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锅之歌（下）

刘小鼠

前情提要

因为一封奇怪的盗窃预告信，仓鼠大侦探哈姆斯和柴犬警长霍姬来到了云锦城。就在他们赶来的路上，预告信指向的盗窃目标——钻石“芳华之花”被人盗走了。根据种种线索，哈姆斯和霍姬把嫌疑目标锁定在了博物馆的安保人员竹鼠竹七贤身上。

在花园酒吧，哈姆斯一行人从酒吧老板——熊猫尹阳那儿探听到了一起根本没丢东西的“盗窃案”，还目睹了一起针对竹七贤的投毒案。根据哈姆斯的判断，毒害竹七贤的正是酒吧的侍者——当天与竹七贤起了争执的竹鼠竹千岁。

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下，掩盖着怎样的真相呢？

五. 黑暗中的真相

面对企图辩解的竹千岁，哈姆斯叹了一口气，说：

“我刚刚说的‘不一样，指的是你们俩喝酒的速度。你故意喝得很急，你喝完酒的时候杯子里的冰块几乎没有融化；而竹千岁喝得很慢，杯子里的冰块不断融化。你用的是所谓的‘冰块把戏——把毒药下在冰块里，然后让毒药随着融化的冰块掺进酒里。至于你把毒药藏在冰块里的时间，就是今天凌晨。

“让我来还原一下你的作案过程吧。今天凌晨时分，你偷偷潜入酒吧，把毒药放进制冰机里，并把投了毒的冰格的位置记在心里，以便到时候取出所需的毒冰块。你在酒吧约见了竹七贤，利用酒吧侍者的身份和说话的契机，同时把毒冰块加到了自己和竹七贤的酒杯里。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如大家所见了。

“不过，我还有疑问需要你来解答——你的父亲和竹七贤是多年好友，你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对竹七贤下毒呢？”

见哈姆斯一下子就识破了自己的手段，竹千岁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反正这次没有报复成功，估计以后也没有机会了，我就全都告诉你们吧。芳华之花就是七贤叔偷走的，为此他还伤害了我的父亲——和他有几十年过命交情的竹百岁！这种背叛是我不能接受的……”

根据竹千岁的回忆，竹七贤和竹百岁都是穷人家出身，二人都曾经是云锦城牛油矿的矿工，也曾经是竹鼠帮的成员。挖掘云锦城牛油矿的龙头企业之一——云牛矿业，正是竹鼠帮的“致富密码”。

矿洞在地下几十米的地方，漆黑冰冷。在矿洞的尽头，有一扇铁门，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冰室，里面储存的就是矿工们挖出的成堆牛油。

小朋友，你能从左边的地面入口出发，顺利找到储存在冰室里的牛油吗？

这些牛油被分批运上地面，令云锦城的火锅越发浓香诱人，而挖矿的矿工们却终日生活在地下低温、缺氧的恶劣环境里，呼吸着呛鼻子的空气，还要面对矿道随时可能坍塌的危险。

尽管竹鼠都是肉多不怕冷又擅长打洞的家伙，但这份工作对竹百岁和竹七贤来说依然是辛苦的。为了多赚些钱，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们一起没日没夜地挖矿，担惊受怕地干了十八年。直到十年前，他们才从矿上退下来，离开了竹鼠帮，去云锦城博物馆做了安保人员。

在矿上工作的时候，竹百岁和竹七贤就观察到，那些固态的牛油一旦被运出冰室，就会慢慢化掉。于是，两人便经常用体温焐热冰冷的牛油，再偷偷把一部分化掉的牛油带回家，跟家里人分享。

竹千岁述说着小时候难得的美好时光，越发痛恨竹七贤对父亲的背叛：“谁知道，七贤叔他居然为了钱财又回到了竹鼠帮，盗窃了钻石不说，还重伤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让我父亲现在还在医院里面躺着！”说着，竹千岁对着哈姆斯龇牙咧嘴，似乎在埋怨哈姆斯坏了自己的复仇大计。

听完这一切，哈姆斯只是冷静地说：“你利用冰块融化来下毒的手段，就是从当年竹百岁和竹七贤偷偷焐化牛油中得到的启发吧？”

竹千岁点了点头。

一个云锦城的警察突然走过来，对哈姆斯轻声说了什么，似乎在汇报竹七贤的抢救情况。

竹千岁问哈姆斯：“七贤叔怎么样了？”

哈姆斯回答：“抢救过来了，不过人只清醒了一会儿就又陷入了昏迷。”

竹千岁“啧”了一声，很不满的样子。

哈姆斯苦笑着对竹千岁说：“你知道竹七贤醒了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他叫你快跑，是竹鼠帮下的毒，竹鼠帮发现了他和竹百岁的计划。”

竹千岁愣住了，事情似乎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哈姆斯又叹了一口气，对竹千岁说：

“据我推理，事情大概是这样的——竹百岁和竹七贤一直都是互相信赖的好朋友，并没有谁背叛了谁。他们一起策划了这桩针对芳华之花的盗窃案，发出预告信，利用博物馆安保力量还没有到位的机会，盗走了芳华之花，在这期间或许还坑骗了竹鼠帮。

“其中他们设计了明暗两枚棋子。被藏起来的暗棋是竹百岁，他利用受伤这件事情摆脱嫌疑，这样连带着他的家人，特别是你竹千岁，都只是这起盗窃案的无辜受害者，实际上你也是这样认为的。明棋则是竹七贤，竹鼠帮、警方甚至暗地里的鼠王早晚都会盯上他，认为是他带走了芳华之花。”

哈姆斯说着，拿出了一张车票，正是从竹七贤口袋中掉出的那一张。他把车票展示在竹千岁面前，继续分析道：“竹七贤会在明天一早，拿着这张凭假身份买的车票离开云锦城，进而把各路人马的视线带离这里。而被偷走的芳华之花很可能还安安稳稳地躺在云锦城里，等你父亲取走后再找个机会转手卖掉。”

听完这话，竹千岁惊愕得快要哭出来了，不知道是因为仍躺在病房里的父亲还是叔叔竹七贤，抑或是因为自己下毒的行为。

一个月后，云锦城第一医院中，竹百岁和竹七贤得知了竹千岁投毒未遂的事情后，沉默许久，然后主动向警方认罪。他们供认的作案过程基本上与哈姆斯推理的相符。

而二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作案，只是为了圆竹千岁一个上艺术学校的梦。

竹七贤说：“千岁这孩子打小儿就聪明，画儿画得可好了，他应该去上艺术学校，不该被埋没在这个街角的酒吧里。”

接着，竹七贤回忆起了之前他和竹百岁一起带着竹千岁去博物馆的场景，他说竹千岁和艺术有缘分，这孩子虽然第一次去博物馆的时候才三岁，但一看到艺术品就眼睛放光。逛到芳华之花的展览室时，三岁的竹千岁说，自己也要成为艺术家，设计出比芳华之花更好看的艺术品！

六. 沉浮的“钻石

说回现在。

花园酒吧里，竹千岁被警方控制了。他始终没看到父亲提前留下的字条。那张字条上写着芳华之花的藏匿处，它被夹在了竹千岁最爱吃的早餐面包里。但今天早晨他蓄意投毒，整个人心神不宁，根本没心情吃早餐。

在竹千岁被警方带走之前，霍姬给他披上了一件衣服。云锦城的早春，总是有些湿冷。

看着走远的竹千岁，霍姬也叹了一口气。

事情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芳华之花在哪儿。

哈姆斯咀嚼着瓜子仁儿，对霍姬说：“你猜，竹七贤会把芳华之花藏在哪里？”

霍姬说：“如您所说，我也认为钻石还在云锦城里，毕竟竹七贤和竹百岁都没有离开云锦城，也没有向外寄送过什么东西。而且据我推测，他们应该把钻石放在了一个安全且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这个地方说不定就是竹百岁他们平时出入的场所，毕竟即便竹七贤跑了，竹鼠帮和鼠王也会派人紧盯出院的竹百岁一段时间。”

哈姆斯赞同地点了点头，指着吧台后的制冰机说：“藏木于林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你还记得凌晨来酒吧的那三个奇怪的贼吧？”

霍姬点了点头，恍然大悟似的惊呼起来：“芳华之花闪亮透明，要是它被藏到冰块里，便很难被注意到。竹千岁就在花园酒吧当侍者，每天都会接触到制冰机。到时候竹百岁只需要告诉竹千岁芳华之花所处的位置，让竹千岁将它从制冰机里取出来，这一过程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引起外界的注意。”

哈姆斯说：“这正好就对上了酒吧老板所说的离奇‘盗窃案。酒吧里的东西没有丢失，甚至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因为来人的目的是放东西，而且目标明确，直奔制冰机。有趣的是，三个贼先后到来，正好错开了使用制冰机的时间。其中一个可以肯定是藏毒的竹千岁，还有一个应该就是竹七贤，他把芳华之花放进了制冰机里。”

“那第三个人是谁？那家伙也往制冰机里面放了东西？放了什么？”霍姬问道。

“我大概猜到了，那家伙是一位老朋友派来的，放的东西我也能猜到。让我们一起动手，把芳华之花从这一大堆冰块中找出来吧！”

那么，如何从这么多冰块中找出芳华之花呢？知道藏宝位置的竹七贤正在医院里，他在短暂的清醒后又陷入了昏迷。而竹百岁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至今还没有醒来。

哈姆斯对霍姬道：“说来简单，芳华之花再像冰也终究不是冰，冰块会融化成水，芳华之花则不会。”

他说完，请酒吧老板关掉了制冰机的制冷和保温开关，还要了一个装有热水的大盆。

紧接着，哈姆斯把制冰机里的冰块全部倒入了大盆里。

很快，冰块就一个个地逐渐融化了。最后在一盆清水中，只剩下两个晶亮的透明小块，一个浮在水面上，另一个沉在盆底。

哈姆斯从腮帮子里掏出一支迷你手电筒，然后拿起浮在水面上的小块。他让霍姬用手电筒照着小块，自己则摁住了小块的侧面，令人惊讶的是，透明小块竟然发出光来，还在地上投射出了三个字——李芳华。

“这个就是真的芳华之花了。”哈姆斯说着，又捞出了盆底的那个小块。

第二个小块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闪烁着动人的光彩，而当光线照射到特定的角度时，它也在地面上投射出了三个字，也是“李芳华”。

哈姆斯说：“这个是假的芳华之花，也就是第三个贼放进去的赝品。”

“赝品？”霍姬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闪亮的假货，它真的太漂亮了。

哈姆斯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怎么说呢……这个赝品，大概是真的钻石。”

“等等，赝品反而是真的钻石？”霍姬突然想起来，刚刚所谓的“真的芳华之花”是浮在水面上的，而钻石的密度远远大于水的密度，一块实心的钻石肯定会沉到盆底的啊！

“难道说，芳华之花根本就不是钻石？”霍姬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哈姆斯说：“对啊，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芳华之花是钻石啊，不过是所有人都这样误认为罢了。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我和‘他知道芳华之花到底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鼠王？”霍姬追问道。

哈姆斯点头，说：

“就是他。他的消息比我们的要灵通得多，行动也要快得多。

“他趁着天色昏暗派人把芳华之花的赝品，也就是这块钻石扔进了制冰机里。后续他只要再找一个机会，派人把制冰机里面的真芳华之花拿走，再把‘芳华之花藏在酒吧制冰机里的消息透露给警方就可以了。

“当警方名正言顺地取走这个芳华之花赝品，并把它送回博物馆后，人们会欣赏这块美丽的钻石，庆贺它的‘回归，却不会知道真正的芳华之花早就落在了鼠王的手里——毕竟谁都想不到，真正的芳华之花根本就不是钻石。”

霍姬恍然大悟。

从头到尾，一波三折的芳华之花失窃案是几路人马会聚交锋的过程。

竹百岁和竹七贤为了竹千岁的艺术梦，发出了假预告信，设计盗走了芳华之花。竹百岁凭重伤脱罪，竹七贤则趁机将芳华之花藏到了竹千岁所在酒吧的制冰机里，并计划用假身份远走高飞，吸引各方的注意。

竹千岁不知道父亲和叔叔的计划，以为竹七贤背叛并伤害了竹百岁，就借冰块下毒报复竹七贤。

消息灵通的鼠王早就锁定了竹七贤，他不仅猜到了竹七贤的意图，还利用地下老鼠情报网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他将计就计，派人（多半是那个怪盗白雪）暗中将假的芳华之花放进了竹七贤的藏宝处，并准备在之后偷梁换柱，拿走真的芳华之花，留下一个钻石赝品。

而竹鼠帮和本地警方暂时都处于被动地位，就不用多说了。

“那芳华之花究竟是什么？”霍姬捋清了思路，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芳华之花啊，是李芳华的身份证明卡。”哈姆斯说着，露出了充满怀念意味的笑容。

哈姆斯拿着芳华之花走出花园酒吧的时候，旁边的火锅店内外一片喧闹声——这届吃辣大赛的冠军选出来了，果然不出哈姆斯所料，是一只貌不惊人的麻雀。

看着哈姆斯的背影远去，一只小老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吧。

不一会儿，围观吃辣大赛的人群外，一辆加长的黑色汽车慢悠悠地开走了。

车上，一只瞎了眼的老鼠在和一只雪白的猫一起吃着火锅，他身后的长尾巴一直拖到后备厢内。后备厢里面都是老鼠，每只老鼠的尾巴都和瞎眼老鼠的尾巴缠到了一起。

那只雪白的猫问瞎眼老鼠：“老板，您怎么知道那只麻雀会赢？”

瞎眼老鼠说：“鸟类没有辣椒素受体，尝不出辣味。有知识的人总能未卜先知，不是吗？”

哈姆斯和鼠王果真是棋逢对手。

鼠王说话的时候，长长的尾巴抽动了一下，后备厢里面的几百只老鼠都“吱吱”叫了起来，像是在为他欢呼一样。

七. 被遗忘的故事

申请书

李芳华，男，29 岁，博士。曾从事神经生物学研究，于《自然》期刊发表文章《一个关于认知和记忆的新型蛋白质介导的遗传通路》。

现申请加入“方舟计划”中的生命科学模式研究组。

这份申请书很快就通过了审批。

李芳华站在方舟实验室巨大的大门前，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女人长得很漂亮，嘴里还叼着一块黑巧克力。

她扔给了李芳华一个透明的立方体块，李芳华伸手接住，上面闪烁着他的名字。

随后，女人对他伸出了手，说：“欢迎加入‘方舟计划！这是你的身份证明卡，也是实验室门卡——它看起来是不是很像地球上的钻石？”

李芳华点了点头，握住了女人的手。

在前往研究室的路上，女人为李芳华介绍了现在最新的研究进展。目前需要特别关注的有两个实验对象：一个是体形高大的鼠王——第437号实验对象，另一个则是一只胖乎乎的仓鼠。那只仓鼠有一个名字，是女人起的，叫“哈姆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