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福斯特:《红星照耀中国》 背后的功臣

2023-04-20 15:47蒋建农张国柱
党史博览 2023年4期
关键词:红星照耀中国斯诺海伦

蒋建农 张国柱

1936年夏,埃德加·斯诺陕甘宁苏区之行,及其《红星照耀中国》所创造的传奇,已经广为人知。但是,有人说:“伟人背后,必有默默无闻,未被颂扬的伟大女性。”海伦·福斯特就是这样一位站在斯诺身后的伟大女性。

海伦·福斯特(斯诺为她取笔名尼姆·韦尔斯),1907年9月21日出生于美国的一个律师家庭。1931年到中国上海,在美国总领事馆当秘书。其间,她与斯诺相识。1932年圣诞节,她与斯诺在日本结婚,后随斯诺定居北平。

1934年1月,斯诺应邀兼任燕京大学新闻系讲师。由于在燕大任教,斯诺把家从城里搬到海淀军机处8号。斯诺天生一副顽皮的笑脸,一双亲切好奇的眼睛。他为人正直、谦虚,富有正义感;海伦则是性格坚毅,非常有主见。他们夫妇都深切关注着中国的命运。

对《红星照耀中国》的独特贡献

斯诺陕北之行以及他的《红星照耀中国》,也凝聚着妻子的心血和汗水。

斯诺下决心去陕北冒险,得力于海伦的推动。当时斯诺不仅是燕京大学的讲师,而且是《先驱论坛报》和《星期六晚邮报》的特约记者。当他还有些犹豫,舍弃不下一帆风顺的事业和生活时,海伦说:“绝对没错!无论如何,你必须去一趟。”“如果我能去,我会跟你一同去的。”以后一段日子,斯诺便开始接种各种疫苗(北平盛传西北流行各种传染病);海伦则忙着购买物品,帮斯诺编写和打印采访提纲。

斯诺一去数月,杳无音信。海伦虽心急如焚,但还是希望斯诺能够待得久一些,采访到精彩的材料。1936年9月,她收到斯诺的来信。信中写道:“我多么希望你在这儿,共同分享我的经历啊!”于是,她在10月初赶到西安,准备去陕北同久别的丈夫相会。当时西安的政治风云变幻莫测,为了不引起国民党特务对斯诺的注意,中共驻张学良处代表刘鼎劝她立即离开西安,主要是以防招致外界对斯诺的注意。海伦顾全大局,很快便返回北平。

1936年10月底,斯诺完成了他历时4个多月的探险旅程,回到北平的家中。正沉浸于胜利的喜悦时,海伦突然想起斯诺胶卷的重要性,立即带着胶卷,乘上黄包车,到照相馆去了。一同带去的还有毛泽东在保安亲手交给斯诺的那些旧照片,她打算翻拍。在这些照片里,每顶破烂的红军军帽上面的红星都清晰可辨。海伦提心吊胆,唯恐胶卷在阿东照相馆“丢失”。她希望冲胶卷的人不懂得这些东西的价值。庆幸的是,照片不仅没有“丢”,而且冲洗效果非常好。

在斯诺回家后的6个星期里,海伦全力以赴,整理斯诺采访回来的资料。她对着照片,辨认所有那些人的名字和面容,并根据斯诺大段大段的零乱笔记,坐下来撰写一些传记性的标题。为了让斯诺能够在小屋内安静地写作《红星照耀中国》,海伦几乎承担了斯诺写作之外的一切事务。她收阅他所有的邮件,接待来访的宾客,免费分送斯诺的几篇西北访问记和一些照片。

在《红星照耀中国》的写作过程中,海伦和斯诺有过很多争论,包括全书情节,也有过不同的意见。

斯诺要妻子把毛泽东的生平材料压缩一下,为他的书做些摘要。他准备用自己的话,把其中某些部分重新写一下,海伦当即提出异议:“可这是经典著作,是无价之作!”她认为,毛泽东生平材料,要成为斯诺著作的心脏,成为脊梁。它以完美的形式,展示毛泽东的整个背景。她认为不应改动原材料,而应使用毛泽东向他讲述时的原话。

在海伦整理他的笔记时,斯诺吩咐她删掉所有那些人名、地名和部队名称。然而,海伦在抄写时却一个也没删。她认为,“这是共产主义运动的内部秘史,尽管它有可能使某些潜在的读者感到厌倦”,但“这会使该书在年复一年的未来,具有经久不衰的永久价值”。

海伦的贡献还在于她步斯诺后尘的苏区之行。1937年4月,海伦在协助斯诺创办了《民主》杂志(英文版)之后,离开北平,去延安搜集斯诺未及采访和未能采访到的所有红军领导人的情况。这包括斯诺离开以后才长征到达陕北的朱德、贺龙、徐向前及红二方面军与红四方面军的情况。她在延安等地待了4个月,会见了包括毛泽东在内的许多人,特别是斯诺走时尚未与毛泽东等会合的朱德以及红二、红四方面军的将领,以及陕甘宁边区的战士、农民、工人和知识分子提出了数以千计的问题。她写了34个人物小传,记了27本笔记,拍摄了300余张照片,积累了丰富的采访素材。

斯诺对海伦的延安之行,提出了许多重要的建议。他要求海伦“收集一切可以收集的材料,收集得越多越好”。“只要能拍摄,什么照片都要。”他建议海伦抛砖引玉,设法引起毛泽东的哲学辩论,把它记录下来,写成对话的形式。

埃德加·斯諾夫妇的合影

海伦把斯诺急需的材料及时转给他。1937年6月13日,她托从延安回北平的王福时,给斯诺捎回她拍摄的14盒胶卷及其他材料,并提醒斯诺“注意保存”。

当世界各国的读者阅读斯诺的名著《红星照耀中国》时,恐怕极少有人知道该书部分章节的原始材料是由海伦提供的:书中几十幅珍贵的照片,其中10多幅为海伦·斯诺所拍摄。确切地讲,《红星照耀中国》不仅是斯诺一次历险的成果,也是斯诺夫妇两次旅行的产物。

助力斯诺苏区行相关著述的传播

在斯诺回到北平家中的第三天,海伦接了个电话。打电话的是斯诺推荐给美联社的记者吉米·怀特,他打听斯诺的消息。因为在斯诺赴西北的这段时间,海伦一直对外人说斯诺去内蒙古旅行了。吉米·怀特告诉海伦,他们接到来自西安的消息,说斯诺被共产党处死了,美联社已在美国发了电讯,现在社会上的议论已经沸沸扬扬。

斯诺只好停下写作,与海伦驱车去美国驻华使馆,举行记者招待会,发布了他苏区之行的爆炸性新闻。

这个时期,斯诺真成了大忙人,他以惊人的状态勤奋工作着,参加和召集各种报告会,报告他的苏区之行。

这一时期斯诺最主要的工作,是撰写他在苏区访问的见闻、感受,整理与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的谈话记录;海伦除去和斯诺讨论写作思路、誊清打印稿件外,还承担了几乎所有的外联发稿等事宜。1936年11月12日,在斯诺回到北平不到两周的时间里,在中国影响最大的《密勒氏评论报》就分期刊出了斯诺写的《毛泽东访问记》。文章用一问一答的形式准确地介绍了毛泽东对许多普遍为人们所关心的问题的基本态度和见解。

斯诺在报刊上发表的这些报道,在当时和之后的漫长岁月中,影响最广泛和最深远的是《毛泽东自传》。

海伦回忆当年斯诺回到北平的情形时说:“他写自己的采訪纪实,我誊抄他的笔记,写图片说明。在打下那篇经典性的《毛泽东自传》后,我就想:‘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埃德加遗漏的地方补齐,这是无价之宝。我们谈了又谈,一连几个钟头地谈,连着谈了好几天。他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完全崭新的文明世界。”

这篇以《一个共产党员的经历》为题,后来成为《红星照耀中国》第4篇的珍贵文献,最初是斯诺应美国英文杂志《亚细亚》编辑的要求,以《毛泽东自传》为题在《亚细亚》月刊1937年7月号至10月号上连载的。

除了在英文报刊发表斯诺苏区之行的相关著述,斯诺夫妇非常重视这些著述的中文翻译工作。海伦在清华大学兼职讲授英文时的一个学生王福时,是张学良一个主要幕僚、东北大学代校长王卓然(张学良兼校长)的儿子。他和斯诺夫妇交往甚密,经常出入斯诺夫妇家传递消息。王福时曾应邀向斯诺推荐一个秘书郭达,帮助斯诺整理和翻译中文稿。斯诺夫妇无偿向王福时提供了许多苏区之行的英文稿件,王福时则组织由他父亲主持的《外交月报》(主要向社会各界介绍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以后的侵华真相,为国联的李顿调查团提供外交文件)和《东方快报》的李放、李华春,与郭达一起进行翻译,然后汇集成册,以《外国记者西北印象记》为书名,于1937年4月在北平出版印行。此书早于同年7月截稿、10月出版的《红星照耀中国》英文本,在中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海伦的延安之行

1937年4月,为了给斯诺的写作补充新的材料,为了了解中国共产党在西安事变后对时局的最新主张,海伦毅然踏上开往西安的列车。她的行程是北平地下党负责人黄敬安排的。黄敬告诉她,5月中共中央将在延安召开苏区党代会,中共领导人云集,便于她集中采访。与她同行的是燕京大学学生会主席张兆麟和她邀请的翻译王福时。

海伦一到西安,就被国民党特务盯上了,无法脱身。她只好设法通知了七贤庄红军驻西安办事处(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前身)。是时,中共正与国民党就合作问题谈判,许多问题争执不下。中共方面一般不愿为一些小事让国民党找到口实,故红军驻西安办事处的同志未敢贸然答应,只好向延安发电报告:有一美国记者夫人要赴延安采访,同意与否,请示。电报传到毛泽东那里,他立即想到可能是斯诺夫人。他询问得知是斯诺夫人时,访问成行。由此可知,海伦是经毛泽东亲自批准进入延安的。

毛泽东与海伦及其同伴进行彻夜长谈 

海伦到延安是有备而来,是要解决斯诺采访苏区所没有解决的问题,也就是他们在整理斯诺带回的材料和撰写文稿中的疑惑与缺失。当时,毛泽东正忙于筹备召开中共苏区党的代表会议,虽然当天就到她的住地看望并对她的到来表示欢迎,但并没有马上回答她所列的长长的问题单子。直到5月14日夜,毛泽东才与她及其同伴王福时做彻夜长谈,回答了她关于国共合作、阶级斗争、争取民主、准备抗战等问题。后来,海伦在《延安采访录》里以《毛泽东:五月会议讨论的问题》为题部分地公开了这次谈话的记录。

毛泽东向她指出:国共谈判仍在进行。最主要的是两党共同政治纲领,这是两党合作的基础。纲领的原则在实现民族、民主及民生的革命任务。在抗日战争中,阶级斗争问题应有适当的解决。我们要在正与国民党进行谈判中的共同政治纲领里提出:给工农以集会、结社、言论的自由,普遍的选举权;对工人必须改良待遇,改善劳动条件;对农民应减租减息,关于土地问题应以立法及其他适当手段解决。民主制度是对日抗战胜利的必要条件,非它不可。我们所以把民主问题强调起来,为的是要战胜日本帝国主义。民主政治的实现,依赖民主运动,没有广大人民的要求与推动民主运动,则民主政治不会实现。全国各界各党各派应团结起来为争取民主权利而斗争。我们时刻准备着应付事变,不管战争爆发在何时何地。我们提出“准备”,与国民党过去的准备论是具有不同的内容的,国民党过去的准备论是先安内而后攘外,是无止境的内战,是消耗抗战力量,而今天所做的准备是停止内战,巩固国内和平,实行民主政治,开放人民救国的一切自由,组织训练和武装民众,加速完成军事、政治、财政、经济、文化、教育各方面的抗战准备工作。

海伦后来写的《续西行漫记》《旅华岁月》等书,并没有记载她与毛泽东的这个谈话。这个谈话首先刊载于北平地下党办的《人民之友》,题为《告北方青年》。后转载于1937年8月20日在巴黎出版的《救国时报》,题目被改为《抗日民主与北方青年》,文末括弧内的署名为王爱华。

原中央文献研究室第一研究部在编辑《毛泽东文集》时拟收入此文。负责此工作的边彦军根据文章的标题判断,此文可能是毛泽东同1937年5月在延安参加中共白区党代会的“北方青年”谈的。为准确地撰写题解,他们先后采访了当时健在的与会者和知情人林一山、韩天德、刘建章、黄华等五六位老同志,但他们都不能认定毛泽东曾和他们进行过这样一次谈话。后来,他打电话询问《毛泽东年谱》初稿的这段撰写者蒋建农。根据蒋建农提供的线索,他查找1988年9月7日蒋建农和李捷去北京兵马司胡同访问当年为毛泽东和海伦现场做翻译的王福时的录音整理稿,确定这是毛泽东与海伦的谈话。王福时当时的名字叫王爱华。

毛泽东与海伦的第二次比较系统的谈话

毛泽东与海伦的第二次比较系统的谈话是在1937年7月4日,主要是围绕着中国革命的性质问题展开的,理论性很强,这与一年前和斯诺谈话侧重叙事和政策阐述,有所不同。

毛泽东指出:“要认清中国革命的性质,必须首先认清中国社会的性质。中国社会的性质,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它是个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中国社会存在着不同的经济形式,然而封建的小商品经济居统治地位,其主要基础为农村经济。我所谓的小商品经济是指资本主义经济形成前的自给自足经济,它起源于人类历史上最落后的时期,当时生产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自己消费,而不是为了销售商品。

1937年6月,毛泽东和访问延安的美国友人合影。左起:拉铁摩尔、叶非、毛泽东、阿拉尼斯(叶非夫人)、比森、海伦·福斯特

“然而中国又已经进入资本主义经济。否认中国存在资本主义经济是错误的。这种资本主义经济由以下三种成分构成:(一)私人资本,(二)官僚资本,(三)帝国主义资本。这三种成分合而构成中国的资本主义经济。在中国,资本主义是一种新的经济形式,它和中国的封建经济是矛盾的。资本主义经济的实力分布在各大城市和交通运输、工业、矿业等部门。帝国主义的压迫使中国的私人资本和官僚资本不可能进一步发展,因此,资本主义在中国经济中还没有占统治地位。在许多生产部门,帝国主义资本超过中国资本。甚至在官僚资本经营的铁路和各工业部门,其资本也来源于帝国主义。此外,中国的关税也受帝国主义控制。根据上述分析,中国整个的资本主义经济显然受制于帝国主义。封建经济形式的存在也同样阻碍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

“就整体而言,封建经济在中国经济中占统治地位。就发展资本主义而言,殖民地经济占统治地位。这种殖民地经济决定了中国和帝国主义以及私人资本的政治关系和其他关系的性质,例如关税受其操纵等等。”

毛泽东在逐层对中国的经济结构进行深入分析之后,向海伦指出:“根据以上分析,我们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中国社会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中国社会既具有这些特点,因此,中国革命的性质也不难确定:这是一场反帝反封建的资产阶级民主民族革命。”接着,毛泽东在批驳了那种否认中国革命的性质是反帝反封建革命的观点以后,进而阐明了中国革命的动力和前途。他认为:“中国人民要进行长期斗争才能推翻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这些任务一旦完成,就必然为发展资本主义扫清道路。然而我们同时认为中国革命有可能避免资本主义的前途,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下面来谈谈我们的论据。”

毛泽东接着指出:“我们先讨论以下三个问题——中国革命的动力。中国革命的主力军是无产阶级、农民和小资产阶级。在一定时期中,民族资产阶级也可能参加革命,而在另一时期,他们又可能动摇。中国革命的敌人是帝国主义和本国的地主阶级。民族资产阶级有时是革命的敌人,有时又不是敌人。”

“中国革命是无产阶级领导的。为什么是由无产阶级而不是资产阶级领导的一场资产阶级革命呢?为什么中国革命有别于历史上的资产阶级革命呢?其理由是中国是个半封建国家,相对来说,无产阶级的力量大于资产阶级的力量,因为垄断中国大工业的是帝国主义,而不是民族资产阶级。帝国主义操纵的大工业的工人,再加上国营、私营工业的工人,其力量大大超过软弱的资产阶级,足以掌握革命的领导权。中国有二百多万工人阶级;尽管就全国人口而论,人数不多,但是和资产阶级相比,是一支占优势的力量。中国无产阶级身受帝国主义、资产阶级、封建势力的三重压迫,其革命性最为坚决。此外,中国无产阶级还受世界革命力量——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发展的影响。苏联无产阶级革命胜利,大大鼓舞了中国无产阶级的斗志。1919年五四运动后,中国无产阶级在政治上成熟了,开始在中国政治舞台上显示其力量。中国共产党也是在这一时刻创建的。综上所述,我们可以说中国工人阶级和共产党虽则人数很少,然而却是独一无二的一支最有战斗精神、最坚强的力量。

“中国无产阶级得天独厚,有一支非常强大的革命同盟军:农民。农民占中国人口的百分之八十,由于他们身受中国封建势力和帝国主义的双重压迫,其革命性十分坚定。中国农民深受帝国主义和本国地主阶级的双重剥削,其劳动所得,百分之五十至八十用以交纳地租,高利贷的利率高达三十至一百。农民每生产一百担粮食,必须向地主交纳五十担甚至一百担。农民如不得已向高利贷者借款,要付百分之三十至一百的利息。农民的要求是耕者有其田,废除帝国主义的剥削。资产阶级不能解决这些问题。中国的农民问题,只有在无产阶级领导下,和帝国主义、封建势力坚决斗争,才能解决。因此,农民是中国无产阶级强大、坚定的同盟军。

“革命的第三支动力是城市小资产阶级,包括广大的学生、知识分子、小生产者、小商贩和许多自由职业者。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支持反帝反封建的革命。

“中国民族资产阶级的地位有其特殊性。他们既可以成为革命的敌人,又可以成为革命的一股力量。他们有时支持革命,有时又动摇,投靠帝国主义和反革命势力。他们有时站在地主阶级一边,有时又站在小资产阶级一边。其原因是这个阶级中的许多人既是资本家,又是买办和地主。民族资产阶级不包括买办资产阶级。中国资产阶级的大部分都自己拥有资本,但是这个阶级同帝国主义资本和土地有特殊的关系。我们把他们中间主要附属于帝国主义资本或土地的人,划为买办资产阶级或地主阶级。地主阶级和买办资产阶级完全是帝国主义的附庸,他们是革命的主要敌人之一。

“当前的南京政府是地主、资本家、买办资产阶级的联盟。

“一旦某一帝国主义国家直接占领中国,地主和买办的切身利益将受其直接威胁。出现这种情况时,他们中间除了利益不受侵略影响的人,或者和侵略者有共同利益的人,其他人可能不会反对反帝斗争;在紧要关头,可能支持革命斗争。

“以上情况充分说明为什么我们的反帝民族统一战线是全民性的——除漢奸外,包括全体中国人。这就是民族阵线有别于‘人民阵线的特点。统一战线的另一特点是:它是由无产阶级政党倡议成立的;今后的发展趋势,只有在无产阶级的领导下,才能完善统一战线的组织,完成它的任务;因为无产阶级是中国唯一自觉的和起决定作用的革命力量。资产阶级不能担负这一使命。”

毛泽东在最后总结道:“鉴于中国政治和经济状况的特点,反帝反封建的资产阶级民主民族革命取得一定程度的胜利,民主革命进行到一定的阶段后,这个革命有可能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而胜利结束。我们共产党人认为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毛泽东与海伦谈话的另一个重要内容,是强调在中国实现民主的紧迫性。8月13日,他在百忙之中又一次接受她的采访。他首先把一份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交给海伦,请她广为传播。毛泽东在谈到这个纲领时说,为了避免引起软弱的、被吓破胆的国民党官员的抵制,《十大纲领》回避了经济要求,甚至连简单的民众经济动员也未提出来,主要宗旨是给人民以爱国行动的自由和武装自己的自由。毛泽东认为,如果南京政府愿意合作,十项最起码的救国纲领得以实现,“我们就能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如果不合作,中国就会灭亡!”他的话引起了海伦的共鸣。她在同毛泽东多次交谈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全民必须以各种可能的方式组织起来采取行动——其中的一条办法就是讲‘民主。”

在这次谈话中,海伦提出要离开延安到前线去采访。8月19日,毛泽东给她写了一封介绍信。信中写道:“弼时、小平同志:斯诺夫人随军赴战地担任向外国通讯的工作,请你们给她以帮助,生活费等问题请为解决。”这封信当时并没有用上,10月17日海伦从延安离开,后在西安碰上了她的丈夫斯诺。他们坐火车去了青岛,未能去前线。一直到1979年邓小平访问美国,作为贵宾出席为庆祝中美关系正常化而举行的招待会,海伦在时隔42年后才把毛泽东的这封亲笔信交给邓小平。

新中国成立前后海伦·福斯特著作的出版

海伦的著作在新中国成立前,就有几个版本出现。1939年纽约道布尔戴·多兰公司(又译双日出版社、多兰公司)出版英文版《红色中国内幕》和《革命人物传》。1952年,她又在斯坦福大学出版《红色尘埃》,记述她1937年在延安采访的刘少奇、张闻天、王稼祥、傅连暲等共产党人的生平。

1939年4月,上海复社用与《西行漫记》第2版同样的红布封面和烫金书名,出版海伦著的《续西行漫记》。书稿印有“出版前言”和“作者自述”,讲明了书稿的由来;书稿的正文分9个部分,讲述了她延安之行的经过和所见所闻,一直叙述到卢沟桥事变中国全国抗战爆发。1979年,海伦在写给王福时的信中忆及当年的出版情形:“我每打完一章,就交给他一章。他去新加坡和南洋时把书带去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于1991年再版了海伦的《续西行漫记》,由陶宜、徐复翻译。

与复社推出海伦《续西行漫记》几乎同时,上海译社推出她另一本著作的中译本,即由华侃翻译的《西行访问记》(原名《革命人物传》)。该书在体例上作为《续西行漫记》的姊妹篇,没有再展开叙述她的延安之行,而是以访问记开篇、人物自传为主体的形式,全面再现中共群英的精彩经历。

《西行访问记》封面

1939年10月,上海光明书局也推出以《西行访问记》为书名的革命人物传,翻译者仍是华侃。该书实际是上海译社版的翻印本。1952年,海伦整理的英文版《红色尘土:中国共产党老一辈革命家自传》由斯坦福大学出版社出版,该书1971年增订再版。香港万源图书公司1978年2月以《中国老一辈革命家(自传)》为书名出版了由江山碧翻译的中文版。中国社会出版社2004年1月以《红都延安采访实录》为书名出版了张士义、张香存翻译的中文版。后来,根据1937年的采访笔记,海伦又整理出版了《延安采访录》,其中文版由翻译家安危翻译,1989年5月由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中国青年出版社于1994年重新翻译出版《西行访问记》一书。

海伦是美中人民友好的见证人,同时为美中友好付出了代价。她长期住在纽约北边麦迪逊的两间旧房子里,这还是20世纪40年代斯诺用《红星照耀中国》的版税买的。在美国,海伦每月仅靠300美元过活,她自己也认为这是个奇迹。还在1980年时,她已经10年未交房税,共欠政府4500美元税金。如果照章办事,她随时都可能被赶出家门。自打麦卡锡主义盛行时起,她出书更困难了。但她从不停笔,已经写出17本书稿了,其中多与中国有关。1979年专程去看望她的老朋友、中国作家萧乾问她:17部书稿这样无限期地搁浅,你还写下去吗?海伦的回答是那样坚定:“当然写下去,一直写到最后一息!我不是为出版商写的,我是为后世写的。”

海伦的晚年是凄凉困苦的。她在中国的老朋友丁玲等曾在《人民日报》上为之呼吁。中国政府也没忘记她,曾经邀请她在1972年、1973年、1978年3次重访中国。海伦以高昂的精神,不顾年迈沿着当年的路线重游保安、延安,并写了《新西行漫记》。1991年,中国作家协会和中華文学基金会授予她“理解和友谊国际文学奖”。1996年6月,中国政府授予她“友好大使”称号。1997年1月11日,海伦溘然长逝。中国人民仍然牢记她在推动中美友谊中的贡献,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在人民大会堂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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