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辉 王宇婷
[摘要]作为社会历史空间,纪念空间以空间形态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运用纪念空间开展纪念活动绵延于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全过程,具有深厚的历史基础,可以有效保存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历史记忆,拓展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表现方式。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功能在于其可以筑牢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赓续场域,突破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赓续的时空界限,增强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赓续实效。当前,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必须创新纪念空间表达方式,统筹整合网络纪念空间,筑牢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记忆之场,做好纪念空间的当代阐发,构建精神谱系的常态化赓续机制,形成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最大合力。
[关键词]纪念空间;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中国共产党
[中图分类号] D642[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1003-7608(2023)01-0043-10
纪念空间是为纪念某个人物、某种事件而设置的特定场所,这种场所可以是真实的,也可以是虚拟的。本文论述的纪念空间特指中国共产党纪念空间。运用纪念空间开展纪念活动是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传统,它见证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形成过程,对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具有重要价值。一方面,从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研究领域看,其研究角度丰富、视野宏大。如对精神谱系历史的考察、具体精神与精神谱系的关系研究、谱系学视角的研究、精神谱系方法论研究、精神谱系的哲学思考、精神谱系融入思政课建设的思考等。然而,较为宏大的精神谱系如何通过纪念馆、博物馆、纪念碑等党史上长久存在的纪念空间形式进行赓续的研究则较为欠缺。另一方面,“中共纪念史是中共党史研究晚近以来兴起的学术领域”[1],而纪念空间研究则又是中共纪念史这一新型研究领域的分支。“会议纪念、文本纪念、行为纪念、艺术纪念、符号纪念”[2]构成了中国共产党纪念史的主要研究对象。学者陈金龙将中国共产党纪念空间看成符号纪念的形式之一。作为新型研究内容,学术界却鲜有将纪念空间与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结合起来进行研究的成果。因此,从纪念空间入手研究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赓续既是对历史有益经验的总结,也不失为对中共纪念史和精神谱系两大热点研究领域的双重回应。
一、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特点
不同于其他类型的赓续方式,纪念空间在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过程中表现出独有的特点。纪念空间注重用实物方式来呈现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全貌,能够有效保存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历史记忆;纪念空间在物质性与精神性、政治性与审美性表达方式的有机统一中拓展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表达方式的范围;纪念空间内蕴着人民群众的广泛参与性,以厚重的历史为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赓续提供支持。
(一)记忆保存的有效性
共同的历史记忆是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发挥作用的重要基础。运用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本质上是通过纪念空间镌刻的历史痕迹来唤起历史记忆,继而建构人们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认同。
第一,纪念空间有助于再现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历史事实。“建党时的每件文物都十分珍贵,每个场景都耐人寻味”[3]。历史记忆虽然是过去的,但可以通过纪念空间这一载体唤醒。纪念空间注重用遗物、图像、雕塑等方式来呈现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全貌,使记忆不只存留于语言、文本中。例如,在抗美援朝纪念馆展出的特级英雄杨根思的遗像、白衬衫和勋章等遗物,作为珍贵的历史见证物记载着杨根思的光荣事迹,唤醒了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历史记忆。再如,红军在长征时期通过制作大量石刻来宣传党的政策纲领,“红军长征经过四川时间较长,有较充分的时间因地制宜地用石头作原料,在岩面、石碑、石牌坊、石板壁、石柱上刻制大量各种型号的标语”[4]。石刻的纪念空间形式取材方便、形式凝重、大方醒目、保存时间长,彰显着崇高与永恒的纪念特性。可以说,每一个纪念空间的背后都承载着相应的历史事实,能够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历史事实进行定格与保存。此外,纪念日、纪念符号等相关的纪念文化逐渐衍生、发展,为进一步宣传蕴含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历史事实提供了有效载体。纪念空间通过对历史事实的再现,能够使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历史记忆世代延续下去,保证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淡化或被遗忘。
第二,纪念空间有助于联结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历史与现实。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革命旧址和革命博物馆等纪念空间……充当沟通历史和当下的场所”[5]。历史是过去的记忆,但历史记忆的保存需要从当下视角进行阐发。纪念空间是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中人物和事件的再现,充当着历史与现实的沟通桥梁。同时,纪念空间通过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历史记忆进行符合时代发展需要、满足人民群众需要的加工改造,为历史记忆不断注入新的时代内涵。例如,红旗渠纪念馆外形似灵动的水渠,馆内有巨型悬崖绝壁浮雕,表现了林县人民在艰苦条件下为了改变缺水旧面貌,而“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团结协作、无私奉献”修建红旗渠的伟大创举;巍然屹立的中央红军长征出发纪念碑蕴含着理想信念与检验真理的伟大远征。纪念空间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历史记忆的保存不是简单怀旧与单纯回顾,而是通过丰富的呈现方式引导受众在联想、分析、对比、推理、判断等思维活动中促成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历史与现实对话。纪念空间在联结历史、现在与未来的过程中,既回答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从哪儿来”的问题,又指明了“往哪儿去”的方向,使其在历史与现实相互交织的过程中持续焕发活力。
(二)表现方式的多样性
相较于其他表现方式而言,纪念空间在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过程中具有与众不同的特点,实现了物质性与精神性、政治性与审美性表达方式的有机统一,拓展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表现方式的范围。
第一,纪念空间在物质性与精神性相统一中表现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精神从一开始就很倒霉,受到物质的‘纠缠”[6]。精神必须附着于特定对象物,通过物化载体来表现其存在。“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要发挥价值引领功能,还应该转化为具象化实物”[7],作为一种较为抽象的价值体系,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需要通过具体方式为大众所接受。例如,张思德纪念馆以“忠魂永驻”为主题陈列张思德同志的生平事迹,彰显了中国共产党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焦裕禄事迹群雕再现了焦裕禄同志心系兰考、根治“三害”的革命事迹,塑造了“亲民爱民、艰苦奋斗、科学求实、迎难而上、无私奉献”的人民好公仆和党的好干部形象等。作为物质性存在的纪念空间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转化为人们可以具体感知与把握的事物,通过具体形式表达了以抽象精神形态而存在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打通了物质与精神的沟通渠道,使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效果倍增。
第二,纪念空间在政治性与审美性相统一中表现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作为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纪念空间,在具有鲜明政治性的同时,还具有审美性。纪念空间通过各种表现手法将艺术想象与审美创造成分融入精神谱系的表达方式,并转化为人们可感可知的具体审美形象。以纪念“两弹一星”精神的青海原子城纪念馆为例,每个展厅被赋予不同的历史记忆色彩,营造不同主题的情感氛围,在模拟再现221厂第一批建设者冒雪挺进海拔3000多米的金银滩草原进行基础建设的情景中,流动的光与凝固的光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表现了科研工作者在艰难的环境中为突破技术封锁在不断克服困难中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大力协作、勇于登攀,传递了科学家的爱国情怀和无私奉献的精神。在多个展馆由认知、共情到激昂情绪的递进过程中,在政治性与审美性相统一的表达方式中调动起人们对无私奉献的共产党人的缅怀与尊敬之情,促成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认同。纪念空间将政治意味较强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转变为精神层次的审美享受,在很大程度上超越了个人审美的零碎性、易忘性,使人们在纪念空间中对精神谱系的认知一经形成就不易改变,最终可能沉淀为时代或者群体的共同审美趣味。
(三)历史基础的深厚性
忘却历史记忆的民族是没有未来的。“我们必须尊重自己的历史,决不能割裂历史”[8]。是否尊重、敬畏历史,善于总结历史,是衡量一个政党成熟与否的重要标志。对于党史上的各类纪念空间,中央曾明确表示“用适当方式保存,留作纪念”[9]。长期以来,中国共产党借助纪念空间总结历史经验、表达政治主张、进行社会整合,成为赓续历史、开拓进取的重要方式。
第一,我们党运用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历史久远。1933年,中央苏区革命互济会第一次代表大会通过了《为建立革命博物馆及纪念黄公略、赵博生纪念碑》的提案,决定建造中央革命博物馆。中央革命博物馆是党领导建立的第一座博物馆,馆中既有领袖照片、土地革命史料、烈士遗物、军用品、战利品等正面展览物,也有被活捉的国民党将领的军裤等反面展览物,“真实地再现出中国共产党领导土地革命的历史过程,反映了苏区反‘围剿战争的胜利”[10],开创了中国共产党利用纪念空间开展纪念活动的先河。新中国成立之初,由于国力有限,为集中力量推进经济建设,党和国家对纪念空间的修建进行了较为严格的控制。1963年,国务院批转内务部《关于烈士纪念建筑物修建和管理工作的报告》,要求各地严格控制纪念空间的修建。随着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综合国力的增强,为进一步表达缅怀之情,我们党在举行纪念活动的过程中进一步修缮、新建了各种纪念空间。例如,辛亥革命纪念馆、中共一大纪念馆、淮海战役纪念馆、抗美援朝纪念馆、毛主席纪念堂、周恩来纪念馆、邓小平纪念馆等。各类纪念空间被纳入国家保护范围,成为党史文化记忆的空间。新时代,我们党对各类纪念空间的重视程度进一步提升。习近平在地方调研时多次到访革命历史纪念性空间,“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到地方考察,都要瞻仰对我们党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革命圣地、红色旧址、革命历史纪念场所,主要的基本上都走到了”[11],并反复强调“革命博物馆、纪念馆、党史馆、烈士陵园等是党和国家红色基因库”[12]。作为“以纪念功能为目的而发展成的各种不同的纪念性空间场所”[13],纪念空间在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过程中具有重要价值。
第二,我们党在运用丰富多样的纪念空间形式中积累了宝贵的历史经验。具体而言,我们党运用的纪念空间形式主要包括以下几种。首先,纪念碑、纪念塔等形式。1934年,中央革命根据地为鼓舞革命事业后继者,发挥革命烈士示范作用,建成瑞金红军烈士纪念塔。毛泽东亲自题词:“在反帝国主义与土地革命的伟大的战斗中,许多同志光荣的牺牲了!这些同志牺牲,表现了无产阶级不可战胜的英勇,奠定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基础。”[14]在晋察冀边区,我们党带领人民修建烈士纪念塔,将为革命事业牺牲的边区烈士的名字镌刻其上,通过纪念塔的形式永远铭记他们。据《解放日报》记载,参观者在拜谒晋察冀烈士纪念塔时,“对英勇抗战的边区子弟兵,无不肃然起敬”[15]。除此之外,其他根据地也相继建造过一系列类似的纪念空间。这些纪念空间成为革命者的神圣象征,成为唤起革命意志的有效途径。其次,展览馆形式。1933年,《俱乐部的组织和工作纲要》规定,俱乐部是进行社会教育的机关,具有运动、游戏、集会、出版、展览[16]五大功能,革命纪念品、苏区生产品、课本、挂图等是主要的展览对象。虽然俱乐部不是专门的展览馆,但开创了展览形式的先河。为纪念抗战两周年,八路军举办了以表彰战斗成绩为主题的展览会;为纪念五一劳动节,延安曾举办工业展览;为纪念五四运动20周年,延安青年曾举办青年运动史料展览;为纪念十月革命胜利而举办的有关苏联发展现状的展览;为庆祝延安医科大学建校而举办的医药卫生展览……种类丰富的展览形式反映了党的斗争史,有效满足了人民群众的精神所需,增强了人民群众对党的拥护与爱戴。再次,各类带有红色名称的行政区划空间形式。此类纪念空间形式主要通过改变行政区划的名称来表达某种革命象征意义。例如,为纪念在战斗中牺牲的红三军长黄公略,“以吉安、吉水两县的红色区域为主成立了‘公略县”[17]。最后,还有各类仪式性场所。1942年,为了追悼抗日将领,在延安举办纪念大会。纪念大会现场旗帜飘扬,烈士遗像以及各界敬献的挽联、花圈分列在主席台两侧,“国旗及总理遗像高悬主席台中央”[18]。整个纪念会场呈现出庄严肃穆的氛围,烈士精神被弘扬,无产阶级革命观得以倡导。不难得知,纪念空间具有明确的纪念目的与内涵,内蕴着人民群众的广泛参与性,具有厚重的历史逻辑。
二、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功能定位
纪念空间在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中具有独特的功能定位。首先,纪念空间筑牢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赓续场域,为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赓续开辟了广阔空间。其次,纪念空间突破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赓续的时空界限,确保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被冲淡,不因空间距离所淡忘。再次,纪念空间能够激发受众情感,凝聚起社会成员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价值认同,在落实、落细、落小中提升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赓续实效。
(一)筑牢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赓续场域
纪念空间承载着党在不同历史阶段形成的精神样态,塑造着党的形象,彰显着党的百年奋斗史,凝聚着广泛的政治共识。事实已然证明,纪念空间是筑牢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赓续场域的重要方式。
第一,纪念空间能在特定时空场域高密度传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谱系的原意是用来记载宗族世系次第、传承序列等内容的总根系图和重要载体,谱系中的每一个事物之间都具有很强的联系,具有同宗同源和一脉相承的特征。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形成于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进行伟大奋斗的历程,是一种跨时空维度的精神形态。一方面,纪念空间构筑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形成发展的历史图景,承载着不同精神形态形成发展的历史脉络,能够对精神谱系发展的全过程形成清晰的认知。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是一部前后贯通的精神筑造史,不同的精神形态依次交织,有着一脉相承的逻辑关联性。纪念空间记载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发展历史,解密了中国共产党百年风华正茂的基因密码。纪念空间因其能还原历史情境、唤醒集体记忆和实现认同建构,故成为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传承与发展的时空场域。另一方面,纪念空间实现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时空跨越。每一个精神样本都熔铸了中国共产党历史记忆的烙印,“只有深入到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发展的时空场域中,才能深刻理解这种精神谱系的分量和价值,进而将其作为我们前进的动力”[19]。作为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时空场域,纪念空间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所蕴含的历史进行高度浓缩,使人们在特定的时空范围内感悟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
第二,纪念空间集政治空间、神圣空间与教育空间于一体。“空间作为生产、生活的基本要素,是物质地、实践地进入人类社会的”[20]。首先,中国共产党纪念空间是具有鲜明意识形态属性的政治空间。综观世界历史,各国不断建立各类纪念空间,试图通过强化记忆来维护其统治的合法性。一些侵略者常常通过毁灭一个民族的纪念空间来达到抹杀集体记忆,继而消除原政权统治合法性的目的。例如,日本侵华期间曾对承载中华民族集体记忆的各类纪念空间进行大肆破坏,以此来抹杀中华民族记忆。就此而言,纪念空间首先是具有鲜明意识形态属性的政治空间。其次,中国共产党纪念空间具有神圣性。中国共产党纪念空间通过建筑物、人物资料以及各类影视声音资料的优化组合,将党史文化记忆注入其中,营造出庄严、厚重、肃穆的氛围。每当人们进入纪念空间,便会自发产生敬畏心与认同感,由此完成主流意识形态的灌输与渗入。再次,中国共产党纪念空间是教育空间。中国共产党纪念空间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所蕴含的历史进行高度浓缩,使人们在特定的时空范围内感悟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历史全貌,唤起人们的历史记忆。以人民英雄纪念碑这一颇具代表性的纪念空间为例,纪念碑以八幅巨大浮雕呈现近代中国的历史,使受众可以回溯近代史的发展脉络,成为保存历史记忆的重要纪念场所。通过对政治空间、神圣空间与教育空间的有机整合,纪念空间避免了单一空间的非均衡性发展,有效保证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参与积极性,进一步筑牢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时空赓续场域。
(二)突破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赓续的时空界限
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存续时间长,空间跨度大。如何构筑强大的赓续场域,继而保证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被冲淡,不因空间距离被淡忘,就自然成了重点问题。
第一,纪念空间有助于理顺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时空赓续机制。首先,纪念空间以穿越时空的特性佐证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中人物、事件等要素的真实存在。纪念空间“由于直接诉诸视觉的空间性存在物具备形象、具体和鲜活的特点,其触发史学家叙事动机的效果往往来得比文献强烈”[21]。纪念空间凭借遗物、影像等客观存在物能够呈现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形成的历史细节与情境。其次,纪念空间能够有效避免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碎片化解读与遮蔽。“历史就是历史,事实就是事实,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历史和事实”[22]。纪念空间是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形成过程与历史真相的捍卫,是对历史发展规律的尊重。例如,革命先烈曾使用过的武器装备、生活用品,是革命年代的见证物,它们以物的形式再现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历史原貌。再次,纪念空间联结着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历史与未来。“全党要……从党的百年奋斗中看清楚过去我们为什么能够成功、弄明白未来我们怎样才能继续成功”[23],以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攻坚克难和开拓进取的精神谱系,解码中国共产党在长期奋斗历程中所蕴藏的精神基因,是保证中国共产党执政根基的根本遵循,是迈向新征程和续写新篇章的精神动力。
第二,纪念空间有助于贯通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历史发展脉络。从类型看,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中有以人物命名的精神,如雷锋精神、焦裕禄精神;有以时间线索划分的精神,如革命时期的苏区精神、改革时期的特区精神;有以事件命名的精神,如抗美援朝精神……虽然各个精神的特质不同,但在价值内核上都一脉相承。例如,铭记1998年抗洪救灾历史的中国九八抗洪纪念馆、记录抗击非典疫情的抗击非典雕塑群、刻写突如其来地震灾害的5·12汶川特大地震纪念馆等,都是为了纪念与重大灾难做斗争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凸显了中国共产党面对突发性危机,为维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与灾情疫情殊死搏斗的伟大精神。又如,在党的长期奋斗历程中涌现出一大批革命烈士、英雄人物和先进模范,对这些杰出中国共产党人纪念空间的建造,是对他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无私奉献精神的赞誉和赓续。总之,纪念空间能够在连贯性与逻辑性中实现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整体赓续,而不是截断历史以静态和片段式视角考察精神谱系。
(三)增强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赓续实效
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要真正得以赓续与传承,就必须杜绝一切流于表面的形式,构筑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长效赓续机制。
第一,纪念空间有助于激发人们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情感认同。“没有‘人的感情,就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有人对于真理的追求”[24]。纪念空间往往综合运用光影、明暗对比等生动再现历史场景,针对不同的纪念主体确定整个纪念空间的主基调。例如,为描述战争中诞生的伟大精神,灯光、影像等视觉元素的创设都围绕战役中的人物、事件等布置,力图在实景模拟中复原战争情景,以沉浸式体验激起受众的共情力。层次鲜明的声音结构与视觉感知相呼应,塑造了与视觉图像相呼应的音像结构,共同形成震撼效应。又如,纪念人物的原生再放、模拟历史情境中的枪炮声等听觉体验,再现了完整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历史事件铺陈,在沉浸式氛围烘托中引发沉思和冥想,营造肃穆之感。借助AR、VR等科学技术的纪念空间,拓展了人的空间感知力,给人更加真实的在场感,能更好实现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情感共通。纪念空间中丰富的符号与极具感染力的情境,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与感召力,能够唤醒受众情感,激发主体的情感与思想共鸣。在这一意义上,纪念空间是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情感共通空间,这种共通性“易于促成人们从‘同情心逐渐到‘同理心”[25]的转变。
第二,纪念空间有助于强化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价值认同。“一种价值观要真正发挥作用,必须融入社会生活,让人们在实践中感知它、领悟它”[26]。首先,纪念仪式能够较好地传递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蕴含的价值观。特定的时空地点是举办纪念仪式、存续记忆与展开想象的空间基础。一个国家、一个政党的纪念仪式往往与特定的时空地点和具体的人物、事件相联系。纪念空间中所进行的纪念仪式能够构筑强大的、富有感染力的场域,使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在短时间内高密度持续传播,强化由纪念空间所赓续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价值取向。例如,在参观承载与赓续雷锋精神的湖南雷锋精神纪念馆时,为雷锋同志献花,以这样的纪念仪式缅怀雷锋同志和重温雷锋精神,可以激励我们自觉以雷锋同志为榜样,鞭策自己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因此,由纪念空间所衍生的纪念仪式,能使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价值追求转变为个体自觉的精神信仰,促进个体做出正确的行为选择。其次,纪念空间能够在培育共同体意识的过程中强化价值认同。归属感与身份认同感一直是社会建构价值认同的重要途径,而纪念空间中的个体因共同的情感或信念参与而形成一个共同体意识,以在纪念场域中受感染的方式实现社会全体成员强化价值认同。因此,以纪念空间为载体的纪念仪式在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过程中已具备了强化价值认同的功能。
三、完善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路径
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是中国共产党人在不同历史时期铸就的、在新时代凝练而成的宝贵精神财富,展现着中国共产党人的本质属性、精神气质和崇高境界。为进一步发挥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应有功能,应在进一步创新纪念空间叙述方式中推动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融入日常生活,在统筹整合网络纪念空间中筑牢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记忆之场,在做好纪念空间的当代阐发中构建精神谱系的常态化赓续机制。
(一)创新纪念空间表达方式,提高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赓续实效
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不仅是理论层面存在的精神特质,更发挥着价值引领与塑造社会精神面貌的作用。要充分发挥这一引领作用,就必须在落细、落小、落实上发力,尽可能具象化为实物而嵌入日常生活。
第一,在“物语解说”中推动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物语解说是利用馆藏文物去阐释革命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27]。“物语解说”的关键之处是依靠“物”本身去还原历史原貌。纪念空间中的每个纪念物都有独特的价值,特别是重点保护的纪念空间,其价值更为珍贵。就此而言,纪念空间中的纪念物越丰富,其所承载的信息也就越全面,所蕴含的历史原貌也就越充盈,人们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理解也就更深刻。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纪念物未得到及时抢救保护,导致了诸多纪念物缺失。因此,许多单一纪念物不得不同时承担起表达多个纪念主题的重任。这严重减弱了纪念空间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赓续效果。对此,在“物语解说”方式下,首先,应通过实地调研走访、查阅文献资料等方法,全面整理归纳纪念物背后的信息,让纪念物与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史实相对应,真正地让纪念物有话可言、言之有理。其次,补全纪念物的信息链,使其言之完整。部分纪念空间中的纪念物存在着孤立展示的情况,导致纪念空间无法与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建立有效联系。对此,要补全与纪念物相关的信息链,弄清来龙去脉。同时,可以借助VR技术、AR技术、3D打印技术等现代化手段,在依靠相关史料的基础上复原历史场景、完善历史故事,对纪念物进行优化升级,增强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效果。
第二,在“活动体验”中推动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在现实中,一些纪念空间缺乏资金、技术的支持,至今仍然保持传统货柜售卖式的展示方式。这造成纪念空间无法运用新颖互动方式与受众交流,导致受众在观看纪念空间后难以留下深刻印象。而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是一个交互作用的精神体系,学习它的目的是通过互动激发思想共鸣,进而强化认同。对此,纪念空间应注重以行为体验模式塑造一种实践情境,使受众在身临其境的氛围中实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从而达到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最佳效果。例如,纪念空间可以在整合自身特色资源的基础上形成互动体验,开创如“重走长征路”“吃红军饭”等体验式项目,使受众在重走红军长征路的过程中体验其艰苦,在亲身实践中全面理解长征精神。同时,纪念空间中的行为体验模式应特别注意活动本身与活动主旨的一致性,不能为了刻意迎合猎奇心理而粗糙设计活动。
第三,在“场景塑造”中推动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场景塑造”主要是依托遗址、遗迹等纪念空间形式,通过场景塑造的方式使受众触景生情,实现受众与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共鸣。纪念空间中的大量实景复原模型,如对战争残酷情景的还原,能使受众产生对历史的联想,激发受众的真情实感。需注意的是,“场景塑造”必须在尊重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内容的基础上再现真实历史场景。同时,“场景塑造”需要个体积极参与到纪念空间的纪念仪式中。“借助仪式加以重复,其根本目的在于意义,因为意义保存在仪式中并借此得到再现”[28]。纪念仪式是受众身体操演的动态呈现,与纪念仪式相关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内容通过纪念仪式的相关呈现得以彰显。纪念仪式使纪念空间中的受众因共同的情感或信念而成为一个共同体,从而实现社会全体成员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认同。
(二)统筹整合网络纪念空间,筑牢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记忆之场
信息化和现代传播技术给纪念空间带来深远影响,纪念空间的形式也因此而多样。要达到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效果,必须整合网络信息资源,推动纪念空间的网络化转型。
第一,在纪念空间网络化转型中推动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时空赓续方式的创新。传统意义上的纪念空间总是处在一种具体的、固定的、受限制的时空范围内。相应地,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在传统纪念空间中的赓续也需要在相对固定的时空范围内进行。恪守线性的时间规律和固定的物理边界,在某种程度上制约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赓续。而在网络纪念空间中,纪念物被转化为一串串数字代码,通过网络端口与受众联接。传统时空边界被消解,媒介化的时空取代传统物理时空成为新的时空度量标准。人们能够以瞬时化、分散化、自由化的方式随时随地进入网络纪念空间,无须受物理时空的限制,能在跨越时空中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可见,纪念空间实现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赓续过程的时空向度重构,实现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时空赓续的穿越。
第二,在纪念空间网络化转型中提高受众参与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积极性。在传统纪念空间中,纪念内容一般采用由上至下的书写与建构模式。毋庸置疑,这确保了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正确导向。然而,由上至下的书写与建构模式很难做到因地制宜,难以有效吸纳日常化、生活化的内容,加之传统纪念空间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赓续往往需要主体参与的规范性与有组织性,这容易导致纪念空间形式主义与教条主义的出现。同时,传统纪念空间对于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表现方式相对单一,且由于一些历史物件的损坏常导致历史场景无法复原,这使得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效果大打折扣。对此,网络纪念空间凭借去中心化、多元化等特征,能够为普通受众提供纪念内容书写与创造的空间,使不同类型的诉求得以呈现,大大提升了受众参与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积极性。
第三,发挥传统纪念空间与网络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合力。网络纪念空间相对于传统纪念空间有很大的优势,但其自身也存在一定缺陷。例如,在网络纪念空间中,受众可以通过一键点击、一键打卡的方式而非默哀、宣誓等身体操演的方式完成纪念活动,缺失了庄重、严肃氛围的烘托,传统纪念空间中由仪式感激发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深层记忆也就无从谈起。长此以往,纪念空间的纪念目的、纪念内容等基础性问题将变得模糊。此外,各类错误社会思潮、多元文化也在冲击着网络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实效性,试图对纪念空间的鲜明政治性进行颠覆。由此可知,必须以辩证方法将两类纪念空间进行融合,找到二者的优势与互补性所在,实现有机联动,寻求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最优解。
(三)做好纪念空间当代阐发,构建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常态化赓续机制
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是一个长期过程,需要日积月累、久久为功。要以发展的观点来看待这一过程,构建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常态化赓续机制。
第一,提升受众认知自觉,以身体—精神的双重参与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既要求受众的在场参与,也要求受众的精神高度参与。当受众精神参与缺位时,纪念空间所赓续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内容也就无法被受众真正注意,并在受众心中形成真正的记忆。例如,蜻蜓点水式的形式主义在纪念空间中经常出现,一些人在参观纪念空间时,从头到尾采取的仅仅是拉条幅、摆拍照片等流于表面的留痕主义做法。又如,纪念空间中存在的自费祭拜现象。在此类形式主义现象中,由于受众只有外在的身体参与,而没有精神参与,因此,纪念空间所承载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内容自然难以真正入脑入心。要消除纪念空间中存在的此类形式主义现象,必须从受众的身体与精神双重场域入手,让受众从内心明白“我在何处、在场的我应该做什么”等基础性问题,激发受众认知自觉性。具体而言,可以通过学校教育或者网络空间对纪念空间所赓续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基础内容进行传播,使受众在亲临纪念空间之前能够获得较为扎实的前置性知识,以此激发受众的认知自觉与精神参与。
第二,坚持以人民为中心,推动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大众化进程。“大众化应当指归人民群众,而非特定的文化拥有者、享有者”[29]。唯物史观认为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是社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创造者,这也意味着精神产品必须服务于人民需求、为人民所喜爱。当下,一些纪念空间在展示、传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时,不顾现实语境和受众差异,依据模板化的讲稿和工业流水线式的讲解方式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进行解读,近乎独白式的表达方式导致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内容难以转化为大众话语。具体而言,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要在形式和内容上立足人民立场,注重研究其接受能力,尊重其能动性和真实需求。首先,研究受众的群体差异。例如,针对党员干部群体、青年学生群体、社会大众等不同的受众要采用不同的阐释方法。其次,推动话语体系变革。在把握受众认知水平的基础上,以讲故事的方式将精神谱系的政治话语、学术话语转化为大众话语,增强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亲和力与感染力。再次,加快角色转变。加快从主导者向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内容的中介者与搬运工转变,实现从独白者向与受众的对话者和互动者转变,确保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内容能够“说了听得懂、懂了传得开”。在信息时代,人人都可以在去中心化与开放平等化的网络纪念空间中成为参与者甚至是发起人,这为进一步推进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大众化阐发提供了更多新的机会。
第三,彰显思想内蕴,完善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内容体系。随着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文件的公布,相关纪念空间的纪念主题日益鲜明、纪念内涵逐渐明确。然而,在现实中,一些纪念空间所展示的内容仍缺乏逻辑上的连贯性与完整性,同一类精神的内容可能存在不统一的表述或者缺少系统完整的梳理,这就导致了不同纪念空间之间或多或少存在着各自为战的情况。此类问题会直接影响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公信力与影响力。对此,必须认真研究、系统梳理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内容体系,规范纪念空间展示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内容,加强对纪念空间所展示内容的把关审核,保证纪念空间赓续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内容准确、逻辑连贯、前后衔接。同时,加大力度挖掘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思想内涵,并做好阐释与转化工作,针对一些党史上存在的,但尚未准确归纳其精神内涵的重大历史事件、重要历史人物等,要抓紧提炼其内涵与时代价值,在回应时代问题中持续推进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内容供给体系建设,使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内容更加饱满。
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是一个开放的、不断发展丰富的价值体系,伴随着伟大历史进程的推进,更多富有时代特色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在未来会被不断纳入。如何更好地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是一个久久为功的重大课题。一方面,在纪念空间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过程中,应避免千篇一律式的纪念空间,而要提炼具有标识性的内容,打造具有高度代表性的纪念空间。另一方面,要下大力气深挖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内涵,使纪念空间能在更富创新活力、更具鲜明时代性的氛围中赓续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使赓续过程导向正、接地气、有活力、可持续。此外,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赓续是一个多要素协同的系统性工程,纪念空间也只是诸多赓续方式中的一种,不同的赓续方式之间并非绝对对立,而是可以在相互融合、共同作用中一同促进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赓续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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