听，昼伏夜行，苦苦寻找红军队伍。历经数十天的艰难跋涉，终于在一位老乡的带领下，找到了西路军政治部。第二天，黄超政委领他去见徐向前总指挥。徐总指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怀着沉重的心情说：“你回来就好。高台失败了，但革命没有失败！”简短的两句话，寓意深长，张力雄感受到极大的温暖和鼓励。

高台血战是红军长征胜利后一场异常惨烈、悲壮无比的恶战。此战，红5军遭受重大损失，失去了一大批对党忠诚、英勇善战的优秀指挥员，军长董振堂、政治部主任杨克明以下近3000多人壮烈牺牲。

惨烈的高台之战，牢牢铭刻在张力雄的脑海之中。以后每年的1月份，他总会想起许多往事，想起牺牲的董军长、杨主任，想起牺牲的一直和他搭档的叶团长，想起无数英勇献身的战友们，想起那场气壮山河的孤城血战。他经常吟诵叶剑英元帅1956年在高台悼念英烈时作的那首诗：“英雄战死错路上，今日独怀董振堂。悬眼城楼惊世换，高台为尔著荣光。”

西路军将士慷慨悲歌、喋血沙场、誓与城池共存亡的大无畏精神和英雄气概，将永远载入红军战史，为后人所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