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宏涛
我在青藏高原运输部队当兵十六年,没有涉足过高原神山冈仁波齐,偶然的机会翻阅曲尼多吉所著的《玛旁雍错概说》才知道西藏有这座威严神秘的大山。有幸在骑行网红刘伟元的视频里一睹神山真容。
冈仁波齐山位于西藏阿里高原上,是中国冈底斯山脉主峰。湛蓝的玛旁雍错湖安静地躺在冈仁波齐与纳木那尼峰之间,纳木那尼峰虔诚守护着这座神山,这是人类灵魂苏醒的地方,也是人类最后一方净土。关于冈仁波齐神山有许多匪夷所思的传说,据传19 世纪俄罗斯登山队为了一探神山究竟,结果集体消失,又有西伯利亚科考登山队登过某个特定地点,全体队员突然衰老几十年。
七月是藏族信众朝山的季节,据说有幸登上神山山体第一层并环山走上一圈,可消累世孽障,如果能从山脚下磕长头完成转山三圈,将会百病不染,长命百岁。镜头下的男女信众不畏寒冷,在乱石堆中,在刺骨的雪地里用膝盖丈量着神山的威严。目睹衣衫褴褛、目光坚毅、表情严肃的虔诚朝拜者,心中不由震颤。生命于人类是珍贵的,其长度和宽度却是不可估量的。为了信仰可以抻长它的宽度和长度,可以增加它的韧度。心中有目标,生命恒顽强,在艰难困苦中磨砺生命是对生命的最大敬仰。
班戈湖是西藏那曲地区久负盛名的硼砂盐湖,1987 年中秋节前后,我们连队去那曲班戈湖执行运输任务。
那是我人生最难忘的一次历险之旅,深秋藏北高原大雪覆盖了枯萎了的青草,车队在无路可行的缓坡上乱了阵脚,夜宿矿区道班,翌日整队继续行进。返程那曲兵站秋阳正好,不料,我乘坐的94 号车不发电了,司机是我的乡党殷中和。眼看着一辆辆装好矿石的车队从我们抛锚的病车旁呼呼而过,殷老兵急得满头大汗。一个小时后排除了故障,我们继续驾车前行,可怎么也看不到车队的影子。夜色降临,道旁的残垣断壁处扑棱棱飞起猎隼和硕大的水鸟,幸好有朦胧的月色为我们壮胆,中和脚下的油门也来了精神。
我不停地点烟递给中和,中和也放松了紧张的情绪,我们聊着笑着。忽然车速缓了下来,中和嘟囔道:“这鬼地方,路面还结了冰?”顺着灯光我也看到前面白花花一片,立刻意识到是一片水域,大呼一声:“刹车!”话音落时车子发出了嘎嘎的巨大声响,像一头受到惊吓的老虎卧在湖边。我们坐在驾驶室浑身哆嗦,十多分钟后才渐渐缓过神来。“有烟吗?”“有。”我摸摸索索點着仅有的两支烟递给他一支。
壬寅之夏,火炉炙烤大地,有朋友约我去西藏旅游,因为父母年逾八旬,加上两个小外孙羁绊不得前往,朋友只好跟团去了。两周后朋友返回,为他接风的晚餐简单却有烈酒助兴。酒酣之际我问他去西藏的感受,他只说了两个字:震撼。
他告诉我从川藏公路上西藏,从青藏线下西藏,沿途的雪山、草地、无垠的大漠无时不在摄取你的灵魂。我说西藏之旅震撼在哪里?他说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让我震撼。我举起酒杯敬他满盏,他沉默片刻后接着说,我为什么把去程叫“上西藏”,把返程称为“下西藏”,这一上一下只有你懂得。在海拔超过六千米的申格里贡山顶上,我们一行游人踩着薄薄的残雪,俯瞰半山腰处一片游动的云朵,竟分不清是羊群还是残雪。倒是下山途中牧羊女刺破瓦蓝天空的歌声给了我们答案。车泊安多县城,高原反应头疼欲裂,却丝毫没有减少大家的兴致。踏着夕阳映照下的青藏公路,格桑花把数千米的高原点缀成一汪花的平湖。在加措的民宿毡房里,我们接受了清凉的自酿青稞酒、酥油奶茶和洁白的哈达。翌日清晨,旅行大巴又缓缓行进在可可西里无人区,正当大家昏昏欲睡时,有人惊呼:“藏羚羊!”只见远处牧草之上,百只藏羚羊沐浴在一片金光闪闪的祥光中,我们的心浸泡在潮潮的露水里。这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索南达杰为什么要以他的性命换取藏羚羊的生命。
在海拔5231 米的唐古拉山口,我看到一尊花岗岩军人石雕,这是青藏两省(区)人民政府设立的。同行的一位西藏哨卡复转军人介绍了雕像的来历后,我们纷纷取下肩膀上加措赠予的哈达,这哈达应该敬献给没有生命的石雕,那一刻,我分明听到了这尊没有生命的石雕怦怦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