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儿童历史传奇小说的新探索

2023-04-12 00:00:00徐妍
十月·少年文学 2023年12期

学者型儿童文学作家刘耀辉在他的小说世界中,通常拥有两支色彩不同、风格各异的笔:一支笔叙写鲁地城乡少年的水蓝色的诗性成长故事,另一支笔则叙写虚拟世界中的铁锈红的儿童历史传奇故事。很显然,中篇小说《刺客少年行》属于后者。

不过,倘若单看小说的题目,《刺客少年行》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一部类型化的武侠小说。但事实正相反:它非但不是类型化小说,反而是一部高难度的、以文学性探索为标尺的儿童历史传奇小说。

何以这样说呢?概而言之,《刺客少年行》不仅取材于少年秦舞阳在燕太子丹安排下辅助荆轲刺秦王这一历史事件,而且探索了儿童小说如何创造性地讲述历史题材的新方法。

进一步说,出身于北京大学考古学系的作者在创作这部小说时,尽管在题材上相当尊重历史真实性的规定,在故事情节上也相当忠实于西汉文学家刘向编辑、整理的《战国策》的相关记述,但这部小说的叙事重心显然并不在于复述人们熟知的历史故事,而在于以文学的方式打开历史人物的内心褶皱,进而使历史人物成为当代人物。而如此以文学的形式让历史人物重生于当代世界,正是文学以文学性的方式“新编”历史的旨归。

为此,作者依据儿童历史小说的特质,将少年秦舞阳——而不是荆轲——设计为小说的叙述者和主人公。这样一来,这部小说中的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与史书记述就很不同了。

小说一开篇,第一人称叙述者“我”即小说的少年主人公秦舞阳先于荆轲、燕太子丹出场了,随即讲述了一个与荆轲刺秦王看似无关、实则关系紧密的情节——秦舞阳肉搏大黑熊。这一情节不光惊险刺激,传奇惊悚,煞是好看,而且还巧设伏笔,内置悬疑,承载隐喻。例如:秦舞阳的“鱼肠剑”有何喻义?用于何时?少年的命运将走向何方?

接下来,作者偏不顺从读者的惯性阅读习惯,偏要悬置迷局,同时延宕燕太子丹和荆轲的上场,竟从容地讲述起秦国在燕国发动的战争带给11岁的秦舞阳的伤痛性记忆——失去了父母,失散了弟弟。这样,小说开篇的少年传奇故事便被重叠了家国仇恨的故事。到了小说的主体部分,太子丹和荆轲以及樊於期、高渐离等历史人物总算上场了,对话和情节仿佛重复了历史上那个著名的复仇故事,但在通向复仇的路上,却不断地被“我”——少年秦舞阳的回忆、驿站月儿、建驿站、买好马等岔开。特别是秦舞阳的复仇之路暗中与两匹天马绿耳母子的分离和团聚相伴相随,可谓爱恨隐蔽幽微,节奏张弛有度。而正是这些“岔路”上的传奇性叙事,有效地探索了儿童历史传奇小说的摇摆美学,同时展现了这部儿童历史传奇小说的思想内核:战争背景下人性和儿童性的博弈。

至小说的高潮部分,作者既让读者一睹《史记·秦始皇本纪》中长相十分凶恶的“猛人”(“秦王为人,蜂准,长目,鸷鸟膺,豺声”),又让这部小说与荆轲刺秦王这一历史故事分道扬镳;既巧妙地使永恒的母爱主题超越了历史故事的复仇主题,也有意味地使这部小说隔空与当今世界形成对话关系。

至此,《刺客少年行》这部不可能一挥而就的儿童历史传奇小说,倾注了作者十分深厚的感情,不仅反映出作者步入儿童文学创作十几年后进入了小说艺术追求的一个新阶段,而且还展现了儿童历史传奇小说的新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