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石
余华曾说:“写作使我拥有了两个人生,现实的和虚构的,它们的关系就像是健康和疾病,当一个强大起来时,另一个必然会衰落下去。于是,当我现实的人生越来越贫乏之时,我虚构的人生已经异常丰富了。”
于我而言,贫乏与丰富如立在海平面上的天平两端,当偶尔飞过的海鸥在其中一端驻足时,另一端便会沉入海水中,浸泡在阳光逐渐褪去温度的场域内。而情绪则毫无限制地游离在汪洋之中,检索着记忆的每一个角落。记忆是一种有分量的幻象,只有通过表达才能将这种虚幻的分量带入现实,将私人的情绪转化为可以被分享与阅读的实体,而我则选择用文字来承载它。我不知道文字究竟要如何引领人生,也不知道最终走向何方。二十多岁的时光与阅历或许太过单薄,即便张爱玲在与我同样的年龄便发表了代表她创作最高成就的系列作品,余华也在不到三十岁时便跻身先锋作家之列。天赋是生来的赐物,自己没有倒也不必过分艳羡他人,特别是与站在人类巅峰的那些明珠相较。我拿着自己人生的剧本手足无措的同时也在思考着,忽然觉得此刻的迷茫也不过是刻在时间长廊里的一段痕迹而已。
当我怀着强烈的意愿想要将心中压抑着的情绪抒发出来时,却发现情绪的黏稠阻塞了自己阐述的道路。也难怪鲁迅先生说“感情正烈的时候,不宜作诗,否则锋芒太露,能把‘诗美’杀掉”。唯有等候情绪褪去,冷冽的笔锋才能敏锐地篆刻出回忆里的些许模样。其实回忆也与情绪一般,是一种幻象,同样会随着时间流逝变换着颜色和质感。那么,究竟什么才是永恒呢?我给出的答案是文字,起码在有限的人生里,曾经留下的文字算得上是一种长存了。哪怕作品经过删改,那也不过是在已有的痕迹之上再添一道罢了。
阅读使人经历别样的人生与情感,写作则是将那些或属于自己或属于他人的经历与情绪,通过一种宛如错觉的描述转达给更多的人。如果说写作是一种不准确的表达,那么阅读就更是一种误读了。正如偶然能给人带来意外的惊喜与惊吓,那么横在作者与读者之间的这种偏差,或许就是属于文学的某种独特性质与魅力吧。
最后引用史铁生在为曾文寂作序时转述的友人所说:“人生一世,最后会发现名利财富都是空,人能够拥有的只有生命本身。但生命的流逝使得它难以实现超越时段的自我确认,唯有文字能够担当此任,宣告生命曾经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