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学秘境的芬芳之路
——浅谈安琪诗集《你无法模仿我的生活》

2023-04-15 16:14空灵部落
星星·散文诗 2023年8期
关键词:瓷片安琪秘境

空灵部落

自汉语新诗以来,大抵女性诗人占据了诗人群落的绝大部分。以此为圣灵并献身于诗歌的人确乎绝无仅有,想必女诗人安琪大概便是凤毛麟角的献身者和成功者。这是读了安琪三十一年诗歌精选本《你无法模仿我的生活》所突然产生的想法。

这是一部诗人生命轨迹的诗集,也是诗人文墨的体香,更是诗人诗学之路的编年史和个人奋斗史,其诗集之名就充满了自信。初识安琪这个名字大概是在2005年前后,我当时通过《顶点诗歌论坛》在业余时间为大本营在福建漳州的《诗歌蓝本》纸刊任特邀编辑。那时安琪刚刚辞去了工作不久,从漳州开始正式北漂,以诗人的名义从京城的诗歌红墙外入驻到红墙之内,欲凤凰涅槃成为一名实力派诗人。

《你无法模仿我的生活》是一本我能读完而且为数不多的诗人作品集。以我的眼力在诗集中选了12首觉得是有话要说,有话可说,有话必说的诗。诗是灵魂摆渡的江河,可见诗之于人的存在具有不可或缺的奥义。这也是一旦入道诗歌,诗人便不舍昼夜的缘故所在。中途退场的诗人不是价值观的动摇,便是能力的不济。生命苦短,不少人在现实的生存残酷性面前,败下阵来也并不鲜见。安琪顶住了逆风来袭,在现代诗歌逐渐边缘化的境遇之中,逆势而为自成佳话。

诗集《你无法模仿我的生活》中的204首短诗,在安琪的创作中可谓举足轻重。“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爱人”,是安琪当年引人注目的《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中的诗句,是诗人渴望以“词”突围以获得“鹤立鸡群”的效果,也是诗人的切入口和着力点。今天看来虽有其不少的局限性,但于当年“火光飞溅”的词,确乎是众人的共识。诗中的“爱人”一词,尤其是“明天我的爱人穿上我的身体”,极为雅致,但在当年其陌生化的表达仍然极具诱惑力。也许正是这首诗增添了诗人的蓬勃朝气和求索前行的自信,开始不满足仅仅存在于福建诗坛。

安琪的《黑夜的风》写于漳州,有着相当的成熟度,“有一种苦难持续至今/高高的楼上有一种苦难关紧门窗//让我抓住这急促的不眠/三分钟的不眠/黑夜的风。如果我感到恐惧/那是我的心正张开翅膀”。北漂之后,安琪写出了她的代表作《像杜拉斯一样生活》。生活在北京的安琪对标杜拉斯,也乐于接受“备受摧残的容颜”,是因为有爱的支撑。然而北漂是艰辛的,客观状况让人并不能获得内心所想的生活,更何况杜拉斯是世界级名人。现实之中的困境让安琪只能向她的偶像道歉,“我累了亲爱的杜拉斯我不能/像你一样生活”。其诗并不按逻辑去获得最终结果,而是反向结论,新颖而又能自圆其说,甚有妙趣。

阅读《给妹妹》一诗时,我发现安琪具有难能可贵的忏悔意识,“我们都是父母的坏孩子,我们用一连串的恐慌/把父母训练得,胆小如鼠”。在中国以孝为先的儒家思想传统里,俩姐妹违背了父母设定的生活模式,而是尊重内心的引导,频走险棋让父母担惊受怕。诗人并没有在夕阳的教堂塔尖之下面对着神进行忏悔,而是面对良心进行自我救牍。这样的忏悔是无药可救的,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要忠于诗而就必有所失,但诗人的忏悔意识是值得肯定的。忏悔之人的安琪,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忏悔,脱去了依附性的外衣而有了特立独行的可能性。

细读诗歌文本,我们可以看到安琪初到北京时进行了诸多实验性的写作,从语言到句式的推进,再到诗的建构都有大胆的尝新。也许是阅读了更多的诗歌作品,也获得了更多西方诗歌理论的支撑,逐渐拥有了先锋意识。如《帝国主义诗歌》中,“当我在诗歌中享受到生之快乐,诗歌,这垂而/不死的帝国主义/我前世的爱人,你霸占了我,欺负了我/使我在今生不得安宁……快终止这诗歌的秘密/快意,快让生活穿上生活的外衣进入/生活”。这是将马克思关于政治经济学的论断巧妙地写进了诗歌,是看到诗歌垂而不死的绝望。不可否认,诗歌对生存的影响是空前绝后的,也由此有了诗人的呐喊。

诗是擦亮母语的利器。安琪在《极地之境》中感慨,“现在我还乡,怀揣/人所共知的财富/和辛酸。我对朋友们说/你看你看,一个/出走异乡的人到达过/极地,摸到过太阳也被/它的光芒刺痛”。从现实处境到回首往事,诗人心中的苦楚无法用言语直接表达,而是以深度意象、象征的手法去达到某种平衡或平等。这是安琪诗歌语言的高光时刻,也被她本人视为其代表作。诗人在《清晨倒影》中写道,“往事的石子都曾经带血/沾染着越来越密集的隐痛……寂静唬住了我们,啊,一个概念化的想象/终于在虚无中获得证实!”不满现状,是诗人在诗歌道路上奋进的原生动力。诗歌写作是生命意识的主观实践,是动词的集结号,具有主观能动性,在唯心之中反映唯物主义,正如我们在诗写的过程之中找到快乐,一样也会获得痛苦。

安琪的诗歌具有日常生活中的哲学思辨力。如《白葡萄酒为什么也让人脸红》中,“我红着脸听你赞美我/然后我继续红着脸赞美你……批评的话让人脸红/赞美的话为什么,也让人脸红?”诗歌的逻辑就是这样出奇制胜。可以这样说,没有诗中最后的华丽转身,前面的笔墨还构不成诗,而只是日常应景的文字。而面对《索菲亚大教堂》时,“年轻时我让‘死亡’和‘灵魂’充斥我的诗行/现在的我只想把‘平安’和‘健康’写进生命辞典”。每一路过索菲亚大教堂的过客,我认为都会驻足思考人生,这也是众人的心声。在诗歌之中,诗人无处藏身,无论是有我之诗还是无我之诗,作者都是在场的,不像小说中的人物说话做事更具有隐蔽性,因而诗歌的隐喻就有了障眼的功能,诗人也就有了诗写的底气。

诗歌不仅要有底气,更要有灵气。《长江在泸州》中,“我来到泸州的时候/已到了当婆婆的年龄/我喝了一口长江端上来的泸州老窖/便足足醉到京城”。2019年10月,国际诗酒文化大会第三届中国酒城·泸州老窖文化艺术周在泸州举行,安琪在此期间做某场活动的主持,我恰好在台下静观。当时就想,一个上年度从泸州醉回京城的诗人又来了,可见其在诗坛的影响力。当读到她的《大海没有泪水》时,“大海没有泪水/没有父母,没有子女,没有感情/没有众生平等/大海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的平静与狂怒/只有自己水做的筋骨与肌肉,只有自己/紧紧抱在一起的水和水/永远不分开”。我就被其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所折服,让我想起博尔赫斯的著名句式“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读《清水营的瓷片》时,让我看到了安琪诗歌的思想性,以及内心的强大和决断能力,“它最初是一只瓷碗,然后是一块瓷片/从瓷碗到瓷片,中间发生了什么/是否有一场惨烈的战事被它见证/瓷片不语/阳光下它锋利的裂口杀气甚重,这是被死亡/教育过的瓷片,它残缺,却依旧活着”。一块瓷器碎片,在诗人的心中掀起的波澜足够让人警醒,我们又有多少人能比这一块瓷片活得更为持久呢?生命的价值几何?被死亡教育过吗?我想没有多少人能够正视这些问题。人只是从尘埃中来又复归到尘埃中去,而尘埃终将落定,只有先后之分,没有等级之别。诗歌正是诗人的瓷器,可见诗人是幸运的,应当珍惜其瓷片传世的可能性。

诗歌从来就没有康庄大道,永远都是心智的神秘之旅和小径分岔的迷宫。安琪最近还出版了一部诗集《秘境之旅:内蒙古诗篇》,一个从“极地”到“秘境”的诗人,是对诗歌的执着与敬仰。安琪的优秀诗歌远不止这些,我仅从诗集《你无法模仿我的生活》中拮取12首短诗,以窥探她的诗学秘境之路,在她的公众号“极地之境”上还能读到她更多新旧之作,可以想象,安琪的诗学秘境将直抵传说中四季芬芳的桃花园,让人欣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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