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长三角青年诗人改稿会参会诗人作品小辑

桐子树与黄昏（五首）………………………………钟 钟

立夏与山中隐士书

昨日读书，在一座山中

看见两个人讨论隐士，略有所悟

便想写信与你询问春耕如何？

现已立夏，倘若花草不足果腹

还可以打整一些水田

种些稻谷，错过秧苗的培育也不必着急

只要你不那么孤绝清冷

山中的乡邻就会展现最朴素的情怀

你向田父打听一下，就能寻到多出来的秧苗。

不要因此感到难为情

你看陶潜尚可种豆南山下，无米而求于村邻

王维周遭尚有牧童、牛羊与野老

田野相逢，也难免要冲哈儿壳子

隐士嘛，隐士而不隐人，要那么孤绝干啥

最后附赠一些山中野趣

此时节野樱桃小而饱满的红

已经在枝头释放出了它的晶莹

味道也就那样，只是作为童年的一种记忆

你应该替我尝一尝它们酸甜和苦涩。

罗家庵河

我曾无数次抵达它隐秘的内部

沿着它布满混乱怪石的河床

一次次追寻童年惊奇的幻想

然后在一片贫瘠中，固守想象的深渊

像极了这条河流自己的命运

在方碑田汇聚几条沟，成为土地爷河

远行不足一里路，成为杨家河

依次而下是马桑林河、洞子河、藏水坝

有着传说的马女子滩是磴子河

给我童年带来光亮的电站河是龙坑子河

这仅仅十来里的河流啊

在短狭的命运中，拥有众多的名字

每一个都只能概括河流的局部

而这些陌生的名字，也是我在远离故乡后

一一打听到的，每一个都是往事中

逐渐模糊的故乡，隐藏着最强大的术法

童年消逝后，我在一次次远行中

用辽阔的江河和大海填平了记忆中的沟壑

那些舒缓的流水在急促的奔腾中，被渐渐淡忘

安静得像是停止了流动，但它从未停下

我故乡的河流，在村庄异名后

两岸疯长的植被，给了它新的深邃

口口相传的名称在前辈的消逝中逐渐沉默

那么河流，请允许我给你一个新的名字

涵盖你全部的河床——罗家庵河

一个陈旧的命名，是我对故乡的执着

桐子树与黄昏

钢琴舒缓，记忆在阅读里清晰

暮色中，矮小的桐子树

在白色烟雾里，孤独伫立

坡地中劳作的幻象

是我最熟悉的亲人，他们曾经

那么健康，那么富有力量

在群山的围困中

开垦坡地、水田以及黄昏时

浪漫的想象，童年听说的故事

都与他们有关。只是暮色辽阔

夜风里，桐子落下

啪。突然的声音，使世界陷入一种漫长

等到指针转动的声音响起来

所有幻象都消散，只剩下一幅清晰的画

落日照临的坡地，桐子树

似乎不曾长高，野草漫过它半个躯干

裸露的部分仍旧怀念着从前

但从前劳作的人们，已经远离土地

或者深埋。只有落日如初，它孤独伫立

晚 归

打开房间的灯，世界安静又明亮

将肥硕的身体置放在床上

像随手置放一件物品

舒缓之后，我开始回想

这一天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

想不起，也没有关系

既然已经忘记，那就忘记

能够记住的，一定会有记住的理由

比如清晨停在窗台的两只鸟

它们用清澈的鸣叫将阳光送进房间

我因此在这个早晨

认定它们是神明的启示

恰如我最近的阅读：好声相和[1]陶渊明《停云并序》中有句：“翩翩飞鸟，息我庭柯。敛翮闲止，好声相和。”

想到这里，房间里依旧存在它们的声音

冬日阅读

打开小电炉，房间便多出了

一份具体的温暖

伏案阅读昨日剩下的书籍

在宏大的命题中

返乡的日子逐渐趋近

更为深远的意义，暂时被搁置。

以前，进城与返乡

是父辈们关于命运的选择

我们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

现在该我们了

城市与乡村的二元对立中

我们要怎样

才能安身立命?父辈们的乡土

在年迈的光阴中恢复耕种

我们的城市生活

在出租房的小电炉里生产拮据的温暖

合上书籍，视线中电炉的光芒

是开启记忆的密码

燃烧的柴火，是童年里最温暖的冬天。

作者简介：钟钟，原名梁忠国，生于1995年。四川万源人，现居浙江义乌。有作品发表于《芙蓉》《草堂》《星星》《浙江诗人》等刊物。

库尔勒往事（七首）………………………………李佳妮

春日信徒

尾随一只浮游的黑塑料

跃上皮卡，逃离疲倦的生活

故乡已变得陌生

故人迁徙，葎草占领高地

混凝土随尾气潜入乡村的语序

田野的格纹裙

延展出水泥的外骨骼

成为城市的另一种补遗

玉米，在旧地老去

被同化的景观里

褪色的稻草人，守候着春日

油菜花的盛放

远处的野地，透明的渔网

横在飞鸟与农耕的叙事

坠毁的椋鸟

保持着飞行的十字

麻 雀

盛夏，无可抵挡的热浪

模拟着恒星的毁灭

回到村庄，作短暂的喘息

儿时拥抱过的老人

早已忘记我

杂货铺里他们消音，抬腿

小心避让

一位闯入语境的异乡人

而时间和父辈的隔阂

也早已消磨了童年的语法

门前的树，砍去一棵又一棵

只剩我

成为日光下浮游的飞影

友人说，“只有鸟没有异乡”

我们都是麻雀

库尔勒往事

母亲已经熟睡

走出房间，躺进院子的空地

身体，像埋进深井

翻身的摩擦声，被放大

惊动排异的犬吠

在库尔勒，边缘化的叙事里

地理似乎成为合理的鳐

吞没高烧，决裂和记忆的倒灌

蒸发十四岁，一列绿皮火车

孤独的跋涉

终点，哪里会成为终点

离乡者，失眠的尽头

白杨挣脱地平线，扑闪出

无数金属色蝴蝶

近视的人，有接近故乡的眩晕

窗外的灰椋鸟

这些天，街道变得沉默

墙外微弱的噪声，仿造老鼠的蹑足

在耳边煽动，惊醒一个人的睡眠

拉开窗帘，一只灰椋鸟

正钻进塑料杯堵住的，空调的通道

整个下午，被窥视惊动的翅膀

躲进在对街的栾树

有时也停留在一扇窗与另一镜面

隐秘的对视里

打开窗，把手机伸向更远的探视

墙体的瞳孔里

新生的绒毛被听到

黑暗中，独处的回响被放大

被日常冻结的字符和表达

跃过城市的无意义，开始倾诉

送给福贵的一首诗

推嚷着，撞开虚掩的门

房间里全家福和餐桌的月季

都陌生地背对他

楼上的老人，再次走错了家门

从农村搬入城市

衰老和阿尔兹海默，拖拽着老人

陷入颠倒的语境

很多次，我看见老人

在生疏的楼宇间冲撞

像一只着急，近乎失语的山羊

被人蒙住了眼睛

当邻里终于循着胸前的名牌

送他归家

一些断续的词语

在靠近的呜咽中，被听清

那是一个消失的村庄的名字

他说，他叫福贵

向海水走去

我们去公园散步

复刻的雕塑和建筑群，成为

可谈论的景观

穿插在偶尔冷场的重逢

靠近海水，孱弱的沙砾

终于溜进鞋子

甲板上，晕眩和呕吐

被日复的海浪平息，成为你

倦怠的生活

夜晚，海映射出山城的镜面

成为密闭的船舱，堵住

海螺的歌喉

来自山岭的对话被消音

虚构的海风，从四面涌来

指认此刻的孤独

我，仿佛只剩我

一人幸存

热带植物园

像胆怯的孔雀尾羽

乌毛蕨在办公室中沉默，消耗

附和焦枯的发尾

驯养的瓜栗，在落叶

一片片，模拟焦灼的踱步

间杂的蜜色谈话安抚，也引诱你

重复蜜蜂不间歇的群奏

汽车的噪声正溶解我

失去轮廓，成为无差别的水滴

规训为一条固化的河流

外面依然在下雨

越来越响的雨声，终于

叫醒了窗户一些窒息的雨雾，开始被拨开

作者简介：李佳妮：90后，浙江丽水人，作品散见于《汉诗》《诗歌月刊》《星河》《福建文学》等刊物。入选第九批“浙江省新荷计划人才库”。

湖 畔（六首）………………………………弦 河

大 地

黑夜是孤独的宽恕和救赎，

如果这人间你感到枯寂。

星辰生长，草原富饶

种着明亮的灵魂。

在黑色的夜幕中，生与死更替，

羊群，埋头啃食星域。

下孙的雨

雨从天空落下，光从天空落下

一部分落在树上，一部分落在屋檐

剩下一部分落在身上，它们都是轻的

最终落在这厚重的土地上，推门声

“吱吱呀呀”，一些物体必须让它们

汹涌而来，比如生活的重和轻

向阳的，外向，向阴的，内向

皆是新雨。滴滴哒哒。在下孙

我等风，等雨，也等你

等柔软的文字淬炼成隐形符号

抒写一封久违的，迟来的书信

亲爱的，我希望你来，不早不晚

推门就看见，雨落在青石上

故 乡

月光有手

触摸我额头。我在那么温柔的夜晚

爱过你深夜的

体香

像一座突兀的孤岛

孤零零地长着一株狗尾巴草

风一吹

它就不停地点头

晨起，与友人书

晚上十点半的星辰和凌晨五点半的霞光

有同样迷人的光彩

我与远方的朋友说，一起看日出吧

至少此刻

你看到的日出和我看到的一样

在这疫情反复的时代

所有一切都值得珍惜，所有美好的事物

都是关于生命意义的警钟

屈服于四季的万物，在夹缝中

长出自己可能的模样，你看

那些绿色的命，大部分困于原地一生

欣欣向荣，媲美天际的霞光

一只猫的文学手术

忽然，一只猫从树杈窜下

很多洒在枝叶上的光就此脱落

内心安宁也如此

经不起风吹。细微的事物

长着隐晦的眼，人间痛感

往往低于视觉的宽窄

被分割的有很多种

比如卡夫卡的甲壳虫，要经过

多次手术

但仍然不能完全康复

异化有很多种可能

老樟树枯死的树皮也是其中一种

这样的午后，不止我们剥离了

文学的可能性

一只猫也在手术

在它的爪子扯掉一层树皮后

湖 畔

1

湖畔是，秋天的精灵，

涂抹新的色彩。

这一天仿佛有新的故事，

开始

但，尚未从作家的脑花上开枝。

被人遗忘的，

往往卑微。

卑微的事物堆积多了才有，

鲜明色彩。

譬如一枚松针。

在一大片松林下，它才有自己的

颜色。

原谅它，

从浩瀚的宇宙中汲取了自身的色彩。

但如果这就是

唯一的作品……我们各自影射的角色。

2

此刻有人抒情，想剥落的松籽，

平静的湖面，

灌入与风景无关的潮流。

岸上。

是游客+游客，

都市拼图，没有一块土地

属于耕种者。

土地植入脑海

被命名为思想的领土，现在

又有了新的命名

——元世界。

为什么，

我不能以游客的身份欣赏湖光水色？

我有一把枷锁，

我孤独。

作者简介：弦河，本名刘明礼，仡佬族，1988年10月生，贵州石阡人，现居杭州。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创作培训班学员。曾创办、主编诗歌民刊《佛顶山》，获第三届贵州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金贵奖·新人奖”，入选浙江省“新荷计划”青年作家人才库，参加《散文诗》杂志社第20届全国散文诗笔会。作品见《民族文学》《诗刊》《星星》《扬子江诗刊》《特区文学》《作家文摘》《江南诗》《延河》《边疆文学》《山东文学》《佛山文艺》等期刊。

童年的心（五首）………………………………简 杺

小人国

我是一个小孩，不爱阿拉神灯

只是一个淘气鬼。如果做一只

蜜蜂嗡嗡嗡，我也愿走进阿里

的山洞，蛰咬闯进森林的猎人

喇叭花说，耳坠丢了。怎么办

我已经托付小蜗牛把蚂蚁找到

的那滴琥珀色蜂蜜，送给你了

瓢虫扑打翅膀，快了，得等等

树姐姐穿着睡袍，站着睡着了

树哥哥放好多萤火虫在她枕边

还偷偷洒下了许多童话花瓣儿

还看见小麻雀在林中路上散步

每个小生灵都有简单透明的心

我们站在一起，站成一片森林

万物都可以有美好的命名

秋天在夏天里爬坡

背着橘子、稻米和更多的果实

“好累啊好累啊”，秋天说

“我快爬到立秋啦！”

歇歇脚吧，比如抬头看看夏天的云

离世的人都变成透明的小人

你看着下雨的窗外

透明的小人是雨滴蝌蚪，游在玻璃外

它陪着你

我们重新开始吧

万物都是自由的

修复情感，内心回到柔软

春天的心

果园有青梅

拨开你的心，豌豆荚拥抱豌豆

小松鼠赖床，困兮兮，起床气越过一朵云

海边椰果降落，它游过森林

橘子两边咬耳朵，甜过塔尖的风铃

风都揣进团子包包，真实住着抱梁云

四十三次日落，摩天轮不能吃大象那么多

丁天真，有一颗青青而辽阔的心

童年的心

野蔷薇花瓣细碎如指甲，眨着眼

打着盹儿。手里的书也跟着睡着了

栀子花悄悄喊了我一声，摘下一朵坏脾气

练习穿心术，童年的照片被旧时光

捂得发热

通向童年的道路在桌布下面

蛇洞旁边的蚂蚁仓库里

穿过那里——

是童年的后花园

梳羊角辫的玩伴说，拖拖

放学我们要一起玩跳格子的游戏

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一格一格

我们的永远童贞

我听了你写给我的歌

你寄一场铺开的大雪给我

我收到了纯白的甜

你寄春天里第一次盛开的烟花给我

我把飘落的流星揣进了兜里

你在茶包里装满了花朵，果实

我吞下了酿蜜的香

图书馆背后路过你不喜欢的青蛙

小话唠猫咪和院长猫咪围着你转圈圈

饭团猫咪用猫头蹭过你

拖把小狗喜欢你从食堂带来的晚餐

五只小鸟在日落时跳舞

还有很多个落日悄悄给我说：

它们发现你偷偷看过我

最南边的那树樱花在夜里开成了最丰富的答案

春天的雨是透明的雨伞，湿了一半的肩和凉亭端着的外带饭盒

热牛奶的温度有跑两个三千米那么长

只有翻过那个带锁的楼梯才能看见星星

铁栏杆两米外隔着口罩面对面唱歌的秘密

——都藏在了每一餐里

楼道转角的窗户说它记录了

你弹琴唱歌给我的证据

还有你擦着眼睛惺忪讲的睡前故事里

不用走进张爱玲的上海和铁凝的信使

也能在米德尔马契的故事里睡着

在哪一首吉他声里睡着了

在你的晚安里安心睡着了

如果有人一直陪我玩跷跷板

我就在窗外种橘子树和柠檬树

我记录了云的轨迹

我看了每一次日落

我陪着月亮睡着了

我画出八十八个星座的形状

在双子座里指认出我们

当我被你坚定的选择

是你此刻确定地说

我们愿意打开各自的自己

一起去迎接这个不确定的世界

作者简介：简杺，本名王嫕，生于四川。2012年开始在《诗刊》《星星》《钟山》《中国诗歌》《美文》等刊物发表诗作。儿童诗入选教材《儿童文学概论》。出版有诗集《糖果》。曾获《中国诗歌》“2015年度网络十佳诗人”。2013年入选第三届中国诗歌“新发现”。2014年入选第七届中国·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2022年入选第四届长三角青年诗人改稿会。曾在幼儿师范大学教授幼儿文学和普通话。现居上海，在同济大学读创意写作专业的研究生。

冬日告别（八首）………………………………王文其

春与小鼠

春天给予我观察的使命

于是陪伴一只白色的小鼠，倾听是美德

将每日三餐投喂后，深深互相凝视

它质疑我，为何学不会

在跑轮上循环生活，即使笨拙地

但从未有交欢的快乐，多像

山谷枯萎后的春天，残留的树枝向上

黑瞳捕捉到四月的阳光香味

沉迷于坚果、奶酪和无端的尖叫

用手摩挲它的脑袋，它偏过头去

就像躲避生命的突然袭击

白鼠呵，与我分享柔软毛发，犹如回忆

踩在满是落叶的土地上，沙沙作响

远处，漫山樱花与断线风筝交汇

一粒小小草芽也在包容死亡

冬日告别

仿佛神秘的仪式，灯光开始流转

霓虹旋在不规则的空间，高楼、车辆、绿化带

我毛衣上的白，汇入暗夜下的轨道

并肩停留于大学城的餐馆，进门、端坐，在我的面前

是将从城市离开的友人

沉迷时刻，与散着酱汁香味的盛宴厮杀

费心捉拿一只鸡腿，挑拣香菜

和少见的藜麦壳，仿佛

追寻古村遗落的最后那声鸟鸣

与鸡蛋，蔬菜，还有桃花源告别

我们谈及磨碎的回忆，一切都是晦涩的

同样的姜，在你我不同感官里，呈现

深深浅浅的印象，相对与被动

难以挽留

言语与唾沫以及食物，一同吞下

那暧昧的光再次落在我们年轻的脸上

一次次说“再见”，历经短暂的哀愁

餐桌上的一口花椒，麻至后半生渐渐隐现

于是，世界便在离散中

缓缓落幕

山 野

野菊花的香味，如此模糊

要走进山野，呼吸与白云缠绵

细小的淡黄蕊，被层层叠叠的白包裹

是素裙姑娘在等待一阵清澈的风

土地在等待云彩

青草在等待梦中长高的秘诀

野生菇在等待亲吻，不可匆忙地吞咽

观阅、深深吸气，静置十个倒数

只有我知道通往这儿的唯一奥妙，保持沉默

如果蘑菇长出另一条腿，如果鸟儿匍匐

于世界重启的时刻

能尝试拥抱与开口

把没爱过的人再爱一次

此时——

只需要一滴雨，一切便都动起来了

大 禹

接过象征命令的枝叶，水差点漫上

部落老人拱弯的脊梁

从此，你的儿子，日夜在哭泣

你涂山氏的妻

梦见窗外三次隐隐

徘徊的影子

四季开启朝代，仿佛死在

蝉声不绝的日子

随着叶发黄，一片片落下

九州也不见了，你的陵

保留至今

周围是白云弥漫整座会稽山

勾 践

重新登上宝座的时候，压抑着

双腿颤抖

喝故乡的黄酒，杯底有朵馆娃宫的莲花

美女和功臣，都是马厩里的薪草

辗转难眠的晚间，抚平、揉碎、捡起

坚硬的心回想伍子胥的头颅

挂在城墙上，一遍遍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悄悄嗅，手上洗不净的粪便

曹 娥

江边人头挤动，看女孩

为了寻找巫祝仪式上坠河的父亲

从舜江一跃而下

喧闹声像流水灌进耳朵

鼻腔冒出咕噜的泡，一个个破灭

视力模糊，靠着本能讲述血亲的神奇，这是

被拐卖进历史的年轻典故

寻到父亲后，身体就舒展开了

几天后，从河面上打捞起

一朵正值青春

十四岁就枯萎的花

王羲之

拨开兰亭的杂草，看到你瘫倒

裸露胸膛，毛笔散落在

痕迹斑驳的台阶，被人捡起、细细端倪

笔头又似一片杂草，里面是否还藏着一个癫狂的书圣

在太阳明媚的时候，把自己喝醉

醉了就如同醒着

就如同年幼的时候

天朗气清，一群小鹅欢快地路过

秋 瑾

你站在城市广场中央

一动不动，被剑与名声禁锢了

鉴湖水洗净你的发后，用夕阳

盘起高高的发髻

突然涨红了脸，变得很温柔的时候

那大概正回想青春

宁愿你是敞亮的，如同越州的青瓷碗般饱满有棱角，只需打碎

个人简介：王文其，99年出生于浙江绍兴，温州大学创意中文专业在读，目前在浙江《野草》杂志社担任实习编辑。在《中国青年作家报》《浙江诗人》《延河》《少年文艺》《绍兴日报》等报刊发表文章数万字；曾获得中国少年作家杯全国一等奖、全国大学生文学作品大赛三等奖、首届“池幼章杯”浙江省高校文学社团征文大赛优秀作品奖等各类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