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龙
特别是面对空荡荡的文档时,
你的灵魂比肉身还要沉重。
身体从荒野长出的树,
习惯了无我的时间风景,
却愿意把根扎到黑暗的核心——
那是想象力的秘境。
正午,岛屿看海的空心人,
在纸上画出心的形状。
门前的枣树,祖父的驼背,
在家谱中抹去了自己的位置。
引渡人,通往虚空的实在,
抵达忘我之岛,你才能摆脱肉身的沉重。
然而,为什么需要轻盈呢?
存在短暂的遗忘。
这是从黄河岸边捡来的石头,没有名字,
灰褐色的模样仿佛是没有飞出巢的鸟。
石头躺在笔记本旁,没有悲与欢的表演。
思考时,会握着石头出游,甚至是出神。
甚至会从石头中听到河流的声音——
那里是他的诞生地,也是他的修罗场。
在他的视野里,人类不过是会移动的石头,
是他的远方亲属,而他们的命运注定如此——
成为尘土,成为无言的形体。
之所以言说,是因为领悟了沉默的奥义,
而这沉默是禁锢中的自由,是远航时的返航。
笨拙的我,爱上了一种舞蹈。
有太长的时间,我迷失于黑暗森林,
如同迷途中的但丁,找不到真正的道路。
有太长的时间,我忽视了肉身,
试图在废墟中寻找关于存在的吉光片羽。
舞蹈拯救了我,以最无言的方式。
并不是沉默,而是以肢体的笨拙语言。
有时候,你会在镜中凝望自己,
仿佛瞥见了远古时期祖先们的起舞。
一切都变了,一切又没有变——
依旧以不同的方式,过着相同的狩猎生活。
我们是猎人,同时又是猎物。
是的,他经常在午夜独自醒来,
望向黑暗之镜,凝视看不见的脸。
他把自己的心事交给了天国,
这人间情事,终不过是泡影与幻梦。
在他的宇宙里,有无数颗星辰,
或新生,或湮灭,或重生——
无数的我,构成唯一的我;
无数的同在,构成唯一的永在。
柏树林中,时间成了乘风而生的化石,
而我们,这些时间中的旅人,
不过是一抹微光,抑或是一道闪电。
我们只不过是风,不过是尘埃,
名字,是我们寄居人间的短暂证明。
也许在这些千年柏树的眼里,
我们,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就像在人类眼中,所有的柏树,
不过是同一棵柏树的时间化身。
埋葬于此的人文始祖,是关于往生的证明,
是我们共同搭建的梦之国度。
直到柏树长出了青苔,
而心的荒野迎来了第二次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