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加强疗法在癌症患者中的应用进展

朱玥 汪张毅 王竞 闫奕杉 方治平 张亚军 庞晓丽

据《全球癌症报告》报道，2020年全世界新诊断癌症患者超过1900万例，预计因癌症而死亡的患者人数可超过1000万例[1]。癌症的诊断和治疗对患者及其配偶均造成沉重的心理负担，导致其出现焦虑、抑郁、疾病不确定感等困扰，这会对其夫妻关系及婚姻质量等造成严重影响，进而危害其身心健康[2]。因此，积极采取干预措施，改善癌症患者及其配偶心理健康状况非常重要。研究表明，以夫妻为中心进行心理干预的效果优于单独对患者或配偶进行干预[3]。亲密加强疗法是以夫妻为中心的心理干预方式中的一种，具有改善患者与配偶心理健康及亲密关系的效果，在国外已被广泛应用于癌症患者[4]。然而，我国对于亲密加强疗法的研究尚处于探索阶段。因此，本文介绍亲密加强疗法的概念、理论基础、干预方式及其在癌症患者中的应用，旨在为亲密加强疗法在我国癌症患者中的进一步研究与应用提供参考。

1 亲密加强疗法概述

1.1 亲密加强疗法概念

亲密加强疗法主要包括身体亲密关系加强和情感促进两方面内容，是指将患者及其配偶作为一个整体，干预人员通过营造温暖且充满感情的氛围，引导患者及其配偶学习亲密技能，增加夫妻之间的互动，提高彼此互相沟通的能力，促进双方共情与回应并互相理解，从而增加其亲密关系满意度、解决亲密问题、改善心理健康的一种干预方式[5]。其整合并应用了认知行为夫妻疗法（如沟通技能培训等）和行为婚姻疗法（如聚焦解决模式等）中提取的有效经验，最初用于结直肠癌患者及其伴侣的亲密关系干预，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此后逐渐被用于乳腺癌、前列腺癌等患者中[6-9]。

1.2 亲密加强疗法理论基础

1.2.1 夫妻适应癌症的亲密关系模型 该模型由国外学者Manne在资源理论、社会认知理论等多个理论的基础上提出，将影响癌症患者心理适应的因素分为两部分：关系强化行为和关系妥协行为。强调夫妻之间进行积极的建设性沟通对癌症适应的重要性，指出影响癌症患者和配偶心理适应的首要因素是自我表露，其在患者和配偶面对癌症时发挥十分重要的作用。患者及其配偶之间自我表露、配偶应答、夫妻参与等强化行为能够增进夫妻亲密关系，提高患者适应癌症的能力；而回避、批评、压力性退出等关系妥协行为会削弱夫妻亲密关系，降低患者适应癌症的能力[10]。亲密加强疗法在该模型的基础上，通过促进癌症患者夫妻间的建设性沟通等关系强化行为来增进其亲密关系，进而提高其对癌症的适应能力。

1.2.2 社会认知加工模型 该模型由Lepore教授于2001年提出，指出社会限制能够通过影响认知加工过程进而影响患者的心理社会适应水平。当患者的自我表露受到配偶、家人或朋友的限制时，会改变其大脑的认知加工过程，产生侵袭性思维及回避行为，最终导致患者心理社会适应水平下降[11]。亲密加强疗法通过促进癌症患者夫妻间的关系强化行为，减少关系妥协行为来减少社会限制，改变其大脑的认知加工过程，从而提高患者的心理社会适应水平并加强亲密关系。

1.2.3 共同应对模型 该模型由国外学者Lyons提出，主要聚焦于伴侣双方应对“共同压力”的整体益处。该理论认为有三个组成部分促成了相互应对的发生。首先，夫妻双方至少应有一个相信共同应对优于个体应对。其次，患者及配偶可互相向对方分享处理压力的经验。最后，双方共同制定符合二人特征的应对计划。此模型注重让伴侣双方将个体压力因素尽可能转化为“共同的问题”，强调感知压力，相互沟通，共同面对压力过程的重要性[12-13]。亲密加强疗法即通过促进癌症患者夫妻双方共同应对，最终达到促进其心理社会适应，增强亲密关系的效果。

1.3 亲密加强疗法干预方式

亲密加强疗法作为一种新兴干预手段，由肿瘤护理专家、肿瘤科护士、心理治疗师、护理专业学生等组成干预小组，干预小组成员均接受亲密加强疗法相关知识培训，主要由肿瘤科护士负责干预的实施。每次干预时长一般为45～90 min。开展方式包括面对面或通过电话、网络视频等方式进行干预。干预过程一般包括四个步骤：①第一阶段为干预人员向患者及其配偶介绍亲密加强疗法的流程及目的，对其进行癌症和疾病对性与亲密关系影响的相关知识宣教，随后设定干预目标。②第二阶段为沟通技巧培训，干预人员帮助患者及其配偶学习有效的沟通方式及技巧、识别双方当前在沟通方面存在的问题并进行有关亲密关系的深入沟通练习，促进双方换位思考。③第三阶段为认知重组练习，干预人员通过引导双方分享近期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及榜样教育的方式，帮助患者及其配偶消除在亲密关系方面的消极认知，强化其亲密关系。④第四阶段为复习总结并展望未来，干预人员引导患者及其配偶对干预过程中习得的知识和技能进行复习总结，最后双方共同制定未来的计划。此外，每个阶段干预结束后，都布置书写反思日记等家庭任务，在下一阶段干预前进行检查[14-15]。

2 亲密加强疗法在癌症患者中的应用

2.1 亲密加强疗法可以降低癌症患者及其配偶心理痛苦水平

心理痛苦被定义为一种由各种心理、社会、精神和/或生理因素引起的令人不愉快的体验，加拿大癌症控制战略将其列为人体的第六大生命体征[16]。有研究显示癌症患者心理痛苦发生率较高，可达20%～52%[17]。其可对患者及其配偶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导致患者社会功能以及应对问题能力下降，甚至影响疾病预后[18]。因此，亟需采取心理干预措施，降低癌症患者及其配偶的心理痛苦水平。亲密加强疗法在减轻心理痛苦方面具有一定的作用，但其效果尚存在一些争议。Scott等[19]将94名患有癌症的女性患者及其配偶随机分配到亲密加强疗法组、个人应对培训组和医学知识教育组。亲密加强疗法组的患者共接受5次2 h的面对面干预和2次30 min的电话干预。在诊断时、手术后及术后的6、12个月分别对患者及其伴侣进行评估，结果显示亲密加强疗法组的患者及其配偶的应对能力与支持性沟通明显增加，心理痛苦明显降低。根据社会认知加工模型，分析其心理痛苦减轻的原因可能与配偶对患者的支持增加有关，这增强了双方对癌症经历的认知处理，进而导致其心理社会适应增强，达到减轻心理痛苦的效果[11]。在Manne等[20]的研究中，71对癌症夫妇被随机分为干预组和对照组，干预组接受每次90 min，共5次的亲密加强疗法干预，对照组接受常规护理。分别在干预前和干预后2个月评估患者及其伴侣的心理状况，结果发现亲密加强疗法对患者及其伴侣的心理痛苦无显著影响，且痛苦水平低、人际关系满意度高、亲密关系以及沟通技巧更好的伴侣会受到亲密加强疗法的负面影响。作者分析其原因可能为：亲密加强干预使患者及其配偶意识到此前未注意到的问题，进而导致其心理痛苦水平增加[20]。

2.2 亲密加强疗法可以增进癌症患者及其配偶性与亲密关系

有学者将亲密关系定义为：在面临癌症时，患者及其配偶通过创造和巩固彼此之间的亲昵、抚摸、沟通等互动来保持和增进亲密关系，从而满足彼此爱与归属的基本需要[21]。癌症会严重影响患者及其配偶的性行为、性功能和亲密关系，而亲密关系恶化会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22-23]。增进患者及其配偶的亲密关系能够对其关系质量和心理社会适应产生积极影响，从而改善其身心健康，提高生命质量[24]。研究证实亲密加强疗法是一种有利于增进癌症患者及其配偶亲密关系的干预手段。Reese等[9]的研究中，23对结直肠癌夫妇被随机分为干预组和对照组，对干预组患者进行每周50 min的电话干预，教授患者及其伴侣应对亲密关系挑战的技能，如感官触摸练习、增加交流、识别并改变消极的想法、扩大亲密活动的范围等。结果发现干预组患者及其配偶的性功能以及享受亲密关系的自我效能感均有所改善。Cullen等[25]对14对乳腺癌夫妇通过网络视频的形式进行了亲密加强疗法干预，干预后完成了满意度调查和访谈。结果显示所有参与者都喜欢该干预措施，并发现其有助于改善他们的性与亲密关系。一项研究通过电话的形式为9对结直肠癌患者及其伴侣提供每周1次，每次50 min的亲密加强疗法干预。在干预前和干预后进行评估，结果显示亲密加强疗法对性痛苦及性功能的影响最大，其有助于改善结直肠癌患者及其伴侣的性与亲密关系[26]。分析其性与亲密关系改善的原因可能为：①亲密加强疗法能够减少双方性回避，帮助其重建满意的性生活。②亲密加强疗法提供了一个加强患者及其配偶在面对性关系变化时的沟通交流平台，促进其解决和适应现存问题。③亲密加强疗法导致参与者发生意识和认知的转变，从而改善他们的性与亲密关系。④亲密加强疗法增强了夫妻双方的协作感，使其能够共同应对挑战[25,27]。

2.3 亲密加强疗法可以降低癌症患者生育忧虑水平

生育忧虑是指患者对未来生殖及抚育子女方面的担心，包括对自身生殖能力、健康状况、子女健康及子女照料等方面[27-28]。有研究显示，生育忧虑是导致年轻癌症患者产生抑郁心理的主要原因之一[29]。因此，采取干预措施降低癌症患者生育忧虑水平极其重要。康婷婷等[15]的研究中，105例年轻乳腺癌患者被随机分为干预组和对照组，干预组在常规护理的基础上接受每次45～60 min，为期4周的亲密加强疗法干预。干预前后评估患者生育忧虑和亲密关系满意度，结果显示亲密加强疗法可以提高患者亲密关系满意度并降低生育忧虑水平。分析其原因可能与亲密加强疗法强化了双方对疾病的参与感，增加了配偶对患者的理解和支持有关，从而促进双方就生育问题进行讨论，达到增进夫妻亲密关系、降低生育忧虑水平的效果[15]。

2.4 亲密加强疗法的其他效果

Baucom等[30]将14对乳腺癌夫妇随机分为干预组和对照组。干预组的夫妇参与每2周6次，每次75 min的亲密加强疗法干预。主要内容包括：关于乳腺癌的知识宣教，就癌症相关问题进行沟通的技巧等。结果发现干预组患者继发于乳腺癌治疗的恶心、头晕等身体症状减少，且疲劳感减轻。作者认为其原因可能为：一是干预使夫妻双方沟通技能和癌症应对能力增强；二是疼痛和疲劳等症状受患者心理状态的影响，亲密加强疗法使患者心理状况改善，因此达到了减少不适症状的效果。

3 小结

亲密加强疗法作为一种基于夫妻的干预方式，在国外已被广泛应用于癌症患者及其配偶的护理中，具有减轻夫妻双方心理痛苦、增进性与亲密关系、降低生育忧虑水平等作用，且实施方式相对简单、安全。但由于样本量较少、缺乏随机对照等原因，一些效果尚未明确。国内现有的以夫妻为中心的干预研究如FOCUS夫妻干预计划、自我表露干预等主要针对女性癌症患者，研究的结局指标多为患者及配偶的焦虑、抑郁情绪及应对水平，未涉及对双方性与亲密关系的影响[31-33]。而亲密加强疗法的研究对象涉及乳腺癌等女性癌症患者及前列腺癌、结直肠癌等男性癌症患者，其干预侧重于增强患者与配偶的性与亲密关系，充分考虑了癌症患者的性与亲密需求[9,25]。且国内关于亲密加强疗法的研究较少，其应用尚未得到推广。未来应进行大样本、多中心、高质量的研究，同时结合我国文化背景及患者的特点，制订易于中国癌症患者接受的本土化亲密加强疗法干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