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是村庄的印记。古老的村庄依托树有了亘古的历史,树因为村庄有了恒久的记忆。
槐树在我的家乡是最古老的树,也是我家乡的名片。
家乡槐树岭有一棵高大的槐树矗立在村子中心,看着已有上千年的树龄。听父亲说,家乡周边附近几乎每个村庄都有古老的槐树,而且都在村子的中央——最显眼的位置。
父亲说,槐树是祖辈出行的路标,是按照人们出行的路线栽种的。那时交通还不发达,家乡沿线是古丝绸之路的驿道,人们出行为了不迷失方向,就隔一个村庄栽一棵槐树。前人栽树,后人出行就以槐树为目标,这样就不会走错路、走偏方向。
小时候我和哥哥走亲戚,母亲就告诉我们,先走到黑峪岭,岭上有一棵大槐树,二姐家就在槐树右边的第二家。行至山脚下时,我们老远就看见了母亲说的那棵大槐树,它伫立在山顶,充满了我的视野。我们迈着步子向槐树的方向进发,顶着烈日,终于来到槐树下。槐树用它浓密的枝叶给我们撒下一片清凉,微风轻轻拂过我们的脸庞,从山顶向下望,一片片绿油油的麦地,像一块块地毯铺在大地上。我们先放下手中的礼品,坐在树下歇够了才起身向二姐家走去。
舅舅家也在山岭上,他就在槐树旁边住着。每逢过年、过节、放暑假去舅舅家,我和小伙伴们就成天聚集在槐树下,不是玩“红军和敌人”捉迷藏的游戏,就是玩过家家。饭熟了,大人们便来到槐树底下喊我们吃饭。我们在槐花散发的悠悠香气里四散开来,各回各家。临分别前,大家说好明天还要一起玩,依然在这棵大槐树下集合。
父亲说,槐树是家乡的守护神,长久以来一直庇佑着父老乡亲们,保佑家乡年年风调雨顺。兴许父亲的说法是对的,家乡的庄稼收成基本每年都很好。人们尊敬村里那棵大槐树,便将它保护起来。不幸的是,有段时期,村子的大槐树遭到了砍伐,然而,它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巨大的根须深深地扎入地底下,任凭狂风暴雨猛烈吹打也毫不动摇。深褐色的枝干,如狂龙巨蟒般盘旋着,挣扎着,伸出幼嫩的绿叶,争先恐后地汲取阳光的滋养。多年后,在阳光的照耀、雨水的滋润下,它又重新生长、茂盛起来。每到槐花开放的时候,阵阵幽香飘溢在家乡的上空。那些槐花,让人们在苦难的年代也能充饥。
工作后,离学校不远的村庄村口有一棵大槐树,那时我常坐公交车上班,望见大槐树就开始准备下车了。只记得逢年过节时,人们会在树上挂上红丝带祈福,家家户户门口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气氛从村口就能感受到。后来,这个村庄修建了一个美丽的人工湖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人们纷纷前来观光游览。那棵大槐树仿佛就是人们的方向标,陌生人开车只要看见了大槐树就一定能找到村庄,也一定能找到湖泊。
听老公说,村中废弃的学校里也有一棵古老的土槐树。在他上小学的时候,那棵土槐树就矗立在他们教室的门前。那时,土槐树上吊着铁铃铛,上课、下课时间到了,就有专门负责打铃的老师或同学拿上铃锤跑到槐树下敲铃,课间同学们就在槐树下玩耍、嬉戏。夏天的时候,槐树的浓荫使得整个校园和教室都凉爽了几分。直到现在,那棵土槐树还立在教室的门口,仿佛在静静等待金榜题名的学子归来。
曾经,单位响应国家号召,走村入户开展教育扶贫走访活动。在领导的组织下,我们坐车来到了贫困山区。这里山清水秀,远离城市的喧嚣,颇有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之美。我们挨家挨户走访摸排、宣传政策、登记信息。在村子里走着走着,远远地,一棵古槐树映入我的眼帘。我和同行的两名同事不约而同地朝槐树奔去。小桥流水,古槐飘香,我仍然记得,那时正是槐花盛开的美好时节,我们在树下拍照、歇息,抬头仰望——这棵古槐树有十三四米高,粗壮的树冠,苍劲挺拔,似有上千年的沧桑,见证着村子的古老。
车行进在山间的道路上,沿着山坡,新式的景观树——红槐,一棵棵,一片片,煞是好看。时值四五月份,风中摇曳的红槐,清雅脱俗又热烈绚烂,是沿途的盛景。行至一处坡地时,一片稠密的洋槐树林吸引了我们的目光,领导说可以给我们半个小时采摘槐花。我高兴极了,选择了一株花朵繁盛的洋槐,只用了十几分钟,我上衣口袋里就装满了槐花。我们恋恋不舍地下山了。
“嘉树吐翠叶,列在双阙涯。旖旎随风动,柔色纷陆离。”古老的槐树是村庄的烙印。槐树屹立在村庄,它顽强的生命力感染着人们。随着社会的变迁,城市的扩张,人们已经很难看到古老的槐树,但那些承载着古老记忆的槐树仍被人们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