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 嫂

高吉林

时 间20 世纪90 年代至本世纪初。

地 点晋南农村。

人 物蕙馨——心地善良、温柔贤惠的村妇，25 岁。

武青——蕙馨的丈夫，后离婚，26 岁。

永青——赵武青的弟弟，14 岁。

春兰——赵武青的妹妹，13 岁。

冬兰——赵武青的小妹，8 岁。

柳倩——赵武青的情人，28 岁。

婆婆——蕙馨的婆母，46 岁。

三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拐弯亲戚，50 余岁。

大娘——蕙馨的隔壁邻居50 余岁。

大伯——大娘的丈夫，55 岁。

海田——与蕙馨家连畔种地的村民，35 岁。

荣花——海田的妻子，35 岁。

男女乡邻若干。

序 幕

［伴唱：房屋怕梁断，

田园怕灾荒。

家中怕祸降，

孩儿怕没娘。

［伴唱声中启光。

［蕙馨家中，屋里有桌椅。

［倚躺在床上的婆婆，生命垂危。蕙馨、武青、永青、春兰含泪围在床前聆听婆婆遗嘱，冬兰不住地抽泣。

婆 婆 （气息奄奄）都别哭，听妈说……这几年，咱家不太顺，你爸刚走了三年，妈又要……武青、蕙馨，你俩结婚六年还没孩子，也别着急，女人开怀有早有晚，三十以后开怀的都有……弟妹们还小，武青当着机关干部，平时照顾不到他们……蕙馨，我的好媳妇，妈就把他们交给你了……

蕙馨妈，你放心……长嫂为母，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供弟妹读完大学，让他们立业成家。

婆 婆 蕙馨，妈知道你心好，把他们交给你，妈放心……可就怕太、太苦了你……

蕙馨妈，没事，你放心。只要能供得弟妹有出息，吃点苦怕啥！

武 青 家里的事，我以后也尽量多操点心。

婆 婆 永青、春兰、冬兰，你们、日后一、一定……要听……嫂、嫂的、话……（头一歪，逝去）

三兄妹（齐跪床前痛哭）妈——

［暗转。

第一场

［两个月后。

［蕙馨家中，景同序幕。不同的是桌上多了婆婆的遗像，床上的饰物都已更换（婆婆的床铺已为蕙馨所用）。

［桌前做作业的冬兰停下笔，望着母亲的遗像，心中忧伤。

冬 兰 （唱）望着母亲慈祥样，

不由心头悲与伤。

昨夜妈妈又入梦，

我扑进母怀哭断肠。

呓语喊妈把嫂惊醒，

四目相对泪汪汪。

她声声安慰情滚烫，

孤儿倍觉有依傍。

妈在未觉嫂情重，

原来嫂嫂就像娘。

（继续做作业）

［三姨提着包和礼品盒喜悦而上。

三 姨 （念）啥是亲，啥是缘？

亲戚不怕拐弯弯。

啥是近，啥是远？

就看你能不能厚起脸。

啥事容易啥事难？

就看你嘴巴甜不甜。

（不看就喊）外甥女，三姨看你来了！

冬 兰 （扭头，自语）三姨？

三 姨 （看到冬兰，暗喜）长得还真是水灵。

（上前放下东西）你就是冬兰吧？

冬 兰 嗯。你是谁？你找谁啊？

三 姨 你小，你不认识我，咱两家是拐弯亲戚。

［冬兰看着三姨，满脸疑惑。

三 姨 我家在刘家岗，你舅家和我老姑儿媳娘家是表亲，按辈分你们都给我叫三姨哩。（拉住冬兰，满脸怜悯样子）我娃恓惶，小小年纪就没了妈……

［冬兰立时露出悲伤。

三 姨 我娃别难过，只要三姨在，就不会让我娃受委屈。（掏出钱）来来，我娃把这钱装上。

冬 兰 不要不要，我不要。

三 姨 （将钱硬塞进冬兰衣兜）装上，就算是

三姨迟给我娃的压岁钱！

［冬兰有点不知所措。

三 姨 你嫂对你好吗？

冬 兰 （连连点头）好，好。

三 姨 那就好，那就好，就怕她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照顾不到我娃了，唉……

（从包里取出衣服）三姨给我娃买了新衣服，来，我娃试试，试试嘛。（将上衣穿在冬兰身上）

［冬兰心不踏实地任由三姨摆弄、端详。

三 姨 我娃穿上这件衣服，就像个下凡的小仙女！哈哈哈……

［蕙馨上，见此情景，疑惑止步。

蕙 馨 （唱）进门就听放浪笑，

眼前情形太蹊跷。

只知是远亲把弯绕，

红白事从不打交道。

婆婆离世已过百日，

她携礼上门为哪条？

也听说这人难打搅，

为小妹试新衣她欲出啥招？

（上前，不卑不亢）三姨。

三 姨 噢，是蕙馨，你还认得三姨？！不是三姨说你们晚辈，你妈去世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三姨。（佯作悲伤状）我们姐妹一场，都没送她一程……我今天来就是看看你们，顺便给冬兰娃买了身衣服。

蕙 馨 弟妹的衣服我都安置着哩，哪能让你破费。

三 姨 啥破费不破费的，这是三姨的一点心意嘛。

蕙 馨 你今天来还有别的事吧？

三 姨 哦……也算是吧。不过……（示意冬兰在跟前，说话不便）

蕙 馨 冬兰，三姨和嫂子说点事，你去门外玩会吧。

冬 兰 嗯。（不情愿地朝三姨暗翻白眼，佯下，却侧耳静听）

蕙 馨 三姨，有啥事你就说吧。

三 姨 （察言观色地）说来话长——

（唱）你三姨这辈子福分浅，

生了三娃都是男。

你婆婆有儿也有女，

惹得三姨好眼馋。

半年前她自知命不久，

老姐妹二人把心谈。

怕娃们没娘会受苦，

也给哥嫂添麻烦。

说若把冬兰送给我，

她在地下也心安。

可谁能想到，她这么快就走了！

蕙 馨 （吃惊）会有这事？怎么从没听我妈提起过？

冬 兰 （冲上前）你胡说！你坏，你坏！你出去！（脱下新衣，摔在地上踩，又掏出钱摔向三姨）嫂嫂，你别信她，我不离开你，别把我送走好吗？嫂嫂……（哭出声来）

三 姨 （拾衣捡钱）你看这娃，你看这娃……

蕙 馨 （将冬兰搂到身前）小妹不哭，只要有嫂子在，就会像妈一样把你当宝贝。（对三姨）我妈临走把三个弟妹托付于我，你就是说破天，我都不会把她送人！

三 姨 可你想过长远吗？这副担子你挑得起吗？

蕙 馨 这不用你操心。

三 姨 可我这都是为你们好啊！一来给你减轻拖累，二来冬兰到了我家，吃穿不愁。我那三小子比她也大不了几岁，以后俩娃成亲，咱又是亲上加亲，这不是三全其美吗？

蕙 馨 （生气地）住口！

（唱）怪不得你突然登门送讪笑，

却原来肚里藏着蛔虫条。

三 姨 （唱） 为我家也是为你家好，

你不损根来不伤苗。

蕙 馨 （唱） 我一家就算吃糠把菜咽，

你想找童养媳是错把香烧。

三 姨 （唱） 这样的好事情何处去找？

你莫要蒙眼强走独木桥。

蕙 馨 （唱） 是好是歹你知道，

先照照镜子把自家瞧。

知趣你就快点走，

别给自己找无聊。

三 姨 （发火）我家怎么了，还要叫你小看？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蕙 馨 秃子头上落苍蝇——明摆着，还要人去说？

三 姨 你不说出个一二三，老娘今天就不走了！（撒泼地往椅子上一坐）

蕙 馨 说就说！你小儿子我不清楚，可你那老大、老二为啥都过了三十还打光棍？

三 姨 （泼妇一般）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打光棍怎么了，晚婚晚育，咋的了？还不如你，结婚六七年，连个娃毛都怀不上，我表妹家娶你，算是瞎了眼！

蕙 馨 （气得嘴唇颤抖，满眼泪花）你你你……

［冬兰见势不妙，赶紧跑下。

三 姨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不下蛋的母鸡，还咯咯咯叫唤啥？不嫌丢人，还有脸笑话别人？

［蕙馨被气得趴在床上大哭。

三 姨 哼，哭？下不出蛋来，你哭的路还在后头哩！

［大娘、大伯、海田、荣花与众村民怒目而上，冬兰跟上。

三 姨 （心虚地） 这是我们两家亲戚的事，你们要干啥？

大 娘 大 伯 刘三仙！（唱）我女儿就嫁在刘家岗，谁不知你小儿缺智商？

大 娘 大 伯 （唱） 乘人之危做美梦，

海 田 荣 花 （唱）甜言蜜语鬼心肠。

众（唱）掂清自己几两重，

这里岂容你张狂？

要识时务快点滚，

不然叫你难下场！

三 姨 （惊慌地）我走我走，我走。

海 田 滚！

［三姨走出几步，又欲返身去拿礼品。

［冬兰将礼品扔出老远，三姨拾起礼品仓皇而下。

冬 兰 嫂嫂——（扑向蕙馨）

［暗转。

第二场

［数月后。

［蕙馨家中。

［蕙馨坐在床前剪裁童装，比比划划，剪剪想想，满面喜悦。

［冬兰背着书包欢快而上。

冬 兰 嫂嫂！

蕙 馨 哎，今天放学怎么提前了？

冬 兰 老师们要去联校开会，少上了一节自习，布置了作业让回家来做。

蕙 馨 那你先做作业，等会吃饭好吗？

冬 兰 好！诶？嫂嫂，这是给谁做小衣服，这么好看？

蕙 馨 这是秘密，不告诉你。

冬 兰 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蕙 馨 你知道啥呀？

冬 兰 知道我快要当——

蕙 馨 快要当啥了？

冬 兰 （做个鬼脸）这是秘密，不告诉你。我做作业了。（下）

蕙 馨 （望着冬兰走下）鬼精灵！

（唱）小妹她人聪颖啥事都懂，

童稚语常让我慰藉在胸。

一家人走出了失母阴影，

小院中又响起笑语欢声。

永青弟春兰妹把初二同上，

冬兰她在班上又考头名。

蕙馨我悄然间平腹隆起，

不争气的身子终把气争。

但等那十月满一朝分娩，

抱娇儿告慰妈在天之灵。

［大娘手提服装袋上。

大 娘 蕙馨。

蕙 馨 大娘，你来的正是时候，这婴儿装我还真是有点做不来。

大 娘 我就估摸着你不好做。（从服装袋里掏出婴儿装和布料）这是我孙子那年过满月亲戚拿的，还没穿过，一点不过时。这一件穿过几天，但样式挺好，我拿了一块布，咱照着剪。

蕙 馨 大娘，你真好。让我怎么感谢你呢？

大 娘 这娃，看你说的叫个啥嘛！隔壁邻居的，你婆婆这多年和我就像亲姐妹，到你手里大娘我还能成了外人？呵呵呵……

蕙 馨 可惜她才活了四十六岁，终了没等上抱孙子……她走后，在我心里就把你当作了婆婆。

大 娘 这就对了嘛！

（唱）自古有言说得准，

远亲不如近门邻。

待明儿你生下小宝宝，

我就当自己添孙孙。

尽心伺候你娘俩，

保你舒适又称心。

蕙 馨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

大 娘 你看你这娃，既然把我当婆婆，哪有不让我伺候月子的理？

蕙 馨 到时候有我娘家妈哩嘛。

大 娘 咋的，你娘家妈亲，我不亲？

蕙 馨 不是不是……

大 娘 啥都别说了，这事大娘说了算！到时你娘家妈来了，也得听我的！

蕙 馨 好，叫她服从你领导！

［二人开心大笑。

［一声雷响。

大 娘 （望一眼窗外）哎呀，要下雨了。冬兰呢？

蕙 馨 回来了，在那边屋里做作业呢。

［冬兰捂着肚子叫着“嫂嫂”上。

蕙 馨 大 娘 怎么了冬兰？

冬 兰 我肚子疼得厉害，哎哟，哎哟……

蕙 馨 哎呀，可能是阑尾炎，去年就犯过一次。得去乡卫生院！

大 娘 七八里路呢，马上要下大雨了！

蕙 馨 我们从小路赶过去！

大 娘 不行，我让你大伯跟你去！

蕙 馨 不用、不用！

［大娘已经跑下。

［一声炸雷。暗转。

［野外，小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蕙 馨 （内唱）冒风雨抄近路心急如箭——

［一手打伞，一手拉着身穿雨衣的冬兰急上。

蕙 馨 （接唱）听炸雷迎闪电顾不得脚下泥水周身寒。

［二人急切、艰难前行的舞蹈。冬兰不时发出强忍腹痛的呻吟。

［突然冬兰脚下一滑，与蕙馨脱手，跌倒，发出尖叫。蕙馨急忙去扶冬兰，冬兰痛叫。

蕙 馨 怎么了，脚崴了？

冬 兰 脚腕疼得厉害，哎哟，哎哟！

蕙 馨 来，嫂子背着你走。（作呕）

冬 兰（哭着）不！嫂嫂，咱不去医院了，不去了……

蕙 馨 胡说！来！（背起冬兰）

［冬兰将雨伞打在蕙馨头顶，蕙馨更加艰难地前行。

（接唱）深一脚浅一脚脚如铅灌，

泥一步水一步步履蹒跚。

小妹她声声吟我心似油煎，

恨不能插翅飞到医院门前。

［越发艰难前行的舞蹈。上坡坎，蕙馨终于支持不住，与冬兰一起跌至坡坎后，不见了人影。

［大伯、海田打着雨伞奔上，绕场。

大 伯 （唱）紧追慢赶往前闯，

海 田 （唱）步履跌撞心惊慌。

大 伯 （唱）不怕老腿摔断骨，

海 田 （唱）只盼她姑嫂同宁康。

［风停雨住。大伯、海田收起雨伞，喊着“蕙馨，蕙馨——”继续绕场。

［隐隐传来冬兰哭喊：“嫂嫂，嫂嫂……”海田止步，示意与大伯细听。冬兰的哭声清晰传来，夹杂着蕙馨的痛苦呻吟。

海 田 大 伯 在那边！（奔上坡坎）冬兰，蕙馨！

（跳往坡坎后）

［坡坎后传出大伯急切的呼叫：“蕙馨！蕙馨！”海田：“哎呀，不好！蕙馨身下有血！！”

［一声炸雷，令人惊骇。

［暗转。

第三场

［几年后。

［酒店套房，外间。

［武青听着从卧室传出的柳倩的欢欣哼唱，心绪不宁。

武 青 （唱）人生总有不如愿，

车行岔道择路难。

婚后数年时不短，

未得一女或半男。

总算盼得妻有孕，

一场变故化云烟。

蕙馨流产创伤重，

今生孕育梦难圆。

［画外，传出柳倩娇滴滴的声音：“武青，你在干吗呢？快来呀。”

武 青 （接唱）柳倩她貌出众身如莺燕，

富魅力多温柔情意缠绵。

我有心与蕙馨早做了断，

却又怕被乡亲唾沫飞淹。

［柳倩着睡衣上。

柳 倩 （娇嗔地）老公，怎么还在为你那个黄脸婆纠结吗？

武 青 你别这样说好吗？

柳 倩 可你还要让我跟你偷偷摸摸开房到啥时候嘛？

武 青 你别着急嘛。我晋升副科级正在组织考察期间，等过了这段……

柳 倩 武青！

（唱）你夸我如蔷薇美丽鲜艳，

你夸我如芙蓉翠芳娇妍。

你夸我如百灵笑声婉转，

你夸我如天鹅妖娆翩跹。

相信你对柳倩情真意暖，

才与你同划桨共渡爱船。

你苦盼得儿女愁眉不展，

我甘愿嫁给你延续香烟。

你总是多顾虑优柔寡断，

你让我不清不白到哪一天？

三年前，为了不影响你转干，让我把怀了三个月的孩子打掉，那是咱们爱情的第一个结晶啊！难道你还要让我第二次打胎不成？

武 青 （吃惊）什么，你又……

柳 倩 （掏出试纸）这是孕检试纸，我刚才测试的，你看吧！

武 青 （看试纸）哎呀，真是阳性？

柳 倩 怎么，是让我再次流产也落下个终身不育，还是来个未婚先育，闹个满城风雨，把人丢尽？

武 青 这……

柳 倩 你还想副科级，你做梦吧！

武 青 这……你别生气好吗？

柳 倩 换位思考，假如你是我，你不生气吗？一开始你就说和她尽快离婚，我等了你五年了啊！今天，我就给你画条底线，十天之内见不到你的离婚证，你赔偿我十万元的青春损失费，咱们一刀两断！（愤而转身）

武 青 （唱）柳倩她一怒亮底线，

我堂堂男儿口无言。

孰是孰非怎分辨，

甘蔗没有两头甜。

纵对蕙馨有亏欠，

心软就得断香烟？

当断不断必生乱，

总得面对这一天。

（轻轻转过柳倩身子，温情而歉意地）

宝贝，我听你的，明天就和她打离婚。

柳 倩 （柔情地）老公……

［暗转。

第四场

［蕙馨家中。

［蕙馨（人比之前明显消瘦）挎着菜篮子上。

蕙 馨（唱）学校明日放暑假，

永青春兰要回家。

校内饭菜难对味，

回到家得让弟妹嘴润咂。

买把嫩韭菜，

二斤绿豆芽。

豆腐一斤半，

香菇与黄瓜。

猪肉和鸡爪，

还有金针花。

七七八八一篮子，

无儿女权把弟妹当作娃。

［画外摩托走近、熄火声。

蕙 馨 （惊疑自语）武青？平时一月两月不回家，这不年不节不双休，他……

［武青提着皮包上。

蕙 馨 回来了？

武 青 （毫无表情地）嗯。买这么多菜干啥？

蕙 馨 学校放暑假，弟妹们下午都会回来。妈在的时候，喜欢包韭菜鸡蛋香菇饺子，蒸青菜粉条肉沫包子，全家都爱吃……这个家不能没有妈的味道。

武 青 （暗自震惊）这个家不能没有妈的味道……

（唱）她一言令我自叩问，

武青是否太不仁……

蕙 馨 正好你回来了，我午饭就包饺子，你先吃。

武 青（接唱）打离婚岂能念情义，

总难免人骂丧良心。

不必了，我一会就走。

蕙 馨 （不解地）回来连顿饭不吃就走，那你回来做啥？

武 青 我……

蕙 馨 （疑惑地）还有啥事不好开口？

武 青 蕙馨……你我结婚十二年，你为我赵家任劳任怨，劳苦功高，尤其是妈走后这几年，你对弟妹的关爱之情远胜过我这个大哥，乡亲们有口皆碑，武青我没齿难忘……可是……

蕙 馨（外表平静，心中寒凉）可是，我今生已不能生育，这是一个女人无法弥补的缺陷……这是我的命，也是你的一块心病……你有啥想法就直说。

武 青 咱们……离婚吧。

蕙 馨 （虽有预感，却依然惊骇）离婚？

武 青 离婚。

蕙 馨 啥时去离？

武 青 今天就离！

蕙 馨 （恳求地）能不能缓一缓，让我照顾弟妹们度过这个假期？

武 青 一天都不能缓！

蕙 馨 （唱）他话如铁石我肝肠碎，

心上好似砸重锤。

听说他外头有相好，

不育人怎能纠结是与非？

实指望夫妻凑合过下去，

将弟妹抚养成人把愿随。

谁料想船到江心终漏水，

弟妹从此依靠谁，

从此依靠谁？

（强忍泪水）武青，我不能为你生儿育女，我也不能赖着你。可你再娶的女人人家有工作，不会来守这个家，弟妹们回来想喊一声嫂子没人应，想吃一口热饭没人做，你让他们依靠谁啊？

武 青 这……离婚后你就不是赵家人了，你也没有那些责任和义务了，你就别……

蕙 馨 可把弟妹们养育成人是我答应了妈的，我不能丢下他们啊！

武 青 不管怎样，离婚没有商量的余地。

蕙 馨 离婚我答应，可能不能再缓上几年，等到永青和春兰大学毕业，有了工作，你们一同供冬兰上学，我无论走到哪里，也就不用挂心了。

武 青 可我已经是骑虎难下，离婚已是刻不容缓。

蕙 馨 离婚手续该咋办咋办，你和人家在城里该咋过咋过，别赶我出门，权当我是一个看家的女仆，养着那头牛，种好那十亩地，供养三弟妹。我不能让妈在九泉之下心魂不安哪！就算我求你了……（终于忍不住落泪）

武 青 （动容）你别说了……你是为了小妹才失去了生育能力，做出离婚决定，我武青有愧于你……你离不开弟妹，他们也离不开你……我想了，我可以净身出户，把家留给你，把弟妹们交给你。

蕙 馨 我替妈，替弟妹们谢谢你了。（鞠躬）

武 青 别这样，该说谢的是我。

蕙 馨 可我还想求你几件事。

武 青 你说吧，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

蕙 馨 （唱）一求你办手续莫要带我，

理解我缺陷人脸皮太薄。

武 青 我已经拟好了离婚协议，你签个字就行，手续我一个人办。

蕙 馨 （接唱）二求你在外头切莫提起，

我不想听别人为此嚼舌。

武 青 你放心。

蕙 馨 （接唱）三求你对弟妹暂别捅破，

免他们忽然间心受折磨。

武 青 谢谢你，为弟妹想得这么周全。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事伤害到弟妹。

蕙 馨 谢谢你。

武 青 我赵武青不配。我只想听你一声怨恨，一顿责骂。

蕙 馨 （苦涩地摇摇头）我只祝你和她幸福美满，白头偕老……女人，都不容易……拿来，我签字。

［武青从包里拿出协议和笔，指着位置，蕙馨颤抖着签字。

［伴唱：一笔一画一滴泪，

从此门中我是谁？

武 青 （感动地）蕙馨……如有来世……

蕙 馨 （坚决地用手势打断）你走吧，走吧！

武 青 （收起纸笔，真诚地）望你日后多加保重。（下）

蕙 馨 （听着画外摩托声远去，环视空荡荡屋子，无限悲凉，看到婆婆遗像，极度伤情）妈，你看见了吧……（扑到桌前，抱住遗像，爆发般地）妈——（失声嚎啕）

［大娘不安地上。

大 娘 （惊诧而又心疼）蕙馨，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娃！

［蕙馨扑进大娘怀里，哭得更加心碎。

大 娘 好娃，不哭，不哭……（用手为蕙馨拭泪，自己却落下泪来）

［永青、春兰背着大书包上，看到眼前情景，惊诧地退步侧听。

大 娘 我娃不哭，有啥委屈就对大娘和你妈说。

［伴唱：声声抽泣声声泪，

满腹委屈该怨谁？

只要与弟妹在一起，

心中滴血不叹悲。

［伴唱声中，蕙馨向大娘无声地讲述刚发生的一切，表达守望弟妹的深情。

永 青 春 兰 嫂嫂——（哭着扑向蕙馨）

蕙 馨 永青，春兰——

［蕙馨与永青、春兰紧紧拥抱，泪如雨下。

［暗转。

第五场

［两年后。

［蕙馨家中。

［永青、春兰欢快上。

永 青 （唱）高三课业压力大，

春 兰 （唱）一学期难得几回家。

永 青 （唱）数日未见嫂嫂面，

春 兰 （唱）好似童年想见妈。

嫂嫂！

［冬兰穿着一件新裙子，喊着“二哥，姐姐！”上。

冬 兰 我在外面，远远看见你们回来了，喊叫你们没听见。

春 兰 嫂嫂呢？

冬 兰 嫂嫂说，快种棉花了，牵着牛去耙地了。锅里给你们留着饭，我去给你们热热。（欲下）

永 青 不用了，我们在学校吃罢饭就搭班车回来了。

春 兰 冬兰，这件裙子好漂亮啊！

冬 兰 这是嫂嫂娘家姐姐给的。嫂嫂给你们每人买了一身新衣服，可好呢，听人说花了好几百哩！（跑下）

永 青 这季节，地里还没收入，嫂嫂哪来的钱给我们买那么贵的衣服啊？

春 兰 是啊。

［冬兰拿着新衣上。永青、春兰接过自己的新衣。

冬 兰 嫂嫂说，你们要考上大学，得穿好一点，免得让人小看。为这，前段时间她天天早出晚归，去外村在人家的大棚里打工，挣了点钱。可听说……

永 青 听说什么？

冬 兰 听说，听说嫂嫂有两次晕倒在大棚里。

永 青 春 兰 啊？！（唱）听小妹讲真情泪水难禁，

手捧着新衣服沉若千斤。

好嫂嫂持节俭唯亏自己，

几年来难见她新衣上身。

为咱们她不惜掏心掏肺，咱兄妹该怎样早报深恩？

永 青 我想，高考过后，有两个多月的假期，咱们可以打工赚钱……

春 兰 也为嫂嫂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再给她改善生活，加强营养。

永 青 好！你们在家，我去地里换嫂嫂干活。

（欲下）

［海田、荣花夫妇扶着头上缠着纱布、强忍疼痛一瘸一拐的蕙馨上。

永 青 春 兰 （惊慌、心疼地）嫂嫂，这……（照顾蕙馨坐在椅子上）

冬 兰 （落泪）嫂嫂……

蕙 馨 没事，一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别难过。（为冬兰拭泪）

永 青 海田哥，荣花嫂，嫂嫂她……

海 田 唉！（唱）你嫂子在路东将地耙，

我两口连畔地里疏果花。

婚车过礼炮震牛被惊吓，

突然间炸了毛疯奔狂拉。

你嫂子在耙间挣脱不下，

我二人拼命追才把牛抓。

你嫂她头受伤心受惊怕，

小腿上有三处被耙齿深扎。

荣 花 我们用平车把她拉回卫生所，做了清创包扎，你们放心。

蕙 馨 今天多亏了你俩，不然我腿在耙中出不来，还不知是个啥结果哩。耽误了你们干活，你们赶紧忙去吧。

荣 花 哎。蕙馨你也别急，过两天大伙把棉花给你按时种上就行了。（欲下）

蕙 馨 永青、春兰，送送哥嫂。

海 田 客气啥！（说着与荣花下）

［蕙馨难忍伤痛，不易觉察地咬牙皱眉。

春 兰 （近前）嫂嫂，疼得厉害吗？

蕙 馨 头上只是皮伤。腿上也没伤着骨头，没事。

春 兰 什么没事啊，我看看。（蹲下身子轻撩蕙馨裤腿）哎呀，裤腿都撕成了两片！

［蕙馨小腿上裹着的纱布，渗出血色，完全暴露在弟妹面前。冬兰心疼抽泣。

永 青 春 兰 （唱）见嫂嫂殷红鲜血往外渗，

她忍痛强作平静碎我心。

永 青 （唱）嫂嫂呀，

为弟妹你把劳累都受尽，

春 兰 （唱）为养家你比男人更艰辛。

永 青 （唱）一年年寒夜浇田趟冰水，

春 兰 （唱）一年年暑日锄禾累断筋。

永 青 （唱）一年年春播秋收五更起，

春 兰 （唱）一年年肩挑背扛落病根。

永 青 （唱）今日里横祸又伤纤弱体，

春 兰 （唱）怎不叫弟妹痛断魂，痛断魂！

永 青 （唱）永青已经十八岁，

该做顶天立地人。

怎能让贤嫂长养育，

日复一日受苦辛？

纵然圆得大学梦，

怎对嫂恩与良心？

蕙 馨 永青，你说的这是啥嘛？

永 青 嫂嫂，我已经想好了，我不上学了。我要担当起男儿的责任，挑起养家的担子！我不能让你一直吃苦遭罪！

春 兰 二哥，还是我辍学的好！

蕙 馨 你俩都给我住口！把你们养育成人，是妈对我的嘱托，是我对妈的承诺。再过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你们这样，让我对妈咋交代？（落泪）

永 青 春兰，你就不要搅和了。听我说……

春 兰 我不听，你学习比我好，上学比我有前途，还是让我停学！

永 青 你听我说！

春 兰 你听我说！

蕙 馨 你俩啥都不要说，听我说！我在这个家，早就没了名份，我厚着脸皮赖在赵家门里图个啥？不就是为了撑起这个家，把你们养育成人吗？既然你俩都要退学，都有能力撑起这个家，这个家要我还有啥用？（声泪俱下）我不就是多余吗？你们也别争了，我明天就叫娘家人把我接走……

永 青 春 兰 （哭着跪倒在蕙馨面前）嫂嫂……

冬 兰 （哭着扑到蕙馨怀里）嫂嫂，你别吓我……永 青 嫂嫂，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呀……

春 兰 嫂嫂，在这个家里你就是妈，我们离不开你呀……

蕙 馨 那就听嫂嫂的，都给我安心上学！

永 青 春 兰 可是，嫂嫂你……（哽咽失声）

蕙 馨 （唱）弟妹们莫要把泪落，

辍学的话儿休提说。

妈临终把你们交给了我，

嫂就该担起这份养育责。

盼你们吃饱穿暖强体魄，

盼你们无忧无虑常快活。

盼你们学有所成前途阔，

盼你们立业成家幸福多。

到如今冲刺高考势紧迫，

怎能够废学业把大好前程来耽搁，来耽搁？

［永青、春兰还想张口，蕙馨用手势制止。

蕙 馨 （接唱）嫂受伤不过是偶然小祸，

半月后又照样下地干活。

就算是这几天身不利索，

娘家妈会过来把家务拾掇。

别担心嫂子我肩膀柔弱，

庄稼人天生的能扛能驮。

只要是你们都能把大学上，

才不负咱妈临终付重托。

只要是弟妹人生绽花朵，

我怎舍离开你们离开咱家

离开这个穷窝窝这个暖窝窝？

三兄妹（无比感动，与蕙馨拥抱）嫂嫂！

［暗转。

第六场

［几年后。

［蕙馨家中。

［大娘提着不锈钢饭盒上。

大 娘 （唱）冬去春来四季换，

苦日子到头总有甜。

永青春兰已就业，

冬兰高考是县状元。

蕙馨娃眉头日渐笑容绽，

身子骨却让人把心担。

蕙馨。（见无人应答，大声）蕙馨！

（将饭盒放于桌上，欲坐）

［一身白领衣着的春兰，提着一个服装袋上。

春 兰 大娘！

大 娘 春兰？没听你嫂子说你要回来嘛。

春 兰 我要给嫂嫂一个突然惊喜！我嫂呢？

大 娘 门开着，肯定没走远。我也是刚过来。

春 兰 （注意到桌上的饭盒，一嗅）鸡汤？大娘，又给我嫂送温暖来了？

大 娘 昨天，女儿来看我和你大伯，好吃的带来一大堆，还有一只白条鸡。我看你嫂子身体虚弱，就熬了鸡汤给她送过来。

春 兰 大娘，你对我嫂子真好，我替嫂子谢谢你。

大 娘 看你这娃，说的啥，你还把大娘当外人啊！去，把饭盒给我腾下。

春 兰 哎。（提起饭盒下。复上）大娘你再坐会儿嘛。

大 娘 （接过饭盒）不坐了，我得回家做饭了。（走了几步又回头）春兰啊，我看你嫂身体越来越差，你和你二哥商量一下，最好到市医院做个检查，万一……有个啥，早点治疗。

春 兰 哎。

［大娘下。

春 兰 （品味着大娘的话）万一……有个啥……

（唱）大娘婉言来提醒，

忽然只觉心头惊。

看起来为嫂查病不能等，

赶紧与二哥来沟通。

（掏出手机欲拨号）

［蕙馨端着一小盆浆水上。

蕙 馨 春兰？

春 兰 嫂嫂！（接过小盆放在桌上）浆水？

蕙 馨 你二哥来电话说，他今天回来，我去爱军家的豆腐坊舀了些浆水，准备做浆水饭，你回来了，这就更好。

春 兰 太好了，这又是妈妈的味道！

［永青提着装有药品的塑料袋上。

永 青 什么又是妈妈的味道，香飘千里，敢情让你闻到了，不年不节的竟从省城赶回来了？

春 兰 二哥！

蕙 馨 我也正想问春兰，这么远回来，也不提前来个电话。

春 兰 重大好消息，过早发布就失去了冲、击、力！

永 青 什么重大好消息，还对嫂嫂卖关子？

春 兰 为了能离家近些，方便照顾嫂嫂，我请求总公司把我的工作调到了咱们市里的分公司，前天刚报到。

永 青 太好了！

蕙 馨 （生气地）好啥嘛？你们两个干的都是啥事嘛？永青，你说你毕业留校多好，偏偏要回到县里考个公务员！春兰，你又是这，在总公司发展前途肯定好，你偏要去分公司！这么大的事，提前都不和我商量一下……我还不满四十，你俩有了工作，家里负担也不重了，我有啥需要你们照顾的吗？人家都是人往高处走，你们却偏偏要作水，都往低处流！

永 青 嫂嫂，木已成舟，你就顺其自然吧。再说，你的身体确实一年不如一年了。

蕙 馨 小病小灾的，有村里卫生所。（望着桌上的补药）你又买这些补药，得花多少钱啊！再说了，这些东西好像也没啥明显效果。

春 兰 也是。二哥，我今天回来，看嫂嫂的气色明显不如半年前，不如尽快去市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

永 青 我说过好几回，可嫂嫂死活不去。我才……（示意桌上的补药）

春 兰 嫂嫂，这次就算我们求你了。

蕙 馨（背唱）并非蕙馨太执拗，

怕的是欲求康健反得忧。

倘若查出是绝症，

怕的是花钱如水流。

放疗化疗把罪受，

到头来依旧命难留。

弟妹们人生大事未成就，

怎能给他们留债又添愁？

永 青 嫂嫂，乡亲们都说你身体大不如前，我们连带你去医院检查都做不到，你让旁人怎样看待我们兄妹，你就愿意让人骂我们忘恩负义、不仁不孝吗？

蕙 馨（接唱）怎忍弟妹心内疚，

遭人误解面蒙羞？

碰碰运气医院走，

但愿得无大碍是我瞎担忧。

啥都别说了，我听你们的安排，明天就去市医院检查，免得你们总是牵挂。

永 青 这就好。

春 兰 嫂嫂，我给你买了件衣服还有一对护膝，你先试试，看好不好。（欲拿衣袋）

蕙 馨 谁让你又买衣服了！一会再试，先跟我一起做饭。

春 兰 好，一切行动听指挥！

［蕙馨端起浆水盆，刚走两步，突然晕厥，盆子脱手落地。

永 青 春 兰 （惊叫）嫂嫂！（急扶欲倒的蕙馨）

［暗转。

第七场

［蕙馨家中。

［蕙馨倚靠着被子、盖着床单睡着了。永青、春兰守护着蕙馨，冬兰坐在一旁打盹。

春 兰 （摇了摇冬兰，小声地）冬兰，去那边屋睡吧。

冬 兰 （望着床上的蕙馨）我不嘛。

春 兰 嫂嫂这会睡着了，都熬着也没用。去吧。

［冬兰下。

春 兰 二哥，你也去休息吧，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永 青 你不也一样吗，你去睡吧。

春 兰 看你，我照顾嫂子比你方便嘛。去吧。

永 青 哎。（下）

春 兰 （走近床前看着蕙馨，又低头细听其呼吸）唉……

（唱）去医院果然确诊是癌症，

我兄妹无异掉进冰窟窿。

纵然是避重就轻将嫂哄，

看得出她脸上平静心中明。

叹只叹嫂嫂今生太不幸，

怨只怨大哥对她太无情。

痛只痛孝心难以救嫂命，

恨只恨欲报深恩却无能。

只能是床前日夜来相守，

伴亲人走完最后的路一程，

走完最后的路一程。

（拿过马扎靠床而坐。睡意袭来，趴在床角睡着了）

蕙 馨 （抽泣，梦呓）妈……妈……我没事，好着哩……医生说了，在家养一段，就好了。妈，真的，你别哭，弟妹们还没成家，我，我，我怎么能丢下他们早走呢……妈，你别哭，妈……（哭醒，拭泪，挣扎着坐起）

（唱）迷迷糊糊入梦幻，

婆媳相拥泪涟涟。

难道说阴阳挂牵隔不断，

妈知道我奄奄残喘魂不安，魂不安？

（极其虚弱地下床，抚摸婆婆的遗像）

（接唱）婆婆她似信非信将我看，

蕙馨我万语千言涌心间，涌心间。

曾想着婆媳缘分会久远，

哪知道短短六年她离人寰。

妈临终将弟妹托付于我，

从此我一门心思践承诺一十三年，一十三年。

十三年犁耧耙耱我使遍，

弱女子强把自己当壮男。

十三年春夏秋冬流血汗，

为弟妹脊梁压弯苦作甜。

十三年酸涩苦辣肚里咽，

撑家门屡扛伤病不声言。

十三年幽怨屈辱无处诉，

当寡妇心中滴血自舔干。

十三年只为弟妹得饱暖，

十三年只为院中多欢颜。

十三年只为人生少留憾，

十三年为只为不负重托不负亲情，

不负那句长嫂为母的千钧诺言。

眼看着愿望步步正实现，

我多想哪怕再活三五年。

待弟妹全都成家生儿女，

我抱着娃品尝过做妈的温馨死也心甘。

有谁知遗憾深处又添遗憾，

问苍天为何无情不假年，

为何无情不假年……

（气息不支，试图回到床上，却摇晃着向床而倒，碰到春兰）

春 兰 （惊醒，急扶蕙馨）嫂嫂，嫂嫂！二哥，二哥，快过来！

［永青、冬兰急上。

永 青 春 兰 （ 忙将蕙馨扶上床，急切地呼喊着）嫂嫂，嫂嫂，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流泪）

［蕙馨微微睁开眼睛。

三兄妹 嫂嫂，嫂嫂……

蕙 馨 都别难过，嫂子怕是不行了……

冬 兰 （哽咽）嫂嫂……

蕙 馨 都别哭，听嫂子说……我柜子里被子下面压着一个存折，上面有六万块钱，是想给你们日后成家做个填补，你们留着，就算嫂子最后的一点心意了……记着，以后你们有了孩子，一定要抱到嫂子坟头，让嫂子好好看看……

［永青、春兰、冬兰已是泣不成声。

蕙 馨 都别哭，听我说：嫂子走后，你们去城里把你哥一家人，叫一叫，这里毕竟是他的家啊……

永 青 不，我们没有他这个哥！

蕙 馨 听话，不要恨他，你们不知道，这些年他或多或少每季度都给家里捎钱，要不，嫂子供你们上学，哪还能攒下那些钱……嫂子的后事，你们千万不要太张罗，棺材不要买松柏木、楸木啥的，桐木的就行，埋到地下都一样，都……一……（头一歪，逝去）

［永青、春兰、冬兰跪在床前失声恸哭。

［大伯、大娘、海田、荣花与众乡邻上。

［大伯、大娘、荣花分别将永青、春兰、冬兰拉起，安慰着。

［在众人的忙碌中，床与蕙馨隐去，屋里变成了灵堂，点起香烛。永青、春兰、冬兰又哭着跪在灵前，众人动容。

［永青、春兰、冬兰又被人拉起。

大 伯 娃们都别哭了，商量商量你嫂子这后事咋办。

永 青 后事嫂子有过交代，一切从简……可嫂子对我们如同慈母，我们想为嫂子披麻戴孝，行儿女礼仪，不知风俗规矩能不能破例？

大 伯（抹泪）你嫂子待你们恩同生母，你们就把她当作母亲一样祭悼送终，就是天条都能破！来，娃们，现在就穿白戴孝，为你嫂守灵！

［众人感慨称是。

［伴唱：袅袅馨香点点泪，

缕缕哀思祭春晖。

长嫂如母感天地，

化作春风绽芳菲。

［伴唱声中，众人帮永青、春兰、冬兰穿起孝服。永青、春兰、冬兰跪于灵前，大伯祭酒，兄妹三人缓缓三叩首，众人随之三鞠躬……

［收光。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