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典记(组章)

2023-04-15 10:10张诗青江苏
星星·散文诗 2023年3期
关键词:温顺羊儿高高的

张诗青(江苏)

桃花记

它只会开在沂蒙山的丘陵河谷之间。

它只会开在我离开的日子。

当桃花嫣红了北国之春,那一定是我的耳朵告诉我的。

母亲说,这几天正忙着给桃花点花粉,是啊,杏山庄漫山遍野的桃树,一星半点的蜂蝶怎能够用?

我在心里这样想,又寄希望阳光明媚。

村里最好的伙伴大宝,用微信给我发来一张照片。

那是最寻常不过的桃树地,树上开满了粉红的桃花,不妖艳,不卑微。

甚至有点平淡,有点可爱。却是那么亲切,那么动容。

一直这样开在我的心里。

栗树记

板栗林在村西头,虽然稀稀疏疏,却都是蔚然参天的大树。

每一株长在什么位置,或粗或细,或高或矮,哪株难爬,哪株易上,都逃不脱童年的记忆。

板栗会开花,但不好看,一条长穗,显得瘦骨嶙峋。

不久之后,便挂上了小刺球,未经风雨的它们,摸上去软软的。

秋风乍起,路过板栗林,会情不自禁抬头看,似乎长在天空,又不像。

突然有个栗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我会捡起它,攥在手心里,然后放进口袋里。

十年前,因搬迁,板栗林也消失了。

以至后来,每当经过那地方,都忍不住看好久,心中似乎若有所等。

突然有个板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柿子记

柿子花很小,容易碎,淡黄色。

招来很多蜜蜂,在耳畔,嗡嗡作响。

我会爬上树的枝丫,藏在浓荫中,像只休憩的鸟,又像个大盗,伺机而动。

微风习习,青青的小柿子,圆圆滚滚。

可以穿针引线,做一串珠子,挂在脖颈,手腕,皆可。口念阿弥陀佛。

到了十月,最先红的那枚,往往落入鸟的嘴里,当柿子接二连三变红,鸟儿也顾不上了。

或啄个一口两口,就马上换另一个再啄。

为了和鸟儿争夺这口水果,有的小伙伴爬上高高的枝头,不小心失足坠落,摔得头破血流,哇哇大哭。

青柿子,红柿子,既生涩又甘甜。

试想,不爬上那棵树,又怎记得它的味道呢?

河柳记

那是村里最早的柳树。

也是唯一的柳树。

静静站在河畔的菜园中间。

为何整个山村,就只有一株可怜巴巴的柳树?

清明那天,人们手持斧头,镰刀,将它削得遍体伤痕。黑黢黢的老树干,与幸存挥舞的几许青丝,多不协调。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因为这个可怜巴巴的村庄,那时只有这么一株柳树。

夜幕降临,坐在河边,流水淙淙,是否呜咽。

即便只有这么一株柳树,最终却还是没能摆脱被抹掉的命运。

为何不多种些柳呢。

我这样自作多情。

牧羊记

放羊的时候,我是个牧民,不是诗人。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放过羊,羊儿去了哪里?

羊儿浑身那么洁白,像天上的云朵,投入大地的绿茵怀抱。

在这里吃草,茁壮成长,无忧无虑地活着。

顶着炙热的太阳,山道蜿蜒,野花芬芳,一直通向傍晚的山谷。

在谷中,掷石子,撵山鸡,追野兔,看落日。

坐在高高的梯田上,一会慷慨激昂,做着荒唐的美梦,一会沉默不语,只看吃草的羊儿。

风暖暖的,痒痒的,倦了就躺在庄稼地里,闭眼打个盹儿。

温顺的羊儿,也并非一直温顺,到了地瓜秧边,石头和鞭子,也恫吓不了那张若渴的嘴。

飞鸟相与还,傍晚美极了。

羊儿,像披着霞光的云朵,从大地又回到了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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