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是座历史古都,不仅有名胜古迹,也有很多古树。我常常去位于石景山区的法海禅寺,那里有两棵千年的松树。
一走进法海禅寺,迎面看见大雄宝殿前耸立着两棵高大的白皮松。一棵非常粗壮,在约有几十米高的地方分出了许许多多的枝杈,因此显得枝繁叶茂。另一棵则在根部就分出了两个枝子,都细细的,因此比另一棵纤细一些。树的旁边还有一块牌子,介绍了这两棵树,说它们是千年古树。
时间就像风一样,一粒一粒卷走了所有的人类、所有的动物。可唯有这树,依然屹立不动。
我走进草坪,靠近了那棵较为粗壮的树,我慢慢地,伸开手臂,轻轻拥抱住了它……
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白皮松的树皮和松树不一样,所以抱起来并没有凹凸不平的感觉。树皮的味道很淡,有种青草的清香。一阵风吹来,白皮松的松针轻轻摇动,我把耳朵贴到树干上,听它诉说自己的故事……
松针继续发出轻微的响声,如同梦般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在很多个季节前,我从泥土中钻出。我很小,小到连阳光都感受不到。后来,我长大了,认识了许多的树,它们有的比我高,有的比我小,有的比我胖,有的比我瘦,也有的,长得和我差不多。
山是我们的家。当我能看到山腰时,有一种生物来了——人。他们比我们小,长着奇怪的叶子,穿着滑稽的衣服,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后来,人回来了,带着更多的人。他们拿出各种奇怪的仪器,用大刀征服我们。人砍倒了我的朋友,我的家人,他们夺走了我的家,夺走了我的一切……人盖上了他们的房子,在里面画画,建造雕像。
再后来,我长得更高了,也变得更老了。那些以前总是在房子里工作的人不见了,变成了泥土,滋养万物。战争爆发了,再没有人到过这里,只有和尚在房子里念着奇怪的话。有个女人来了,她的叶子是金色的,眼睛是蓝色的,不像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她走进大雄宝殿,发现了里面的壁画。于是有很多人来了,有的像和尚,有的和那个女人一样。他们身上的一切都令我感到陌生,衣服变了,长相变了,人也变了。有人在我面前摆了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他们的文字。有些人看见了,就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说一两句话,我只能听懂其中的一个词:千年。
又一阵风,树的声音渐渐消散,我松开抱紧它的手臂,思索它刚才的话。的确,树在帮我们储存记忆,我们不知道的,我们不记得的,树,都帮我们记下了。树知道的,远比我们想象得多,它们从还是一粒种子的时候就知道发生的一切……我们知道的,树也知道,我们不知道的,树同样知道。总有一天,所有的人都会明白这点,我们终将变成滋养树和滋养记忆的泥土。
千年的松树,见证着法海禅寺的过去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