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仁波齐》电影的大众化和意象化传递研究

王志平

（南阳师范学院 河南 南阳 473061）

2017年，张杨执导的电影《冈仁波齐》（又名《朝圣路上没有终点》）上映，收获票房近亿，创造了当时同类影片最好的销售纪录，引起了观众的共鸣。这部时长117分钟的电影以普拉村村民尼玛扎堆为完成父亲遗愿，带着叔叔杨培去拉萨和神山冈仁波齐朝圣的故事为线索，讲述了在百年一遇的神山本命年——马年里，小村里的孕妇、屠夫、残疾人、儿童、少年等11名村民怀揣朝圣的梦想，以磕长头的形式长途跋涉、历经坎坷的朝圣经历。据电影里不时出现的界碑推算，从芒康出发到拉萨再到圣山冈仁波齐，朝圣队伍行走了二千七百多公里，历时一年多，经历了春、夏、秋、冬四季环境的变化和风霜雨雪的侵袭，导演把一系列看似孤立实则连贯的事件用大众化的叙事方法讲述出来，向观众展现了真实而可信的朝圣旅程。本文从功能语言学多模态理论和评价理论的视角挖掘电影的大众化特征和各种意象出现及固化的过程，进一步解读该电影的价值和意义。

一、从功能语言学视角挖掘电影中的各种大众化符号资源的可行性

功能语言学中的多模态话语理论的多模态话语是指，运用听觉、视觉、触觉等多种感觉,通过语言、图像、声音、动作等多种手段和符号资源进行交流。多模态话语涉及语言因素和非语言因素，非语言因素主要包括：语言特征，身体特征，如手势、身势、面部表情、动作、身体的移动等，和非身体特征，如环境等[1]。《冈仁波齐》中有大量的环境因素和身体特征的展示，因此，该理论有助于分析电影文本中的语言特征和环境等符号特征及其意义。通过功能语言学中用来处理人际关系意义的评价理论介入子系统内的自言和借言等语法手段[2]，可以观察导演、影片人物与观众之间的对话，并分析使电影步步推进的动力因素。总之，本文主要从功能语言学多模态话语理论和评价理论的新视角对电影文本进行研究，这种研究方法具有很强的可行性。

二、用功能语言学理论挖掘电影中大众化符号资源的呈现及意象化传递

（一）从多模态话语理论角度研究《冈仁波齐》电影的大众化和意象化传递

通过对电影文本进行分析发现，导演通过采用多种语言特征，利用环境等符号资源达到传递信息、推动人际交流的目的，也推动了叙事的展开。譬如，影片开始的场景是在一个普通的普拉村里，呈现了村民们清晨的简单朴素的生活片段，如劈柴、烧火、做饭，以及一些特定的镜头，如刚刚睡醒的小孩、诵经、点燃的酥油灯、做家务的斯朗卓嘎、围在一起手捏糌粑吃的家人、动物界里母羊产仔、屠夫宰杀牦牛、人们酬劳屠夫并宴请屠夫江措旺堆喝酒等，一死一生的画面展现了藏族文化的特殊元素，如藏画、藏食、藏服及途中出现的经幡、玛尼堆和转经筒等，这些元素展现了该影片异于其他电影的特殊之处，并告诉普罗大众：代表大家出征，进行神圣朝拜的就是大家身边的那些普通人，而不是有特殊专长的表演型的专业演员。付松认为，“影片中的‘演员’选择非常特殊，都是‘素人’，且都饰演与自己同名的角色，老人、孩子、孕妇、屠夫等角色也都是这些藏人演员的原型。”[3]因此，影片中的人物塑造具有明显的典型性和代表性，具有大众化特点。一系列藏族元素有机融合在一起，在观众心中构建了一种藏族意象，展示了电影的主题特质。

朝圣的旅途基本都围绕着雄伟的大山。朝圣途中，每一天的画面就是11位成员的吃饭、睡觉、念经、磕长头等。从最初磕长头时杂乱的手势、头饰和身体动作，到最后整个队伍言行举止整齐划一，这种转变突出了信仰对人们的教化力量。导演选择了无汉语配音的方式，直接让朝圣人员在生活及念经时用藏语表达，原汁原味地讲述了他们身上的故事，让观众不知不觉地接受电影文本的视觉和听觉冲击，观众被反复提醒——这就是坚持信仰的普通人的原生态的生活。这一系列对日常生活的描述很容易在观众心里形成一种意象，让普罗大众明白，这就是朝圣，朝圣的路上没有喧哗，朝圣的人们简单而孤独，朝圣的旅途充实而真切，每天都是一个小轮回。最后，大家动作规范，就像一个人在坚定前行一样，这很容易让观众感觉到一种我代表大众，大众就是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生共享的生活意象。

影片中，关于身体特征的特写镜头出现“在23分钟的乡村日常写照后，第一个磕长头动作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村民送别的行为中。”[4]这个突然切入的镜头给从未接触过此类朝拜行为的观众以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这个磕长头动作成为藏族群众朝圣行为的意象化显现。

影片中关于语言因素和身体特征的第二个特写镜头是：新生婴儿被置于车后，产后虚弱的曲珍也开始磕长头。队伍继续前行，遇上山体滑坡，姆曲为救扎扎腿部受伤。姆曲心里不明白，去年盖房家里死了2人，又有2人受伤，祖孙三代没做坏事，但不幸好像与其过不去。这时，同伴鼓励其要保持最好心态，要一心一意去朝圣。这两个特写画面告诉观众，无论身体或精神多么困苦，都不要放弃对信仰的追求，也不能将信仰庸俗化，仅仅追逐个人幸福，或为个人的平安进行祈祷，这些大众化镜头意象化表达了朝圣者的博爱之心，说明信仰的真谛在于博爱。

影片中关于语言因素的第三个特写镜头是：朝圣途中遇到好心的年长的信仰者，年长者邀请大家到家里居住休息，并指出朝圣的队伍里有人头戴红绳，步伐与姿势存在问题，并给大家说了朝圣的真正意义是为大多数人朝圣，要怀抱一颗虔诚的心为众生祈祷平安幸福，为自己祈祷一生一世顺利。在大家短暂停留并帮助这个好心长者种地时，老人畅谈年轻时种地和现在种地的区别，在大家离别时，长者慷慨地给大家送朝拜用的物品。这两段看似普通的对话在整个电影文本中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导演借助长者的话传递了人人都要有博爱之心的劝诫，并以长者的乐善好施进行了特别的验证。通过好心长者的大众化的语言和行为让观众的博爱之心悄然生长。

影片中关于身体特征的第三个特写镜头是：朝圣队伍在拉萨代生病的旅店老板娘磕10万长头换取免住宿费及大家休整好后外出到工地、洗车店等地打工挣钱获取给养。这说明，朝圣队伍虽然生活上已经山穷水尽，极其困顿，但大家依然不忘初心，坚持信仰。导演通过在拉萨的这两件事情说明，信仰可以把人与人联系在一起，进而能让人心怀众生，升华人们的博爱之心。

此外，影片中关于语言因素和环境的特写镜头还有：呼啸而过的各种交通工具的嘈杂声音，大自然里的风、雪、雨等声音，烧火声，村庄里公鸡的打鸣声，牛叫声，打水声，念经声，手板的敲击声和[5]杨培爷爷念“六字真言”的声音等。导演给看似单调的朝拜之旅配置了动态的自然声音，描绘了在自然中生活的普通人，以及他们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场景，并刻画了信仰萌生、成长的真实环境。通过这些自然和人的声音意象的呈现让观众感受到电影传播的大众化特点和生活的真实性特点。电影《冈仁波齐》对冈仁波齐的真实呈现和对生死、灾害、残疾、车祸等元素的记录，给观众带来灵魂的冲击，启发人们对人生的思考。[6]

（二）从评价理论角度研究《冈仁波齐》电影的大众化和意象化传递

功能语言学评价理论主要用来处理人际关系的意义，它的介入子系统包括自言和借言，可以用来对电影文本内的人物之间、导演与观众之间、电影内的人物与观众之间等主体间性进行分析。通过对电影文本进行分析发现，在影片中，相对于多模态资源的大量运用，人物的有声话语并不多，话语也比较生活化，但导演巧妙通过自言和借言在电影文本中的配比，把影片的思想和文化内涵都精彩地呈现了出来。

例如，电影文本中的自言主要有：1.屠夫酒后吐真言，“我因为杀了太多的牛，心里难受，喝些酒能好点。”2.扎扎的妈妈说“磕头好，磕头长见识。”[7]3.扎扎在给奶奶打电话时说“我想您。”4.仁青晋美遭遇飞石击中腿部时说，“我真倒霉，石头偏偏砸在了我的腿上，我没有做过坏事，我父亲也没有做过，我们都没有做过坏事，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5.尼玛扎堆劝说仁青晋美：“你这样的朝圣行为很好，朝圣的过程中不要祈祷自己安好，而是要祈求众生吉祥、平安喜乐。”这是一种博爱观念，“这种博爱观念实际上是一种良性思维模式，当一个人的格局不仅仅在于自我价值的实现，而是希望周围所有人都可以生活得更好时，那么，他在未来的人生中不论遭遇什么不公，都可以坦然面对，不去抱怨，而是用一种大格局去体谅他人，这与我们倡导的和谐价值观相一致，是一种非常正确的人生观。”[4]6.达瓦扎西和美发店美女理发师之间告别时的对话“一起去朝拜吧……我以后来看你。”电影文本中的借言主要有：1.在朝圣队伍遭遇车祸，造成车辆受损，不得不靠人力继续前行的艰难的爬坡途中，大家来了一段合唱：“我往山上一步一步走，雪往下一点一点下，我和雪约定的地方，想起了我的母亲，我们都是同一个母亲，但我们的命运却不一样，命好的做了喇嘛，我的命不好，去了远方。”[5]2.朝圣队伍每天休息前念的《圣救度佛母二十一种礼赞》；3.僧人抱起曲珍的小孩子，为他念诵《文殊菩萨心咒》。通过运用借言,影片展现了人们对信仰的敬畏，完整构建了具有丰富内涵的信仰意象。信仰可以激励人热爱生活，人们不可借信仰换取个人私利，这种朴素的博爱思想通过大众化的语言直接表达了出来，说明了博爱慢慢在人们心中生长，也在各种磨难中慢慢升华。

自言要求言者对其所说的话的真实性和可信度负起责任，借言则要求其他人对交际中的话语进行解释。在整个电影文本中，仅仅出现了一处借言，在朝圣队伍推着沉重的马车艰难爬山时，大家的小合唱内容是他人的话语，显示出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虽然人们多有疑惑，但信仰不变——那就是对信仰的尊崇；在影片中出现的少有的人物言语中，导演运用了相对较多的自言，而较少运用或几乎没有用旁白等其他语言手段，这展现了导演对作品的自信，也凸显出，信仰并不是靠口头言说产生的，而是源于人们在生活中的实践。导演对电影主题的坚持和信守也在观众心里产生了共鸣，导演运用自言谦卑地与电影受众进行耐心的对话，通过电影文本这个自言，导演避免了直接对观众进行说教，这也是其电影理念的高明之处和独具匠心之处。这是该部电影能够引起轰动的重要原因。

三、结语

从功能语言学多模态理论视角看，影片《冈仁波齐》通过多种生活化的场景和大众化符号资源的介入，向观众展现了信仰的初始、淬炼和升华的过程，展现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活场景。从功能语言学评价系统理论的角度进行分析发现，整部影片采用了很多自言，借言较少，凸显出电影内容极强的真实性。导演通过大众化的叙事方式，丰富的叙事内容，传递了电影人通过电影作品传播爱这一纯洁而高尚的初心，并通过影片在观众心中播下了博爱的种子，激励着大众互帮互助。综上所述，该影片具有较高的艺术性、欣赏性和丰富的文化内涵与明确的意象表达，这是其引起社会关注和取得重大成功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