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浩
儿子们对各类虫子的痴迷,始于4 岁。其时,我们并不能十分理解。
他俩放学后神神秘秘地跑进林间草地,在草丛里、石板下寻寻觅觅,有时趴在地上聚精会神地观察鼠妇或者甲虫,满身泥土也毫不在意。有一次,为观察“蚊子怎么吸血”,小儿子“以身试蚊”,任凭一只肥大的花脚蚊叮咬手臂,眼睁睁看着蚊子干瘪的肚子变得圆滚。这岂不令人伤脑筋吗?
后来,孩子們嫌只在外面玩儿不过瘾。于是,各种常见的小虫子,比如鼠妇、瓢虫、天牛、螽斯、扁担钩等成了家里的常客。稍有不慎,总能给我们“惊喜”——门缝里爬来一只西瓜虫,绿植中躲着螳螂。兴之所至,他们干脆在家里养起了蝈蝈、锹甲、乌龟等。有段时间,幼儿园一放学,儿子就赶紧跑回家,掐着蝈蝈脑袋喂胡萝卜和菜叶子。看着比蝈蝈体型大许多的胡萝卜,我们很无奈:“ 有人按着你, 让你吃桌子大小的饼干,你能吃下去吗?”他俩却充耳不闻,深恐蝈蝈饿肚子。
这些虫子真有那么好玩吗?面对别的小朋友的不理解,两个小家伙的解释出奇一致:“有的可爱、有的漂亮、有的威武,当然好玩!”孩子喜欢一个东西,理由往往简单而纯粹。作为家长,我发自内心地认为,只要孩子觉得“好玩”便已足够。无忧无虑的寻虫、养虫时光充实了孩子们的童年,在快乐之外,对虫子的喜爱与钻研还让他们收获了不一样的成长:鸭嘴兽在繁殖期爪子有毒,被它挠比被子弹打中还疼;常见的大黄蜂大多是益虫,除了非洲杀人蜂;全世界有150 种以上的鼠妇,“鸭仔”鼠妇最可爱……这些奇怪的知识,是他们在各种有关动物的书籍和科普视频中学到的。我发现,我们常常碰到一些眼熟却叫不上名字的虫子,他俩都能准确地叫出学名,令我们莫名惊喜。对世界充满好奇,爱打破砂锅问到底,这难道不是一种难得的成长?
知识面的拓展还只是“附赠品”,我更希望他们在与动物的相处中,学会从另一个视角理解美、感受爱,了解生命的多样性。我曾经问小儿子:“如果能变成昆虫,你希望变成什么?”他想了想说:“希望变成蓝紫萝藦肖叶甲。”那是一种蓝紫色且有光泽的小甲虫,而儿子希望变成它的原因只是因为它漂亮。我们眼中不起眼的虫子,在儿子眼中各有各的“美”,他在与虫相处中习得了审美能力。
当然,我们也经历过“灰暗时刻”。5 岁时,儿子们养了一只名叫富兰克林的小乌龟。有一天早上起来,我们发现原本健康的乌龟离奇死亡——被人用夹子夹住了四肢动弹不得。询问才知, 是儿子干的——儿子杀死了一只可爱的小乌龟!我们觉得难以接受,但冷静下来,理智告诉我们,孩子还并不理解“死亡”。我们结合这个事故,给他们讲了《一片叶子落下来》的绘本,让他俩亲手埋葬了乌龟。后来有一次,他们正在观察一只毛毛虫,一个女孩却故意踩死了它,他俩急哭了:“毛毛虫也是生命啊!”
几年来,我们欣喜地感受到哥俩在寻找昆虫、养宠物的过程中发自内心的快乐,也看到了生命的丰富多彩。虫子的生命稍纵即逝,竟给了孩子如此巨大的力量,惹得他们梦绕魂牵。
作为家长,我怎能不支持他们呢?我很欣赏这样一句话:父母要做孩子的副驾驶——孩子必须自己掌握方向盘,按照自己心里的召唤,不断去探索,最终走自己的路,他才会觉得这个世界是有趣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