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芳树人何处?

2023-03-22 14:53[美]艾朗诺(RonaldEgan)
文学与文化 2023年4期
关键词:赵明诚李清照学者

[美]艾朗诺(Ronald Egan)

尊敬的各位教授、同学、朋友们,下午好,非常荣幸今天有机会做这讲“叶嘉莹中国文学讲座”第一讲。这个机会已经拖了三年多,终于能够实现,感到非常地高兴。

今天要讲我写的一本关于李清照研究的书,题目是The Burden of Female Talent: The Poet LiQingzhao and Her History in China(哈佛大学出版社,2013年)。这本书出版四年后,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其中文版,题目是“才女之累:李清照及其接受史”。今年刚好是这本书问世第十年,这十年中我开展了不同的学术计划,很少再思考李清照以及我当时研究她的情形。几个月前,收到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的邀请,担任“第一届叶嘉莹中国文学讲座”讲员。我想趁此机会思考一下我十年前写这本书的缘由。我并不是重新研究李清照,也不是重新评价我当时的观点和结论,而是想在今天,透过十年的距离,回顾我从前研究这位伟大女诗人的动机。

大家知道,我们写文学研究的专著,心思很复杂,有主题也有副题,要依赖数百年前众多且分散的资料,有时很难弄清楚研究中主要与次要的因素。但书完成之后,过了几年时间,可能作者从更远一点的视角更能看清他做这项研究最重要的发现,以及对他得出的结论影响最大的是哪些因素。我相信在座的几位教授也许有这样的经验。

今天回顾十年前写的这本关于李清照的书,试图从我现在的记忆中分辨出哪些是最有意义的资料与看法,今天所要指出的几点是在我那本书里找不到的,因为我写作的时候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研究李清照词作的基本问题

研究李清照词作最基本、最要紧的问题有两个:第一是作品系年问题,就是说作品是作者生平哪一年写的;第二是确定作品中的主人公是谁。

关于系年,我们首先要承认北宋的词人很少有编年的词集,词与诗不一样,词经常只有音乐的调名,而不点明写作的日期、地点等信息。北宋著名的词人,如晏殊、欧阳修、秦观等,因为没有足够的资料,没有学者给他们编系年的词集。当然,苏东坡是个例外,因为东坡给他许多词写了序,告诉我们这首词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写出来的。

李清照的词作与当时多半的词集一样,缺少编年的根据。可是历来的学者硬要给她的作品编年,因为都以为李清照词作与她本人的生平是分不开的。于是学者们细读她的词,尝试在每一首词中挖出能够用来编年的信息。问题是这样的做法很随意、很主观,得出的结果很少能够达成共识。各位学者经常把某一首词编于不同的年份,有时差异很大。我那本书的后面有个附录,表现学者们在这方面的差异。

第二个问题与之相关,学者都以为李清照歌词中的主人公就是李清照本人,几乎不考虑其他读法,这种读法与我们阅读北宋其他词人的方法不一样。我们读欧阳修、晏殊、柳永词的时候,明白他们作品中的主人公不一定是作者本人。他们有时候利用女子的口吻,词中女性主人公当然不是作家自己;有时作品中是男性的主人公,也难以判断必定是作家本人。譬如说,我们看欧阳修一首很出名的词,《南歌子》: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①

有注解说词中的女子也许是一位新娘,词中的男子,就是第一阕“笑相扶”、第二阕“偎人久”的男人是作者欧阳修自己吗?多半的读者会认为不是。这首词是欧阳修想象的一对年轻情人,而用他的妙笔描写这对假想中的人物可爱的瞬间。大家都知道,男性词人经常写虚构的人物,难道李清照作为女性词人就不会吗?

李清照十七八岁时已经模仿当时大诗人张耒的《读中兴颂碑》写有《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出生于文人家庭的李清照,经常听到她父亲和朋友们朗诵歌词,为什么她不可能受他们的影响,用想象力虚构人物呢?如果我们不考虑这些作词的惯例,而咬定李清照不会虚构人物,这不是对女性作家的一种偏见吗?

不符合传统看法的李清照诗作

一个很值得注意的现象,是李清照的诗作中有几首并不符合传统对她的看法。我们看她这首《感怀》:

宣和辛丑八月十日到莱,独坐一室,平生所见,皆不在目前。几上有《礼韵》,因信手开之,约以所开为韵作诗,偶得“子”字,因以为韵,作《感怀》诗云。

寒窗败几无书史,公路可怜合至此。青州从事孔方君,终日纷纷喜生事。

作诗谢绝聊闭门,燕寝凝香有佳思。静中我乃得至交,乌有先生子虚子。②

这只是一首诗,不能用它来直接证明什么。可是如果我们用传统对李清照的看法来读这首诗,将会大吃一惊。这首诗与她写的大多数歌词不同,有李清照本人的序文,通过这篇序文可以断定这首诗的写作时间是宣和辛丑,就是1121年,并且知道序文和诗中的主人公就是李清照自己。这是诗和词的很要紧的区别。结合李清照与赵明诚的生平来读这首诗,1107年,李清照、赵明诚移居赵明诚的故乡山东青州,十四年后的1121年,赵明诚才得到官职,担任莱州太守。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得到官职,他立即赴任,这年八月,妻子李清照才离开青州,到莱州陪伴丈夫。我们不好说抵达莱州后,李清照的情况怎样,但她写这一首诗的时候,应该是孤独一人,心情很不愉快,像序文中所说“独坐一室,平生所见,皆不在目前”。诗的第一聯用东汉袁术的典故“可怜”自己,意思是说从来没有想到会遇到“路穷”这么大的困难。房间外有什么?第二联的“青州从事”指酒和喝酒的事情,“孔方兄”指金钱,就是说人家喝酒、花钱或者赌钱,一整天在做令人头痛的事情。诗中最后两联说她只好关上门,在空房中试着写诗,当然包括这一首诗,用她丰富的想象力创造比她现实生活情况更美好的环境。但到了最后两句,使用讽刺的笔法说她在空房中找到好朋友,只是这两位好朋友是书中虚构的人物,乌有先生、子虚子,而不是房间外头的人,也就是说不是她的丈夫赵明诚。

我们研究古人,阅读古代文章,有时候遇到某一首诗或其他作品,起初以为只不过是一篇作品,给我们的感情和印象不是很深。但有时候时间长了,过了几个月或几年后,我们发现记忆中的这篇作品越来越有趣,对它的印象越来越深刻,越来越难忘。李清照的这一首诗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我发现李清照诗作中也有其他类似的作品,今天没有时间讲,这一首最明显,写这首诗的人,怎么能够与我们想象中的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中写她与丈夫美好婚姻的李清照——和解呢?于是我就开始有一点怀疑,怀疑传统对于李清照的看法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一般对她文学作品的阅读方法恐怕有一些问题值得重新思考。

明清以来李清照改嫁与否引起争论的原因

现在要说到对李清照改嫁一事的争论。说起这件事,我们今天也许会感到很奇怪,甚至可笑。这位伟大的女诗人在丈夫赵明诚过世之后有没有改嫁别人算什么?这与她在文坛上的成就又有什么关系?但我们先不要用我们现代的标准来看,而是用过去的标准来看这件事,才能够了解这实在是一种大事,与历来关于李清照的看法密切相关。

先得说明寡妇不应该再嫁人,而必须坚持所谓守节,这种要求是明清时期才大受鼓吹的。唐宋时期这种观念还没有被广泛接纳,所以寡妇再婚是当时比较平常的事情。明清时代的观念改变的时候,恰好与另一个现象同时发生,就是李清照在文学领域的名望越来越高。明清时代女性诗人、词人慢慢增多,几百年前的李清照成为她们的一种范例,这也使她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越来越重要。这两种变化就发生了冲突,一位像李清照一样的文学大家,在个人生活中怎么能做出这么不道德的事情?寡妇再嫁,在明清已经是很不应该的事情,所以以前不成问题的事情,到清代慢慢成了個大问题。

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排除这个冲突。明末清初,有一些学者想到一个很巧妙的法子,他们认为李清照根本没有改嫁。赵明诚死后,李清照一辈子守节,不但没有改嫁,而且不可能想要改嫁。说她改嫁的人是嫉妒李清照多才多艺而诽谤她,伤害她的名誉。但是在清代要建立这种新看法是不容易的。因为有八九种不同的宋代文献都明确提到赵明诚去世后不久,李清照便改嫁一位名为张汝舟的小军官,三个月后李清照又自己到官府告发新丈夫张汝舟违法谋取官职,和张汝舟离了婚。要一一质疑反驳这些文献是很不容易的,清代学者为了否定李清照改嫁,通过考据的方法写出很长的论文。但是因为不容易找到有说服力的证据,尽管文章越写越长、越写越复杂,还是互相矛盾。

在这方面下功夫的学者包括明末的徐?,以及清代的卢见曾、俞正燮、陆心源、李慈铭、端木埰、王鹏运、谢章铤等。总的来说,他们主张李清照没有改嫁,并不是找到史料证实,而是说李清照教养那么好,和赵明诚的婚姻那么美满,赵明诚死后,她年纪已经不小,47岁或者48岁,理所当然不可能改嫁。

李清照的故乡是离济南市不远的章丘。清代同治年间,山东一些文人墨客在济南市大明湖岸边发现一座叫藕神祠的残败的祠庙,大动土木地重修后,变成纪念李清照的祠庙。重修之后,一位叫符兆纶的文人写了《明湖藕神祠移祀李易安居士记》,我们看看他记文里面怎么说:

世之少之者,独以其晚年改适一节,此事自关伦纪,而居士生平大端所系,予不可无辨。居士以文叔为父,得力于庭训居多。而所适赵明诚,又以才人为显宦,其夫妇相笃,风雅相深,故宜超出寻常万万。……

其去明诚之没盖已六年,年且五十有二矣……又春秋代谢,行且就木,而犹欲依倚村夫,重调琴瑟,此寻常闺阁所不为,而谓居士之才而能为之乎?……

夫吾辈青衫作客,长铗依人,亦岂能重居士?特以漱其余芳,且换凡骨,受居士之益素深,爱居士之心因益甚,生平烦恼,聊仗千佛为之忏除;无数谤诬,亦借明湖为之湔雪。……①

“世之少之者”就是诽谤李清照的人;“文叔”是李清照父亲李格非的字;“去明诚之没盖已六年”,其实应该是三年;“年且五十有二矣”,其实是四十九岁。

清代学者花这么多精力和笔墨争辩,说李清照始终没有再嫁。到清代末年,他们的说法成了共识,这篇记文可以代表清末对李清照的共识。到了民国时期,“五四”运动时代的学者都不再思考这件事,认为清代学者已经证明了李清照改嫁的说法是一种诽谤,并不可靠。他们的看法写进最早而且最有影响的《插图本中国文学史》(郑振铎著,1932年初版)里面,也体现在宋词研究、宋词选本、宋人词集等各个方面。

到了民国,否定李清照改嫁的学者强调李清照对赵明诚的忠诚,甚至把这种忠诚视为李清照能够写出好词的原因。譬如著名的郑振铎对李清照的评价是这样的:

我们很不容易在中国的诗词里,找到真情流露的文字。他们为游戏而作,为应酬而作,多半是无病而呻的作品。其真为诚实的诗人,真有迫欲吐出的情绪而写之于纸上者,千百人中,不过三四人而已。李清照便是这最少数的真诗人中的一个。②

(李清照的词)都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是太高绝一时了,庸才的作家是绝不能追得上的。无数的词人诗人,写着无数的离情闺怨的诗词。他们一大半是代女主人翁立言的。这一切的诗词,在清照之前,直如粪土似的无可评价。③

郑振铎的意思是因为李清照写的是真情实感,才写了这么好的词。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在20世纪30年代至40年代的保守学者眼中,李清照曾经改嫁与把她视作杰出大词人这两件事是不可并立的。

20世纪后半叶,最早开始质疑清代末年学者对李清照的共识,怀疑她真有改嫁事情的,最有影响、最重要的学者是黄盛璋和南宫搏。

当时的黄盛璋是一位年轻学者,在1957年,刚好是百花齐放时期,写出两篇很长的文章①,这两篇文章非常重要,可以说是一百多年来第一次用比较客观的视角检视关于李清照的评论的著作。黄盛璋发现清代学者的理论有种种问题与错误,严厉地批评了清代嘉庆时代的学者俞正燮,指出他文章中的很多误解和没有说服力的论点。因为俞正燮的文章对19世纪的学者影响很大,所以黄盛璋这两篇文章一出便震撼学界,大受关注。

1971年,中国台湾作家南宫搏写了一本书——《李清照的后半生》(中国台湾商务印书馆),薄薄的一本,但意义很大。南宫搏原来是写历史小说的,他此前写了王昭君、杨贵妃、李后主等人的历史小说,在1960年左右也写过李清照的历史小说,那时他还是接受李清照没有改嫁的说法。但那本小说出版后,南宫搏看到黄盛璋的文章,怀疑自己写李清照的小说有很多错误,最大的错误是说她没有再嫁。后来南宫搏把自己那本小说评为一篇失败的历史小说,他对李清照生平的想法改变后,便决定改行,不再写小说,转而做历史研究。他专心参考宋代有关李清照的资料,写出《李清照的后半生》。为什么他注意后半生?因为最关键的是有没有改嫁这件事,他发现了很多清代著名学者也没有注意到的资料。他在这本书的序文中记述了自己对李清照想法改变的原因,还说这一本专著是为他十年前的历史小说赎罪。

可是许多学者仍然不能接受这种修正,不管是黄盛璋还是南宫搏,都有一些学者出来反驳,他们坚持清代的说法,认为李清照不可能改嫁。譬如编《全宋词》的宋词大家唐圭璋就不能接受这个看法,他在《李清照绝无改嫁之事》一文中说:

近人多有以为李清照曾改嫁之说,众口铄金,为害甚大。……市井小人好诬贤良以资笑谑,原不足道,不图文人竟亦不信清照自撰《金石录后序》之生平实录,反信市井小人散布之流言,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致令清照千古蒙冤,可慨孰甚!

余以为李清照乃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之女中丈夫,对赵明诚之感情,始终如一,生死不渝,绝无改嫁之事。②

黄墨谷也写了《为李清照“改嫁”再辨诬》③等几篇文章反对李清照改嫁的说法。这里值得思考,20世纪80年代,宋词大家唐圭璋等和与其一样反对李清照所谓改嫁事情的学者用诬蔑的“诬”与冤枉的“冤”来批评李清照改嫁的说法。他们这种观点的来源当然是清代学者坚持寡妇应该守节的观念,不可以再婚,连想要再嫁都不可能。把清代流行的对寡妇的要求加在宋代的李清照身上,以为易安居士不可能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所以一定是想要伤害词人名誉的谣言。接受李清照有改嫁事情的学者是诬蔑她,而唐圭璋先生等人要为李清照辨诬。

但是,黄盛璋尽力写了两篇文章,仔细地考察宋代多种资料,逐一分析判断,这是要诬蔑李清照的态度吗?我读黄盛璋的两篇文章,认为是一位历史学者尽力考察李清照夫妇的生平,要纠正从前对她一些误解,要把两人的年谱进一步完善,不像是要诬蔑什么人。南宫搏在写了一本李清照的历史小说后,看到黄盛璋研究李清照的两篇文章,转而调查宋代关于李清照所有的资料,仔细考察,确认他自己起初接受清代拒绝改嫁的说法是错误的。重新写了一本《李清照的后半生》,这次不是写历史小说,而是学术性的传记,这也不像是要诬蔑李清照的方法或态度,反而是要自我批评,改正前事。

还有一点要说明,从明清拒绝改嫁说法的学者,到民国时期的郑振铎、胡云翼,再到20世纪80年代的唐圭璋、黄墨谷等,他们的眼光实在是比较窄小。一直强调李清照对赵明诚的忠诚,“夫妇相笃”,妻子对丈夫始终如一,生死不渝。这些学者都没有考虑到当时生活的情况与条件,没有思考赵明诚死后寡妇李清照在金国侵略北宋那个混乱时代的困难,没有提到李清照当时没有长大的孩子,没有提到赵明诚死后宋高宗派人去索要李清照收藏的艺术品(这是南宫搏读《宋会要》《续资治通鉴长编》等资料得出的发现),也没有提到连租房给李清照住的房东也偷窃她的东西。已经过世的赵明诚能保护她吗?接受改嫁说法的学者考虑到这些困难,但是拒绝改嫁实情而保护道德观念的学者都不提及李清照面对的这些压力。

结论

我们研究李清照主要是想把她这些既复杂又混乱的事情弄清楚一点。

第一,需要重新思考词中的主人公与李清照本人的关系,写词的人和词中人是同一个人吗?還是要承认词中的主人公虽然必定有一些方面和李清照本人相似,却不能认定是同一个人。否则李清照的作品便不是文学,而只是她个人的历史资料。

第二,必须承认替李清照词作编年的注解缺少客观的根据,存在很多问题。

第三,要承认历来阅读李清照的词作方法与阅读同时期男性文人的词作方法很不一样,这含有对女性作家不公平的一种偏见——以为男性作家有想象力,能虚构人物,而女性作家就没有这种能力。

第四,我们注意到明清时期直到20世纪,对李清照有没有改嫁的争论,就会明白从前对李清照的评价出自传统文化男女不平等的观念,把她文学上的成就和她个人道德混为一谈,而且用后世的标准衡量她的道德。我是想把这两种事情分开来研究,认为这样才会对李清照的文才有进一步的了解。

我今天反思十年前写的这本书,也许与原来的想法有一点不同。回看那本书的写作经验,发现帮助我增加对李清照了解的,不只是她自己的作品,还包括后来学界围绕着她的一些争论,也不仅是别人说了什么话,而是他们说话的语调与态度。有时人们说话的语调与态度,和他们说的内容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更能让我们了解他们观点后面的动机与目的。

反对改嫁派用“辨诬”“危害甚大”“令清照千古蒙冤”等这些激烈的字眼,不仅是关于李清照作品或她在文学史上地位的评价,而是牵涉到他们从传统文化中提炼出来的道德观念。经过几百年,李清照成了某一种传统伦理观念的代表人物,这种现象早已经超越了她在文学领域的地位和意义。质疑她这方面的操守,等于质疑传统伦理价值体系以及认同那体系的人,因此会引起他们那么激烈的反感。

反过来看,像黄盛璋、南宫搏他们平心静气地去裁定宋代各种有关的资料及可靠性,还注意到李清照日常生活的条件,包括当时政治、经济、社会、两性地位等实际情况。

回顾我十年前研究李清照的经验,有一些诗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我记忆中反而越来越清晰。很高兴今天有机会和在座各位朋友分享,谢谢。

(艾朗诺[Ronald Egan]斯坦福大学东亚语言与文化系教授)

本文据2023年4月11日艾朗诺教授在香港中文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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