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达经济体促消费的国际经验及启示

■ 伏天媛 薛海涛

（1.中国人民银行黑龙江省分行 黑龙江省哈尔滨 150400；2.中国人民银行七台河市分行 黑龙江省七台河 154600）

一、发达经济体促消费相关做法和效果

近年来，发达经济体实施了包括发放现金、给特定领域发消费券、扩大消费周期等一系列的民生纾困和消费扶持政策，这些政策不仅直接增加了居民个人收入，提高了居民储蓄率，还拉动了消费和投资，相关措施及效果如下：

（一）直接对低收入者提供现金消费补贴

美国、韩国、德国等通过现金转移支付的方式对低收入者消费人群进行直接补贴，现金补贴政策使居民可支配收入、储蓄和消费均大幅度增长，消费需求大幅增加。如美国政府通过财政集中发起三轮转移支付，向美国低收入者发放超2 万亿美元以上的现金补贴；韩国政府向国内家庭4 人户补助标准为每户100 万韩元；德国政府向每名儿童发放180 欧元一次性特殊家庭津贴和每位成人500 欧元、每位儿童250 欧元气候和抗通胀奖金。据NBER 调查显示，发达经济体居民将31%的现金补贴用来支付负债，为后续消费打下了基础。

（二）通过消费券带动特定领域消费

在重点支持领域，发达经济体政府为增加居民购买力、刺激居民消费欲望、支持本地企业发展和增加就业机会，通常还会采取发放消费券的方式来刺激消费，该政策不仅支持了发达经济体在国内特定领域的发展，还为社会稳定作出了突出贡献。如新加坡政府推出3.2 亿新加坡元（约合16 亿人民币）的“重新探索新加坡”旅游消费券来支持国内旅游相关行业，据统计超过100 万名公民使用消费券至少一次；英国政府推出的餐饮优惠折扣，为在外餐饮消费的英国公民提供上限10 英镑的半价折扣，该政策保障了英国180 万名餐饮员工就业。

（三）发展假日经济来扩大消费周期

为方便民众外出旅游和安排各种休闲活动，很多发达经济体政府修改了节假日法，从法律层面确立和保障了居民在消费空间领域的扩充和延伸。如日本政府为将节日能够与周末连在一起形成“三连休”，将“成人节”“海洋节”“敬老节”安排在星期一（日本政府还推出五连休，最长可达九连休）。据统计，日本政府政策出台后，国内各类饭店住宿率平均高出10%～15%，餐饮和休闲娱乐业营业额比平时高出10%～20%。

（四）通过就业保留津贴制度保障停工者薪酬

发达经济体政府为保障就业、为失业群体提供支持，保障企业正常运转，通常会通过就业保留津贴制度来为无力支付员工薪资的雇主和无法领到薪酬的人员支付薪资，薪资比例通常为正常工资的80%。

二、我国消费现状

2022 年，我国出台了《扩大内需战略规划纲要（2022-2035 年）》，明确将扩大内需战略和完善内需体系提升为国家战略，在国家政策的扶持下，我国消费领域快速发展。据高盛集团分析，2023 年中国经济增速预计将从4.55%上升至5.2%，并认为消费板块有望成为2023 年中国经济增长亮点。但同时，我国消费领域还存在以下主要问题：一是居民可支配收入总额占GDP 的比重较低。根据《202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21 全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5128 元，比上年增长9.1%，扣除价格因素，实际增长8.1%，人均可支配收入实际增速与GDP同步，但居民可支配收入总额占GDP 的比重只有43.4%，远低于世界60%的平均水平。二是居民消费总额占居民可支配收入比重过低。根照同花顺财经数据显示，2022 年美国居民消费率为67%、日本57.4%、越南67.8%、印度58.65, 而我国只有38.1%。三是居民消费内部结构不平衡。根照世界银行和中泰证券研究所数据显示，从支出占总支出比重来看，我国高收入家庭所占比重较大；消费主体来看，我国中低收入人群占比较大，比例分别高达20%和80%。

三、我国促消费相关措施和效果

2023 年初，我国一共有17 个省份明确提出将恢复扩大消费摆在本年及未来政府工作优先位置，各级政府将从供给和需求两端集中发力。其中供给端各省份更加注重企业的复工复产，特别是旅游业的恢复，而需求端则更多是通过发放消费券、策划消费节、扩展新的消费模式、税收优惠、融资便利等手段来扩大消费场景、满足消费需求。

（一）在特定时间节点发放消费券

2023 年北京市、浙江省、山东省、陕西省、黑龙江省、吉林省、贵州省等多个省、市在跨元旦、春节、元宵等特定时点发放消费券，既提高了服务型政府在民众心里的地位，还有效刺激了国内消费。如浙江省在年货节累计发放消费券超16 亿元。据商务部数据显示，2023 年中国网上年货节前五天全国网络零售额突破2080 亿元，同比增长4.7%，农历小年京东小时购销售额同比增长超90%，除夕当天，消费者下单额同比增长171%。春节假期，旅行社及相关服务业销售收入已恢复至2019 年春节假期的80.7%水平。

（二）策划消费节，形成核心价值消费供给

在消费供给上，各地政府和企业在围绕本地IP 的基础上，结合本地文旅体实际，深挖特色，深耕培育，从购、味、游、享、品、娱等多角度出发，聚焦扩大优质品牌供给，扩宽品牌推广渠道，创新品牌营销手段，进一步打造城市和文化消费节品牌，形成了一系列具有本地特色的核心价值消费供给。如上海“五五购物节”、广西“33 消费节”、淘宝京东的“双十一”“618 购物节”“双十二”、广东的“粤来粤好”等消费节，在便民生活的同时，还发展了首发经济、夜间经济和直播经济。

（三）扩大新型消费模式，不断完善消费供给体系

新型消费模式（主要指网络购物、移动支付等）是消费新业态、新模式的一种发展趋势，对满足我国居民生活所需、拉动经济持续增长发挥了重要作用。数据显示，2023 年上半年我国实物商品网上零售总额同比增长10%，主要电商平台累计直播销售1.27 万亿元，累计直播销售场次超1.1 亿场，新型消费模式不仅促使我国内需潜力持续释放，还完善了需求侧的转型升级，促进了供给侧提质增效。

（四）扩大税费优惠，提高居民消费动力

在供给端，税收优惠不仅降低了企业经营成本，降低了负担，还助力了企业复工复产，有效刺激了市场消费潜力，提振了企业经营信心。如为促进汽车消费、支持汽车产业发展，国家对购置日期在2022 年6 月1 日至12 月31 日期间内且单价（不含增值税）不超过30 万元的2.0 升及以下排量乘用车，减半征收车辆购置税；上海市政府发布《上海市提信心扩需求稳增长促发展行动方案》，明确减免小规模纳税人增值税、按月全额退还增值税增量留抵税额、减免六税两费；2023 年1 月1 日至2023 年12 月31 日，对月销售额10 万以下（含10 万）的增值税小规模纳税人免征增值税。

（五）提供融资便利，激发居民消费欲望

为了进一步激发居民消费意愿，迎合金融服务民生、消费金融化和金融产品大众化的社会发展趋势，在金融监管部门的指导下，金融机构在金融消费领域不断加大消费补贴力度，创新金融服务，不仅降低了居民消费融资成本，还满足了居民消费升级的需求。如中国工商银行湖北省分行，紧紧围绕居民消费复苏这一社会实际，联合商户推出e 分期、账单分期、汽车分期、分期付款手续费优惠等减费政策；在支持房地产业方面，2022 年以来5 年期LPR 下调35bp，新购首套房贷利率平价下调154bp，多地下调首套房贷款利率低至4%以下，如安徽省铜陵市对购买新建商品住房给予契税补贴等。

四、国际比较

（一）我国与发达经济体促消费政策的不同点

一是从供求两端来看，我国和发达经济体在促消费方面的政策表现出对称性差异。西方发达经济体的现金补贴、消费补贴、生活援助补贴等刺激消费政策均是直达个人消费主体，倾向于需求端，而我国政策意图更加趋向供给端，主要通过对市场主体的“根部施肥浇水”来达到稳经济增长、保障就业和稳定民生的刺激消费目标。

二是从纾困政策刺激消费方式来看，发达经济体热衷于现金补贴，我国更侧重于减税降费的组合式补助。发达经济体政府在促进消费上多以现金方式发至补贴对象为主，包括一次性现金补贴、失业救济金以及一定工资比例的补助等形式；我国政府在刺激消费上更多的是倾向于财政扶持和施行纾困政策，主要聚焦于减税降费和组合式税费支持，侧重于对国内制造业、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等市场主体的扶持。

三是从消费周期来看，我国刺激消费的时间一般集中于在特定时点，同时采取与线上相结合的方式，发达经济体则更侧重于法律层面延长消费周期。我国在刺激消费上更热衷于在节假日和“618”“双十一”等特殊日期的基础上，结合首发经济、夜间经济和直播经济，通过促销、降价的形式来刺激；发达经济体则是采取延长公休日的方式，通过调休、修改节日法等形式延长公民休假日期，让公民有充足的时间出行消费。

四是从侧重点来看，我国促进消费政策更加侧重企业端，而发达经济体则更多是以支持家庭低收入者为主。我国的刺激消费财政纾困政策主要以信贷和税费支持为主，政策支持对象多为企业，政策出发点和落脚点更多地在供给端，这主要取决于我国国内大循环消费市场更具优势，政策传递效率效果更明显；而发达经济体财政纾困政策更倾向于居民获得感，更多是以家庭和低收入者支持为主，政策更倾向于需求端。

五是从补贴作用来看，发达经济体更侧重于保障居民信用不中断，我国更注重保障企业的复工复产和旅游业的恢复。发达经济体居民消费习惯多以信用消费和超前消费为主，为保证社会稳定，发现金更适合发达经济体；而我国居民具有高储蓄率和较完备的居民社会保障体系，因此刺激消费更侧重企业的恢复生产和旅游业的恢复。

（二）我国与发达经济体促消费政策的相同点

一是政策初衷相同。不管是发达经济体还是我国促消费政策，都是以提高居民消费意愿、提升居民消费能力、解除消费客观因素约束，刺激居民消费为出发点和落脚点。

二是均发放消费券。因为消费券具有对特定领域快速扶持的优势，为了短时间内快速达到刺激国内消费，加快消费升级，充分释放内需潜能，我国和发达经济体均采取了通过发放消费券来刺激居民消费的方式。

（三）刺激居民消费政策的局限性

一是可能引发通货膨胀，引发马太效应。事实证明发放现金极易导致国内短期内物价飞涨，出现政府发钱速度抵不过物价涨幅的情况。如美国2 万亿美元的现金补贴，因现金补贴规模过大，造成了国内通胀持续攀高，据腾讯网数据显示，2022 年9 月美国核心CPI 同比上升6.6%，创美国40 年来最高纪录。

二是消费券适用范围受限，易造成不公平竞争。消费券更多需要配合额外的现金支出，有可能降低消费券的使用价值，引发寻租空间，降低刺激消费的效果。如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亚洲研究中心教授陈抗所述，分发消费券是用财政转移支付的方式将财富进行再分配，平均化的分配方式限制了刺激消费的能力，他认为分发消费券不如给农民工培训、给大学生助学金或者扩大低保覆盖面更实在。

五、对我国启示

（一）完善和扩大消费信贷体系

一方面，消费贷款能够满足消费者的生活所需，提高消费者的生活质量；另一方面，从生产和消费的关系来看，消费对生产具有反作用，在刺激消费扩大内需方面，消费贷款能发挥重要作用。鉴于此，在扩内需的背景下，可以倡导我国银行业扩大消费贷款业务规模，解决消费贷款抵押、担保、手续、法规等实际问题，建立健全消费信贷体系。

（二）积极调整和优化经济产业结构

通过发达经济体促消费的国际经验来看，发达经济体国内消费不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国内经济结构失衡引起的供给结构与需求结构不协调造成的。同时，由于近些年居民消费整体水平显著提高，居民消费结构已经日新月异。因此，为了给促消费扩内需提供持续稳定的保障，我国可通过经济结构的调整来实现经济结构的优化和升级。另一方面，当今世界高新技术产业和高技术产品已经成为发达经济体消费的重要增长点。由于我国高科技产业起步较晚，同时囿于高科技产业投资风险大、投资周期长的固有局限性，致使国内高科技产业发展规模较小，高科技领域投资和消费明显滞后于发达经济体。鉴于此，我国应进一步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同时建立科技风险基金，加快高新技术产业发展，创新高新技术产品。

（三）增加居民可支配收入占比

促进消费是国家可续发展的长期目标，按照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精神要求，十四五时期中国消费要着力提高低收入群体收入，扩大中等收入群体收入。对此，首先应增加居民可支配收入在GDP 中的占比，增加财政支出的相应比例；其次，增加中低收入家庭收入占比；第三，提高社会保障和福利水平，降低购房支出比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