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事件中主流媒体的舆论引导策略研究

2023-04-18 18:55葛玲玲杨丽雅
西部广播电视 2023年24期
关键词:谣言灾难舆论

葛玲玲 杨丽雅

(作者单位:河南工业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2022年3月21日,中国东方航空集团有限公司一架型号为波音737的客机在执行昆明—广州航班任务时,在广西境内失联。后被发现该架名为MU5735的客机于当日下午坠毁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梧州市藤县境内,机上132人全部丧生,包括旅客123人、机组9人。这是中国进入21世纪以来,继2004年包头空难、2010年伊春空难后又一起重大航空灾难事件。

这起死亡人数高达132名的突发空难成为国内外各大主流媒体的报道重点,各方各部力图通过多维度的思考来满足受众对于该事件的信息需求。新媒体环境下话语权的下放,加速了公共领域边界的消融,给予传者和受众更多发声的机会,舆论场域中言语表达更加自由;然而,门槛的降低也导致灾难新闻报道问题重重。作为信息发布的主渠道、舆论引导的主阵地,主流媒体在灾难新闻报道中必须肩负起自身责任。

1 审视:新媒体环境下灾难事件报道乱象丛生

1.1 侵扰悲痛:情绪表达高于理性报道

在灾难新闻报道中,新闻媒体为了还原事实真相和挖掘背后的事故原因,往往会采访失去亲人的家庭成员或伴侣,这个过程被称为“死亡敲门”,而在这个过程中记者的行为给遇难者亲属带来困扰的行为被称为“侵扰悲痛”[1]。东航MU5735空难事件的重大性和典型性使得它成为媒体报道的热门,层出不穷的“事件最新报道”占据各大媒体平台,同质化的报道角度和相似的观点见解让受众逐渐对媒体内容产生了一种倦怠心理。进入后真相时代,感性先于理性的传播内容偏向更加明显,为了挖掘“爆点”,部分媒体选择将情绪化内容作为传播重点,对事件本身的关注角度逐渐偏移,试图通过引起公众的情绪共鸣从而得到受众非理性的支持和崇拜,以期抢占市场份额。距离东航空难确认坠毁不到24小时,微信公众号“每日人物”发表推文《MU5735航班上的人们》,采用非虚构写作的方式刻画群像,以主观介入的视角对遇难人员的家属及朋友进行了采访,并对当事人网络社交平台上的个人信息进行搜索发布。文章中写道:“3月21日夜间,《人物》拨通了石女士的电话,她语气克制,她告诉《人物》,自己情绪很悲痛,然后无力再多说。”固然,采访报道新闻当事人是呈现新闻真相的步骤之一,也是展现新闻事实的必经之路,但在官方搜救还未结束、遗体残骸还未被发现时,直接告知遇难者家属他们的亲人已去,这种行为不管是不是有意叨扰,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侵扰悲痛。

1.2 谣言肆虐:信息模糊增加造谣概率

法国学者让-诺埃尔·卡普费雷称谣言是“最古老的大众传播媒介”[2]。谣言的病毒式传播反映了信息透明度的欠缺,也体现出受众对于信息公开的渴望。信息内容的不透明、信息传播的滞后、信息洪流带来的压力等原因会导致处于恐慌中的人们故意或非故意性造谣,谣言经主体创造后会通过人际传播、群体传播、大众传播等渠道被转发[3],并在转发的过程中被不断重组,以至于谣言本体被分裂成一个又一个支流,最后构成一个谣言肆虐的舆论场。尽管最初的那个错误观点会在意见环境中不断运动,产生、发展、重造、循环变化直至最后消失,但这个消失的过程大多漫长,辟谣的难度远超造谣。2022年3月21日,在东航空难发生的当天,某微信公众号发布文章《东航坠机:上百亿巨亏压力下严控维修费用、压降成本》,通过对东航年度汇报文件中的部分内容进行选择放大,以此为切口主观推理了空难发生的原因,把舆论引至“因缺乏维修费用导致飞机故障未被及时修补,飞机零件有损最终飞机坠毁”的方向,超10万的浏览量和几百万的关注度让这个谣言甚嚣尘上,网民对东航公司口诛笔伐。最终,东航紧急发文回应“网传消息失实,维修成本较往年增加12%”,维修费不降反增的数据打破了这个谣言,但其他谣言依然存在。

1.3 网络暴力:匿名表达加重施暴倾向

置身互联网场域,媒介技术的更新进步为信息生产发布提供了更加完备的渠道和路径。相较于过往,现阶段受众拥有更多机会亲身接触事件第一视角、接收事件相关热门信息,他们的主体性很大程度上得到了体现。这种信息接收上的便捷大大提高了受众参与观点讨论的积极性,但同时受众也极易在匿名性的伪装下参与到非理性的集体行为中,最终成为网络暴力的施暴一方。MU5735客机确认坠毁后,不少乘客的家人朋友在网络上发文缅怀逝者,抖音作为社交平台,也承载了一部分公共记忆。东航空难遇难者家属在抖音上发布亲人生前的视频来表示怀念和不舍,随即遭到个别网友言语攻击,“抖音守孝”“蹭热度”“吃人血馒头”等攻击词汇充斥在当事人的账号评论中,甚至有人恶意私信,对视频发布者进行诅咒辱骂。3月24日凌晨,遇难者家属无奈之下发布《致歉信》,称“我们家属实在不愿意蹭‘热度’及占用公共资源,本着对亲人的思念发抖音作品……非常抱歉”。网络暴力一旦施展,其带来的恶劣影响不仅仅是打扰了当事人的日常生活,更重要的是这种非理性的网暴行为把整个舆论场变成了一种非此即彼的单极空间,受众惧怕发表言论可能被网暴的压力而逐渐失语,最终导致整个社会主体意识的淡薄与缺失。

1.4 伪善营销:资本驱动致使内容偏移

凯文·凯利有言:“目光聚集之处,金钱必将追随。”资本的触角向来四通八达。东航空难发生后,媒体报道的重点纷纷转向该事件,但事件的核心消息有限,事件的报道角度也在媒体的共享和互动中逐渐变得单一。且由于媒介组织的差异性和特殊性,对于这类灾难事件的信息获取渠道,受众更倾向于传统的主流媒体。为了在一片红海的流量市场中分一杯羹,不少自媒体在信息高度饱和的背景下选择另辟蹊径,试图通过挖掘“冷门”“冰点”来分流受众注意力,借助灾难事件本身来对自己的产品进行宣传展示,达到一种营销推广的目的。灾难发生的当晚,某新闻平台生产出“为MU5735航班祈祷”的H5作品,该作品封面设有“最新报道”和“一起祈祷”两个选项,但无论是点击哪个选项,都会切换到下载该平台产品的界面。这种借助受众获取空难信息的需求来引导受众下载产品的行为,从根本上背离了媒体从业人员的职业准则,是一种麻痹公众认知和判断态度与行为的伪善营销[4]。

2 转换:灾难事件中主流媒体的舆论引导策略

2.1 速度:第一时间公布

灾难事件突发性、偶然性、破坏性较大,一旦发生,受众对于信息的敏感度和需求度急速增加,迫切渴望从媒体渠道获得灾难事件相关内容。而主流媒体掌握较多传播资源,在传播方面具有明显的优势。在信息需求剧增、流言谣言肆虐的背景下,主流媒体要第一时间公布事件最新消息,借助增强现实(Augmented Reality, AR)、虚拟现实(Virtual Reality, VR)、传感器、飞行器技术即时“到达”现场,权威发布灾难事件当前进展,抢占舆论制高点;且要及时监测舆论环境,对于假伪信息要在辟谣的基础上主动回应事实真相,以最快的速度遏制谣言扩散。例如,在东航空难报道期间,新华网针对网络谣言,发文《东航客机引发山火视频?“神预言”又来了?这些“信息”都是假的!》,通过罗列证据和采访调查,对飞机失事的原因、受伤人数等信息展开辟谣。此外,主流媒体间要加强合作,完善中央厨房模式,力图通过信息共享提高信息发布的速度和效率,以“第一手信息”实现同频共振的效果,以期达到舆论引导的目的,从而掌握舆论主导权。

2.2 温度:坚持以人为本

新闻媒体作为稀缺公共资源的使用者,要承担起信息公开的责任和义务。面对灾难事件,新闻媒体理应也必须主动前往灾难现场采集新闻信息,采访事件当事人、遇难者及遇难者家属,并将采集到的内容进行整理、发布。一方面,从新闻专业角度来说,报道遇难者相关信息是记者的本职工作;另一方面,对遇难者家属的忽视,是对逝者权利的剥夺。新闻工作者并不只是民众的眼睛,也是传递社会声音的话筒[5]。基于此,在报道灾难事件时,主流媒体理应找到报道的“度”,在新闻理性和记者人性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在还原灾难发生的原因、报道灾难发展进程的同时尊重死者和家属,把人文关怀摆在灾难报道的第一位,严防因为抢时效、挖冷门而对遇难者及家属造成侵扰悲痛。3月22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张腾飞前往东航空难核心现场进行直播采访时,在飞机坠毁的残骸里发现了乘务人员的证件,他刻意捂住了证件,并说“这个不用给特写了”,体现了其以人为本的新闻理念。

2.3 深度:全程全面报道

新媒体环境下,信息生产的技术水平大大提升,信息量呈指数增长。海量信息在为受众提供更多选择的同时也提高了受众信息筛选的难度,千篇一律的报道角度、同质化的生产内容充斥互联网场域,文化工业色彩浓厚。主流媒体作为灾难事件报道的主阵地,要在传统报道的切面之上开拓新领域,通过多维度、立体化、全方位地记录报道灾难事件发生后的全过程,横向、纵向分析灾难发生的可能性,剖析社会各个层面、各个领域对于灾难事件的反应,来回应社会层面各种信息需求,推动灾难调查的进展。例如,在东航空难的报道中,主流媒体的报道角度除了传统的事件情况进展及辟谣,人民日报的解释性报道《东航客机坠毁事故十问十答》、冰点周刊的人物报道《我愿意讲述:姐姐姐夫都在那架飞机上,还有1岁半的外甥女》、中新网发布的经济金融分析《银保监会:全力做好东航客机坠毁事故保险理赔服务工作》①等角度、多样性地展现出灾难事件造成的影响,体现了报道的深度和广度。

2.4 态度:保障受众权利

受众作为新闻信息的接收者,在整个传播环节至关重要。作为权利的主体,受众享有知情权、表达权、批评建议权、媒介接近权,这些权利的使用能够满足受众根据外部环境作出正确决策的需求。灾难事件是全社会的共同记忆,主流媒体必须提高信息的透明度以满足受众的知情权;还要借助新媒体技术降低媒介使用门槛,弥补数字鸿沟带来的媒介使用能力差异,促进媒介接近权的实现,让受众有更多机会接近灾难事件真相;积极开展群众讨论活动,推动受众主动参与意见表达,通过舆论场的言论对抗来实现观点的自我修正,减轻谣言的破坏影响;此外,主流媒体应打造信息反馈的有效渠道,来收集掌握受众的批评建议,从而推动媒体本身立场和产品的调整及发展。在确保受众权利有效实现的基础之上,主流媒体也要避免互联网场域中言论自由的偏激使用,通过舆论引导保障受众表达权。

2.5 角度:展望未来

我国的新闻报道框架在国内外传播理论的影响下日渐形成自己的特色,面对灾难事件,媒体的报道倾向明显,关注于事件本身是报道的主流,但由于灾难事件本身的悲情色彩,新闻的关注点往往会忽视对事件真相的挖掘;且由于灾难事件的事故原因较为复杂,调查的时间长、难度高,受众关注度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降低,新闻媒体报道成效会有所淡化。学者陈力丹认为:“传媒怎样报道突发的灾难性事件,往往最能集中反映一个社会(或时代)新闻政策的特点和人们的思维方式。”主流媒体对灾难事件的报道能折射出当下时代的进程,反映出社会文明的发展程度。这要求新闻记者要形成面向未来的建设性思维,报道素材的选取不仅要聚焦新闻现场,还要留意关键信息之外的“阳光符号”,以有限的篇幅留给民众无限的想象空间[6]。此外,主流媒体要转变报道角度,以积极心理学为切口,采用建设性报道视角对当下的灾难进行记录,在审视反思灾难事件现状的同时,做好前瞻性预测,吸取灾难新闻报道的经验,为未来的同类报道提供参考和借鉴。

3 结语

全新的传播环境和传播技术给主流媒体报道灾难事件带来了极大的挑战,但互联网去中心化的特征缩短了灾难事件报道的过程,为灾难新闻的传播提供了便利。本文以东航MU5735空难为例展开探讨,样本比较单一,分析仍有待完善,且措施建议主要停留在理论层面,对现实社会的指导性有待提升。未来,如何利用好新媒介技术的特性去报道灾难事件,并让其衍生报道为建构社会共识发力是传媒领域值得关注的课题。

注释:

①来自微信公众号“新京报传媒研究”推文《辟谣、人物、动画还原:东航空难报道的10个角度和10类呈现》,https://mp.weixin.qq.com/s/JZGjHc_s-6MR4vrLEYJt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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