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阿拉伯能源供应安全面临的挑战与应对

2023-03-22 19:42:03孙霞
国际石油经济 2023年1期
关键词:沙特阿拉伯油价石油

孙霞

(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

基于巨大的石油资源,沙特阿拉伯得以长期作为全球石油供应国向世界主要经济体出口石油。自上世纪30年代在达曼发现石油以来,沙特阿拉伯依靠与西方石油公司和政府的关系,逐步获得在国际石油市场上的主导地位,并一直发挥着平衡市场供应的作用。过去数十年内,西方工业化国家持续依赖海湾国家的廉价石油维持经济繁荣,与沙特阿拉伯等中东国家存在紧密的石油安全利益关系。当前亚洲已经成为世界最大的石油消费和进口地区,国际能源格局的重大变化正在冲击沙特阿拉伯石油供应安全,发生严重石油供应中断和价格危机的可能性上升。密切关注沙特阿拉伯石油供应安全局势和能源改革动向,努力发展与沙特王室的政治友好关系,应当成为中国等亚洲能源进口国家确保能源供应安全的重要内容。

1 沙特阿拉伯能源供应安全面临的主要挑战

根据国际能源署的定义,能源安全是指“以可承受的价格不间断地保障能源供应”[1]。能源供应的突然中断和价格危机,不仅严重威胁能源消费国和进口国的能源来源和经济发展,而且是能源生产国和出口国的主要威胁之一,因为低价格和供应中断意味着收入的减少甚至消失。作为全球最重要的石油供应国,沙特阿拉伯必须保护其石油供应安全,避免多种外部威胁对其特定薄弱点的影响。

1.1 石油基础设施和运输通道安全

在美国降低对沙特阿拉伯安全保护的承诺之后,沙特阿拉伯和其他海湾国家的能源基础设施已成为暴力袭击的目标。例如,2019年9月14日,沙特阿美石油公司在阿布盖奇(Abqaiq)的石油设施和胡赖斯(Khurais)石油设施双双遭遇轰炸,对沙特阿拉伯的石油产量和出口能力产生了很大影响(日产量减少50%,减少近570万桶/日,约占全球石油供应量的5%)。即便沙特阿美公司宣布将很快恢复供应以稳定市场,国际油价仍然应声上涨,在袭击发生数天内油价上升了20%[2]。这并非沙特阿拉伯石油基础设施首次成为袭击的目标。2006年,基地组织企图对阿布盖奇炼油厂进行自杀式袭击。2012年的一次网络攻击影响了胡赖斯油田生产,促使沙特阿拉伯加强了安全措施[2]。2021年1月,也门境内的胡塞武装袭击了阿联酋境内的石油设施,再次引起市场对油价波动和石油供应中断的担忧。

在到达亚洲市场之前,沙特阿拉伯的石油出口经过多个海上运输通道,这些战略通道的畅通和安全也至关重要。霍尔木兹海峡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咽喉要道,每日的石油通过量为2000万桶,约占所有海运石油的30%,同时有25%的全球液化天然气贸易量途经此地[3]。沙特阿拉伯出口石油量的65%要通过霍尔木兹海峡的海上航线输送到亚洲市场。位于波斯湾的拉斯坦努拉港(Ras Tanura)是沙特阿拉伯主要的石油出口码头,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海上石油出口港,综合处理能力约为每日650万桶[4]。通过霍尔木兹海峡和波斯湾港口的能源运输可能受阻或中断是一个潜在风险。另一个易受攻击的咽喉要道是连接红海和亚丁湾、印度洋的曼德海峡,途径的船舶经常受到索马里海盗的袭击。2008年“天狼星号”油轮被劫持的案例表明,该石油运输路线的安全性非常脆弱,甚至可以说岌岌可危。曼德海峡沿线的石油运输目前还受到也门政局不稳定的严重威胁。2018年,在红海沿岸的石油设施和油轮多次遭到袭击后,沙特阿美石油公司决定暂时停止通过该通道运输石油[5]。2020年12月中旬,一艘沙特阿拉伯油轮在港口城市吉达附近的红海沿岸遭到一艘装满炸药的船只袭击,疑似是胡塞武装发动的一系列袭击中的最新一次,这暴露了沙特阿拉伯石油基础设施方面存在的隐患[6]。虽然这些袭击不一定会直接造成亚洲市场的石油供应中断,但是对油价的影响是全球性的,也有损沙特阿拉伯作为可靠石油供应国的地位。

1.2 低油价危机

低油价危机是沙特阿拉伯作为石油出口国面对的另一个主要挑战。2020年的低油价危机对沙特阿拉伯造成较大冲击,当时油价跌至负值,给该国作为国际油价“稳定器”的形象以重要一击,也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沙特阿拉伯与美国和俄罗斯的合作关系。2020年的石油价格危机与以往石油危机在起因、根源与影响等各方面都有所不同。以往石油危机大多起因于中东地区的地缘政治事件,例如巴以冲突、两伊战争、海湾战争等,表现主要是油价上涨和供应中断,对作为消费国和进口国的西方国家经济造成损害。2020年的石油价格危机基本上与此相反。此次油价危机起因于新冠病毒疫情对经济的冲击。2020年初,新冠病毒疫情导致全球石油需求下降和油价急剧下跌,至2020年4月20日,油价跌至负值,WTI轻质原油价格跌至每桶-37.63美元,跌幅超过300%。超低油价的影响也主要体现在石油市场,沙特阿拉伯与俄罗斯之间的石油价格战严重损害了石油市场,给油价带来了下行压力,对石油生产国的石油收益和国民福利产生了负面影响[7]。

油价危机暴露出沙特阿拉伯面对低油价时的脆弱性。一方面,油价持续低迷和石油收入下滑,给尚未实现能源改革和能源消费多样化的沙特阿拉伯等海湾国家以措手不及的冲击。虽然石油开采成本较低,但是大部分海湾国家难以承受40美元/桶的价格,沙特阿拉伯甚至需要每桶85美元的油价才能维持预算平衡。疫情期间,沙特阿拉伯不得不采取增加税收和削减福利的措施以渡过难关,将增值税率从5%猛增至15%,并停发公职人员的生活津贴,全国预算支出削减260亿美元[8]。另一方面,油价危机体现出沙特阿拉伯建立的脆弱的石油出口联盟仍然需要美国的保护和支持,否则可能面对来自美国的制裁。

1.3 能源供应和消费结构单一

在石油出口市场方面,沙特阿拉伯是世界主要经济体特别是亚洲新兴经济体的最大石油供应国之一。2019年,沙特阿拉伯与能源需求旺盛的亚洲国家之间的能源相互依存关系逐步加深——沙特阿拉伯是日本(120万桶/日)和韩国(90万桶/日)的最大石油供应国,印度(80万桶/日)和中国(160万桶/日)的第二大石油供应国[9-10]。沙特阿拉伯石油出口目标市场相对比较集中,尤其是对亚洲市场的依赖在持续上升,存在一定的能源供应安全脆弱性。

不断增长的国内石油需求是目前沙特阿拉伯石油出口安全面临的另一个影响因素。沙特阿拉伯是中东地区最大的石油消费国,2021年石油消费量为359.5万桶/日,2016年峰值水平为396.2万桶/日[11]。这意味着沙特阿拉伯石油总产量的约1/3必须分配给国内,以满足其生产和生活需求。2009-2019年,沙特阿拉伯的电力消费量增长60%,该国计划到2032年将发电能力翻一番,达到120吉瓦[12]。当前亟待解决的主要问题之一是用于发电的能源结构不均衡,现有发电量几乎全部是由石油(63%)和天然气(37%)提供。为了释放石油用于出口,实现能源结构多元化(用于发电的燃料组合多元化),沙特阿拉伯需要增加天然气和可再生能源份额、发展核电等。受益于高海拔地区的有利地理位置,沙特阿拉伯拥有发展太阳能和风能的巨大潜力,为实现能源结构多元化助力良多[13]。未来,沙特阿拉伯需逐步使用可再生能源替代石油燃料,以满足国内快速上升的电力需求。

2 沙特阿拉伯能源改革及其局限性

石油之于沙特,既是财富也是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国内能源消费量的持续上升迫使沙特阿拉伯全面改革能源系统,国际油价波动及其与美国关系的恶化成为沙特阿拉伯能源改革势在必行的主要外在影响因素。

2.1 能源改革主要举措

2.1.1 提高国内能源价格

萨勒曼国王继位伊始,于2015年12月28日宣布提高能源价格,自2016年1月1日起实行,这是沙特阿拉伯首次在全国范围内全面提高能源消费价格,包括家庭用电以及交通燃料价格,同时宣布在未来5年内全面取消能源补贴。2016年12月,沙特阿拉伯能源部长法立赫增加了能源改革计划的新细节,将油价提高到国际水平。同时沙特阿拉伯成立“公民账户计划”,每月以现金存储的方式补偿中低收入国民。2018年,沙特阿拉伯政府再次改革能源补贴政策,大幅提高能源价格。事实证明,提高能源价格可以达到降低电力消费的目标,也促使公司和国民节约能源。提高能源价格还带来了其他社会效应,例如降低空气污染和碳排放,减少交通事故和汽油走私等。

2.1.2 重组能源机构

除提高能源价格外,沙特阿拉伯还对能源机构进行改革。2016年,沙特阿拉伯水电部与能源部合并为能源、工业和矿产资源部。过去,该国能源部的主要职责是生产足够的石油用于出口,制定和管理国际石油市场战略,但是能源部长没有权力控制国内石油和天然气消费,这些属于水电部的职责[14],这两个部门的职责往往是相互冲突的。合并后的能源、工业和矿产资源部负责管理整个国家的能源系统,国内能源需求不能影响出口的战略需求,国内产业战略不能损害国家的经济增长。首任“超级部长”是前沙特阿美公司首席执行官哈立德·法利赫(Khalid al-Falih)。作为技术专家和化学工程师,法利赫支持政府的能源价格改革。2019年8月30日,沙特阿拉伯宣布将能源、工业和矿产资源部拆分为两个部门——能源部以及工业和矿产资源部。2019年10月1日,新任能源部长阿卜杜勒阿齐兹·本·萨尔曼(Abdulaziz bin Salman)上任,他比较善于与其他欧佩克成员国保持良好的关系,包括与竞争对手伊朗的关系,这可以为沙特阿拉伯的能源政策制定带来更多的国际参与机会和地区主导性,并为提高原油价格和加强沙特阿美石油公司的改革创造条件。

2.1.3 石油财富再投资

石油财富的再投资是沙特阿拉伯能源改革的另一项重要内容。20世纪90年代,沙特阿拉伯的财富积累落后于其他海湾国家,主要是由于庞大的人口基数、国内石油消费快速增长等。2004年以来,沙特阿拉伯开始采取一系列降低债务的政策,一直到2011年石油财富积累大幅增长。2008年,沙特阿拉伯成立了新的政府投资机构,归公共投资基金(PIF)管理。该机构的成立说明沙特阿拉伯希望像其他海合会国家一样创立主权财富管理机构,以实现石油财富再投资。但是,与阿联酋等海湾邻国不同的是,沙特阿拉伯石油美元对外投资的特点是投资更长远、投资范围更广并受政治目的驱动。2015年3月23日,公共投资基金进行了关键性改革,正式成立主权财富基金,目的是实现投资多样化和转型,避免潜在的市场争议,投资于高风险、高回报领域[15]。根据2020年制定的投资战略,2021-2025年将投资重点扩大到国际层面和长期项目,包括投资于美国基础设施项目、俄罗斯直接投资基金、中东北非地区项目以及国内超大型项目[16]。沙特阿拉伯石油财富的再投资不仅有助于其实现经济多样化,而且可以保障石油和天然气开发和出口的持续性。

2.2 能源改革存在的局限性

沙特阿拉伯实施能源改革,以期削弱对国家能源供应安全产生负面影响的外部威胁和内部薄弱点,但是改革面临长期以来形成的经济和政治等各领域的结构性制约和阻力。

2.2.1 僵化的政府管理体制下难以实现彻底的能源改革

作为君主制国家,沙特阿拉伯政府与王室的界限模糊,这是该国政府部门的政治特性。老国王伊本·沙特于1953年病逝之后,沙特阿拉伯曾在20世纪50年代加强行政管理,随着石油收入源源不断注入国库,政府部门成为王室家族内部权力斗争的资源。激烈的政治斗争使一些国家部门由出身平民的技术专家把控,另一些则由王室成员把控,政府部门沦为各自为政的官僚主义“孤岛”。为捍卫利益领地,沙特阿拉伯政府管理部门体制僵化,阻碍了经济改革所必须的部门协调,这也导致该国的私人海外财富几乎不可能有一致的海外投资战略[17]。2016年前,沙特阿拉伯无差别的能源补贴使得富人受益更多,强化了社会各阶层地位的不平等,导致各政府部门、大学和沙特阿美公司普遍对国家的保守感到不满。尽管沙特阿拉伯越来越意识到能源改革的必要性,但是由于担心大幅提高燃料价格等较为激进的改革措施可能会遭到该国富人的反对并引发政治影响,能源改革一直没有获得较大突破。

2.2.2 与美国特殊的石油安全关系限制了投资渠道

沙特阿拉伯不同于邻国的能源政策揭示了其独特的政治逻辑和政治考量——完全支持美国以避免任何政治指责或安全背离[18]。例如,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沙特阿拉伯投资明显流向美国,支持华尔街的破产银行。2008-2010年,沙特阿拉伯对中东地区内部和欧洲的投资开始上升,2011年欧元区金融危机有所改善。一直以来,沙特阿拉伯对亚洲的投资兴趣不大,主要原因除了投资回报率低外,还需要向西方澄清其投资动机也是影响因素。为了维护和美国之间持久的政治联盟,管理海外投资的保守的沙特阿拉伯中央银行不会冒着政治风险投资亚洲,尽管2008年金融危机后亚洲投资机会和回报率大幅上升。

2.2.3 石油资产私有化阻碍了海外投资战略的实施

沙特阿拉伯建立了全球最大的主权财富基金,王室成员则利用私人投资和石油资产的私有化获取高额收益。沙特阿拉伯大量的私人海外财富都掌握在王室手中,王室成员的私人投资占比很大。据麦肯锡全球研究院的数据,全球范围内,政府持有石油美元的海外投资占59%,私人持有的占41%。而沙特阿拉伯的海外投资中,政府所占比例很低,只有38%,私人持有的海外财富则占62%[19]。因此,在其他海湾国家王室成员普遍通过内部正规投资工具进行投资时,沙特阿拉伯的王室成员则从外部渠道进行投资[20]。尽管沙特阿拉伯中央银行在支持美国国债上维持高投资比例,但其王室成员的海外私人投资更加多元化。沙特阿拉伯要快速实现减少依赖石油收入的目标,必须由政府重新进行石油财富投资,这就势必会触及王室成员的既得利益,尤其是对执政王室持不同意见的反对派的利益。尽管萨勒曼王储通过政府重组扶持了自己的亲信,打压了异见分子,但是未来来自王室的改革阻力依然不小。

2.2.4 能源改革面临巨大的财政压力

出于与伊朗博弈地区影响力、维护与西方联盟关系以及维持王室和公众关系的需要,沙特阿拉伯国防支出比任何其他海湾国家都高,私人和公共支出也很高。根据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的数据,沙特阿拉伯国防开支连续多年上升,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0%以上[21]。教育、培训、健康和社会事务、住房等也占据了大量公共开支。近10年来,沙特阿拉伯的公共投资基金一直集中用于政府支出,还有一部分石油美元用于保护经济免受价格冲击,这导致公共投资基金的投资非常谨慎,主要投资于回报率较低的银行存款、存单和债券等。沙特阿拉伯能源改革需要大量资金投入石油加工、石化、管道运输和储存以及基础设施建设等,然而与此同时,该国“2030愿景”旗舰项目——NEOM项目(一项计划投资5000亿美元的建城计划)、红海旅游项目和建设休闲城市Qiddiya也需要大量资金。沙特阿拉伯货币局管理着约5000亿美元的资产,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流动性资产。新冠病毒疫情之下,沙特阿拉伯政府在2020年3月向公共投资基金转移了150亿美元,4月又转移了250亿美元,以支持投资计划和公共财政支出[22]。尽管政府声称将继续加大投资计划以实现经济多样化,但是石油价格下跌和石油收入减少给能源改革带来巨大的财政压力。

3 沙特阿拉伯的能源政策走向及其前景

为了应对国际能源格局变化给石油供应安全带来的挑战,沙特阿拉伯对其能源政策进行调整,主要在建设替代能源运输通道、稳定原油价格、开发天然气资源、保障石油出口收益、开发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与亚洲国家合作进行石油财富的再投资等方面有所突破。

3.1 短期能源政策

3.1.1 开发能源通道替代方案

当前,沙特阿拉伯保障能源安全主要且紧迫的任务之一,是开发石油出口替代运输路线,提升东西向管道的容量,提高其运输通道和基础设施的安全性,以保障经由曼德海峡的石油供应的安全性。2022年乌克兰危机和欧洲能源危机之后,短期的解决方案可能是开发沿着红海向北的出口路线,在地中海寻找新的通道供应欧洲市场。沙特阿拉伯(连同阿联酋)已成功开发了一条可以绕过霍尔木兹海峡的替代出口路线——Petroline,也称为“东西石油管线”(East-West Pipeline)。沙特阿拉伯可以绕过霍尔木兹海峡,经这条管线向红海港口城市延布输送其石油出口总量的50%。这条管道的输送能力为500万桶/日,但实际输量仅有210万桶/日[3]。将沙特阿拉伯生产的石油运往约旦和黎巴嫩的“泛阿拉伯石油管道”(Trans-Arabian Pipeline)于1990年关闭。1989建成的与Petroline并行的从伊拉克东南部途径沙特阿拉伯,运输原油至红海的伊拉克-沙特管道(IPSA),在1990年8月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后被无限期关闭[23]。因为伊拉克-沙特管道必须穿过曼德海峡,实际上这条替代通道也极易遭受攻击。对于沙特阿拉伯来说,真正的战略选择是开发陆路通道,以减少对海上出口走廊的依赖。考虑到伊拉克将受益于现有的陆路出口管道,穿越伊拉克的向北陆路管道可能才是真正的替代方案,即伊拉克北部-土耳其或基尔库克-杰伊汉,以到达土耳其和欧盟市场。但是,复杂的地区安全局势和该国北部邻国普遍的不稳定状况,阻碍了陆路管道的开发,使得替代陆路通道的实现极为困难,也降低了通过实施替代路线以增强沙特阿拉伯能源供应安全的可能性。

3.1.2 稳定国际原油价格

短期内沙特阿拉伯仍然会利用产量调整来稳定油价,以满足全球经济复苏对能源需求上升的预期。乌克兰危机与欧洲能源危机发生之后,美国总统拜登访问中东并与沙特阿拉伯王储会面,希望沙特阿拉伯采取行动稳定油价。沙特阿拉伯多次做出回应,召集“欧佩克+”产油国就稳定油价调整产量协议,以此证明沙特阿拉伯不仅可以继续向国际市场增加原油供应,而且对于配合美国稳定国际能源格局和管理全球能源市场的战略需求方面仍然具有独特作用。近期乌克兰危机走向和七国集团(G7)等对俄罗斯石油的限价等制裁措施,可能会进一步造成石油市场的不确定性,沙特阿拉伯等欧佩克国家将继续维持与非欧佩克产油国的产量合作,希望把油价维持在每桶80美元以上的水平。

3.1.3 开发天然气资源替代石油发电

通过增加天然气产量以替代石油消费,是沙特阿拉伯解决国内电力需求急剧增长的最快途径。为了使国民经济摆脱对石油的依赖,沙特阿拉伯“2030愿景”确定将把国内天然气产量翻番,增加天然气发电的消费量,以减少电力燃料组合中液体燃料的消耗(每日80万桶石油)[24-25]。除常规天然气储量外,沙特阿拉伯页岩气储量居全球第五位(约16.9万亿立方米)[26],如果成功开采利用,将推动该国能源政策发生重大转变。沙特阿美石油公司正在加大非常规天然气资源的开发力度。沙特阿美投资1100亿美元开发贾夫拉(Jafurah)气田,这是该国最大的非常规气田,储量约为5.6万亿立方米。贾夫拉气田预计于2024年初开始生产,到2036年该气田的页岩气产量将达到22亿立方英尺/日,乙烷产量将达到4.18亿立方英尺/日,天然气凝析液和凝析油日产量将达到约63万桶[27]。沙特阿拉伯能源部长阿卜杜勒阿齐兹·本·萨尔曼表示,贾夫拉气田的开发,将使沙特阿拉伯在2030年前成为世界第三大天然气生产国。沙特阿美首席执行官阿敏·纳瑟尔(Amin Nasser)表示,开发贾夫拉气田对沙特阿拉伯实现非常规油气资源商业化至关重要,同时对沙特阿拉伯的能源安全、经济发展和实现气候目标也都具有积极意义。在非常规天然气开发方面,沙特阿拉伯面临巨大的地理条件挑战,即大片沙漠地区以及缺少用于进行水力压裂的充沛水量,但是借助斯伦贝谢(Schlumberger)、哈里伯顿(Halliburton)和贝克休斯(Baker Hughes)等国际石油服务公司的水力压裂开发技术,结合大规模投资,可以使沙特阿美克服这些障碍。在低压油藏中使用液态二氧化碳作为压裂液是选择之一。该公司也在探索将海水用于压裂应用。如果沙特阿美成功利用海水开发页岩气,这将是革命性的技术突破,可为许多页岩油气资源丰富但水资源有限的地区提供解决方案[28]。

3.1.4 维持石油产业在经济中的核心地位

短期内,石油产业和原油出口仍将是沙特阿拉伯的重要收入来源,也是该国顺利推进能源改革的重要经济依托。在美欧等发达国家地区减少石油和天然气消费量,逐步实现能源转型的同时,全球化石燃料的消费量仍然处于上升趋势,原因主要是新兴市场和能源贫困国家存在不断上升的能源需求。沙特阿拉伯将在维持油价处于相对较高水平的同时,继续扩大石油出口规模,以获得稳定的石油出口收益,支撑国内产业升级和能源转型。尽管经历新冠病毒疫情和新一轮严重的全球经济衰退,基于对亚洲国家石油需求的预测,加上欧洲天然气进口渠道转向海湾地区,未来数年沙特阿拉伯的石油出口仍将有丰厚的市场利润。

3.2 长期能源政策

3.2.1 开发可再生能源,实现能源多元化

乌克兰危机爆发后国际油价大幅上涨增加了沙特阿拉伯的财政收入,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疫情初期超低油价给该国造成的财政困难。但是长期看,沙特阿拉伯将继续推进能源改革,能源政策的大方向不会改变,即维持石油在能源供应结构中的优势地位,同时开发可再生能源和清洁能源。一方面可以满足国内快速上升的电力需求,降低石油发电在国内电力消费来源中的比例,保障石油出口安全和收益;另一面可以通过石油收益的再投资,实现经济多样化,迎接全球能源转型带来的冲击,在适应和减缓气候变化领域发挥作用。沙特阿拉伯已经体现出通过对外合作开发可再生能源的政治意愿。该国“2030愿景”的最初目标是到2023年实现9.5吉瓦的可再生能源发电量[24]。2017年,沙特阿拉伯能源部设立了“可再生能源项目开发办公室”,该办公室专门根据“2030愿景”的能源相关目标,执行国家可再生能源计划(NREP)。结合成本和能效,太阳能堪称是最佳选择,提高太阳能发电能力也将成为沙特阿拉伯实现能源消费多元化的最佳着力点。作为“2030愿景”的主要目标,减少对石油收入的依赖并使国民经济多样化有望通过主权财富基金的再投资和着力开发新能源和替代能源逐步实现。

3.2.2 加强与新兴市场的能源合作

由于页岩油气革命的成功,美国实现能源自足并成为能源出口国,逐渐减少对沙特阿拉伯石油的依赖。沙特阿拉伯出口至美国的石油出口量占比从2008年的21.3%减少到2018年的12.3%(60万桶/日)[29]。新兴经济体是未来沙特阿拉伯石油出口的最重要目标市场,这一趋势将随着该国经济多元化改革的推进逐步深化。中东北非邻国、中国和印度等亚洲国家的石油消费量和进口量快速上升,成为国际石油市场的主要进口地区,与沙特阿拉伯等石油出口国的贸易结构互补。沙特阿拉伯加强与新兴国家和地区的能源合作,互利互惠,可以实现经济效益最大化,对双方来说都具有高度的战略意义。针对中国和印度等亚洲新兴市场,沙特阿拉伯正在与俄罗斯开展竞争,以保持其亚洲石油供应主要来源国的地位。

3.2.3 调整投资方向,最终实现经济结构多元化

作为主要石油出口国,沙特阿拉伯能源转型的核心是利用石油出口积累的财富投资氢能和核能等清洁高效的能源产业,以及其他超大型项目,例如制造业、超大智慧城市、文化旅游产业等,优化经济结构,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中国等亚洲国家在制造业、基础设施建设、人工智能、太空技术、电子商务等领域发展迅速,合作领域扩大,获利空间上升,将成为沙特阿拉伯等海湾国家的未来投资方向。因此,沙特阿拉伯与中国等亚洲国家的合作不仅可以实现能源供应结构和消费结构的多元化,而且有利于其实现经济结构多元化的最终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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