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尤生存的逻辑

戴荣里

《红楼梦》里尤二姐、尤三姐被称為二尤，向来是被红学家认真研究的人物。尽管不同的版本对二尤生命的前后曲线描述不同，但二尤的性格差异还是十分明显的。尤二姐温柔、懦弱，尤三姐刚烈、泼辣，最后的结局却是同样难逃悲惨之死。前者是吞金，后者是自裁，给读者以十分悲凉的感觉。

贾珍之妻尤氏的父亲去世后，其继母只好随着尤氏而来，只不过这继母并不是尤氏的生身之母，继母带来的两个孩子尤二姐、尤三姐，也是继母与前夫所生，与尤氏只是异父异母的关系。继母的关系尴尬，跟着尤氏讨生活的女儿则就更尴尬。在封建社会，“一女不嫁二夫”是一般女子所应遵循的刚性规则，除了生活堪忧，女子才会改嫁，改嫁后的女人在社会上被人看不起。尤氏的继母改嫁尤父后，随其而来的两个女儿也改了称谓。自从跟尤氏去了贾家，两个女儿按尤氏的排行，被称为“尤二姐”“尤三姐”。尤二姐和尤三姐天生丽质，被贾宝玉等人称为尤物。貌美如花却又在实际生活中被边缘化，让二尤和《红楼梦》里的众多小人物一样，充满了矛盾的性格。二尤之母，为了生存，不得不适应社会，凭着姿色求生存；血缘之外的身份，又不免有寄人篱下之感。丈夫去世失去了依附，不得不跟着丈夫与前妻所生的女儿生活，无论是从血脉亲情的联系上还是从社会的认可度上，这样的生存环境还是被封建正统礼教所排斥在外的。

二尤与其母亲既有生存上一致的心境，又有凭着年轻貌美寻求通过自我奋争改变境遇的强烈愿望。但二人生存在一个外表浮华、内里堕落肮脏的封建大家庭里，犹如置身染缸，处处注意尚且难以自保，何况二尤有着这样的生活担忧？先是贾珍看上了尤二姐，玩够了再将其转送给贾琏。可怜尤二姐，为了生存，也只能俯首甘作贾琏之妾。这贾琏，瞒着凤姐在外纳妾，尤二姐心想着过一番好生活，盼着早日名正言顺地到府内生活，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得到王熙凤的认可。求生的欲望和善良的心地、懦弱的性格，使得尤二姐轻信、盲从，最后造成了吞金而亡的悲剧发生。尤二姐的死，是封建大家庭尔虞我诈的结果，就连其死后，王熙凤也不愿意提供银两为其下葬。尤三姐貌似比尤二姐清醒，能在大染缸里面对公子哥儿们的调戏保有女子的尊严。尤三姐与柳湘莲一面后，柳湘莲将鸳鸯剑作为定情信物。当柳湘莲得知尤三姐生活在“石狮子也未必干净”的贾府，自然不愿意为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而性情刚烈的尤三姐得知柳湘莲反悔后，以剑引颈而亡，足见其刚烈情状。尽管在不同的《红楼梦》版本里，对二尤前期生活的描述是不同的。有的版本描述二人在没有心上人之前，生活极度淫乱；有的版本则描述二人是自守贞操之女。但不管如何，二人在有了心上人之后，尤二姐心地善良，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会改变尴尬的处境。事与愿违后，才饮恨而亡；尤三姐则面对心上人的变卦而遵守诺言，决绝而去。二尤之命运结局，性格虽不同，但都选择了自我了断的方式。二尤的悲剧离世，展示了生存之路上“红颜薄命”的悲剧。

追究起来，红颜之所以薄命，与其自身条件和周围环境关系很大。天生丽质难自弃，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上，自然会招致欲望之徒的另眼相看。如果红颜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就很容易被周围的环境所引诱。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描述了很多优秀女子堕落的故事。人首先是动物体，其次才是有思想的生命体。屈服于动物的心理，很可能造成生命的堕落；屈从于精神的自我崇高，也容易形成生命的变异。二尤之死，既有生存的生理之忧，又有精神的追求之虑。在二人貌似不同的生命曲线上，实际写着与生命抗争相同的音符。倘若二尤生在帝王家，或许是另一番生命景象；流落到民间，或许生存的艰难会让她俩沦落为娼妓。红颜多为世人表面上过多的认可和阿谀奉承，会让红颜渐渐失去了自我，日益成为别人心目中的玩物而不自知；红颜被众人抬高后的愿望追求里，藏着更多超越常人的奢求，偏离了应有的理性和自我角色的社会认定，是其走向悲剧之途的根本原因。说一句题外话，貌丑女子的成功逆袭，在风流社会上的成功之路固然艰难，但更多写满了踏实求生的故事。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的。这涵盖着家族的血脉和相貌，但人之性格的培养却更多得益于后天的修炼。尤二姐和尤三姐虽然同为一母亲，性格不同让她们选择了不同的生存方式。尽管二者的结局貌似相同，但二者的生活态度却有着选择上的区别。尤二姐屈服于环境，靠适应别人来换取生存的空间，尤二姐是隐忍的、善良的乃至迂腐的；尤三姐则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尝试着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生活，敢于追求自己向往的爱情，失望后殉节而死，体现了对自己利益的捍卫之举，也催生出柳湘莲的更多人生思考，让其最后随着道士而去。尤三姐的性格是奔放、自主、刚烈的。看似相同的死法，却蕴含着不同的生存逻辑。

与一位熟稔《红楼梦》人物的红学研究者交流，他对二尤在企业里如何选择职业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同样作为依附者，尤二姐和尤三姐所秉持的人生态度不同，形成了她们各自不同的为人处世风格。尤二姐适合做秘书，在日常工作中能听从领导的话；尤三姐则适合做具有开拓性的工作，去创造性地承担重任。这位研究者说，尤二姐容易沦落为“小秘”或“小三”，尤三姐则可能自立门户，成为出色的企业家。在三角债居高不下的今天，尤三姐之类的美女，不妨让其尝试一下催债的工作，效果自然不差。若能让其去老东家催债，则有立竿见影之效。这位研究者的话，不无调侃之意。但却提醒企业管理者，对美女的使用，不能千篇一律，只有观赏花瓶的考量，轻易让其做公关。也要因人因性而异，思考其生命追求的逻辑。只有量才而用，给其适宜的岗位，二尤之才，才能真正发挥出巨大作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