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体会死后的宁静（外一首）

我体会这死后的宁静——

拉长，拉宽，冰冷的棺

敲叩，敲叩，窒息之墙

我体会这死后的宁静——

母亲，你的告诫，已不再年轻而清晰。

严慈的红薯肿胀如海鸥，

烧透了我头顶的枣树。一个我扶着树呕血

另一个我在看，看世界如何被锻造，一锤，

又一锤，飞溅的火星像每个人，孤弱。

宁静，我不想与他人对话了。

骰子，命运，扑克花色。过年时下雪。

把我的眼睛还给世界吧，我就再也不欠它些

什么。

死之后的宁静，你们将我安葬

也请将诗同我安葬。

詩在土里开了花，诗在水里成了鱼

我拿着枪，冲在语言里，很像个逃兵

我想，人类诗的第一句，一定是明亮的对碰，“啊！”

而最后一句是“妈妈”，诞生的疼痛在我们身

上重演。

子宫的大出血凝成蜡烛，我们吹，我们吹

啼哭，把母亲撕裂。

我体会这死后的宁静——

子宫中原始的法度，如同

湖水中的秒针——一段枯萎者的心，无法重复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谁也听不到我在哭，

我对衰老的幽微的哭，我冷硬的避孕环的哭

我对苦难的幼稚的哭，

与世界的对峙中，我长久的哭”

这一次，雌激素的诘问，轰一下锤开癌细胞。

更猖獗了。

怀孕时鲜红的胚乳，像狼牙，咬碎了嫩乳头

那对父子，谈话乱到足以让指纹眩晕。

而我的长发早就与时钟缠绕在一起。

一直到零点打鸣，我才入睡并醒悟：

哦，我—回—来—了—

此刻，看山如看海，安静如死亡。

李锦华，2002年生于河北保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